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鼎炖肉。

宋初一解下腰带,用银带钩刺入肉内,见带钩无恙才安心食用。

膳后,宋初一在屋内来回遛食,一边思忖脱身之计。

在陵寝往西五里处就有重兵驻扎,只要能够出陵,九成就能得救。

可是谈何容易?她丝毫不知陵寝内部的构造,自商君变法之后,秦国丧葬尚简,孝公的陵寝不可能将整座咸阳宫全部复制,纵使她熟知咸阳宫的布置也不顶什么作用。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幽暗,这更证实了宋初一的猜测。

“喂!”宋初一穿上鞋子,拍打门框。

“国尉有何吩咐?”外面有人应声答话。

“带我去出恭。”宋初一说完,觉得在陵寝中解决这等事情实在大不敬,心中默念:先君,吃喝拉撒是人存活之根本,我无意冒犯,倘若他日能出去,我必当在陵寝前辟谷七日,以赎今日之罪!

门被打开,两名劲装汉子站在门外,其中一人拿着一条黑布覆上她的眼,递给她一根竹杆,牵领着她去往茅房。

这样被关押了不知多少个昼夜,混沌的感觉令宋初一想起了前世在阳城被关押之时,那时候的条件要比现在苦的多,不过好歹还有一方巴掌大小窗子能看见光线,这里却是永久的黑暗,呆的久了,难免让人精神沉郁。

“宋子可想通了?”门被打开,消失许久的杜衡终于出现。

第325章 无尽的黑暗

杜衡明显不如之前精神好,他在这里待了六日,每天能凑近通风口看看阳光,可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憋闷的快要发疯,而宋初一连一丝阳光也看不着,他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

宋初一看见杜衡,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一咕噜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笑眯眯的道,“你来啦?你看你呆在这里也闷得慌,咱俩说话做个伴儿吧。”

杜衡喉咙一哽,立在门口须臾,才到席上坐下,“宋子想说什么?”

“我这几日琢磨了一下。”宋初一坐在他对面,道,“你是为魏国办事吧?你倒是挺爱国呀,都打算与我一同在此处给先君殉葬了。”

这一句话,透出的信息有很多,譬如他的背景,他的打算和这是哪里。

杜衡不得不对她赞叹一句,“宋子果真好智慧,只是宋子如何猜到?”

这里是孝公陵寝的事情,杜衡没打算瞒,也瞒不住,所以宋初一能猜到,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其他方面,宋初一是怎么猜到呢?

“所以说,你脑子不好使,这些都是明面上摆着的,也不需往深里琢磨。”宋初一丝毫不在意杜衡的自尊,还往前凑了凑,“陵寝的事情不必说,我不是瞎子,看的出来,另外你干了这么些自寻死路的操蛋事儿,不是打算同归于尽是什么?倒是你从属魏国这件事情教我好生猜测了一番。”

“哦?”杜衡颇感兴趣的样子。

宋初一道,“当初闵迟在卫国出手陷害我,那时候的他也应当没有什么势力,若是无人暗中相助,谣言岂会短时间内如此汹涌?听闻闵迟在卫时与不少大商贾走的很近,你是其中之一吧?你是魏人,又是卫国最大博弈社主人,是不是最可疑?”

“宋子见微知著,真是令人佩服。”杜衡淡淡笑道。“能与宋子这般人物一同葬身此处,我之幸也。”

宋初一早就猜到,他桩桩事情都做的不留退路,怕是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就算她真的说出新军位置交出连弩图,也恐怕他也不会放她活着出去。

想到这里,宋初一心头一凛,杜衡应该隐瞒必死的决心,好有机会骗取机密,不会平白的暴露自己的目的,他这样毫不隐晦的说出来,一定是动了杀心。

杜衡见她似有所悟,“我今日一见宋子的神态,便知道宋子心智坚毅非同常人,无论我用何种办法都不可能从你嘴里撬出只言片语,所以秦国军机大臣就与我一同长眠此处吧。”

瞬间,许多念头从心头闪过,宋初一脸色沉了下来。

“杜某死不足惜,可惜了宋子惊艳才绝,胸中丘壑!”杜衡长叹道。

宋初一盯着他,“你打算何时动手。”

杜衡笑道,“我用半年的时间在墓穴四周打了通风口,只要通风口坍塌,你我用不了多久就会闷死在这里。”

对一个除了死别无所求之人,就算再怎么巧舌如簧、满腹算计也枉然。

宋初一叹了一声,难道真要给孝公陪葬了?

