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儿怎么会这么想?”归海莫烬诧异地扭头。

“有件事我每告诉你。莲妃惨死月毅门的事你知道吧?”觅尘递眸略一思索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点头才又道。

“莲妃是太子的人,归海莫旭让莲妃长期服用一种叫露清丸的药,此药和龙蜒香混合便会成为一种催情的毒,对男子身体会有极大的伤害。这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其后莲妃便惨死在南宫门。归海莫旭想要皇上的命可不是一两天了,他会不会害怕此事败露,所以铤而走险??”

“尘儿似乎对太子很仇视?”归海莫烬提到太子眸中就会闪现清晰的厌恶,探究地问着。

“他心术不正,我不喜欢他,你有空帮我教训他。”觅尘想起在宫中的种种,她自己想到归海莫旭心中是愤恨的,此刻和归海莫烬呆在一起,提起太子,却是一阵委屈袭上心头,带着娇蛮望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一愣,他从没见过尘儿对谁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心中诧异更是狐疑了起来,可是既然她不多说,他也就不多问。不过觅尘撒娇般的话语却是取悦了他,眼角轻扬,轻轻笑了起来,点头应了声好。

觅尘见他应了,开心一笑,正欲将包扎好的布带打结收尾,腹部隐隐的痛楚突然加剧,那撕绞般的震痛让觅尘面色瞬间苍白,咬紧牙关却依旧低吟一声弯下了腰。

“尘儿!”归海莫烬一惊将觅尘揽进怀中,见她面色苍白身上已是冷汗淋淋,向来清寂的眸中也不免闪过无措。

觅尘痛得唇瓣苍白,那苍白上又被她咬得显出一道血红来,隐隐得感觉有股热流从体下流出。逶迤的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上显出一道妖艳的红色来。

“血?!尘儿你是不似乎腰部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恍惚间觅尘听到归海莫烬的惊呼声,心里隐约却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是…?痛经!

觅尘有些尴尬地抬头,强忍着疼痛对归海莫烬笑笑:“我没事。”

“我看看!”归海莫烬见她满脸冷汗,拧紧了长眉急急道,说着便要掀起觅尘的裙摆,检查她的腰际和腿部。

觅尘无措,低头嘤嘤道:“我真的没事…好像…好像只是来了月事,你别看!”

归海莫烬一怔,半晌似是都没有明白觅尘的话,见她面上净是尴尬,苍白的面颊透出一抹淡红来。待到明了过来,也是颇为尴尬,俊逸深刻的五官带上了一丝慌乱,面上微红,眸中却又闪过些许的笑意和怜惜,将觅尘紧紧抱紧怀中。大掌犹豫了下便探进了觅尘的衣衫,触碰上了她冰冷的下腹,丝滑的触感宛若石玉带着冰冷寒彻,归海莫烬掌中运气,温暖的大掌在觅尘腹部来回揉熨着。

觅尘羞赧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一股热流在小腹氲散开,她几乎立刻好了很多,却依旧虚脱地窝在归海莫烬怀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心道大概是前段时候在皇宫的冰窟寒气袭身,现在又遇秋水浸身才会如此,却不想竟会这般疼痛磨人。

“好些吗?”

温柔的声音响起,觅尘虽是低着头却也能感到他关切的目光。轻点头,闷声道:“好多了,你过去下,我…”

归海莫烬听觅尘吞吞吐吐地,轻摇头,眸间韵过笑意,拉开觅尘见她神色好上了许多,面色也不再苍白。这才放下她站了起来,一把脱下外套罩在了觅尘身上。

“我去再找些干柴,不舒服就大声唤我,知道了吗?”说罢,见觅尘点头,便大步往远处而去。

觅尘觉得从没像今天这般丢人过,心里暗道自己糗死了,将脸埋进手中一阵懊恼,闷闷道:“早不来晚不来。”

