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微微抬手,一脸正色的道,“寡人一向都是如此励精图治,寡人先令人送二位回去休息。”

宋初一抿了抿唇,忍住笑,心道:您是自己睡不着,也容不得别人安睡吧!

心中笑归笑,宋初一面色还是十分淡然的与庄子一并起身施礼。

一路静默着走出了大殿,走出蜀王宫,眼见四下无人,两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雨夜,引得那些急匆匆赶来的属臣一阵侧目。

笑声方落,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初一耳朵微动,这样的雨夜急奔宫门,必然有大事发生。她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果见一名着蜀兵策马疾驰而过,溅起朵朵水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要有战事了。”宋初一喃喃道。

庄子道,“怀瑾可能猜到是哪国战争?”

宋初一沉吟,“巴国要对蜀国开战了。”

“君不见,楚国大军压境,随时准备鲸吞蚕食?”庄子虽一向不受各国君主重用,他也寄情山水眼,但永远都是耳聪目明,这世上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第170章 殊途却同归

“楚国一直按兵不动,想必是在等巴蜀掐起来吧。”宋初一抚了抚袖口,透过窗缝看向外面苍茫漆黑的雨夜。

庄子面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不知怎的,我对你倒是挺有眼缘。”

还未及宋初一感动,便听庄子继续道,“莫名的,总想拽过来揍一顿。”

庄子一贯的真性情,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往往犀利的让人无法招架,但宋初一千锤百炼,自是不同一般,当即便咧着嘴,十分欢喜的道,“承蒙您待见,小子不胜荣幸。”

庄子盯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自顾感叹道,“道法自然,真是玄妙啊!”

“道法自然”这句话在不同的情形下,又有不同的意味,就譬如庄子现下感叹万事万物的独特性,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真是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奇葩都有!

这话不管是褒奖还是鄙视,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庄子知道自己前世被这朵奇葩气的几百回濒临吐血,不知又要作何感叹了。

一路闲聊。

回到驿馆中,宋初一令人备炉子,两人当真夤夜就着细雨绵绵喝起酒来。

庄子一喝醉便开始话唠,但奇怪的是,思维比平时更加敏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丝毫不乱。

酒至正酣,宋初一赤足,披头散发的举着酒勺击节而歌,“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逍遥游》是庄子觉得最能直抒胸臆的一篇文章,被宋初一如此畅快淋漓所感染,亦是忍不住高歌,“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两人唱到兴头上,兀自觉得在屋里不过瘾,便跑到院子里对着漆黑的苍穹高歌。

满院子如柱子般伫立的侍卫纷纷瞠目结舌,望着雨地里两个疯子巴巴的伸长脖子对着天唱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时全都傻了眼,竟是无人上前劝阻。

蜀国人民哪里见识过道家的狂放不羁,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去禀告接引使,说两个中原人士突然患了失心疯。

今夜的王城有了三个疯子。注定无眠。

这厢吵得人不成眠,那厢里蜀王一面督促武将着手备战,一面非逼着一帮从暖被窝里被扒出来的文臣。要求必须做出个决策,何时有了结论何时才准回家睡觉。

大臣们倒是真的认真商议了,觉得秦国挑巴蜀战乱之际前来通商,多半没安好心,但倘若秦国是真心通商,倒也值得一试,所以此事不能草率决定。但蜀王对这个结果及其不满,立即要求重议。

这下众人心里明白了,王上这是心里早决定要和秦国通商了啊!眼下召他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能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他。倘若没有,通商的事情怕是就这么定下了。这时所有人才真正紧张起来。

巴国大军已经逼近蜀国,边境自然有驻扎军队迎战,但是蜀国上上下下无人敢怠慢。

蜀王本就因为提不起性趣而恼火,巴国在此时进犯正是触霉头,他一怒之下,立即修国书一封,把巴王骂的狗血淋头,令人快马加鞭的冒雨送过去。

这么做看似是激化矛盾,可巴蜀仇怨多年,两国君主谁都不会先低头,蜀王心里明镜似的,巴王那个老匹夫突然发起攻击,必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也绝不会轻易罢手,他骂上两句也不过是泄愤而已,对这场战争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乱七八糟的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久违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只可惜有些人没心情欣赏。

驿馆中,庄子和宋初一裹着被褥,偎在火炉旁边,脸色苍白,眼袋下一片淡青,时不时的掏出帕子擦鼻涕。

“先生。”谷寒断了两碗汤药放下,分别递给庄子和宋初一。

昨天晚上谷寒听说巴蜀开战,便想办法去打探消息,回来便看庄子和宋初一在雨里,硬是把两人从雨地里拎了回来,扔进热浴汤中,但显然还是晚了。

谷寒都不知该从何处指责宋初一,庄子真醉倒也罢了,她这个没醉的竟然还带头发疯。作为秦国使臣,在别国做出此等举动,已经把大秦的面子里子全丢光,现在谷寒已经懒得再啰嗦一个字了。

“先生,今早得到消息,巴蜀昨夜开战了,结果还不知。”谷寒面无表情的盯着吹药碗中热气的宋初一。

宋初一搁下碗,摸出帕子擦了擦鼻子,瓮声道,“查到开战原因了?”

