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琪在旁有些好笑地看着公子翌的如鱼得水,摇头轻笑。

言谈中,自有人问起了闻名天下的美人齐欣,公子翌竟先看了一眼公子修,方才说了几句齐欣之美,公子翌口才绝佳,说起美人时更是形神俱备,众人听过之后,均被撩起了心头火,有人迷离感叹,不知是洛阳的楚田秀美还是京城的齐欣更美。

刘瑾闻言笑道:“这有何难,一会翌兄见过楚田秀后便能为大家解惑了。”

众人忙道有理。

至始至终,来自东南建安城的陈东耀虽一直听着众人之语,却似乎兴致缺缺,只偶尔看一眼整晚出乎意料话极少的宋子星。

宋子星酒喝的不多,话也不多,不知在想着什么事。

酒过三巡,花无多已然知道李赦身边之人是谁,正是李家四子李勘。李勘与李家长子李慷、三子李赦并非一母所出,李勘年幼时随其母移居蜀地,弱冠时便接手了李家在蜀地、西南的生意,很少在中原露面所以洛阳少有人识得,而今自也是为大哥李慷大喜之事回来。看外貌,李勘年纪与公子翌等人不相上下。

席间花无多无聊,便多看了李勘两眼,却意外地发现李勘身后的丫鬟每次为其斟酒时脸都会红一下,就连为其补菜的丫鬟也是眼神飘忽每看一眼李勘脸便更加红上一分,甚为有趣。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得有点多了,李勘终于回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将目光移开。

放眼望去,此间公子各有丰采。

宋子星似笑非笑中却又带着冷眼旁观的疏离,今日意外的话不多,只与李赦客套了几句话,酒也喝得甚少。偶尔扫视几眼院内众人,令人瞧不出其有何心思。身后站着的正是随从徐清,花无多想到自己换了面具,徐清肯定认不出来,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席间恐怕最喜说话,笑容最多的便是公子翌了,为公子翌布菜的丫鬟笑容也最多,时而不知听到了公子翌何种轻浮言语,脸一瞬便红透了。公子琪笑看着一切,目光游离在众人间,时而微笑,时而摇头,明明在仔细听却又似置身事外,院内火光闪烁映得他面如冠玉令人一望便难以抑制地心跳加速,花无多看了他一会儿,便觉有些热,用手给自己扇了几下风。

公子修一贯的不喜言语,却不容忽视,只偶尔与他人客套几句饮下杯中物,此刻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花无多。此番遇见,花无多总觉得公子修似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却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刘瑾却在席间谈笑风生,认识了很多人。

唐夜一夜少话,也少有人上来与他敬酒,幸好旁边坐着宋子星与陈东耀,没发生三步无人的尴尬场面,花无多自认为像自己这般有胆有色敢立于唐夜身后其实是十分可敬的!

花无多并不知道,唐夜的座位是有意被如此安排的,他身边的两个人可不是普通的公子,自然不会出现在晋王府时挪凳子的尴尬局面。而陈东耀与宋子星素来不和,中间隔着个冷漠的唐夜刚好。

歌舞暂歇时,李赦讲起了近日洛阳发生的趣闻,李赦口才极好,众公子均听得津津有味。

站久了,花无多愈感腹中饥饿,便直直地盯住了唐夜桌前的酒菜,尤其是那个散发着诱人色彩的油亮鸡腿。花无多舔了舔嘴唇,吞咽下口水。不期然抬头,便看到对面公子翌拿着一个鸡腿,明显故意地上晃下晃,晃得她眼睛发直。

花无多向公子翌使了个眼色,公子翌轻摇了下鸡腿。

花无多拼命使眼色,公子翌挑了下眉,继续晃着鸡腿。

花无多手握成拳在胸前打了个叉,公子翌微微将嘴摆成了O型,继而一挑嘴角,那神色那举止将花无多气得差点跳起来。

花无多眯起了眼睛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公子翌,公子翌眨了眨眼,示意花无多向上看,花无多随意一瞥,便看到上座李勘正在打量着她,立刻垂下了头去。