归海莫烬回来时觅尘已经匆匆处理过正抱膝蹲在地上随意挑拨着火苗。他轻笑摇头,将新找的柴堆在旁边,坐在地上,抱过觅尘将她安置在了腿上环在怀中。腹部一暖觅尘已觉得好了不少,但还是虚弱乏力,便柔顺地我在了归海莫烬暖意洋洋的怀中。

不知从哪出吹进来的风带来一股松香,峡谷内幽远而宁静,微弱的火光跳动,偶尔发出几声响亮的火花声,身旁的清潭亮光闪闪,水雾缥缈。

归海莫烬,满足地慨叹,紧了紧怀抱,仰望天空。云雾缭绕,竟如身处无波无扰的仙境,涤净了心中的浮躁与虚空,挣扎与坚忍。他闭上眼,大手在觅尘背上轻抚,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清幽,微微低头呼吸着觅尘身上特有的清香,偶尔崖间传来风鸣鸟语,莺歌虫喃,他的心更为宁静,幼年的得失与愤懑,多年的隐忍与幽思,一瞬间全消失在这峡谷里,仿佛就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便是绝谷险地也会变成人间仙境,让一切凡尘俗世都相忘于这温柔清风中。

“我的尘儿长大了。”归海莫烬满足地叹息一声,低头喃喃道。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分明的笑意,觅尘脸上绕红一片,闷闷道:“我的莫烬都快老了。”

归海莫烬听觅尘竟已有力气打趣自己,稍稍悬着的心总算完全归位,想起多年前在宫中无意间听到她关于老男人的那翻话。(第一卷最后一章《宫宴下》)

“你不是独爱老男人吗?”

“什么?”觅尘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诧异抬头看向归海莫烬。

“多年前不知是谁在宫中太宣殿附近的小亭说过一翻独爱老男人的惊世骇俗之语。怎么?忘了?归海莫烬看觅尘睁大了眼睛,一脸地茫然,不由笑道。

觅尘眸中一片茫然,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脑中一闪,自己好像是跟南洛在那太宣殿的小亭中谈过些荤话的,好像还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可是那时候身边分明没有人啊,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那次我是进宫参加太后辰宴的,那晚我可没在宫里见到你。”她好像还记得那时他并不在宫中。

归海莫烬眸光微沉,半晌才道:“那天我确实不在宫中,而是该在押送北纥皇子回京的路上。那时带大我的嬷嬷病重,遣人送了书信,我是专门回宫看她的,离开时无意听到了你的话。”

觅尘不想一个嬷嬷病重他居然冒险回宫,心中诧异,又见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不免询问地望着他。

“很奇怪吗?尘儿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归海莫烬眸中微乱略一闭眼,轻笑看向觅尘。

“故事?”觅尘看他面色阴沉更是惊异,有些担忧的蹙眉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略带安抚地掠起觅尘散落在耳际的一缕发挽在她的耳后,微微一顿这才问道:“德绍元年海清帝登基不到三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史称青岭之乱,此事尘儿可有所耳闻?”

“青岭之乱?我好想在哥哥书房的一本书上看到过一点,上面将得很模糊,只说霄南王勾结北纥意欲谋反,朝廷出兵十万镇压,在青岭将谋逆的霄南王一部八万大军歼灭殆尽,还消灭了北纥的十一万精兵。”觅尘听他突然说起此事,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配合着道。

“恩,显禄十八年海天与北纥交兵不断,北纥屡屡骚扰边境。那年春季中宗皇帝也就是先帝下旨命霄南王归海惔统帅八万驰虎军出征北地。显禄十八年冬中宗驾崩,,海清帝登基,改年号德绍。德绍元年冬,督察院都御使翁世资密告霄南王勾结北纥意欲谋反,并呈上了驰虎军前锋大将卫恭从北地送回京都的密告信件。海清帝当即就派骁骑将军陈友鲁统兵十万以援军为由出征北境。当时的驰虎军就驻扎在青岭,朝廷派的十万大军一到青岭便火封眉谷,将驰虎军逼入了绝境,短短两日驰虎军全军覆没,八万大军葬身青岭。其后陈友鲁又领兵歼灭北纥精兵十一万与次年三月得胜回朝,这就是所有史书上记载的青岭之乱。”归海莫烬幽深的眸子望向远方,沉静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就似在读者一本史书般平静,到不似在跟觅尘将什么故事。

觅尘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挑眉道:“史书上记载的青岭之乱?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吗?”

