宋初一见卫侯这么说,立即道,“怀瑾还有一事相求。”

卫侯微微敛容,道,“何事?”

“怀瑾出使秦国,必然是险象环生,所以请求,在怀瑾未至秦国之前,请君上严守此事,不能外泄,否则万一怀瑾半路遭人截杀,恐怕…”结果不用宋初一明说,定然是凶多吉少。

“连上大夫等人也不可商议吗?”卫侯有些为难。卫国这些年来没有实力抵抗外敌,所以只能靠上大夫公孙健斡旋邦交之事,卫侯对他十分倚重。

宋初一肃然道,“众口难防!此事绝不可外泄!卫国此番国土失守大半,幸而军队战力得以保存,还有可能一争,倘若失去这次时机,下次卫国再失领土,君上以为,卫国还有挣扎的可能性吗?况且卫地本就与魏国相邻,民风民俗差异不大,极容易被同化融入魏国,时间一久,卫民皆为魏民,即便有机会夺回来,卫国要花多长时间再归拢?那时卫国能等的起吗?”

庶民一旦习惯了某国的管理制度,想改变需要花很多时间去教化,有时候甚至需要经过一两代人,才能够将夺来的土地和人口融入本国。

“这次对卫国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倘若此事外泄,导致功败垂成,君上不觉得可惜?”宋初一见卫侯有些动摇,便继续道,“等怀瑾安然到达秦国,君上再与上大夫商议,怀瑾可以在秦国等候君上的商议结果。君上若不想报仇雪耻,怀瑾也绝无二话。”

“仇必须要报!”卫侯听宋初一这么一说,立刻便点头同意,“大善!就依先生所言!”

宋初一躬身施礼,“君上英明!”

卫侯传唤宋初一,原本只是听了那个计策再加上砻谷庆的煽动,觉得热血沸腾,想先听一听宋初一的详细谋划,然后再与上大夫等人商议之后再决断,但宋初一的言辞太有煽动力,不知不觉他竟满心高兴的应了下来。

出了卫宫,砻谷庆邀宋初一上了同一辆轺车。

街巷之间风不大,漫漫大雪之中,轺车行的不快不慢。

砻谷庆近距离打量了宋初一半晌,问道,“先生不让上大夫知道,当真是因为怕半路遭遇敌军截杀?”

“当然。”宋初一坦然微微一笑,口中吐出的雾花飘散,既然砻谷庆有所疑虑,她也不隐瞒,“不过怀瑾不仅仅是为了防敌军截杀,更防上大夫截杀。”

砻谷庆心里虽然隐隐有这种猜测,但听到答案时,还是有些吃惊,因为宋初一才来卫国未到两日,又怎会知道卫国的情况?

“将军很疑惑?”宋初一眼睛弯起,含笑望着他,“其实这也不难猜,我在书房看了一两卷记录,其中可全是上大夫的身影!且我听悟寐等人说,将军与上大夫较着劲,怕也是因为主战、主和观念不同吧?”

公孙健顽固的主和,不会容许这样冒险的计谋,且他十分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卫国如果没有他便会顷刻倒坍,他怎么会容人如此悖逆他的观念?

“你看了?你不是在下六博棋?”砻谷庆诧异道。

宋初一睁大眼睛,故作惊讶的道,“原来老将军洞悉我等举动!”

砻谷庆愣了一下,旋即爆出一阵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狡诈小子,被你绕进去了!”

宋初一咧嘴笑道,“岂敢岂敢!”

少年和少女的线条都比较柔和,宋初一正在这个年纪,加上她举止风度有如男子,博学有见识,一般人根本不会料想她是个女子。

砻谷庆这么近的瞅了半晌都不曾有丝毫怀疑,他只是看着这个和自己孙子一样大的孩子,心思灵活,却又不符合年纪的冷静、缜密,让砻谷庆不禁动了惜才的心思,对待宋初一的态度也柔和许多,“老夫虽是一介武夫,但府中藏书也不少,你倘若有空便让夷师奎带你去大书房。”

“多谢将军!”宋初一拱手道。

砻谷庆微微颌首,开始细细询问其宋初一的出身,他实在很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出这样的人才。

宋初一仔细斟酌着回答,只言自己是宋国人,已无父母,从小离家从师。

砻谷庆又问,“怀瑾师出何人?”