半响后,花无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勘,见他没再看着自己,复又抬起头来,对公子翌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挥舞拳头使尽眼色,原本浅笑的公子翌终于露出惊恐神色,向她递了个眼色,她马上会意,目露得意,先退出了园子。

因席间众人目光均被李赦所说趣事吸引,当下除极少数熟悉的人外倒没其他人注意到花无多和公子翌“刀光剑影”般的“暗送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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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已然落山,院外游廊上已挂满了灯笼,花无多沿着游廊走到了深处,未料想游廊尽头却又是一处园子。与他们所在院子不同,此处自有一番景象,四周假山砾石林立,中有溪水流过,水上石中又藏有小桥。

花无多靠在假山一角,望着潺潺流水,静听着四周声息,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脚步声,一探头,便看到了手拿鸡腿的公子翌。

月下,他翩然而来,锦衣玉带竟与方才有些不同,少了几许轻狂多了几分沉稳。花无多躲在假山后,偷偷望着他,突然想到了书中所说月下私会情郎,心突然砰砰跳个不停。

公子翌轻轻咳了咳,花无多复又探出头去,便被他的目光抓个正着。不得已,期期艾艾地走了出来。

公子翌一挑眉,很不以为然地道:“多日不见,怎么这般扭扭捏捏。”

闻言,花无多眉梢一挑,弃了方才的胡思乱想,一把夺过他手中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公子翌站在她身边,目光灼灼,嘴角含笑,笑意直达眼底。见她吃得急切,不禁耻笑道:“你怎么越来越不济了,以前当我的保镖有吃有喝不说,连我都敢打,怎么如今沦落到当人家丫鬟饿肚子的地步了。真没钱花了,怎不来京城寻我?”

花无多边啃着鸡腿边含糊道:“此事说来话长。”鸡腿入口香酥,花无多因饿吃得有些心急。

见她不答,只撕咬着鸡腿,显然饿坏了,公子翌笑了笑,不再追问,又道:“原来是你假扮的方若兮,也难怪,若不是真的方若兮,也只有你能以假乱真了。”

“方若兮就那么重要?”花无多突然问道。

公子翌目含深意,带了丝戏谑道:“你若不是假的,就能感觉到方若兮这个身份的特别之处了,只可惜……在你进来之前,李赦已将你的身份澄清了。”

闻言,花无多扯了扯嘴角,终未成言,最终变成了不屑地撇嘴。

公子翌笑了笑,道:“你缘何受制于唐夜?”

花无多不甚在意地回道:“我中毒了。”

公子翌微微蹙眉,沉吟半响,道:“你明日来城西青华居找我们,让琪帮你瞧瞧。”

“嗯。”花无多点了点头。

二人再无它语,花无多继续啃鸡腿,公子翌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一瞬也不曾离开她,被他这般盯着看,花无多竟没觉得丝毫不自在。

夜色慢慢降临,越来越暗,也越来越静,溪水随风波动,偶尔有落叶掉落水中,轻轻缓缓的声音。见花无多手中的鸡腿已只剩下骨头了,公子翌淡淡道:“我和琪都很想念你。”

花无多闻言一怔,一偏头,便看到了身边明亮清澈的眸光,心为之一跳,呐呐道:“我……我也……”我了半天,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便见公子翌一笑,似已了然。

她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便道:“你们也是来贺方、李两家大喜的?”

“不尽然。”公子翌目光流转,似不愿多说,只道:“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书院,许夫子天天念叨你,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再也不放过我,说我把他的徒弟弄丢了,就得拿自己顶数,近日更是变本加厉天天折磨我,你看。”言罢伸出十指给花无多看,“十指全是老茧,不瞒你说,近日弹琴弹得我在京城名声大噪,现在在京城,我的琴技可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及了,琪也甘拜下风,哎……此番出来,也是躲一躲众多好琴者对我的追捧啊。”

斜眼看清公子翌月下自我陶醉万分无奈的摸样,花无多嘴角抽搐。

公子翌好似没有察觉花无多的异样,依旧顾影自怜叹息着,每叹息一声,花无多嘴角便是一抽。在最后一次叹息与抽搐中,他抬眸道:“我先进去了。”

“哦。”花无多应了声,便看着公子翌渐渐远去,直至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才收回目光。