“哼,霄南王骁勇善战,是为当时海天第一统帅,他统领的驰虎军更是海天精锐之师,骁勇善战,以一敌百。那翁世资率领的十万大军不过是普通的兵勇,却在短短几日内全歼驰虎军还诛杀北纥十一万精兵,此事岂会如同史书上讲的那般简单?就算是我的黑翊军怕是也难做到如此。”归海莫烬冷哼道,眸光微敛,双眼中清俊无垠,仿佛倒映着整个山谷翠色,却又让这清湖碧叶在那冷然的眸底寂灭无声。

觅尘看他面色,心中隐有不安,伸手扶上他的手,却不打断他,静静地等待着。

“翁世资呈上的那封所谓的驰虎军前锋大将卫恭送回京都的密告信是伪造的。什么驰虎军谋反全是诬告!青岭之乱歼灭的那十一万北纥精兵也并非陈友鲁所统大军所为,而是驰虎军上下军将,用血肉忠魂灭掉的。”

听归海莫烬说到这里觅尘大惊,这简直就是齐天大冤啊,那陈友鲁竟敢冒此大功,而朝廷居然深信,简直不可思议。

“驰虎军当年驻军云州,突然接到皇帝敇书,要求全军素甲不动,没想的哦敇书送达的第二日北纥二十五万大军直逼青岭。这时候如果驰虎军奉敇不动,一旦北纥突破青岭,他们将会攻入海天平原之地,从此海天无险可守。驰虎军素来以保境安民为责。焉能坐视百万子民面临灭顶之灾,何况军情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霄南王下令全军拔营前往青岭迎敌。大军夙夜行军与北纥军几乎同时到达了青岭,一场恶战,八万男儿浴血五日五夜,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将北纥二十五万大军生生逼出了青岭,还神奇地歼敌十余万。以三挡一尚取得如此成绩,其凶险可想而知,所以北纥军退兵之时,驰虎军也是伤亡惨重,军力危殆,已是筋疲力尽。全军不得不原地休整,也就是这时候陈友鲁所谓的援兵到了…”

归海莫烬说到此处声音里分明带了悲愤和苍凉,觅尘抬头见他面无表情地微微昂着头,虽不明白这些旧事跟他到底有怎样的牵连,可是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可是他们等到的并不是什么援军,十万大军一到青岭既不宣旨,也不招降,直接就封堵了眉谷,阻绝了驰虎军的咽喉,出其不意大肆屠戮,与北纥厮杀活下来的驰虎军全部尽数倒在了自己的友军手下,也许到死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月后陈友鲁率军得胜回朝,声称全歼叛军,灭北纥精兵十一万,被称为英武侯,这就是所谓的青岭之乱。”

归海莫烬微沉的声音落尽,觅尘已是心中激愤,八万浴血奋战的忠魂居然就这样蒙受了不白之冤,受着海天百姓地唾弃和万世地指责,觅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事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夏嬷嬷临终交给我一封母妃留给我的亲笔信,信中将当年青岭发生的一切尽数写了下来。”

觅尘蹙眉微楞,不明白这发生在万里之外的事情,怎么又跟身在深宫之中的清妃娘娘扯上了关系。

“可是这事你母妃又为何会如此清楚?”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一丝痛楚,神情抑郁,唇边冷冷地抿成一条铁线,半天都没有言语。

“因为当时她就身在青岭…母亲闺名沐暖清。”

