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十一月初三,永禄侯府,顾炎六十六寿辰,大宴宾客。

这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冬阳融融。侯府侧门前早搭起了大戏棚,鼓乐声喧。

从天明到日落时分,戏班子在戏台上不停上演戏曲,引得京城百姓纷至沓来,人潮拥挤,争相一睹侯府寿宴盛况。

侯府内外张灯结彩,上百侍从,出入府门,引领贺寿官员,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恭贺声此起彼伏,万千珍宝出入侯府,伴着锣鼓笙箫、歌舞升平,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乃至侯府所置酒席座无虚席,另有不少官员只能站立相贺,顾家风光一时在海天登峰造极,便连邹家亦不能望其项背。

然而,便在十天后,吏部右侍郎蓝明远,左侍郎程渊斌联合参奏顾炎徇私枉法,参与科考舞弊案。以其利用皇帝的宠信,贪财纳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打击异己,霍乱朝政等多项罪名将其弹劾。

同日,工部尚书马宇恭,豫州巡抚程渊联名参奏顾炎因自己祖产在河道以北,受黄河冲击严重,徇私枉法,干涉河工修建,使河工北岸加固,南岸则偷工减料终成大患,泗州水灾其罪首当其冲。

两方皆拿出了确凿人证、物证,一时间满朝哗然,海清帝震怒当即将顾炎革职查办,押送雁落牢待审。

翌日,海清帝宣旨。

“科考案,水患案,令翰王归海莫烬主审,慕王归海莫湛从审,三司协助。查明立判,不得徇私,钦此。”

肇王归海莫啸当日便以避嫌为由,提交辞呈,暂从都察院退隐。

从朝上接下明黄绸旨的第二天,归海莫烬便向海清帝递奏了三司官员名单,当即被海清帝批准录用,名单一经公布,本已震动的朝野立时又哗然一片。

翰王向来铁面无情,谁的面子到他那里都是冷面一张,朝廷上也没有人敢向其讨情面。慕王那更不必多说,邹家顾家相争岂止一日?

这两人为主审和从审本就使得顾国公在此案中脱罪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而归海莫烬宣布的这份协审官员的名单,更是彻底将顾国公打入了无底炼狱。

虽然朝中官员有的观望、有的偏倒、有的首鼠两端,但能跻身于庙堂之上多少也有几分聪明。被翰王选中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主儿,众人可是心知肚明。那可皆是些清流之辈!哪个不是声蜚朝野,清誉极高,但这些人也同样都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

顾国公此番在劫难逃,几乎立即成为朝中共识。热闹一时的侯府,顿时冷清一片,再没有了十日前的盛况。便连街头百姓都在戏言世事多变,朝廷风云只怕比小孩儿脸更让人难以扑捉,说翻脸便翻脸。

对于这些,觅尘虽是不刻意去听,可多多少少却也传到了耳中。从归海莫烬更见忙碌的那一日,她便心知顾炎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唯一的悬念便是海清帝会不会念在他一生忠国,又念在皇后和归海莫啸的面儿上能饶其一死。

顾炎说起来,觅尘在戴相府却也见过一面,看上去是个很慈祥和善的老人,想到其一世荣光,最后却落得人人相避的结果,觅尘不免唏嘘。

再想到归海莫啸,想到自己在此案中也曾多有推波助澜,当时提出水灾另有蹊跷的便也是自己,一时间心中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归海莫烬许是也知道她心头所想,便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案情,只每日不论忙到多晚都会前往清萍居入眠。

每日竟果真如所说一般,巳时末准时到慕王府接她。有时实在忙得脱不了身,便也会令苍亦前往。好在,归海莫湛乃是案件从审,归海莫烬这些时日出入慕王府本就频繁,倒也未曾引人侧目。

这般,转眼已是年关临近,而案情也到了收尾阶段,一时间雒阳百姓皆等待着又一个世家大族的没落。泗州百姓更是睁着雪亮的眼眸,瞪向了都察院,只待将顾国公重判,以慰亲人英灵。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二十九章 不平

随着年关到来,天气也有逐渐回暖的趋势,轻寒料峭,暖绿春红还抑在将融未融的积雪之下,而迎面的风已经不再那么刺骨逼人了。

觅尘和清沫说笑着自笑雪院出来,正见几棵苍松迎立院角,合抱粗细,去了雪色,尤显苍翠欲滴,巍巍盖盖掩着小院一角,几只雀鸟翻飞扑鸣,叫声清脆更衬的四方清寂。

眼见松枝间已挂上了红灯笼,觅尘诧异扭头:“这才没过年呢,你们府上倒是喜庆。”

清沫笑着也望向那盏盏红灯:“这不是府上有喜事嘛,眼见夫人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腿也慢慢好起来了,府上人高兴,就早早把灯笼挂上了。”