“未曾。”谷寒惭愧道。

这倒是没有出乎宋初一的预料,“有人刻意而为之,一时半会自然查不到。”

谷寒道,“先生的意思是,楚国有意挑拨?”

“也未必是楚国…”宋初一往被子里缩了缩,看向庄子。

庄子抬眼,面上平静温和。

谷寒心底一阵叹息,看庄子这模样也不像是个会胡闹之人,果然和宋初一在一起就会变的不正常。

殊不知,这回可是真正冤枉宋初一了,她之所以是今日这样不着调的性子,多半还是拜庄子所赐。

静默须臾,庄子开口道,“与怀瑾畅饮甚为爽快,不过今日天已放晴,我喝完这碗药便要离开此处。”

宋初一淡淡一笑,师父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厌恶战争,厌恶一切权力之争。任何人和事都留不住他的脚步,疾病也一样。

早年时,庄子还抱着发扬道家思想的心态游走于各国之间,虽然与老子一样都是道家,但他比老子更具文采,字里行间透出的浪漫情怀和无所束缚的自由,正是人们内心深处的追求,因此受到许多士人阶层的追捧。

而君主们,也仅仅止于推崇他的文采。庄子走遍列国,也在一些国家任过官,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政治,却让他越发的心灰意冷。梦想与现实本就落差极大,更何况庄子的梦想比一般人更加高远。

“自由…”宋初一喃喃道。

庄子微微一怔,“怀瑾?”

宋初一回过神来,冲庄子咧嘴笑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即有争端。无论我做什么,您要相信我的追求与您不过是殊途同归。自由,天下人的自由。”

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庄子听得懂,她目光中的真诚,亦让庄子为之动容。

他看人从不失准,眼前这个看似真心假意难辨的少年,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虚假和纯真,这样截然相反两种东西存于一个阴谋家来说,实在可怕至极!

庄子仰头饮尽苦涩的药汁,放下碗,起身离开。

宋初一抿唇望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蒙上了一层雾气。

上一世,他把她拉扯长大,从来不拘束她的个性和思想,最终发现两人想做的事情背道而驰时,他也只是叹了一句“道法自然”,他还是她的师父,但这一世,撇开养育之情,他们的缘分怕也是仅止于此了吧!

谷寒诧异的看着宋初一,他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见除了玩世不恭和淡定之外的情绪。

“去查巴国出兵的原因,留意苴国有何动静。”宋初一抚平情绪,吩咐道。

想到闵迟,如今看他也不像是逃离卫国的模样,魏王那老叟关押了他小半年,什么原因放他出来呢?魏、赵眼下正打的如火如荼,根本腾不出手来攻打巴蜀。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宋初一闭眸,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偶遇闵迟的情形。

当时连个照面还没打,他便令人一个冷箭放过来,也许是…对她宣战?抑或警告、提醒?

宋初一挺起脊背,得出一个挺无稽的结论——魏王还没有放过她!

宋初一很了解闵迟,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清高傲气,上次败在她手中,他必然要加倍找回来,心里肯定不愿意做暗杀这样没头脑的事情。可以猜测,闵迟虽然脱出牢笼,却并非此次暗杀的主导者,否则也不必用那种方式提醒她。

宋初一扯扯嘴角,捏着帕子又擦了擦鼻子,裹起被褥往榻上挪动。

昏昏沉沉的不知眯了多久,谷寒才返回。

一觉醒来,宋初一清醒了许多。

宋初一伸手取了炉子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刻左右。”谷寒道。

宋初一递到嘴边的杯子微微一顿,抬眼看他道,“这么快就查出结果了?”

“尚未,我已经安排了,打扰先生,只是因为另外一条消息。”谷寒有些不甘心的道,“秦魏联姻,婚期定在年关。”

宋初一略略一算,“那也没几日了啊!”

谷寒道,“还有半个月。”

宋初一抿了口水,看着的神情,不禁道,“你拉着个脸做什么?你是爱慕魏公主还是爱慕君上?”

