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赢驷从榻上取了外袍穿上,先一步出屋,径直走出宋府。

宋初一略松了口气,转眼看见赵倚楼额上暴起的青筋和涨红的眼眶,硬着心肠沉下脸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冲着夏铨都能行的下去礼,怎么单就在国君面前耍性子!你这叫什么?欲图弑君!”

第261章 多少年能熟

刚才赵倚楼进院子的时候只看见陶监守在门口,他以为赢驷和宋初一在里面,当时脑子一蒙,就打晕陶监冲了进来。赢驷很浅眠,听见陶监闷哼声就已经戒备起来,赵倚楼冲进来时,什么都尚未看清,赢驷便先动起手了。

谁知打着打着两人较上劲,竟都没有住手的意思。

赵倚楼别过头,解释的话他难以说出口,只执拗道,“他先动手的!”

“胡扯!他把陶监打晕,叫你进来打架了!?”宋初一气急败坏的在屋里转悠,找了一圈没看见趁手的东西,于是就扬起手,狠狠打了他臀部一巴掌。

赵倚楼愣了一下,脸色倏然涨红,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嘴硬,“我就看不惯他,国君了不起吗,国君就可以随便跑人家里睡别人寝房!”

说罢抬腿就要走,宋初一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你还犟起来了!”

赵倚楼就是犟,就算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跟一直争执下去,他绝不会服软。

看来只能转变策略了…

宋初一早把赵倚楼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他就是那种“给杆子就顺着爬,给台阶就缓步下”的家伙,且遇硬则更硬,犟脾气任谁都无法收拾,但若是光用软的,几次之后就会被他左右。要拿捏住他,得大棒加甜枣。

宋初一叹了口气,缓了心情之后,温声道,“你不知道我方才有多担心。”

赵倚楼身子微微一僵,终于转头看向她。

“你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宋初一盯着他的眼睛。

赵倚楼被她直直的目光迫的不自在。目光微微转到一边,落在她微霜的鬓发上,语气软了许多,“谁让他睡这里…”

宋初一严肃道。“君臣有别!君上屈尊至我府中,岂有让君上睡偏房的道理?今日之事,君上若是追究下来我一力保你。自可无虞。可是倚楼,为人臣子却以功相胁,绝不会有好下场。这一回就算了,若是你回回如此,早晚给我收尸吧。”

这世上没有哪个君主愿意被臣子骑在头上,赢驷虽是个爽快利落的人,似乎也不端一国之君的架子。但实际骨子里尤为重视君权。宋初一一直很好的保持着君臣之谊,不想任何事情打破现状。

“君臣有别”四个字,让赵倚楼心里爽快起来,气消了才想起愧疚,小声道。“我并非放不下姿态,可我总觉得赢驷…君上很危险,你为他驱使,我不放心,换别处不行么?”

“你当这是作耍呢。”宋初一拍了拍他的腰臀,呵呵笑道,“我的小心肝,世上何处不危险?难道你不曾做好和我同生共死的准备?”

赵倚楼黑着脸拂开她的手,扭头看向别处,负气似的,“绝不独活。”

夕阳透过格窗,在他侧脸镀上一圈柔和的光。

宋初一心底一片柔软,“等一个适当的时机,我便与你归隐山林。”

“真的?”赵倚楼猛的回过头,眼中涌现喜色。“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就是…”宋初一摸了摸鼻子,“时机成熟。”

赵倚楼满脸期待的道,“多少年能熟?”

宋初一笑道,“初步估计,大约二十年左右吧。”

估计?大约?还左右?赵倚楼皱起眉头,没好气的道,“就知道你是哄人的话!我吃饭去!”

赵倚楼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这又是哪一出啊。”宋初一摇摇头,只道他是使性子,却没有看到他出去时满脸藏不住的笑意。

****

咸阳晴了大半个月,又开始下起了雪。

酷寒的天气仿佛将战火都冻住了,各国歇战,天下稍安,然而庶民却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战争使他们贫困,天气的变化就能将他们逼入绝境。而在严寒覆盖下,各国都在紧锣密鼓的议策、备战,待那些从严冬里挣扎活过来的人们,注定又要深陷战火。

赢驷点头放公孙衍离开,待年关一过,冰雪稍稍消融,他便立刻踏上路程。经过两个多月的思考,他做出一个决定——回魏国!