“壮志未酬,憾矣!”这算是赞同了杜衡的话。她靠着案,抄手着手,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你倒也洒脱,巨资家财,红尘热闹,竟然能舍得撒手,和你葬身一处,勉强算不辱没我宋某人。”

“宋子才真洒脱。”杜衡是真的为她的淡然折服,她满腹才华,人生的高峰已经攀登一半,这会儿知晓自己要死在此处,竟然只是平淡的感叹一句——憾矣!

“顺天道之常数,知性命之终始,任自然之理,故不忧也!”宋初一笑道,“世人都羡慕我道家随性洒脱,可见是好东西,我又怎能摒弃?况,于一代英主身侧长眠,亦算不负我志向。”

“善。”杜衡起身,对门外护卫道,“来人,撤了国尉的灯。”

“慢着。”宋初一道,“你若打算幽禁我至死,且让我最后一次出去转转吧。”

杜衡驻足,犹豫半晌,还是点头,“只能在这主殿中。”

“好。”宋初一起身,随着他出去。

打从猜到杜衡是魏国探子,宋初一就猜到不管说不说出秦国机密,他不可能放自己活着出去。而现在,杜衡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摧毁她的心中的壁垒,因为他这种做事决绝、又计划缜密的人,倘若对套取机密真是不报任何希望,怕是会立即杀人灭口吧!

宋初一心思转动,沉默着走到大殿两侧的石柱旁,抬头看了看柱子,抬手拨开帐幔。

大殿中与咸阳宫正殿一模一样,上位之处有一张石案,案上堆放着许多竹简,高坐背后一幅巨大的神兽浮雕依旧威猛,只是在两侧青玉五枝灯中火光幽幽,肃穆威严中多了几分阴森。

那青玉五枝灯,高七尺,蟠螭缠绕向上,口中衔灯,那火不是寻常的黄橘色,而是泛着幽幽冷光,远远看去,整个蟠螭身上的鳞甲微动,炳焕真若天际繁星。

连真正的咸阳宫内都没有这样的气派!

杜衡道,“这是秦王在陵寝关闭时特地找人日夜打造的长明灯,里面放的是南海鲛脂,能万年不灭。”

宋初一转头,看见他神色沉郁,明亮的眸子里映着幽幽冷光,整个人越发清冷起来。

赢驷如此费尽心思,可见对自己的公父有多么敬重。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宋初一道。

杜衡自嘲一笑,“宋子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这天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

“我信。”如果不是有这个能耐,怎么可能把她从咸阳城中绑出来,又怎么能轻易进入孝公陵寝?且不说这陵寝周围有大军驻扎,就是陵寝的入口和布局也是机密。

杜衡继续道,“秦国崇尚简葬,建造陵墓不事精雕细琢,不求奢华,就转而在布局上下手,这座墓的规模比起齐、楚、魏王陵要逊色很多。然而布局却是墨家上一代巨子和公输班后人联手设计,若不得要领,绝出不去。”

墨家欣赏孝公这样的君主,以表尊敬。设计一座并不铺张浪费的精巧陵墓也实属正常。

他们言辞之间像是闲聊,但宋初一处处隐藏试探,而杜衡每一句话都不遗余力的打击宋初一的意志。

暗机交锋之间,就看谁更精明,谁的心智更坚不可摧了。在这两方面,杜衡显然都不如宋初一,但他处于钳制的主动地位,从这点上便先是胜了一筹。

“你竟能得到陵墓图?”宋初一还真是有点佩服他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杜衡嘲讽道,“什么道义、德行,只看你给的够不够多。”

这些话在百年前是大错,可是放到现在也有一定道理。

为德行上一个污点肯赴死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说的也不全对。”宋初一在屋内转悠,她不大声音在殿中回荡,悠然而笃定,“被财帛利诱的那些人不是抛弃了德行,他们只是因为不够自信。”

真正自信之人觉得凭自身能力一定可以满足本性中对奢华安逸的渴望,因此不屑出卖德行,有这种自信和傲骨,才有彪炳史册的资本。

“有志之人,多重名利。财帛动人,古往今来功勋卓著的人也有不少喜欢奢华的,然而他们之中又有几个屈服于利诱?”宋初一回头看着他。

杜衡点头赞同,突然道,“宋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嗯。”宋初一转身面向主座,仔细理了理衣着发鬓,甩开宽袖,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了那间小屋。

杜衡望着她洒然的背影,面色复杂。他经商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丑恶嘴脸,所以每每发现才华与德行并重的人,心中总是难掩欣喜,厚待有加。宋初一作为一个女人,实在很失败。不过作为一个士人,虽有些令人不喜的地方,但瑕不掩瑜。

他如今要亲手杀了她,心中更加堵闷。

可…魏国有太多令他珍重、留恋的人和事物,所以为了母国,他可以丢开一切心债负累。

“宋怀瑾。”