“云新娘子沐暖清?这怎么可能!?”觅尘心神俱惊,几乎从归海莫烬的怀中跳了出来,惊呼道。因为这个沐暖清她在史书上看到过,是她所敬仰的一个海天奇女子。

自古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女子本来就少之又少,多数还是作为祸乱朝政的妖女这才得以记载史册。可是这个云兴娘子却是作为一名女将军被留名史书的,她是继殷商时期宗武丁的妃子妇妤之后史书上记载的唯一一位女将军。

云兴娘子也是史书上唯一一个凭战功封将的女将军。史书称其貌美无双,文武双全,饶胆智、善骑射、熟韬略、仪度娴雅。显禄年间,也就是先帝时期,那时候的海天远没有现在这么太平,南方除了南翼国以外还有好几个国家,以南泰国力最强,屡屡兴兵犯境,当时海天国力不济,朝廷鞭长莫及无力压制,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而身为贺州都督长女的沐暖清便自己建立了一支戎伍肃然为远近所惮的红瑛军,专门在南方边境与南泰对抗。她取得了多次胜利,斩杀了数万的南泰兵士,保得南部边疆百姓安宁,后来中宗皇帝将她的红瑛军纳入国军并封赏她为红瑛军主帅,清云将军。因她使得一套出神入化的云兴剑法所以海天百姓多称之为云兴娘子。觅尘还一直叹息要是能早生几年兴许就能目睹这位女将军的风采。

觅尘之所以会震惊,还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是霄南王妃!南泰被海天和南翼和盟灭国以后她嫁给了霄南王,每逢霄南王归海惔征战她一直都跟随在侧,还做了驰虎军的副帅。所以青岭之乱时她也在那里,史书记载沐暖清已经在德绍元年随叛军埋骨青岭了。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又进宫当了娘娘,并且居然是归海莫烬的母亲?!觅尘觉得她的头脑已经一片纷乱,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什么不可能呢,德绍元年海清帝下诏为先皇祷告英灵,曾入太庙两月不朝,怕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离京整整两个月从青岭带回了云兴娘子。从此这个世上便没有了霄南王妃沐暖清,而有了宠极后宫的清妃娘娘。”归海莫烬刀削般无情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笑意,目光清寒道。

觅尘此刻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了,只觉得着一幕幕就似戏文一般离自己那般遥远,却又在脑中回旋着纠结着身心,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归海莫烬断不会无故地跟她讲述这些。觅尘不明白的是清妃是如何想的,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知归海莫烬,她的意图是什么?着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么说当年霄南王并不是谋反,这事海清帝是一清二楚的?”

“如此大事归海印岂会不知道真相,尘儿以为让八万将士被自己同军灭掉,没有皇帝的准许单凭陈友鲁能做到吗?!”归海莫烬鼻翼轻功,冷讥道。

觅尘惊得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为了一个女子海清帝竟会如此滥杀忠军。

“你是说归海印就为了抢你的母亲指使朝臣污蔑霄南王谋反,并且......”

“不,尘儿该清楚功高震主的意思。当年归海印刚刚登基,名声威望皆不如历经百战已是海天第一名将的霄南王,况且驰虎军是霄南王一手组建,只忠于霄南王,奉其为主。如此尾大不掉,归海印岂能不忌惮,之所以会有青岭之乱,我母亲怕只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原因。”归海莫烬中肯地说道。

“你母亲为什么要将这些告知你?”

“因为我的父亲不是归海印,我…是霄南王归海惔的儿子!”归海莫烬目光幽幽望向远方,眉若青峰,看似沉寂却冷冽摄人。

觅尘心中一震,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从每想过他的身上会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他叫了二十多年的父皇竟是杀父夺母的仇人!!望这他冰峰般冷然的面庞,觅尘心中是深深的沉痛,伸手抚上他因两颊咬肌紧绷而拉出的如铁一般的面部线条,轻轻的抚摸着。

“你恨归海印吗?”