同为纵横家,张仪与公孙衍的立场截然相反,张仪主张连横,事一强而攻众弱,公孙衍则主张合纵,合众弱以攻一强。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差,除了他们各自想赚得名利之外,还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因--张仪追求天下一统,而公孙衍追求以一强国统治诸小国。

在这种问题上,宋初一恰与张仪站在同一立场。

秦国从公孙衍的路线猜测到他的决定,满朝上下皆有些惊讶,在几个月前,他还率领秦国大军屠魏军十万人马,仿佛十分痛恨魏国的模样,怎么又决定事魏?

然而不管公孙衍怎么想,对于魏王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十万人马,在魏王的眼中不过是代表着军事力量的数字,公孙衍有能力一举削掉十万人马,魏王欢迎还来不及,绝不会拒之门外。

公孙衍低调入魏,他满心以为能够替掉尸位素餐的公子卬,坐魏国丞相的位置,却得到一个于他来说很不好的消息:就在两个月以前,公子卬染疾卧病,已经向魏王辞了官位,在家闭门养病,新任丞相是田需。

田需有名声在外,但若说名声,他尚不如惠施。田需在魏国为官,主张亲楚攻秦,他对楚国的态度使得他这些年得到许多楚国权臣的支持,公子卬退了下去,他则由外邦力量的推波助澜,成为新任丞相。

魏国丞相没有左右之分,只有丞相与外相,却并不像秦国那样一个负责对内一个负责对外,所谓的外相,大约就是挂个名号参谋内外政务,而实际上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也根本做不了任何决定,真正的机要大臣,只有丞相。

公孙衍看重的自然也是丞相之职。

不巧的是,他从前在魏国为官时便与田需不合,最后上奏简建议革新军队体制被魏王驳回,其中就有田需很大的“功劳”。

公孙衍在大梁租了一处宅子猫着,关注各国动向,想伺机寻找机会挤掉田需。

卷三 息于陌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第262章 看紧死老鼠

想撼动田需在魏王心中的地位,必须从根本入手!而田需的根本,就在于楚国。

很快,公孙衍便有了机会。

五月中旬,他得到消息,田需说服魏王联合楚国抗秦,楚国派出的使者叫陈轸。

陈轸亦是纵横家,与公孙衍是旧交,虽昔日相处不过短短时间,但志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于是公孙衍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毫不避忌的去驿馆拜访故友。

他到了驿馆,请人去通报,正在门旁等候,却察觉巡街之人比平时多出两倍止。

“哈哈哈!”未见人,便闻门内一阵爽朗的笑声。

公孙衍回头,正见一名短髭青袍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来,白皙的面膛上满是笑意,“几年不见犀首,别来无恙?”

“陈兄!”公孙衍皱了几个月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走,我们故友数载不见,必要痛饮几爵!”陈轸侧身请公孙衍入内。

“善!”两人并肩进门,公孙衍询问道,“巡街忽然增多,陈兄可知何故?”

陈轸摇头,“我清晨还问驿馆官员呢,他们似乎也不知道。”

故人多年未见,有一肚子话要说,两人便将此事略了过去,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而此时,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来到外相府的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匾额,面上浮起一抹与沉稳面貌不符的狭促笑容,取下斗笠,抬手敲了敲大门。

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叟探出头来,“客人打哪儿来,可是要拜访我家主人?”

那人却不拘礼,笑道。“哈,快快告知你家主人,他寻的人来吔!”