第171章 没有好结果

“君上为了大秦牺牲良多。”谷寒道。

谷寒一直都这般无趣,宋初一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叹息一声,下了一个结论,“国要图强,牺牲的岂止君上一人,你果然还是偏爱他。”

“先生,属下说的是正经事!”谷寒皱眉,他就不信宋初一张嘴就不着调?明明面见蜀王时,举手投足间那等风姿令人倾倒。

宋初一依言,收起散漫的态度,“那我就说一件正经事,你务必要往心里去。”

见谷寒点头,宋初一接肃然着道,“爱慕君上是没有好结果的。”

静默两息,谷寒木然起身,拱手道,“属下去打听巴蜀战况。”

看着他退出去的身影,宋初一抓了抓头发,咕哝道,“真是不惹人爱。”

她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位置上,席榻一侧,放着一只残余热气的药碗。

这一刻她心里十分满足,上一世,她从十八岁到临终都没有再见过师父,这一世哪怕只能见这一回,亦是圆满了。

阳光从窗缝中照射进来,在地板上留下细而耀眼的光线,宋初一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格窗,明媚的阳光猛然涌进,宋初一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看见院子里颓败的木芙蓉,经过雨水的浸润,在阳光下竟然也显出几分娇艳来。

然而,隔着崇山峻岭之外的陇西却早已大雪纷飞。

魏国公主的送嫁队伍从大梁出发,在距离年关还有三日之时,才抵达函谷关之外。

这次和亲的公主是魏菀,其母亲周氏出身高贵,然而并不受宠。魏菀本人一贯不喜爱出风头,在魏王宫中安静的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样的一个出身高又不受重视的女儿,正正合了魏王的心意。

秦国老氏族对于魏菀还算满意,毕竟她的母亲是周王室的宗室贵女,这一点让秦人比较容易接受。

马车里,一个侍女跪坐在火炉旁煮茶。

一名红妆妙龄女子正依靠在榻上。纤纤玉手握着一只精巧的暖炉。长长的衣摆从榻上垂落。上面彩绣制的吉祥图案华丽精致,在火光的光线映照下,恍如有七彩流光浮动。女子白皙小巧的面庞上,五官并不算特别精致,然而组合在一起,却十分明丽,端庄贵气,倒是颇具国母气象。

只是女子面上此时略带愁绪,面色亦有些苍白。

“公主,喝口茶暖暖身子吧。”侍女双手捧上温度适宜的热茶。

魏菀轻轻摇了摇头。

侍女见状,放下茶盏,柔声劝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公主莫要忧思过甚伤了身子。婢子听说秦公年纪才弱冠,英武不凡,必能和公主再续秦晋之好的佳话。”

“他的事情我倒是听说了,可我忧心并非这个。”魏菀蹙眉。她是来联姻的,不是普通的婚嫁,秦魏之间仇怨早已经不止一代两代了,她这一去将要面临什么?将来秦魏一旦反目,她又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传闻秦公性子暴戾冷漠,他能真心接受魏女为妻吗?

“阿姊。我看见函谷关了!”马车外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魏菀听见这个声音,心中稍安,面上浮现一抹笑容,伸手将帘子挑开一条缝隙,尖利的风钻进来,她连忙道,“纨儿,快上车来。”

马车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红色身影携风带雪的便窜了进来,“阿姊,外面积雪可厚呢,都快要没到马肚子了,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那函谷关离得还远,纨儿都能感觉到巍峨,怪不得一直被争来争去。”

魏菀脸色微变,拉住魏纨,轻斥道,“这种话切记以后莫要出口!我们这是去的秦国。”

少女十五六岁,圆溜溜的眼睛一笑便成了月牙儿,鼓着肉肉的小脸讨好的蹭着魏菀的胳膊,“阿姊不生气,纨儿以后会很听话的。”

“你?能听话才怪!其他人都在马车里,就你呆不住。这马上就要到函谷关了,好好把你的性子收敛起来。”魏菀脸色稍缓,却还是没有停止训斥。

依照婚嫁习俗,贵女出嫁须得有一两名姐妹陪嫁。魏菀是一国公主,不仅有两名庶出公主陪嫁,还有八名魏国贵族女子,更有八十一名随嫁美姬。

两名庶公主和八名贵族女子一到秦国,一般按规矩得给名分,至于那八十一名随嫁的美姬,则可以随便处置,倘若不想自行留用,充当侍女也行,赐给臣子亦可。

魏纨便是陪嫁的庶公主之一。

“纨公主。”侍女奉上一盏热茶。

魏纨在外面玩了许久,确实有些渴了,正欲伸手去接,马车猛然一晃,一整杯热水全都泼在她手上。

随着魏纨一声尖叫,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紧接着响起兵刃相击的声音。

魏菀俯身查看魏纨是否有被烫伤,就在她垂下头的瞬间,一只羽箭带着破风之声从她鬓发间飞过。只听身后一声极度痛苦的闷哼,魏菀下意识的回头,便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被一箭穿喉,定在车壁上!羽箭尾部晃动,发出嗡响。

