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上前几步,伸手虚扶起他,“恒大人无需如此,我向王上荐此男色时,实未曾料到王上会如此上心,才至今日局面,倘若能劝住王上,也是我应该做的。”

“哪里,魏国策士携死士暗入蜀国,还要多亏先生提醒。”朱恒道。

两人互相恭维了几句,便有说有笑的并肩回王城。

这番接触,倒是让宋初一对朱恒此人有了不同的看法。原以为朱恒不过是个目光狭隘之人,现在却知道,他恐怕是因为封闭在这崇山峻岭之中从未出去过,所以对中原事情的了解并不那么详尽,他的能力和对蜀国的忠诚却毋庸置疑。

有朱恒的引领,宋初一与籍羽直接进入了王宫。

在殿外等候了一会儿,传话的人便请宋初一进去。

因着宋初一极少与蜀王谈论政事,又有许多新奇有趣的想法,所以很得蜀王的心,他这几日正被群臣劝谏的头晕脑胀,后宫一帮女人长得又俗艳又黏黏糊糊,他烦躁的很,此时听说宋初一觐见,顿时来了精神。

侍者领着宋初一穿过大殿,绕了不知几个回廊,才至一个清幽处,看着里面升腾的袅袅热气,宋初一心道不妙。

她这厢才想罢,便就听见蜀王的声音,“给怀瑾先生更衣,下来同寡人泡一会儿。”

原来这里是处温泉,面积不大,但是水质极好,便顺势修成了一个半屋半园的浴房。

“王上好意,怀瑾心领了。”宋初一退后一步,避开前来服侍她解衣的侍者,“王上也知道,前几日怀瑾受了点伤,结痂尚未脱落,实在不便下水。”

“嗯,寡人这几日被吵吵的脑袋疼,记性也不大好了。”蜀王懒懒的道。

宋初一垂眼,看清蜀王裸身泡在温泉里,热气蒸腾,但水很清,里面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王上真是雄伟。”宋初一诚恳的夸赞道。

且不论夸的是哪儿,男人嘛,哪里雄伟都是不错的,蜀王嘿嘿一笑,令人抬了坐榻给宋初一。

虽然宋初一并没有参观他泡澡的兴趣,但既然人家不介意,她有什么好扭捏的?于是大大方方的安坐,与蜀王闲话起来。

第177章 蜀王的盘算

宋初一不得不感慨蜀王的行动力,这才没几日的功夫,他身边所有的美婢一律全换成白生生的美少年。

宋初一自问也是有些见识的,但如此极致的口味转换,还是让她叹为观止。

“王上近几日心情如何?”宋初一目光从左右两侧美少年的身上扫过,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揶揄。

“玩法倒是有趣。”蜀王从水中出来,立刻便有侍者帮他擦拭身子,披上外袍,笑望着她,“莫非先生也深知其味?”

隔着雾气氤氲,宋初一脑子飞快转动,沉默片刻直视蜀王的眼眸微微弯起,咧嘴笑道,“不敢瞒王上,怀瑾以前做奴隶买卖,不知往权贵府里送了多少美人儿。”

这话似是答了,其实根本没有回答,却不出意外转移了蜀王的注意力。

蜀王眼睛发亮,平时王后给她搜寻的美人虽多,却都是巴蜀的女人,看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腻味,“听说楚国女人腰肢纤细,一手可握,是否?”

“楚腰不盈一握,倒也有此说法。”宋初一见蜀王对她这项经历分外感兴趣,也就接着道,“秦刁蛮,越绝色,齐女多情,楚女善饰,燕柔赵娇,魏纤韩丰。”

“怀瑾细细说来。”一说到女人,蜀王便什么都忘记了。

宋初一笑道,“秦国女子性子泼辣热烈,越国多出绝色,齐国女子善感多情,楚国女子皆长于装扮,燕国女子温柔似水,赵国女子娇俏可爱,魏国女子纤细,韩国女子丰腴。”

“好个百花齐放啊!”蜀王满脸向往。

“话扯得有些远了,怀瑾今日是受恒大人之托,前来做说客的。”宋初一笑道。

蜀王皱起眉头,冷哼道,“看回头寡人如何收拾他。”

宋初一的脸皱成一团,“我可是害惨了恒大人呐!其实做来做说客也是我本意,眼下巴楚开战,王上还是要提防楚国长驱直入。王城守卫不可松懈。”

“哈哈!”蜀王瞧着她那苦瓜脸,心情大好,“巴楚之战,寡人则能不放在心上?不过那帮老叟成日唠唠叨叨,必须得晾着他们。”

“王上英明。”宋初一赶紧拍了个马屁,心中却无限鄙视:你放在心上还派三万人去寻男色!她轻咳一声,缓了缓心态。道,“蜀国富庶,蜀人善战,莫说应对这小小战争,便是逐鹿中原也未尝不可。那闵迟虽生的好看,又如何比得上大好河山?”