大殿之中,回荡着杜衡轻喃的声音,有歉意亦有决然。

重新回到小屋内,油灯已经被撤掉,杜衡令人将镂花窗子上遮盖了一层厚厚的帘布,把大殿之中那两盏长明灯所漏的光线也遮掩住,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都稀少的可怜。

陵墓之中阴冷异常,呆的久了,那寒气仿佛侵入骨头里,里里外外都透着冰冷,就算裹着两条锦被也难以御寒。

在这之后,也再没有人送食物来了,宋初一知道自己就算喊也没有用,便索性保存点体力,钻在被窝里,醒着便思忖脱身之计。

可惜,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暗藏的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被搜走,没有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面对一个死了心要将她埋在这里的人,多少计策也难以施展。

咸阳城中,所有的位高权重之人头顶都是阴云密布,赵倚楼索性不来上朝,私下带着白刃去寻人,只偶尔询问樗里疾找人的进展,赢驷收了他手里的兵权,赏了四十军棍,罚俸一年,也就由着他去了。

赢驷这处罚算是轻的了,他也很焦急,亦理解赵倚楼的感受,但法不可废。倘若从君主开了先例,那么秦国固若金汤的律法怕是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了。

他所能做的,只是以赵倚楼之功抵过,从轻发落。

赵倚楼寻人的起初几日,跟着白刃走的很是顺畅,可是一到城郊它便犹豫了,似乎失去了气味的线索,抑或气味太淡太散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半个月里,赵倚楼整整瘦了一大圈,杂乱如荒草的胡子掩住俊容,那一双明亮若寒星的眼眸也渐渐失去光彩,整个人瞬间回到了七年前的状态,如一头绝境困兽,带着一身伤在郊外一寸一寸的寻找。

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反复许多次,有些伤口已经溃烂,体温也在急速上升。

樗里疾屡劝未果,只好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将他硬绑回去用上迷药,才得以疗伤。

陵墓之中。

宋初一不知昼夜,亦不知被关押了多久,若不是有过一段失明的日子,她恐怕早已崩溃。

“来人!”宋初一声音已然十分虚弱。

门口果然有人应声,“国尉有何吩咐?”

“我要见杜衡。”宋初一道。

“请候片刻。”外面人匆匆离去。

有顷,杜衡已至,“宋子可是想好了?”

宋初一道,“不错。”

“宋子肯说出新军的位置,交出兵符吗?”杜衡又道。

操蛋玩意!宋初一暗骂了一声,“得寸进尺的小人!”

杜衡低笑一声,“商贾可不生性得寸进尺么!”

等了半晌,里头没有了声音。

杜衡又唤了几句,宋初一都未曾应声。他也不着急,他用这种手段不是第一次了,多么心智坚强的人都受不住。

他每隔两天就会送食物进来,宋初一一顿不落的吃下,明显是有求生欲望。而她的意志依旧有松动的迹象。他刚刚开始故意提了一个并不算苛刻的要求,毕竟就算得知新军所在,魏国也难以采取什么行动,让人比较容易动心,人就是这样,一旦底线被突破,就会越来越没有底线。有时候很多人不为了生,只为求一个痛快死法。

转眼间,初一已经被关了三个月。

依旧是每隔两日送一次食物来,吃喝拉撒,全不给出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后来杜衡见她食量越来越少,便带人进来给她诊脉治病。

初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心中暗骂,他娘的准备倒还挺全乎!

黑暗中,初一看不见,杜衡也早不复开始时的干净清朗,已憔悴得不成样子。当初他陆续往墓中藏了足够五人吃一年的干粮,可近来阴雨连绵,有些已生了霉,这附近有大军屯守,他能进来已实属不易,根本不愿意冒险出去。眼看干粮不足,他不得已暗中毒杀两名护卫,留下身边一名死忠护卫,和两名会武功的侍婢。

因为,在这犹如炼狱般的地方,他需要女人来发泄心中的压抑。即便如此,他的精神几近崩溃,要不是宋初一露出过松懈,恐怕早已与她同归于尽了。

第326章 是喜还是凶

咸阳郊外秋风飒飒,草木枯黄,随着夜风沙沙作响。

一头巨大白狼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以惊人的速度穿梭,它飞快绕过一座殿,在山丘后面停下,用鼻子嗅着,绕着坡下细细寻找什么。

在赵倚楼卧病之后,它便独自循着散乱的气味寻到此处,已经在这附近盘桓两个月有余。

这段时间里,宋初一的气味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它能分辨出有一股迥异于附近的动物的气味,有时候因为风向不同,这种气味会被其他气味遮掩,所以它寻摸了许久,终于找到几块巴掌大的小洞。