宋初一恭敬且诚恳的答道,“怀瑾此生无论成事与否,永不言师门。”

春秋百家争鸣,到战国各门各派的学说都已经有了成熟的体系,很多学派有古怪的门规,宋初一这么说,砻谷庆也只当做是师门规矩了,转而道,“老夫有一嫡孙,与你年纪相仿,但顽劣不堪,怀瑾见识不凡,难得又十分持重,改日老夫引见你二人认识,替老夫好好教教那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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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今早爬起来就吃了劲爆鸡米花,结果吐的一塌糊涂,难受了一整天。于是袖纸的美好周末就在颈椎病和呕吐中度过了…好命苦~~~

第四十六章 果然洒脱啊

宋初一不是很了解砻谷庆的性格,但隐隐感觉他不会喜欢虚伪客气,遂道,“自当从命。”

砻谷庆心里想着事情,便不再说话。宋初一今日的表现的的确让他颇感震动,计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居然通过寥寥记录,便断定要防范上大夫公孙健,实在很不简单。

砻谷庆心知肚明,卫国有公孙健等人,宋初一根本无法施展拳脚,这一计能否成,还是未知数啊!他必须要拉拢些主战之人与公孙健等人周旋,等各国均已开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卫侯才绝对不会反悔。

回到府中,砻谷庆便立刻又出去访友。

宋初一看着砻谷庆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禁莞尔,这老人家还真是个急性子,说办什么事情,立刻就得去办。

宋初一已经说清楚利害得失,她相信砻谷庆不会胡乱泄露出去,因此并未出言劝阻。

院中一片静谧,没有风,鹅毛大的雪片静静飘落,宋初一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

子雅从房中出来,看见一个人站在廊上,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宋初一,连忙屈身道,“主。”

宋初一未曾回头,问道,“子朝病情如何?”

“今早管事请医者过来替阿姊看过了,给了几服汤药,说阿姊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体虚,要进补。”子雅答道。

“你们的命是我的,作为仆从,要尽职尽责的帮我看管好才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同我说。”宋初一说着,回过身看她。

子雅穿了新的衣物,一张俏脸干净清爽,比起子朝,她并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但是眉眼之间透出的那份韧性,为她增色不少,纵使在一群美人之中,应当也不会被埋没。

“是!”子雅明白,宋初一说不把她们当做奴隶对待,但也没说要当宝贝一样的供着,必须要有主从之分。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她应该对宋初一感激涕零了。

“主可要去看看阿姊?”子雅轻声道。

“哈!”宋初一笑着睨了她一眼。她可没忘记子雅要把子朝推给自己,让她去看,无非是想让她迷恋子朝的美色,而舍不得送给别人。

子雅顿时有一种小心思被戳穿的窘迫之感,不禁局促的垂下头。

“子雅,其实你方才倘若说‘医者说无事,但子朝依旧昏迷不醒,令人焦心’,我多半会去看看的。”宋初一谆谆教诲。

子雅心底一抖,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主,雅错了,求主责罚。”

“嗯,是应该责罚。”宋初一点头,呲牙道,“计用的太拙!难以入目。”

子雅愣了一下,宋初一说要责罚,似乎并不是因为她存了小心思,而是因为这小心思太明显?

宋初一弯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诚恳的安慰道,“一般人刚开始都不能运用自如,失败一次也无关紧要,你看开点啊,继续努力。”

寒冷刺骨,宋初一手一伸出来立刻被刺的发疼,她连忙又塞回袖子里,抄手往屋里走去,喃喃道,“也不知他们回来没有。”

子雅伏在地上,满心莫名其妙侧头偷偷看宋初一的背影,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屋内没有烧火,连忙起身去烧炭盆。

子雅端着火盆进屋,见宋初一在榻上缩成一团盯着屋顶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放轻手脚,不敢弄出丝毫声音打扰她。

火盆烧起来,屋内一会儿便暖和许多,宋初一不一会儿又活泛起来,叫了子雅过来,“可曾读过书?”