逐鹿中原,蜀王不是没有想过,“怀瑾说的是!不过,想入主中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寡人虽然也想雄霸天下,但奈何实在抽不出时间。”

宋初一再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位君王说抽不出时间去争霸的!

沉吟片刻,蜀王慎重的道,“所以寡人深思熟虑之下,决定努力多生儿子,以便为蜀国逐鹿中原打下基础。”

言罢,远目叹息道,“任重道远,艰苦卓绝啊!”

宋初一咂了咂嘴,深深拜服道,“王上深谋远虑,怀瑾实难望及项背!”

“诶。怀瑾过谦了,除了庄子,寡人与你最能谈的来。”蜀王伸手虚扶起她,“不过怀瑾提醒的是,美少年又不能生娃,花三万人去找一个实在误国。寡人还是应该多多花时间在女人身上。”

“正是如此,男色只在尝鲜,不可迷恋,还是国家社稷更重要。”宋初一正色道。

蜀王点头,转而道,“怀瑾不如入蜀为官吧?寡人给你封个大官做。”

宋初一笑道,“高官厚禄着实诱人。不过怀瑾有些贪心,倘若游历完名山大川,一年半载之后再想入蜀国为官,不知王上收不收?”

“哈,怀瑾直率性子,寡人喜欢,待你他日归来,寡人给你摆宴接风。”蜀王哈哈笑道。

“还有…”宋初一神色似是忧虑,“恒大人对王上忠心耿耿,一心为蜀国,还请王上网开一面。”

“既然怀瑾求情,寡人不罚他便是,走走,喝酒去。”蜀王转身往殿中去。

宋初一浑身被热气熏的潮湿,离开温泉周围,竟是隐隐有些凉意。

蜀王自从即位开始便如此纵酒好色,现在人已中年,体魄居然还不错,不得不说保养得当。不过宋初一身上伤口未愈,可不敢整日陪他花天酒地,且蜀王这个人,性子太跳脱,指不定哪天来了兴致,就给她安排个人侍寝。

其实宋初一倒是不介意侍寝不侍寝,关键是万一不带把的事情被捅出去,她的前程堪忧。

于是,隔日宋初一便请朱恒给寻了一个向导,她与籍羽、季涣、卫江,一起游览蜀国山水去了。

因着朱恒得知宋初一在蜀王面前说他忠心,他对宋初一倒也有了几分好印象,找向导的事情十分尽心。

蜀王宫内。

蜀王单手支着脑袋靠在榻上,望着对面墙上的美人图,一副神往的模样,口中问的话确实与女色无关,“查过了?”

“是。”立在殿中的朱恒禀报道,“宋怀瑾原是卫国砻谷将军府上的门客,后入秦,年纪轻轻便做了秦国柱下史,颇得秦公看重,这次他离秦,秦公盛怒之下还将一众护送的侍卫下狱。”

“让眼线看好他,有什么异动,随时回禀。”蜀王道。

“王上,巴楚开战,此时咱们与秦国通商,臣下这心里总有些不安稳。”朱恒不无担忧的道。

“无妨,他们中原规矩繁复,来来回回都去了两三个月,真正通商,恐怕得半年以后了,寡人就不信,那巴楚能打上一年?”蜀王抚着下颚的胡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墙上那幅画,“等那美人送来,寡人先赏玩两个月,你们商量来商量去若是觉得天蜀与秦通商有弊无利,再退回去嘛!”