鲜血刹那间喷满了整个车厢,血泊之中,那侍女挣扎了几下才咽气,那惨白的面上眼睛大睁,满是惊惧,被永远的定格。

魏菀脸色惨白,强自镇定下来,忙伸手捂住魏纨的眼睛。

魏纨早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呆呆的没有任何声音,任由魏菀捂着眼睛。

“保护公主!”外面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砰!一声巨响,似乎是重剑砍到车壁,魏菀立刻搂着魏纨卧倒在车板上。

送嫁队伍中有三千魏武卒,都是以一当十。而那些匪徒则是事先在积雪中藏身,伺机突袭,因此才会被一下子杀到公主马车附近。

魏菀紧紧闭着眼睛,浓重的血腥味却令她越发害怕。

“奔去函谷关求救!”

魏菀听见马车外有人低声下令,心中不由大惊。难道三千魏武卒还抵挡不了匪徒?

她正想着,马匹一声嘶鸣,马车猛的一晃,忽然狂奔起来。

滚烫的水泼了满地,炉中的炭火被甩出,许多落在水里发出刺啦啦的声音。

魏菀在深宫之中,不是没有见过夫人们勾心斗角弄出人命,但毕竟未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血腥。眼下看似镇定,其实心中早已慌乱不堪。

魏菀紧紧闭着眼睛,嗅到血腥之中竟然夹杂着一丝烧焦的味道。她睁开眼睛,瞧见榻上不知何时竟着起火来,而且眼见火势已经难以控制。

这时魏纨才堪堪回过神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小脸苍白,恐惧令她连哭泣的声音都难以发出。

魏菀脑子里一片混乱,却也知道,眼下只有跳下车一条路可走,否则就算不被杀死也迟早会被烧死在车里。

“纨儿。莫怕,莫怕!”魏菀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打开车门。

因着积雪太深,马车的速度其实并不是很快,魏菀一咬牙,拉着魏纨跳了下去。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庆幸这驾马车的门在后侧。

一下车,周围的打斗声无遮无拦的响在耳边,魏菀意识到,其实无论马车里外,都十分凶险。她环视四周,惊骇的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处何处!只有几十个魏武卒追上来,却根本不是这些白衣人的对手。

魏武卒在战场上列成方阵时,可谓无坚不摧,但遭遇到高手突袭,单个作战的能力显然比不上剑客之流。

“先杀了魏公主。”混乱之中,不知是哪个人下的命令。

魏纨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意识,魏菀独自逃跑尚且不能,更不可能将其带走。

有三人就近冲了过来,将伏在地上的魏菀和魏纨抓了起来,看了一眼,从衣物和饰物上确认是魏国公主,便猛的扬起剑。

陡然间,魏菀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感觉比平时敏感了几倍,她甚至能感觉到剑锋逼近脖颈的寒凉,但她浑身已经僵住,头部又被人固定住,死亡就逼在眼前,但骨子里的骄傲,令她把尖叫的声音死死压在喉咙里。

“啊!”

就在魏菀闭目等死的的时候,身后的人一声惨叫。

魏菀被制住的后脑一松,不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看。那个挥剑要杀她的人早已倒在雪地里,迸裂的脑浆和着血在白雪上殷开,触目惊心。可见射箭之人的臂力多么惊人。

她猛的抬头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却见一名着玄甲的将领已经策马过来。在周围连片的厮杀里,那人犹入无人之境般,转眼就到了她面前,铁臂一伸,丝毫不温柔的将她携上马背。

这时魏菀才反应过来,看出这是秦国将领的服饰,立刻道,“请带上我妹妹!”

携着她的人,没有给丝毫回应。她伏在马背上艰难抬头,他颈上一圈黑色的狼毛将脸掩去大半,只露一双透着冷冽的鹰眸和斜斜入鬓的眉。

“请带上我妹妹!”魏菀奋力挣扎。方才在生死一线上,她都没有逃,现在更不可能扔下魏纨。

可惜,她用尽全力的挣扎在他的禁锢中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魏菀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另有一名武将把魏纨带上马,微微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眼泪没有任何预兆的倏然流下。

“君上,劫匪已经全部制服。”携带着魏纨的那名将军道。

魏菀惊讶的抬头看向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公居然会亲自来营救她。

想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模样,魏菀脸颊一热,挣扎着下马。赢驷这回倒是没有拦着。

“多谢君上相救。”魏菀知道自己现在并不美丽,但她极力保持着自己的修养。

赢驷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微微垂眸,极为浅淡的扫了她一眼,“不必多礼。”

冷淡的声音融入寒风,更添了几分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