觅尘淡笑点头,面上亦有欣慰,想到柳雪笑日渐好转的腿,她亦心生欢喜。也不枉费这几个月来,日日往这府上走。

柳雪笑的预产期定在了暖春三月末,说起来,到时候觅尘也算是对剖腹产颇有经验了。因为这几个月来,她陆陆续续也做了五个剖腹产,而且难得的是异常顺利,均是母子平安。

现在慈母心已经没有了前几个月的萧索,不再受人指点,不少开明的百姓,听到慈母心剖腹产救了人,已经慢慢在认可慈母心,那些得益的百姓更是敲锣打鼓为慈母心宣传。

慈母心现在的生意虽算不上好,可也算是初初上了轨道。这倒要谢谢柳雪笑呢,要不是百姓听说连慕王府的侧妃都到慈母心求医,药馆也不会这么快得到百姓认可。

当然,每次觅尘前往做剖腹产都是扮成女子,令慈母心的姑娘们在一旁认真观察。五次下来,倒已有两个胆大心细的姑娘能够自行手术了,这也让觅尘松了口气。

想来用不了多久,她这个慈母心少东家便能脱离那些鄙夷追随的目光了。

觅尘想着这些,面上已是不觉露出了笑意,却是清沫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郡主可是想翰王爷了?瞧这笑的。”

觅尘回过神来,瞪她一眼,扭头间却见归海莫湛脚步匆匆自不远的抄手游廊转过来。

显然他也看到了她,目光暖暖瞬间笼了觅尘一身。

觅尘眼见他抬步走来,雪白的狐毛围领迎着阳光将他整个面容衬得润雅如玉,越发清雅不可直视,一晃便到了眼前。

“要回去了?”归海莫湛淡笑,望向觅尘的眸中宛若湖水清波,荡漾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觅尘但见他那双向来湛然如晴空的眼眸中此刻隐隐尽是红丝,似是彻夜未眠,多有疲累,不免面有怜惜。想到归海莫烬近日来的操劳,再想到吏部临近年关还要进行所有官员的年审,怕是他只会比莫烬更忙。

“清沫先回去吧,我送郡主出去。”

觅尘思虑间,归海莫湛已经从清沫挥手,清沫躬身应是,缓步而去。

觅尘笑着迈步:“柳姐姐预产期在三月二十左右,你可要提早将事情忙完,也好多陪陪她。”

归海莫湛微微一怔,旋即答应。

“恩,我知道了。”

两人迈出数步,归海莫湛凝望觅尘,目光清涧如水:“那些小画,谢谢你。”

觅尘自那日去过他书房,心念他辛苦,后来又看归海莫烬夜以继日地忙碌,便动了心思。

闲来无事,就会画些有趣的连环画,多是根据现代时候看的《猫和老鼠》,《倒霉熊》之类的故事,画的连环画便是讲述那样的一个个小故事。

每次都画上两份,一份给莫烬,一份则是送来了慕王府。

归海莫烬的自是觅尘亲自跑到他的书房,偷偷夹在他的公文中,却也每每让他开怀畅笑,而归海莫湛的则是交给了柳雪笑。

听他道谢,觅尘不甚在意地一笑:“就当我为百姓谢谢你这个劳心劳力的王爷了。”

归海莫湛浅笑不语,两人静静穿过一处廊道,迎面梅花拥屋,梅香阵阵,不觉间两人已是放慢了脚步。

踩在片片落红上,觅尘只觉心静若水,唇角也扬起了清浅的弧度。

归海莫湛低头望着她,片刻沉吟一声,止住了脚步。

“尘儿。”

觅尘听他声音微沉,带着低哑的颤音,心中漏跳一拍,抬头望他,却见他蹙着眉头,眸中峻傲沉而不露。唇角微微抿起,显得面容棱角微锐,显是有话要说。

觅尘不免敛了神情,双眸认真定定望向归海莫湛。却见他忽而错开了目光,觅尘心生诧异,望了他片刻,却见他眉宇蹙得更紧。待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际,却听他轻声道。

“我…年后便要大婚了。”

觅尘一愣,见归海莫湛定定望着自己,像是要从她的面上探求什么,而在他这般的目光下,在他隐有希冀的面容下,她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想到他如今已是年纪不小,正待说句恭喜,归海莫湛却突然移开了目光,长声一叹。

“走吧,我送你出去。”

觅尘见他面有涩然,不免心生愧疚,那句恭喜便再也脱口不出,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向府门走,已是再无心情观赏景致。