月亮慢慢升起,花无多一人站在假山暗处,知道宴席没那么快散去,腹中已有一个鸡腿垫底,便不急着回去。忽然觉得方才的公子翌似乎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来。

想起了公子翌方才的话,心情顿感沉重,方若兮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唐夜利用它,宋子星在意它,就连公子翌也……轻轻一叹,自假山中走出,一抬头却看到了公子修。

花无多一怔,他什么时候来的?刚想到此,便见公子修自袖中拿出一只鸡腿递到了她面前。

花无多如今不饿了,便不急不忙地接过了鸡腿,笑了笑,道:“谢谢修。”放在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公子修静静地望着她,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移到了远处。片刻后,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花无多一歪头,笑道:“这不是客气,是礼貌。”

公子修目光又移到她的脸上,微微一笑,递过来一张纸条,道:“这是我在洛阳落脚的地方,如果有事,你可来找我。”

花无多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可一看自己手指油光光的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正不知怎么办,就见公子修掏出一方布帕,握住了她的手指轻轻擦了起来。公子修擦得极为认真,只擦得花无多脸红心跳,几番试图抽回手指,却又被他抓了回去。

月下的公子修,目光缓缓流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握住她的手指细细为她擦试着,虽温柔却不容拒绝。

花无多被擦的有点呆。

不知过了多久,纸条放进了她的手心里,方才听到公子修对她道:“我先进去了。”

“哦。”她应了声,便见公子修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尽头,心里涌起了不知名的异样之感。忽然很想追上去问他一句:“你也是为方若兮而来的吗?”

一低头,看见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鸡腿和已被擦干净的左手,忽然明白,他们做这些,都不是为了方若兮,而是为了自己。想到此又觉开心起来,便啃咬起了手中鸡腿。

吃了半天,终于将第二个鸡腿吃干净了,丢了骨头,刚要往回返,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人。

月色下,那人玄衣锦带,腰间美玉在月下熠熠生辉,行为举止透着俊雅温柔,本是微笑着,却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似怕亵渎了他近乎完美的无瑕。花无多怔怔地看着月下翩然而来的公子琪,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公子如玉。

就在花无多发愣的时候,公子琪已然走到近前,自身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物放在了她眼前,一只在月光下发着油油光亮的鸡腿。

花无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子琪察言观色,问道:“怎么了?”

花无多皱眉,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偷鸡腿?!”

闻言,公子琪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花无多脚下的鸡骨头,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不禁失笑,道:“这个好拿出来。”

“可我已经吃了两个了。”花无多蹙眉。

公子琪笑道:“那便不吃了,我只是担心你还饿着。”

花无多还是接过了鸡腿,慢慢地咬了起来,问道,“你们都担心我饿吗?”

公子琪靠近了几分,轻声道:“我们都很想你。”

鸡腿又见鸡腿(下)

花无多一怔之后,呐呐不成言,鸡腿也再吃不下去。

公子琪却道:“你怎么看起来呆呆的?可惜了我这句煽情的话了。”

花无多原本的感动一下子全没了,红红的眼圈也不见了,只剩下嗤之以鼻地轻蔑及死死盯住公子琪的厌恶眼神。

公子琪见状噗哧一笑,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因速度太快花无多竟然没能躲开,生生被他敲中,刚要发作,便听公子琪轻声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真好。”言罢,带着一脸笑意转身翩然而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花无多方才缓过神来,看着握在手中的鸡腿,内心纠结,连吃了两个鸡腿,手中这个已经吃不下了,可当下却又舍不得扔,便将鸡腿藏在了袖中,一人慢慢向回走去。

园子里的丝竹之乐不知何时停了,静静地只有她踩在枯叶上的轻响,想到方才公子琪的话,她脚步微顿,突然有些别扭起来,也不知道在和谁别扭,别扭什么,总之一种奇怪的、莫名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在胸口,闷闷的,令她有些呼吸不畅。方才听到公子琪说他们想她时已经感动的快哭了,若不是公子琪后来那句话,她一定会哭出来。