老叟听闻此言。不禁拖着不便的腿脚迈出来,仔细打量来人,之间他一袭青灰色广袖袍服,身形高大,眉目疏朗,髭须未有刻意打理,却丝毫不显得脏乱。反而别有一番随性潇洒之态。

“原来是庄子!老奴老眼昏花,一眼竟是没认出人来,庄子莫怪啊!”老叟拱手施礼。

庄子双手扶起他,“几多年不见,义伯竟与我拘礼了?快请起。”

义伯原就是惠施府里的仆人。三十年前惠施遭遇山贼,是这老人家拼死把他救了,为此还折了一条腿,从此惠施便待他十分不同,虽为家老(管家)却实际被当做高堂奉养。义伯原没有名字,惠施为纪念他当年的义举,便唤他义伯。

“庄子且侯,我去开门。”义伯欲回身开正门,却被庄子扶住。

“不拘这些。我打这偏门入,那老小子还敢低看我不成?”庄子笑道。

义伯是看着庄子由少年到壮年,对他秉性自然很了解,只是他随意,自己却不能怠慢。不过既然他已经直接表示不在意,再坚持就显得见外了。

“听闻庄子在秦国代徒受了难?如今可曾痊愈了?”义伯关心道。

庄子摊开左手。“早就好了。”

义伯伸手摩挲他那尾指断处,哼声道,“诸子百家就不亏心吗!若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就罢了,查无实据的事情竟也迫人受难!真不知一个耻字怎么写!”

庄子动容,轻轻拍拍义伯的手,无言宽慰。

他从没觉得这世道好,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丝毫不失望抑或气愤。

义伯领庄子到书房,并未禀报,而是悄悄伸手指了指,庄子会意一笑,脱下鞋履,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惠施正坐在案前观阅奏简,他虽无权直接批示,但奏简还是会一份不落的送过来。

他看的正入神,一物猛的落在案上,吓的他一哆嗦,定神一看,却是顶蒲草编的软斗笠。

“哈哈。”庄子大笑,走到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子休!”惠施走过来,满脸惊喜的猛锤了几下他的胸口,“我听闻你到魏国,便四处派人找你,谁想你还是这么神出鬼没!”

庄子喝了两口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还是那样,张口就要说故事。”惠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也不让他坐,只道,“说罢,老友洗耳恭听!”

庄子不紧不慢的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邸。鹓邸从南海飞往北海,一路上非梧桐不栖,非嫩竹不食,非甘泉不饮。一日,一只猫头鹰得了腐鼠,看到鹓邸从头顶飞过,以为要鹓邸要抢它的食物,连忙护住腐鼠,怒视他说:去!”

鹓邸又名凤鸟,庄子这比喻犀利至极,把惠施的外相之位比作死老鼠,说惠施害怕他来抢这位置。话若直说,意思就是: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那死老鼠呢!

惠施早就习惯庄子的言辞之利,听了这个故事,接口道,“魏王给我一些大葫芦种子,我呢就把它种出来了,葫芦果真极大,能装下五石的东西。可是用它装水没人能提动,它又大又平,怎么舀水呢?所以我就将它扔了。”

这话也不逞多让,把庄子比成个大葫芦,说他就会海阔天空的穷扯,却不能务实谋事。惠施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你个不实用的大扁平瓢子,再大也是个不实用的!我会怕你?

“你有如此大瓢,可做一叶扁舟凌波山河,却弃之不用,岂不可惜?”庄子伸手,戏谑笑道,“老友可要与我这大葫芦瓢一起逍遥山水去?”

惠施哈哈笑道,“多年不见,你这张利口越发狠了,坐!”他兀自坐下之后,看向庄子,“我呀比不得你胸襟如瀚海,本就是蓬实一样的心眼,还就喜欢看着死老鼠!若是整天瞧着山水飘渺,必要愁煞我也!”

庄子斜靠在扶手上,散漫的姿态与宋初一一模一样。

惠施喝了口茶,问道,“怎么想起看老友来了?莫不是秦国受了欺负,找老友替你出气?”

庄子撑着脑袋,闲闲望着他,“你还是看紧了你的死老鼠,莫分心罢!”

惠施目光落在他空空的尾指处,叹了口气,“何等人物,竟能令你挺身相护?”