“读过《诗》。”子雅跪坐在榻前,恭敬的答道。

《诗》,也就是《诗经》,诗经里的内容不仅仅是抒发情怀,也能够令人略略了解各地某些风俗。能读过《诗》的女子,算是比较有才学的了。

“善。”宋初一点头,“可通音律?”

子雅迟疑了一下,觉得此事也瞒不过宋初一,于是道,“阿姊懂。”

贵女也不是人人都通音律,宋初一再问,“可知周礼?”

子雅看了宋初一一眼,又垂头小声道,“阿姊知道。”

宋初一叹了一声,罢了,知道基本礼仪便不算粗俗,便继续问,“会弈棋否?”

这回子雅答的顺口了,也不再迟疑,“阿姊会的。”

宋初一看着她,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敢情这姑娘就是个不学无术啊!其实放在普通贵女堆里,子雅这个程度也不算什么,但与其姐接受同样的教育,却还是一无所长,这就实在令人发指了!

半晌,宋初一才感叹道,“子雅啊,我想不卖你阿姊都不行啊!”

“先生!”子雅急道,“雅可以学!”

“善,几上有一卷,你拿去看,不懂可以问我。”宋初一见她高兴起来,接着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行,就莫要怪我无情了。”

“雅一定能行!”子雅目光坚定。

“去吧,我睡会。”宋初一躺下来。

子雅起身去几上取了竹简,躬身退了出去。

宋初一闭上眼,原准备想点事情,不想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一觉昏天暗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人砰砰砰的砸响,紧接着便响起姬眠的嚷嚷声,“怀瑾!怀瑾!宋怀瑾!”

宋初一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

没半刻,便听“嘭”的一声巨响,宋初一被吓的一个激灵,从榻上跳了起来,转眼便看见自己屋里的门四分五裂的躺在地板上,风雪从门外飘悠悠的落进来。

“姬悟寐,你大爷!”宋初一也抓过衣裳胡乱的穿上,也顾不得穿袜,一阵风样的冲了出去,恍惚之间看见一群人,但她没有空理会,看见愣住的姬眠,便上前抓住他,“即刻、马上找人来把我门装上!”

门客的待遇比普通食客要好,但是分了院子之后,每个月除了必须花费,以及特殊用处,其他要一概自己负责,宋初一能不急?她可不想餐风宿雪!

静默了半晌,廊下有人问道,“悟寐,这位就是怀瑾先生?”

宋初一怔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院子里约莫有二十余个冠服整齐的士子,在雪中撑着伞瞠目结舌的看着望着她。

“怀瑾…这…这都是仰慕你大名…前来拜访…”姬眠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回事?宋初一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般这么正式的拜访,不是要先递拜帖询问主人是否方便吗?她回忆再回忆,也没有收到拜帖啊!

姬眠见状,哈哈一笑,伸手揽住宋初一的肩膀,对众士子道,“我就说吧,怀瑾是道家人,随性洒脱,不拘礼的!”

宋初一登时明白了,所有事儿都是姬眠惹来的!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洒脱啊!”有人笑叹道。

第四十七章 门板换酒席

宋初一朝众人拱手施礼道,“不知有客,怀瑾失礼了。”

“我等不期而至,宋子莫怪才是。”众人还礼道。

宋初一整了整衣领,笑道,“雪天有朋翩然而至,怀瑾不亦悦乎,诸位请进。”

众人纷纷应礼,在廊上脱了鞋,随着宋初一进了主厅。

姬眠唤来几个侍婢奉茶,也随着进去。

这间主厅在宋初一来之前,只有南祈一个人用,摆设十分讲究,颇有种清贵之感。宋初一此刻这浑身凌乱的往屋里一站,便如闯入了别人家里的流民一般。

宋初一坐下来之后,先与众人打了声招呼,“今日事今日毕,诸位且稍候片刻,在下要与某人把帐先清一清。”

“怀瑾先生请便。”众人纷纷拱手道。

姬眠一见宋初一的架势,立刻道,“怀瑾,我当真未曾用力,谁知道那门不经拍!我回头便去找人帮你装上新的,改日再摆一桌酒席给你压惊。”

“悟寐果然通达!”宋初一笑着道,“不如就今日吧,正好有众位朋友专程拜访,人多热闹。”

姬眠笑容微微一僵,但面对二十几双眼睛,他也只好咬牙道,“好!”