他娶邹月叶是必然的,且不说两人自小便有婚约,单是如今朝廷之势,怕是也容不得归海莫湛不娶。

古代的女子如被退婚,那意味着什么,觅尘这些年在这古代看的见的却也不少。且不说别人,单是自己,那次宫宴上归海莫烬隐有拒婚的意思,京城便疯言疯语传了多日。她虽是没往心里去,可却难免不悦。

且不说归海莫湛愿不愿意娶邹月叶,就是他的母亲和舅舅就不会容他娶别人。更可况他和邹苑曦又是生死之交,对邹月叶就更是半点也伤害不得。

两人间的沉默让觅尘一阵胸闷,微微咬唇,抬头一笑:“邹姑娘…在咸阳的时候我们一起救治伤兵,她…很好。到时候尘儿还要来讨杯喜酒呢。”

归海莫湛淡然一笑,微微点头。阳光碎落在他眉心,却掩不住那一抹轻痕。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府门,归海莫湛眼见马车在望,停下脚步望向觅尘。

觅尘回头对他一笑:“临近年关,吏部最忙,你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主人这般折腾。”

归海莫湛脸上慢慢浮现他一如往常清湛的笑容,点头答应。

“好。”

觅尘转身只觉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到车帘放下,她轻轻靠向软榻,抚上额际,那种无力感便排山倒海般再次向她压来。

歉疚,心疼,面对他的不知所措,似乎如今见到他再难回到以前的轻松自如,再难望着他满是清湛的眼眸。原来被人爱着,却又无力回应,竟是这般的让人撕心裂肺。

这日早晨,天空中便已云层厚重,待觅尘从慕王府出来,伴着一阵阵冷风,竟是下起了极大的雨夹雪。

觅尘最讨厌的便是雨夹雪,总弄得到处都是泥泞,毁了雪的洁净不说,天也会变得异常寒冷。

她蹙眉登上马车,吩咐一声便窝入了软榻。眼见再有两日便是年三十,见路上冷冷清清,不免暗道真是天公不美。

百姓们显也不喜这种鬼天气,路上都没几个行人,马车飞快滚动。觅尘挑帘望向外面,冷情的街道上,却已是红灯高挂,红绸飞扬,已有过年气氛。

春节临近,皇宫中祭祀庆典一个挨着一个,这几日归海莫烬总是深夜才归。觅尘也不急着回去,眼见马车转弯,便轻掀车帘吩咐前往慈母心,复又依着车窗打量着街头景象。

慈母心的姑娘们都是从泗州一带征来的,如今过年,连个去处都没有,觅尘虽是已做了安排,但她们背井离乡的,觅尘自是放心不下。

车驾滚滚,没一会便临近药馆,可就在此时,车身突然一晃,觅尘不妨,禁不住身体向车壁撞去,抬手撑住软椅,这才没有撞到。却听外面驾车的孙田急声问着。

“夫人,您没事吧?”

觅尘挥开车帘,对他点头,询问着:“怎么了?”

“车轮卡沟里了,夫人等等,我看看。”孙田说着便跳下了马车。

觅尘见他力运双臂去拉那车轮,车轮竟是丝毫不动,忙撑了伞从车中下来。

“怎么卡得这么紧。”

“夫人先去那边檐下等等,我再试试看。”

觅尘在屋檐下站定,见孙田扎了个马步,双手握住车轴,劲喝一声,马车被抬起数寸,但马上又滑落回沟中。

觅尘眼见雨雪还在不停地下,孙田浑身已是湿透,正欲唤了他,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扭头去看,正见一行人溅雪飞驰而来。

那打头之人,蓑衣下火红的披风在雪雾中飞扬,尤其惹眼。觅尘凝神一看,却是微微一惊,竟是归海莫啸。两人自从在南方一别之后,便再未私下见过,如今在此遇到他,觅尘竟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来。

恰在此时他也望了过来,忽然眉眼一吊,似有妖媚的光泽刹那间从黑暗中迸射,明耀刺眼。

觅尘心知他认出了自己,便回他淡淡一笑。转瞬间归海莫啸已是到了近前,勒马街中,问着孙田,目光却直直盯向觅尘。

“怎么回事?”

“车轮卡进沟里了。”孙田蹙眉道。

归海莫啸这才收了视线,撇了眼车轮,翻身下马,一抖蓑衣扔在马上,挥了挥手便向觅尘走来。

跟随的人已经纷纷下马,帮着孙田搬那马车。

归海莫啸似是瞬间便到了觅尘面前,暗光异亮的眼眸一扬。

“这张脸真丑。”

温热的呼吸几近眼前,觅尘羽睫轻扬,不露声色的缓退了一步,轻笑道:“我觉得挺好啊。”

“他便是这般待你的?大冷天让你独自出门,只给一个车夫,啧啧,本王倒不知几时四哥这般清苦低调了。”

觅尘听他话带讥讽,抬头望他,却见他一双魅异的狭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竟是饱含侵略性,几乎要将她吞噬。而他的话…这是在生气?为她鸣不平?