朱恒暗暗擦了擦汗,“王上英明。”

蜀王挥了挥粗短的手指,朱恒立刻施礼,躬身下去。

阳光大好。

或许是前段时间雨下的多了,这些天全是好天气。蜀中的冬天比陇西要温暖的多,至少没有那么烈的风。宋初一这些天不关心任何政事,好像真的是游山玩水般,也不问蜀国的道路,只对风俗民情感兴趣。

第178章 宋初一的狠

宋初一在蜀国游历三个月。

在旁观者看来,她当真是抛开一切去享受了,行程并不紧,比起当初的日子可谓十分享受了,可是三个月下来,个头长高了一些,但原本就纤细的体型几乎变成了竹竿。

籍羽才第一次认识到,宋怀瑾这个人,心思藏的究竟有多深!深到,除了消瘦之外,他发现不出丝毫端倪。

季涣曾经问过一回,但是籍羽从未开口询问,她既然不动声色,便必然有不能言之于口的苦衷,问了也必然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

的确,宋初一念想是不能倾诉的。她这三个月来走遍蜀国名山大川,总在想,是否某一日能够和师父不期而遇。他们的情分如父女,可在这一世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洒脱不难,可但凡是人都贪欲,这份亲情是她前世今生,迄今为止唯一不能说放便放的东西。

返回王城的路上,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于是沿着山道驱马缓缓前行。

卫江乘坐马车,籍羽驾车,季涣、宋初一还有向导骑马前行。

朱恒替宋初一找的这名向导叫青山,原来是某座山寨的二把手,后来山寨的大头目死于非命,山寨便树倒猢狲散,都各自谋前程去了。那些人多半都去了别的山寨,但青山却到了王城,投入朱恒门下。这些年巴蜀战争频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剿灭山匪,因此便用了许多青山这样了解各个山寨的人与他们打交道。

因此即便没有许多护卫,这一路上亦未曾遇到为难。

这几日,意外收到甄氏一族从秦国来的传信,季涣不无感慨的道,“先生此一举。甄氏家族必然遭受巨大打击,甚至灭顶之灾。”

宋初一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她愿意担负起甄氏的荣辱,但甄氏在赌之前便应该做充分准备。甄氏一族中必然有许多不服甄峻的,倘若她没有猜错,那些人会趁着这个时机推翻甄峻。而甄峻作为一手将甄氏撑起来的掌权人,必然不可能引咎辞掉家主的位置,这会迫使甄氏分裂。

对于甄氏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却正是宋初一想要的结果。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宋初一要甄氏不是为了弄权或者更大的图谋,而是让它成为一个后盾和退路。所以这些人需要绝对的忠诚,哪怕想从她身上图谋什么,也必须要坚定不移相信她。甄氏内部很乱,宋初一不想花更多的精力去收拢控制它。所以那些有异心的势力,必须趁早剔除掉。

而甄氏一旦分裂,甄峻为了维持家主的权威,就算是装也要装着继续支持她。而宋初一有的是办法告诉他们,坚持的没有错。

把一个追随的家族握在手里任意搓扁揉圆,着实不道义,也很自私,但对于宋初一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她绝不会有愧疚的自觉。

籍羽虽然想不到这其中种种,但心里很清楚,如果宋初一不是刻意而为,甄氏不需要遭这一劫,但她没有任何行动。

“甄先生是个仗义之人。”此事可说是因宋初一而起,季涣见她丝毫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心中为甄峻抱不平。

宋初一咂了一下嘴,仰头看了看天,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叹道,“这样大的事情,我又远在千里,只能帮忙求神灵相佑了。”

季涣沉默,他在秦国的时候,甄峻对他十分不错,这样撒手不管似乎有些不道义,想了想,他驱马靠近籍羽,小声道,“大哥,能不能劝劝先生,现在回秦国也来得及。”

平时季涣总觉得宋初一是个女人,对其能力表示怀疑,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渐渐的,一旦遇到难以解决的大事,他不自觉地便会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季涣潜意识里其实早已承认了宋初一有男子般的才能,可是世俗如此,他一时难以洗刷掉骨子里的偏见。

“有时间求小人,不如求神灵,说不定还会有用。”籍羽用平常的声音,丝毫没有要避讳宋初一的意思。

“倘若你哪天穿的和这话一样坦诚相见,先生我喜闻乐见。”宋初一回头笑道。

季涣瞪大眼睛,“大哥,先生调戏你!”