“爽快!”宋初一看向众人道,“怀瑾感念上苍,知我囊中羞涩,今有诸位贵客前来,特用门板一双换得宴客酒席,不知诸位肯赏脸否?”

屋内爆发一阵朗朗大笑,有人道,“如此隆重之宴,岂敢不赴。”

众人连声附和。

宋初一回到寝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在管事给准备的衣服中找出一件带黑毛的大氅,便抓过来披上挡风雪。

在主厅内等候士子们再看见宋初一的时候,如以往第一回见她的人一样,多多少少都有些讶异。方才宋初一形容不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将脸也掩去了大半,此时将头发都梳上去,显然只是个少年。

“想不到怀瑾如此年轻!实令我辈汗颜。”士子中有人叹道。

今日来拜访宋初一也都是些年轻人,大都在二十岁上下,最小也有十八了,埋首苦读十余年还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人,让人如何不受打击。

宋初一怎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情,遂顺嘴给了一个台阶下,她笑着拱手道,“怀瑾初行于世,不过是仗着些小聪明,比不得诸位才德广博厚重,日后怀瑾在卫国还要向诸位多多请教。”

“怀瑾大才,我等愧不敢当!”众人连忙回礼。

即便宋初一不这么说,所有士子也绝不会有任何不满,能说出“顺道者昌,逆德者亡。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之言的人,又岂是小聪明?但是他们见宋初一没有丝毫傲气,心下不由又多了几分好感,说起话来也更加自在。

宋初一也很明白曲高和寡,她不过是迎合卫国国情说了几句言论,根基不稳,一旦太过离群,想成事恐怕困难重重。没有稳固的大山垫脚,爬的越高便会摔的越惨。她想在卫国打下根基,所以不欲把自己捧到“高人”的位置上。

天下士人多出齐鲁卫宋,齐鲁两地未必能容得她一个少年言论横行,宋国又不宜留,这也是宋初一为何选择卫国的原因之一。

一行人还是去了那日的酒馆,酒至酣畅,有人问宋初一道,“怀瑾目光透彻,不如评一评魏王、魏国如何?”

众人也都一副洗耳恭听状。

宋初一抚了抚眉梢,昨日刚刚在卫侯那里将魏国批判的一无是处…今日就实话实说…

沉吟片刻,宋初一道,“好,怀瑾就姑且一说。”

宋初一直了直身子,道,“怀瑾曾听闻有人言,魏王是个明君,只是时运不济,在几次重大决策失误,导致魏国一蹶不振,怀瑾以为然。不过,魏王并非是时运不济,而是无识人擅用之能!”

“却也是!信庞涓而废孙膑。”有人立刻便举出一例。

宋初一笑道,“庞涓也是把利剑,但魏王不会用,终究伤了自己。”

“公子昂为相,也不是时机。”姬眠叹道。

昨日宋初一把公子昂批判的一无是处,一是因为他现在的作为的确如此,二也是图卫侯听的高兴。以前公子昂乃是颇负盛名的一位名将。十年前河东之战,商鞅诡计骗公子昂议和,将他掳回秦国,魏军被轻易击溃。