觅尘竟莫名一阵心乱,忙笑道:“是我自己不愿那么多人跟着,你这是要去哪里?”

归海莫啸冷哼一声,勾唇一笑,探身觅尘:“你倒是会为他辩解,他要是真疼你,就不该将你藏着掖着。这张面皮整日贴在脸上,很不舒服吧?恩?”

归海莫啸说着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觅尘脸颊。

他的脸几乎紧贴在她面上,觅尘只觉他深眸中翻涌着灼热的浪潮,唇边的笑意更是衬得那张完美的脸有种勾魂夺魄的美。面前的男人太过危险,一时间觅尘竟呆愣僵立,不能反应。

归海莫啸的手带着寒冷触上面颊,她这才轻轻一抖,退了一步,面容微冷。

“我说了,我觉得这样挺好,不劳肇王记挂。”

“哦?挺好?我倒不知尘儿也像那些女子一样,会被男人骗的团团转。”归海莫啸妖魅而邪气十足的眼睛瞬间眯起,面色沉沉,深掩浓郁。

觅尘只觉在他这般的目光下浑身难受,淡眉微扬,冷声道。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而且我们夫妻的事也担不起肇王如此费心。”

恰在此时马儿的嘶鸣声传来,正是那车轮已从沟中拔出,觅尘举步便欲向路中走。

“今日谢谢王爷,尘儿告辞。”

归海莫啸却是清锐眸子一扬,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臂弯,铁臂一紧,觅尘瞬间便被他带入了怀中。觅尘惊呼一声,然而那声音却随即被没入了漫天挥舞的雨雪中。

她抬头正迎上归海莫啸微红的双眸,心一惊,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此时站在路中的孙田也察觉了这边情景,抬步便要过来,却是归海莫啸的人将他围了个严实。他眼见觅尘并未动作,便握拳立在了原地,只待觅尘呼唤便是飞身而上。

檐下,归海莫啸却是忽而一笑:“尘儿恼了吗?我不想怎样,只是告诉尘儿,倘若是我,便不会这般对你。尘儿说他这是保护你,在本王看来,怕是他还不够爱你吧。若不然,他手掌兵权,翻手之间岂会怕了父皇?纵使为了尘儿,担上骂名又能如何?”

觅尘大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混说什么!我要走了,你放手。”

“我混说吗?我若是他,便是逼宫谋逆,也不会这般委屈了你。”归海莫啸压低身体,低声在觅尘耳边喃喃。

他的话语宛若情人间的呢喃,觅尘浑身一僵,惊地脑中一空。又有什么火光电闪般跃入脑中,她瞪眸望向归海莫啸,眉眼间竟是探究,话语间却是多了丝慌乱和紧张。

“你不会…你莫要胡来,顾国公他…他罪有应得,再说也许皇上会看在他年迈的份上,免他一死,你…”

归海莫啸却是一笑,眸中闪过晶亮:“尘儿这是在担心我?”

觅尘微微侧头,蹙眉道:“我担心你又怎样,不担心又如何。只是你若真乱来,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侥幸得了那位置,这世人又该怎么看你。”

归海莫啸却是哈哈一笑:“尘儿多虑了,本王可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不过尘儿似是对我外公颇有忌恨?”

觅尘见他这般回头定定看他,却见他眸光平静,神色安宁,心道归海莫啸本非鲁莽之人,想来是自己多想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冷冷道:“若不是他,云诺便不会出事,泗州也不会成了人间炼狱。”

归海莫啸望着她清冷的面容,神情上有种异样的东西如轻羽点水般一闪而过,随即薄唇微抿松开了觅尘。

伸手扯下火红的大麾,手腕一扬便披在了觅尘肩头,人却也就势往前一倾,低声在她耳边道:“本王还是喜欢尘儿本来的那张脸。”

他说罢,勾唇退开,蹙眉道:“快回去吧,浑身都凉了,别伤着了倒来怨怪本王。”

觅尘见他眸中隐有关切,紧了紧他披在肩头的大麾,点头便欲转身。随即却又脚步一顿,回头望他。

“你自己多保重,且莫乱来。”

见归海莫湛勾唇而笑,她睫羽轻闪,转身跨入了雨雪中。

归海莫湛眼见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微微侧身,任由侍卫给他披上蓑衣。翻身上马,却是转头沿着来路策马。

“王爷,不去雁落牢了吗?”侍卫诧异而问。

“回府。”归海莫啸冷冷撇他一眼,扬鞭已经飞冲而出,面容却越发冷峻。

身后马蹄骤响,踏破了雨雪四溅,没一会便消失在了街头。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三十章 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