“恨?我不知道。我出生时霄南王已经过世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我没有办法生出深刻的儒慕之情。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敬仰他为一代名将,知道这一切后心里很复杂,我也理不清楚该当如何。”归海莫烬蹙紧剑眉,眸中闪过些挣扎。

“那你的母亲呢?她留信给你是想要你为父亲报仇吗?”觅尘轻轻抚开他眉心的褶皱,轻声问着,眸中净是心疼。

归海莫烬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拉下觅尘的手,对她安抚的笑笑。这才摇头道:“不知道,她只是像个旁观者一般讲述了全部,便什么再写下。”

“你呢?你想要当皇帝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没有,和此事无关。我的名字是烬,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我一直都部喜欢这个字,觉得自己是个连父母都厌弃,不吉祥的孩子。六岁时我曾发誓有一天我要让全海天的人以我为英豪,我要让全天下的人享我之福禄!我要傲立世间、指天骂地!那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海清帝我不会原谅。霄南王与我性命,二十六年亡魂未安,污名未雪。我会为他翻案,以慰他在天之灵。”归海莫烬语出平静。

“我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字呢,尘?尘埃的尘哦,这么看来你们倒是天生一对。”觅尘说着便轻笑了起来。

“如此那这个名字倒还不坏!”归海莫烬也轻笑了起来。火光照映下,觅尘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晕,腮边如同抹上了绚丽的胭脂,他禁不住用手背轻轻地抚着。

“烬,不管怎样,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得到那个你想要的位置。”觅尘伸手覆上他修长的手,说的肯定。

“之后呢?”归海莫烬一愣,眸中暖意洋洋,挑眉问道。

“之后就得看你的表现了,你要是敢弄一堆女人我就走的远远的让你再也见不到我。”觅尘挣开归海莫烬的怀抱,站起身走了两步这才回眸笑道。

归海莫烬看向觅尘,心神一震,眸中闪过惊艳。少女回眸轻笑,嗔怪的面容,俏语浅侃,眼波如画,谷中空灵的气息仿佛尽数敛在了她盈然而立的身上,湖中的清波将她笼住,整个人流动着一种虚幻轻盈的美。

“哦?此话不对!尘儿,不管你躲到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的,之后你会是我归海莫烬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归海莫烬愣然片刻,才站起身来枉傲的说罢,大步跨到觅尘面前弯腰抱起了她,跨步往山谷的东侧而去。

“霸道!我们这是要哪里?”觅尘嗔怒地抬头看向他。

“我们该回去了,刚刚我看到东面的峭崖较缓,试试看也许能找到路上去。每日巳时莫凌会带人上山顶巡视,看到你落在祭坛上的斗篷和断裂的栏杆,一定已经猜到我们掉下了山崖了,必会派人接应的。”

两人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湖边,清冷的谷底万籁俱寂,只余风声萧萧,静谧在山间蔓延开来。唯有那一堆尚未熄灭的篝火偶尔闪动着温暖的火光。

第四卷 初定风波 第四章 出谷

归海莫烬抱着觅尘行至半山腰就听见远远传来呼喊声,声音越来越大。怀中的觅尘经过一翻折腾又值身体虚弱早就熟睡了过去。她将小脑袋紧紧地埋进他的胸膛,此时似乎也听到了喧哗声,小脸皱了皱,却不曾醒来。

归海莫烬眸中闪过笑意,紧了紧手臂,加快了脚步,没有会儿便看见了寻找他们的人群。

“找到王爷和郡主了,找到王爷郡主了…”

远处的归海莫凌听到这边的动静,急急奔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归海莫烬,松了口气,笑着便打先跑了上来,正欲说话,却被归海莫烬一个眼神制止了。看向他怀中抱着的觅尘,正恬然地睡着,归海莫凌眸中闪过了然和笑意。

此时戴郇翔大步焦虑地行了过来,看见归海莫烬怀中安睡着的觅尘,眸中的担忧才略微少了些,抬头冲归海莫烬感激一笑。归海莫湛跟在戴郇翔身后,虽没有他步履慌乱,但脚步亦是带着匆忙,他看到觅尘的那一刻便再也移动不了视线,眸光定定,眼中闪过欣慰和庆幸,面上浮现了惯有的笑容,柔和了刚刚还略显生硬的线条。