惠施与庄子认识二十年了,庄子是什么性子他再了解不过,而且庄子收过几个徒弟,他也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宋初一与庄子没什么关系。

“总觉一见如故,见她,如见到自己至亲,又如见到自己。”庄子道。

为何会见如至亲,惠施并不能体会,但庄子说从宋初一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倒是能理解。他也看了那份后来在咸阳出现的《灭国论》,最末章用语言描绘的那个无争世界,正是庄子的向往不谋而合。

然而,庄子为她受难,却不仅仅因为一见如故和相同的追求。他自己虽放弃了这个世道,可看见宋初一为那一个“道”而付诸全部,触动了他心底埋藏最最深的期盼。

他知道两份《灭国论》都是假,宋初一的论策也绝不是平淡无奇的王道,但为了那个共同的理想,他愿意助她一回。

第263章 被战火烧来

五月的咸阳,正是踏青的大好时节,到处都能看见花枝招展的少女。

这也是个少男少女互诉衷肠的好时机,溪流潺潺、草木葱茏间常常能听见宛转悠扬的秦风《蒹葭》。七国之中,属赵国和秦国最看重女人,他们认为国家中女人多能使国家人口更繁茂,而健康的女人才能生出壮实的孩子,所以秦赵从不拘束女子,更甚至鼓励她们外出游玩。

宋初一令芈姬给府里的仆婢都发了新衣和春酒钱,允许他们轮番出去玩。

五月中旬时,甄峻告诉宋初一,给坚寻的师父有着落了。那人是个游侠,一身内家功夫独步天下,平时以帮权贵、商贾护送车队维生,不过他有个怪癖,就是但凡请了他护送的车队,就不得再请其他游侠。因他往来护送过百余支车队,从未出过岔子,所以在列国之间颇有名声。

“我也对武功也略知一二,坚两脉相通,练外家拳脚有些暴殄天物,离侠士本无收徒之念,但一听我说坚的情况,便意动了,说要亲眼看看。”甄峻道。

宋初一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有拜师之心,就不可怠慢,你把离侠士的住处告诉我,今日递上拜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便亲自领着坚上门拜师。”

“先生说的是。”甄峻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卷帛,“这是离侠士在咸阳落脚处。”

宋初一打开看了一眼,上面不仅有地址,还有离侠士的身份背景。

“离”是这位侠士的名字。他原本乃是燕国国君的第十二子,自幼能文擅武,颇得燕公喜爱,更请武子为他老师。一度是竞争君位的炙手人选,然而他却厌倦权利斗争,孤身离开燕国。转眼至今已经十六年。

宋初一对燕离这样身份背景很满意,当即写了拜帖,遣人送到他的居处。

“对了,甄妹子可说了婚事?”宋初一问道。

甄峻摇头,无奈道,“这丫头挑拣的很,也有不少人上门说亲。可她就是不应。”

宋初一笑道,“她颇有才学,心气高难免的,就由她挑拣挑拣吧。”

她说着,示意寍丫将准备好的锦盒捧到甄峻的面前。

“近来也有不少人到我这里来求娶甄妹子。我瞧着有些算得上青年才俊,不过毕竟你才是他亲兄长,看看吧。”宋初一道。

甄峻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妹子成了香饽饽,愁的是不知寻哪样的人才能皆大欢喜。他接盒子,并未忙着看,而是询问起宋初一的意见,“先生觉得瑜儿配何样的人好些?”

宋初一抄着手道,“此事你自己斟酌。不过,挑挑拣拣没什么错,你也不能纵着她,年纪不小了。”

说罢,她又语重心长的道,“你也该加把劲。别一个劲的逮着你那三分瘦田开垦,这么些年也没见种出个鸟来。”

甄峻今年三十有七,早年死了正夫人,也没落下一男半女,如今后院姬妾还是当年夫人陪嫁过来的那几个,却没纳一个新的,那几个今年最小的也有二十七八了。

“先生教训的是。”或许是因为宋初一太过老成,甄峻被一个比自己年幼的人说教,竟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应。