心神有些恍惚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她缓步入园子,刚一进去,一声巨响轰然在耳中炸开,吓得她“呀!”的惊叫了一声,什么声音?想到此冷不丁抬头看向场内,只见四下寂静,众人目光均在这时因她的突然惊叫而望向了她,而后只听啪嗒一声,一物自她袖中掉在了地上,花无多一低头,看到脚边躺着一只油光光的鸡腿。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亦看到了她袖子下脚边横卧着的鸡腿。

花无多进来时,刚好一群穿着大胆的舞姬步入园子欲表演鼓舞,方才那声巨响不过是舞蹈的开场。可因花无多的惊讶之声和场中舞姬的起势正指向她所在方向,不禁让刚从侧门而入的花无多再次成了众人的目光所在,寂静之时,众人均听到一声啪嗒,似有一物掉在了地上,事出突然,花无多顺势低头一看,便看见了脚边那只油光光的鸡腿。众人自然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此间都是些年轻公子,又都喝了些酒,见状哄堂大笑了起来,有些轻狂的例如公子翌更是笑得直捶桌子,正欲跳鼓舞的舞姬并没看到花无多的鸡腿,见众人哄笑有些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惹来众人嗤笑,却毕竟训练有素,仍旧按着鼓点跳了起来,众舞姬穿着大胆,舞的热情奔放,姿态撩人,可惜,原本应令众公子热血沸腾的一只舞蹈,却因突然出现的丫鬟和鸡腿而黯然失色了几分。

李赦淡淡瞧着这一幕,嘴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心下暗道,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身处何种环境,永远能轻易的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从江陵开始,她不经意的举止便牵动了他的心,似有些无辜又似满不在乎,似有些无奈又似有些不屑,时而如轻风令人容易忽略,时而犹如昙花一现令人惊艳迷醉,她一直这样特别着,察觉自己心中所想,不禁心下一悸,敛了眸光不再看花无多。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的丫鬟,而那丫鬟却看着鸡腿似在不舍和犹豫。正有人怀疑她很可能会捡起来时,就见李勘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花无多面前,递过来一只鸡腿,平静道:“那个掉了,吃这个吧。”

望着李勘手上的鸡腿,花无多心里涌上一分感激,知是李勘有意为她解围,也不便过于推辞再引旁人注意,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了鸡腿,微施了一礼,道:“谢公子。”

李勘浅笑点头,并未多言,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李勘也算宴席上半个主人,既然是主人赏赐了鸡腿,众人便再无笑话可看。只见那丫鬟拿着鸡腿走到了唐夜身后站定。碍于唐夜身份,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却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那丫鬟又将鸡腿藏入袖中,神色淡淡,无甚趣味便渐渐作罢。

李赦收敛了心思,目光看向宋子星,却见宋子星的目光并未关注于她,而在看场中舞姬的鼓舞。

场内舞姬继续跳着鼓舞,鼓槌上系着红色的绫缎,舞姬个个身段撩人动作狂放,渐渐吸引了众人目光。

舞姬跳完鼓舞渐次退下。这时就听席间有人叹道:“此舞令我想起了江陵的长绫罚酒舞,那场舞令我终生难忘。”说此话之人正是世子刘瑾,他目光正看向身旁吴翌。

刘瑾一言,惹来多人神色变化,在座很多人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闻言不禁也随刘瑾目光看向吴翌。

公子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吾妹自江陵回去后便生了场大病,再也跳不了那支舞了,哎……有负瑾兄牵挂。”

刘瑾一惊之后亦重重一叹,当下似真的有些难过。

李赦目光扫向花无多。只见她正用十分不屑地目光看向公子翌。李赦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发现,身边的四弟李勘正玩味地看着花无多。

这时,丫鬟带一人步入园中,却是楚田秀。

楚田秀一袭白衣上秀牡丹,步履轻移时裙摆上的牡丹似也跟着盛开,尊贵华美之极,美目顾盼间目光略微停在了唐夜身上,继而移开。

花无多听到了一声惊叹,正是发自望着美人目瞪口呆的公子翌口中,这声惊叹自也引得美人侧目,见被如此注视又是如此潇洒公子,不由得面色微赧。略一低头似在害羞,众公子一时皆醉。