籍羽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我听懂了。”

“这马上就要到王城了,在下想去天境转转,你先回去向恒大人复命吧。”宋初一抛给青山一袋金。

青山接住,原本想退回去,可手握着那袋金的分量,犹豫了一下,顺势塞进了自怀里,拱手道,“多谢先生赏,再会。”

宋初一微笑着颔首,提醒一句道,“带着大笔钱财,要小心才是。”

“谢先生提醒。”青山道一句谢,便挥鞭驱马先行。

宋初一目送他远离,直到连马蹄扬起灰尘都消散一干二净,才收回眼神。

此处距离王城还有七八里路,前方不远便有个部落,叫做屠杌。杌,是指梼杌,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传说睁眼风云变,张嘴吞天地。屠杌,故名意思,是屠杀梼杌的意思。这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部族,他们的族人从不轻易走出山谷。

宋初一在途径的时候,很好奇的向青山打听了很多关于屠杌部族的事情。能在王城附近扎根打劫的部族果然很不一般,就在那偏僻的山沟里,却是蜀国武将辈出的地方,从蚕丛开始,这里便存在着,部落里至今甚至还有被族人尊崇的大巫存在。

他们从蜀国开国便在这里扎根,作为历代神将的故乡,蜀国予以一定的尊重和自由。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劫道杀人都是被允许的。

屠杌虽然是一个部族,但对于商队来说与匪徒没有两样,甚至更加凶悍。青山平时便与这个部落打交道最多,他经过这条路时,都会将身上八成的钱财献给屠杌的大巫。

这一次…

三个月之间,宋初一询问了青山很多琐碎的事情,她知道青山每隔几日便会偷偷传信回王城,她从不阻止,也不拆穿。她不知道青山具体都写了哪些内容,但按照每日可以独处的时间来算,用密信只够说个大概。

朱恒不笨,那个看似不着调的蜀王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倘若青山细细说出她问过的那些问题,她的意图难保不会被发现。

所以,借刀杀人也是迫不得已。

这样做虽然看似不稳妥,但经过三个月的了解,宋初一知道,青山的贪婪必会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第179章 蜀王砍秦使(1)

宋初一选择一条远路,也不全是为了避开屠杌部族,而是上次发现天境那里的地形不错,且能够直通王城。

三个多月,对于宋初一来说太短,对于卫江来说却实在漫长枯燥,她千里跋涉只为一个人而来,可是至今尚无消息,耐心已然消耗殆尽。然而这段时间的见识,让她明白,一个不懂巴蜀语言的弱女子独身行走,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一路平顺,两天后到了王城附近的天境。

宋初一让籍羽保护卫江等候在山下,自己则带着季涣翻山越岭的查看地形。其间她一点也没有闲着,遇见珍贵的药材便采下,每到日暮时,便将此间地形画在白帛上。

废寝忘食,历时六日才返回。

下山时宋初一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季涣只能将她和一大批草药一同背下来。

一见到籍羽,季涣赶紧抱怨,“大哥,先生真是偏爱于你,保护美人这等好事都留给你,苦的累的,都让我做!”

籍羽未曾答话,只抛给他一个水囊,转身看了瘫在一旁翻白眼的宋初一,取了另外一只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

宋初一张开嘴。

籍羽无语,只得拔开塞子,将水囊送至她嘴边。

宋初一这才勉强低头喝了几口,操着干涩的声音道,“弄点肉食来,我在山里天天都喝个水饱。”

“又不赶时间,先生非得这么拼命。”季涣在宋初一身侧盘坐下来。

话音才落,卫江端一盤鹿肉娉娉袅袅的走了过来,虽然她身上穿的只是最普通的麻布曲裾,但那自幼教养的举止形态,丝毫不失高贵。

卫江在两人前面放下,跪坐下来,切成块放在碗里递给宋初一,“这是籍大哥今早打的鹿。先生请用。”

宋初一十分坦然的接过碗,半点没有被一国公主伺候的惶恐。

季涣见卫江替正欲替他切肉,连忙接过刀,“不敢劳烦公主。某自己来便是。”

卫江笑笑,将手里的小刀交给他。

籍羽拄剑站在几步开外,余光能清楚的看见,宋初一顶着松乱的发髻,面上脏污未清,端着碗吃的津津有味,瘦削的脸颊被满嘴肉撑的鼓鼓的,显出几分不多见的稚气。不知道为什么,籍羽心底某块地方隐隐泛出酸痛,一直蔓延到眼眶时,这感觉扩大了数十倍,眼睛胀痛的厉害。