事情说完,甄峻便捧着锦盒告辞了。

那锦盒之中的确放着来求亲之人的全部帖子,宋初一绝不会在这个上面让甄峻落下埋怨。

对甄氏,宋初一从来都坦荡用谋,让他清清楚楚的看见甄氏兴亡只在她股掌之间,但她所谋全是对甄氏有利,又让人怨恨不得。甄氏将会这样一步步壮大,但每强大一点,就是宋初一在又绑上一条绳索。

条条带着利诱的捆缚,让人既渴望又害怕,甄峻现在心里踟蹰,要不要挣脱控制?可是利益太巨大,又实在舍不得放手。

寍丫站在门口,看着甄峻的身影出了二门,转头对宋初一道,“甄先生心情好像很复杂呢。”

“我与你说的,可曾想透了?”宋初一道。

寍丫摇摇头,“寍丫笨,不明白先生既然是算计甄先生,却又不瞒着他,他不会很生气吗?”

“我虽是算计,但每一个算计都会让甄氏更加强大,他举族迁居秦国,正是为了追求强大,你说我给他的东西,他会是欢喜还是生气?”宋初一笑问道。

寍丫想了半晌道,“可算计就是算计,甄先生会高兴,可也会不喜欢先生这样吧?”

“不错。”宋初一摩挲着手指,“你要知道,对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手段。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计谋,是假的早晚要被拆穿。我要收拢甄氏,不是要除掉敌人,倘若我一直暗中算计他,有朝一日被他拆穿,定然会全力挣扎,更甚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现在我给了很长的时间让他选择,每一次用计,他都可以趁机挣脱。”

“万一甄先生挣脱了呢,先生不是亏大了?”寍丫一脸疑惑稚气。

宋初一微微勾起唇角,笃定道,“他不会放弃。”

甄峻举族迁居秦国,追求的就是一个权势,这满秦国没有比她更合适做甄氏主家的人了,况且先前甄氏为追随宋初一已经牺牲了很多,现今才慢慢开始得到回报,如何能轻易说放弃?商贾趋利,甄峻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更是如此。

寍丫最怕见到宋初一这种表情,就像是能看透任何人一般,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事情,先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先生,左丞相来了。”坚在外禀报。

宋初一起身迎出去,看见一身高冠博带的张仪,不禁笑道,“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来了?”

“不是风,是火,战火。”张仪道。

“怎么,魏国要对秦开战?”宋初一皱眉。

张仪点头,与宋初一并肩走入书房内,“魏国欲亲楚抗秦,楚王虽有些犹疑,却还是派了使者入魏,你说急不急人。”

楚国占着巴国一大块地方,倘若他们把那里作为突破口,趁机捞了巴蜀,于秦实在不利。

第264章 赵小虫发飙

“恐怕这几日君上就要启用你,你身体养得如何了?”张仪一坐下便问道。

宋初一笑道,“好得很,我些天呐,闲的都快长虱子了,君上再不吱声,我也得去求个事儿做做!”

张仪仔细看了宋初一几眼,道,“气色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宋初一看看自己,好像并无不妥。

“怀瑾也有二十了吧,怎的还是这样白净净的。”张仪皱忧心道,“这可不好,你改日私下里问问御医,是不是久病缺了阳气,你年纪也不小了。”

宋初一嘶了一声,“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寍丫掩嘴偷笑,“先生方才还用这话说教甄先生呢,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事儿不急,还是先说说正事吧。”宋初一手指轻轻敲着案。

寍丫听见要谈正事,便躬身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张仪也敛了玩笑的心思,言归正传,“还不就是秦魏之事,我来主要是看看你身体如何,能否上任处理政事,我正在观望楚魏那边的情况,倘若真是成功联手,为兄恐怕要亲赴楚国一趟。我便会向君上举荐你代丞相职务。”

“我认为就算秦国不插手,他们也联不成手。”宋初一道。

“怀瑾何以确定?”张仪疑惑道。

单凭推测,宋初一自然不敢确定,但她前世记忆里,这桩事情的确没有成,但不久以后。魏国就要对秦用兵,且大败秦国,取了离石要塞…当时带兵之人,是公孙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