花无多眼尖地看到在场一位不知名的公子看楚田秀看得呆住,张着的嘴角流下了口水。

楚田秀一向有几分自傲,今天却与以往不同,想是被公子翌放肆的目光盯得耐不住了,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羞涩柔美。她自然不认识公子翌,哪里知道此人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浪荡不羁惯了,如此看美女如看家常便饭般平常,幸好这次公子巡等人没来洛阳,否则,楚田秀定会被一群狂蜂浪蝶盯得体无完肤。花无多心里如是想。

应李赦请求,楚田秀愿当众献艺一曲。看来楚家与李家关系匪浅。

不出一刻,仆人们抬进来一盏木琴和一方长椅摆在园中,楚田秀莲步轻移,来到木琴前,向众人微一施礼,道:“献丑了。”便敛衣轻坐,伸指试了试琴。

花无多耳尖地听到席间一酒醉的公子说:“不丑,不丑,美极了。”

楚田秀不以为意,手指拨动琴弦,她边抚琴边道:“抚琴只为觅知音,今,小女子不才,愿以一曲月光赠与众位公子。”说此番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唐夜。

一曲《月光》于她指尖轻缓而出,荡于庭院之内,意境高雅,清宁静逸,配上楚田秀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众人无不心醉神荡,在座多位公子已然望着楚田秀痴了。而楚田秀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唐夜。说是若有若无,可她的目光即便花无多这个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满场跑的丫鬟也看出了几分意味来,何况在座的其他人。

李勘这时也放下酒杯,神情专注起来。

而宋子星却将目光看向了陈东耀,却因唐夜就在陈东耀和他之间,这一眼看不出是看着唐夜还是看着陈东耀。

陈东耀此刻似听得极为入神,目光微眯直视楚田秀,看不出是何心思。

唐夜目光半敛似在想着什么。

而李赦亦看着陈东耀及其旁边的唐夜,眼中颇含深意。

曲中,公子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已有些微醉,目露痴迷的表情,走向了正在抚琴的楚田秀,可不知怎么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幸好反应极快,脚下一滑之际,一臂撑地旋身,便站直了身体,园中有人低低喝了声彩,却是李家四公子李勘。

公子翌对李勘点了点头,便低头一看,发现滑了自己一步的赫然是一只油光光的鸡腿,不禁面带谴责地看向了花无多,此时,在场众人也都注意到了地上那个鸡腿,均看向花无多,花无多一蹙眉,似明白大家心里所想,一伸手,一直藏在袖中的鸡腿便露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啃咬了一口,以示自己清白。

无人注意到宋子星面前桌案上的鸡腿少了一只,而宋子星身后的徐清则瞪着一双眼斜睨着花无多,见她一口一口吃着鸡腿,暗自惊疑。方才这个丫鬟竟胆大妄为的从将军桌案上拖走了一只鸡腿。他眼瞅着这个丫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将鸡腿扯到自己脚边,一脚将鸡腿踢进了场去,动作一气呵成,从拖走鸡腿到踢出鸡腿不过眨眼中完成,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是何物拖的鸡腿,不禁有些暗惊。此事别人没注意,他却有所察觉,他眼神难掩惊异,斜眼看着身侧丫鬟,暗忖唐夜身边的一个丫鬟武功竟也如此之高!若然她方才有意伤害将军,岂不……忽觉不对,方才将军似乎微微侧了侧身,却没有回头,将军察觉了,只是不动声色。为什么?他盯着身侧依旧在啃鸡腿的女子,一个头两个大。

花无多眨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百无聊赖之际只得看着场中众人,寻些乐子。她所站位置刚好在唐夜身后,宋子星左后侧,陈东耀右后侧,宋子星那盘子已然肢解好的整鸡丝毫未动又恰好放在左手旁,其中两只油光光亮晃晃的鸡腿从一开始便甚是突兀的引她注目。

花无多百无聊赖之际却见公子翌自席上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那样子甚是碍眼,目光四下一瞥,便看到了那两只鸡腿,不知道是不是今夜对鸡腿太过敏感,一眼便瞄准了这个“暗器”。