魏王受人挑拨,认为公子昂叛国,一怒之下将其家小全部杀光。

反而秦国善待公子昂,并委以重任。他在秦国任职期间,率秦军两次大败楚国。后来魏王得知当初乃是商鞅诡计,悔恨不已,割地换回公子昂回魏。

回魏国之后,公子昂心灰意冷,整日饮酒作乐,对政事也是得过且过,行事越发荒唐。但魏王对其愧疚,又念魏国暂时无人能任丞相之职,便依旧由公子昂担当。

公子昂七岁便能赋诗,才学高博,是一名儒将,在降秦以前任丞相之职时十分有建树,劝农、鼓励经商,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魏国的综合实力,只可惜为人太恩怨分明,魏王杀其家小,他怕是至死难以释怀,如今任丞相纯属尸位素餐。

宋初一喝了口茶道,“魏国一片大颓之势,好在魏王不昏庸。能否重振山河,就要看是否有无双国士力挽狂澜了。”

“先生说的好!”隔壁雅舍内忽有个年轻的声音赞道。

宋初一微微挑眉,便又听那人道,“不知先生是否称得上无双国士?”

话中锋芒毕现。

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众人转头,只见一华服少年伸手挑开帷幔,一张俊美无暇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宛若杨柳月清风拂面。

“怀瑾先生大名一夜之间若这苍茫大雪,席卷了整个濮阳,今日有幸一见。”少年目光宋初一身上略一打量,“深以为还不如闻名不见面。”

姬眠哼道,“公孙郢几,你也就是趁着允祀不在才敢放肆,告诉你,我们砻谷府利口易主了。”

“是吗,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公孙郢几一笑间贝齿微露。

公孙郢几是上大夫公孙健之子,年十八,颇有雄辩之才,与南祈辩论每每落于下风,但越挫越勇,每有辩论,都与南祈针锋相对。

“怀瑾,骂他!”姬眠捅了捅宋初一。

第四十八章 潇洒真君子

宋初一也不理会姬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了公孙郢几一眼,道,“公子是去是留?”

“先生还未回答我的话,如先生这般人才,是否可称为国士?”公孙郢几追问道。

评人容易,评己难。

两日来,关于宋初一的表现,众人即使未曾目睹也有所耳闻,根本没有少年的轻狂和锐气,听到如此犀利的问题,也都饶有兴趣的等着看宋初一如何回答。

真是一个个看热闹都不嫌事儿大!宋初一支着脑袋,慢悠悠的问道,“国之大才谓国士,敢问公子,何谓国之大才?”

“能使国家昌盛者,是国之大才,诸位以为然否?”公孙郢几问道。

这话说的有些片面,但也不能说不对,众人自然有赞同,也有不赞同的。

“如此一说,怀瑾自以为并非国士,日后也不可能成为国士。”宋初一看着公孙郢几,见他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乍然一笑,道,“因为怀瑾将一生致力于灭国之道!不懂昌盛之法。”

咳!

正在喝酒的人不少不呛住,咳嗽声此起彼伏。

公孙郢几满脸震惊的盯着她,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时下言论十分自由,即便是辱骂国君,只要能说出个充分理由,也不算什么罪名。更何况宋初一只是说个人志向?

灭国之道,说含蓄一点,就是帮助国家抵御外敌,灭掉对国家具有威胁性的别国,说直白一些,就是帮效力的国家灭掉他国,一统天下。

在场的也都是年轻人,乍闻此言不禁热血沸腾。姬眠小声提醒道,“无故灭人国!不仁不义!光是儒、墨两家的声讨你都难以招架,怀瑾慎言。”

儒家提倡以“仁”治国,墨家提倡“兼爱、非攻”,宋初一的想法则是背道而驰。

宋初一唇角上翘,看向四周,轻声道,“灭国之道,才是帝王之道,才是雄主内心最渴望得到的东西,诸位以为呢?”

大争之世,七雄国哪个君主不藏霸心?哪一个君主不梦想灭掉其他国家做天下唯一的主宰?不可否认,宋初一所说的是事实。

众人没有附和,但心里都十分赞同她说的话。

宋初一笑言道,“此言,是为感念诸君雪天专程拜访,怀瑾特赠之礼,也正如悟寐所说,此言一旦传出去,怀瑾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更甚者有性命之忧。但礼物既是送出去了,是藏于家室仔细品评,还是丢弃于街市任人践踏,诸君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