“王爷,我来吧。”戴郇翔上前抬手,看向归海莫烬怀中的觅尘,对他示意想要接过觅尘。

归海莫烬考虑到觅尘终是未出阁的小姐,如此众目睽睽地抱着她确有不妥,低头深深看了眼,微微点头,轻轻动了下手臂。坏中的觅尘似乎感觉到了,微微不满地嘤咛一声,将身体又往他怀中缩了一下。癸亥摸进一愣,将觅尘又揽进怀中。

“还是我来吧。”归海莫烬抬头对戴郇翔轻摇了下头,说罢大步绕过了几人,兀自往回路而去。

归海莫湛看到觅尘刚刚无意识的动作,向来清风温和的面上闪过一丝清晰的裂纹,清俊的脸庞瞬间生硬了几分,表情显得有些落寞,眸中深沉无比,没有了昔日如水笑意,眸底似有一丝悲凉被压在了那幽幽潭底,带着压抑的纷乱。

一行人回到行宫已是日暮时分,归海莫烬亲自把觅尘送到了住处才将她交给戴郇翔,交待了几句便往自己住的华音院而去。

屋中归海莫凌见他归来,起身大步迎了出来。

“四哥,还好吧?我看你背上受了蛮重的伤。”

“皮肉伤,过两日就好了。今天没别的事吧?”归海莫烬不在意地说着,拍拍归海莫凌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没有。这事我已交待详查了,四哥安心修养。只是,今日四哥跟尘儿的样子…”归海莫凌眸中闪过担忧,怕是今日四哥对尘儿的在乎任谁长个眼睛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封禅结束我就去请旨让父皇赐婚,这事儿我等不得了,也不想在委屈尘儿。”归海莫烬双眸坚定道,他想和她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让她早一日成为他归海莫烬的王妃,一天都等不及了。

“哈哈,四哥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那小弟可就等着吃四哥的喜酒了。只是前些时日四哥才拒了婚,这次父皇会答应吗?”归海莫凌听了归海莫烬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便起身开怀笑了起来,心道四哥这个样子才像个真真实实的人嘛,又想起万寿节那天的事情眸中闪过忧虑。

“那栏杆只有每日看守祭坛的士兵有动手脚的可能,该是不难查。还有派些人留意下太子的承华院。”

“太子?四哥发现了什么吗?在栏杆上动手脚,这手段不算高明,也极易被发现,太子果真会如此不计后果,铤而走险?”归海莫凌诧异地微微蹙眉道。

“留意下总是不会错的,后日就是封禅大典了,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归海莫烬淡淡道,眉宇间已是有了疲惫之态。

“我知道了,四哥快休息吧,我让太医过来一趟,四哥背上的伤还得再包扎下。”归海莫凌点头说着,便起身出了房。

时至亥时,星夜静寂,整个行宫隐在葱翠之处更 宁静无声。一个身着黑色武士袍的高个男子匆匆跑进了八殿下归海莫凌的临时住所出云院。

“殿下,殿下。”

只听他隔着窗户叫了两声,屋中归海莫凌应了声,没一会儿灯光便亮了起来。

归海莫凌匆匆批了件衣服走了出来,看向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查出来了?”

“恩,不出殿下所料,那逆贼果然还躲在左营中,末将已让人将营帐团团围住,并没有惊动他。”

“好!走。”归海莫凌冷笑了一下,举步便出了院子。今日他发现祭坛栏杆断裂,便下令封锁了消息, 寻找四哥和尘儿的行动也是在秘密中进行的,料想那动手脚的人不知道此事已经出了披露,定还隐藏在军营中。他倒要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欲取父皇的性命。

归海莫凌到达营中,果见众人围在一个营帐外蓄势待发,见他过来,均看了过来。那营帐之中却是漆黑一片,静悄悄不见任何动静。

“点火把。”