瞬间发出银针从宋子星桌案上拖过鸡腿,轻轻一踢,精准的将鸡腿踢到了公子翌的脚下,成功的绊到了公子翌,只可惜没将他绊倒。心中正有不忿,就看到宋子星的跟班徐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生气,便将手中李勘给的鸡腿吃了个精光,而后便觉肚子隐隐作痛,今天的鸡腿实在吃的有点多了。

见花无多手中鸡腿仍在,不知地上鸡腿从何而来,公子翌一笑,也不追究,一拂袖便侧身坐在了楚田秀的身边,放下手中杯盏,伸指竟与楚田秀同时弹奏了起来。

宋子星看着场中楚田秀与公子翌,目光微敛,不动声色。

楚田秀与公子翌的一曲《月光》弹得众人如痴如醉,此番二人同奏,配合的十分默契,众人俱凝神静听,好似陶醉其中。只可惜琴音再美再妙,众人皆醉时也必有一人独醒,那便是不通音律还有些肚子疼的花无多。

方才花无多听公子翌说自己琴艺大有进步,如今已十分精湛了得了,本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现下看来竟是真的,心下暗叹:他竟然真的被许夫子折磨成这样了……

一曲终于弹罢,花无多耳朵得到了释放,刚吐出一口怨气,便听有人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花无多一撇嘴,心中暗暗藐视说此话之人,每次夸赞弹琴好的都是这句话,言辞匮乏的令她觉得悲愤!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月光下,公子翌目光迷离,或因醉意神情颇为无忌,伸出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目光灼灼,一声轻叹,竟似又爱又恨一般。

公子翌的模样,花无多看得直发抖……肚子就更疼了。

楚田秀没看公子翌,听见这样的一声叹息不禁会错了意,面颊蓦地红透了,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了唐夜。

这时就听李赦轻轻咳了两声,公子翌方才收回了看着自己手指那露骨的目光,起身向楚田秀鞠躬道:“在下京城吴翌,方才一时失态与姑娘合奏此曲,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包含。”

楚田秀起身回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道:“公子过谦,公子琴艺精湛,能与公子合奏是小女子的荣幸。”

公子翌虚扶一下,含笑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田秀也被礼让到一旁,入席安坐。

在公子翌的刺激下,花无多终于耐不住肚子的疼痛,再次悄悄退出了园子。

这时,李赦举杯对在场众人道:“今日赦邀请大家前来,一是为各位接风洗尘,各位均是赦的朋友,赦设宴是为感谢大家不远千里赶来为大哥贺喜。赦实是感激不尽。”李赦说到此,众人均答三少不必客气,理应前来芸芸。李赦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近来江湖有些传言是关于我家大嫂的妹子,因在坐的都是赦的朋友,所以赦今日向大家言明也烦请众位朋友向天下澄清一下,唐兄的丫鬟并不是金陵方家的方若兮,此事纯属谣传,唐兄现下就在此地,也请唐兄为赦作证。”

说到此,大家均看向唐夜,只见唐夜点了点头。众人面面相觑,也有人附耳私语。其实在唐夜和花无多进来之前已有人向李赦求证过此事,李赦已坦言回答不是。此番不过是让唐夜亲口证实罢了。

等花无多解决了腹痛,又四处逛了一圈回来时,宴席刚好散了。

唐夜先打发了马车回去,二人步行回青麟客栈。花无多想起了一句俗语: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月凉如水,与唐夜在一起时间长了,多话的花无多也被逼不多话了。但即便话不如往常多,也还是闲不住的。

二人各怀心思,一步一步地走在夜半空旷的洛阳街道上,却无声无息。

洛阳大街,白日繁华,夜晚却宽阔的有些寒冷。花无多紧了紧衣领,今日吃过唐夜的药丸后,醒来时发现体内气息似乎平和了许多,暗自运功一周天,内息运行顺畅,已然恢复了大半,看来唐夜给自己吃的药果然是疗伤的好药。

实在太静了,花无多终于有点受不了,便道:“后日我的毒就全解了。”

唐夜没反应,走了几步,花无多又道:“后日便是方家和李家的大喜之日了。”

唐夜还是没反应。好似她说的都是废话。花无多接着道:“后日之后,我要走了。”或许这才是她拐弯抹角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