一路上,宋初一对卫江十分照顾,从来不让她骑马劳累,有什么吃食和用物都会先紧着她。

籍羽很清楚。宋初一做这一切,并非因为卫江是个公主,而只是因卫江是个女人——朋友的女人。

食罢。宋初一打了个饱嗝横在一堆落叶里昏昏欲睡,夕阳拉长籍羽的影子,仿佛距离她很近的距离。

“先生。”籍羽唤了一声。

宋初一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迎着夕阳只能看见籍羽的一个剪影。

“先生其实无须过的如此艰辛。”籍羽道。以宋初一的博学,完全可以胜任大秦柱下史,那个位置虽然不轻松,可至少不需要费心又费力。看着她负伤与蜀王周旋,费尽脑力心思,又这般劳累,籍羽佩服的同时也有些于心不忍。

宋初一支起身,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籍羽的表情,笑道,“每个人都想宠爱、纵容自己,但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一个女人。那样的代价,我付不起。”

对于宋初一来说,费心吃苦不算什么,被折断翅膀才最可怕。

“有得必有失。”宋初一笑的云淡风轻,“我师父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逍遥游》籍羽听过许多次,但每一次听,都不得不感叹庄子的想象之瑰丽。倘若不是那么洒脱,不是那么自在,又如何会有这样的的句子。

“我想要的自由与他不同,我只想破釜沉舟的活一回。”宋初一咧嘴笑着,“劳神费力,但我心畅快。”

她狼狈的形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柔和而耀目。

在天境再停留了一晚,次日正要返回王城时,朱恒竟又匆匆找来。

三个多月不见,朱恒原本还算健朗的身板竟然也消瘦许多,脊背微拱,两鬓斑白如霜。这模样倒是教宋初一吃了一惊。

“怀瑾先生。”朱恒满头大汗,“秦使来了。”

宋初一纳罕,“来就来了,恒大人如此急切作甚?”

朱恒抹了抹汗,可怜他好歹也算是个朝廷重臣,一天到晚净是干的内侍的活儿,“这次秦使是樗里疾,他先行带着国书和礼单来了,但是被阻在山外,车马进不来…最重要的是,子朝美人没有送进来,王上震怒,正要砍秦使。”

这秦使可万万不能砍,但没有人比朱恒更了解蜀王了,蜀王是个明白人,但沉溺女色,性情易冲动又反复,一个拦不住,说不定真的会砍人。

樗里疾这么做,实际上全都是宋初一的计谋之一。她暗赞樗里疾一声“干的好”,面上却不解道,“路途难行这是明摆着的事实,王上砍秦使做什么?”

朱恒才平下喘息,“我尝闻樗里疾自幼聪慧过人,是秦人中最聪明的。这聪明不聪明我倒是没看出来,却着实一身傲气。他言我天蜀闭塞一隅,车马都不通。王上岂能不怒?”

“依我看,樗里疾这话并无轻视之意。”宋初一道。

朱恒如何不知?樗里疾说的是大实话,也没有太过贬低蜀国,但蜀王盼星星盼月亮,脖子都快伸断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好不容易盼来了秦使,却只带给他一张礼物单!他自然看什么都不顺心,更何况樗里疾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还好先生已至王城…王上就能听得进先生之言。”自从上次宋初一说服蜀王放弃用三万人寻男色,朱恒便赖上她了。

这件事情,宋初一很乐意效劳,于是道,“我去也可以,但不可让樗里疾得知我在,恒大人应当明白的。”

她才出了秦国,秦公大怒,这时候的确不好相见。朱恒道,“这是自然,先生放心吧。”

蜀王常常找宋初一闲话,而朱恒与她倒是没那么熟,然而相反,朱恒对她的防备心远远不如蜀王。

第180章 蜀王砍秦使(2)

我能说我后悔用这个章节名字了么?一点都木有基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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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境,宋初一在朱恒的别苑中洗漱一番,便随他入宫去见蜀王。

蜀国的冬天和春天差别不大,一样的微湿微冷,与陇西恰恰相反。

两人等在殿外,侍者进去禀报,片刻返回让他们进去。

一入殿内,宋初一便惊了一下,原本好端端的大殿中被挖了一个大坑,建成了椭圆形的池子,里面漂着芙蕖叶,叶下鱼影游动。池旁摆了一方软榻,蜀王执着钓竿斜斜靠在上面垂钓池中鱼,两名侍女跪在榻前给他轻轻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