归海莫凌话语刚落,众人便纷纷将手中的火把燃起,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就在此刻,那漆黑的营帐中掠出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灵敏身影,几乎与那火把蹿起的火焰同时跃出。迅速发出几枚暗器,几声惨叫响起,身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从东侧突围而出向密林深谷而去。

“好俊的轻功。”归海莫凌眸光一敛,声音响起之时,身影已是飞掠追了上去。

众人听得归海莫凌赞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了上去。

黑衣人的轻功极好,身影穿梭在夜色中,归海莫凌一时竟追赶不上,眸中闪过兴味,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笑,顺手就折了一枝树枝,掌中施礼急射了出去。

前方的身影躲避了下,归海莫凌已是追上了不少,离得近了却是一愣,那身影娇小玲珑,分明就是个女子!

“喂,姑娘,本殿下奉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跑了,前面可是父皇亲兵的驻守地,你再往前跑跟自杀可没什么两样。”归海莫凌一面急追一面拔高声音打趣着。

那黑衣女子怎会听他的,身影一刻不停地向着远方急奔,没跑多远果真前方火光点点,她这才蓦然顿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归海莫凌。

“这下信了吧?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你跑不了的。”归海莫凌也不着急,站在不远处不紧不慢道。

女子蒙着面巾,月光下见她露在外面的水眸闪过一丝挣扎,拔剑就向归海莫凌刺了过去,剑气凌厉直刺他的臂儒穴。

归海莫凌也不慌,略闪身子斜退相避,那女子一剑不中,灵巧的身子一转便又回身刺向他的前胸,一剑出手歪歪斜斜,却将他前后左右的去路都封住了,只留下左侧后方斜角的一个空隙。归海莫凌手中没有武器相抗,只得再次斜退两步。心里赞叹一声好灵巧的身手!

女子似是担心追兵将到,剑招凌厉一刻不停呼呼呼地连环三招,剑气中间青光直逼归海莫凌,她这几招自左右分进合击,极为难躲。

归海莫凌眸光微敛,左手下垂,身影急闪,右手迅速出攻劈打戳拿,将她的这几招尽数化解,接着身子再次急转,右手虚晃一下伸向女子握剑的手腕。那女子以为他定是要身手夺剑,微微侧身去躲,剑出急急刺向他伸出的手臂,哪知他右手急急又缩了回去,身子一掠猛然伸出左手来,扯落了那女子头上面巾,带下她发间黑纚,青丝在夜风中迥旋,又如鹤落平沙,悠然委于女子肩头。

那女子一惊,急急用手袖去挡,可哪里还来得及,面容早已落入归海莫凌眼中。

“是你!?”归海莫凌呆立当场,眸中闪过复杂的光亮,却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朗。

“怎么会是你?那年我后来又去山上找过你,可惜你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竟是如此境况。你…为什么要谋杀我父皇?”归海莫凌前行几步将手中的面巾递上,完全不理会女子含着警惕的目光。

女子见他已是认出了自己,便放下掩在面上的衣袖,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容,黛眉如山,明眸似水,唇若红樱,齿如编贝,一头青丝被山风吹拂扑上她的面颊,更衬得她肤白如玉。

“哼!我也没想到你竟会是个皇子,早知这般当年我决计不会救你性命。我功夫不如你,今日落到你手中无话可说,要杀要剐请自便。”女子接过归海莫凌手中的面巾,清冷的面上浮起一丝苦笑,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逃脱,而且远处已经传来了喧闹声,火光正在接近,看来是追赶的人已快到了。

“你走吧,从这里往西去,下了山走北谷,那里防守要薄弱一些。”归海莫凌微微沉默,侧身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回身果决道。

“为什么?”女子一愣,冰冷的目光起了一丝波转,诧异地看向归海莫凌。

“我欠你一条命不是吗?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归海莫凌眸中闪过追忆,微微蹙眉道。

女子也不多说,又看了他一眼便依他所说向西疾驰而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