狼是一种极为精明而谨慎的动物,它经过两个月的观察,发觉这附近三个洞口每隔五六日才会有活物靠近,而昨天刚刚有活物过来一次。

狼敏锐的听力让它轻易判断出这附近暂时没有别的活物,于是,它便扒开茂密的草丛,开始用爪子刨土。

它十分聪明的从外围开始刨,这样里面的人段时间内就不会发现洞口有什么变化。

月西沉,它刨了大半夜,才抖抖脑袋上沾染的泥土,衔了草将附近遮盖上,接着又如往常一样,抬腿在草上撒了泡尿。

洞口之内,仍旧是一片黑暗。

这么久的封闭,加上身体渐渐虚弱,宋初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算不出自己距离上一次见杜衡已经有多久了,但估摸时间已经差不多,便扬声道,“来人!”

声音沙哑低沉。

外面很快便有人应声,“何事?”

“叫杜衡来!”宋初一道。

那人离开之后,很快杜衡便赶了过来。

宋初一听着那急切的脚步声,在黑暗里扯了扯嘴角。

“宋子想好了?”杜衡问道。

“开门吧。”宋初一有气无力的道,“别想着再得寸进尺了,这是我的底线。倘若你还有什么要求,趁早一刀杀了我…免得,你我各自煎熬。”

“善。”杜衡将门打开,一股令人作呕气闷的味道猛然散了出来,令他猛的呛咳起来。

他身后的两名侍婢眼里露出惊惧,这样的地方太可怕了!居然有人能撑住三个多月还保持神智清醒!她们不知道被关在这种地方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仅仅是呆在墓室里就已经让人闷的让人窒息了。

杜衡令她们将遮掩门窗的布帘扯开,长明灯幽幽的光线照进来。他看清了床榻上那人。

那一张惨白的脸,毫无生气,仿佛早已是一具尸体。

她倏然睁开眼,与他正对视。令他诧异的是,那双眼眸清澈的与这黑暗格格不入。

长久不见光,宋初一眯起眼睛。

“给宋子挪一间屋子。”杜衡道。

“喏。”两名侍婢忍着腐臭的气味掀开被子,将宋初一抬起来。

墓中没有多余的水,杜衡他们自从进来之后也没有洗过澡,若不是这里气温很低,早就馊了。

被闷了那么久,宋初一一出那间屋子,便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换了一间屋子。杜衡在榻前的席上坐下来,看着她道,“宋子倒真是能耐得住。”

宋初一不愿说话,任由两名侍婢用干布帮她擦拭身子,并不避讳杜衡。

而杜衡,对她的身子也没有半点兴趣。

待欢好干净衣物,杜衡道。“宋子可以说了吗?”

“拿食来。”宋初一道。

杜衡越来越懒言,只用眼神示意一名侍婢去拿。

即便清理过之后,宋初一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歪头借着幽微的光打量了他几眼,“新军在巴国,巫峡附近。”

“怪不得,我几乎搜遍了整个秦国,也不见丝毫踪迹。”杜衡又疑惑道,“为何设在巫峡?”

宋初一犯了个白眼。不愿搭理他。

“为了防范楚军?”杜衡问道。

“这么显然的问题,需要确认吗?”宋初一没好气的道,“楚国时刻紧咬巴蜀,焉能不防?至于对付魏国…”

她嗤笑一声,“哼,不用什么精锐军队。魏国若是亡了也不是亡在大秦铁骑之下!而是亡在魏王手里!”

说了这几句话,宋初一便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苍白的面上冒出细密的虚汗。

“兵符在何处?”杜衡问道。

宋初一闭起眼,略作调整。

杜衡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侍婢拿了一些干饼、肉干和水放在案上,宋初一歇了一会儿,便挣扎着起来,用水泡了干饼吃了起来。

她浑身乏力,腹内很绞痛,身上的气味又难闻,着实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她必须攒着体力伺机逃跑。

那天她在主殿中转悠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这大殿的构造确实与咸阳宫一模一样,连两侧的门都相同,眼下的情形,她只有脱离杜衡的掌控,慢慢寻找出口,才有一线生机。

杜衡对宋初一越来越好奇。他关过不少人,在暗室里面一两年不死的有不少,可是基本只要两三个月神智都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说话做事比正常人迟钝许多,但像宋初一这样被关了三个多月,还能如此清醒的人实在少见。

他不知道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却知道被关在里面其实清醒着更加痛苦。

更何况,这墓室里面的暗室比之寻常更加黑暗、阴冷,空气也稀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