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吃惊地问:“你从何处认识这人?”

程庭苏拉着桑清撒娇:“小嫂子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桑清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要是被你七哥知道了,仔细揭你的皮!现在承奉两军交战,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千万别趟这趟子浑水。”

程庭苏把她的手掰下来,调皮地吐吐舌头:“知道拉知道啦,他是我的同学嘛,我都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这不是有点儿着急嘛。”

桑清想了想,“这可是你两年前闹着要跟他一起去江南的那位同学?”

程庭苏兴奋地点点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当上了奉军主帅的副官!”

桑清瞧她的样子,心下也有几分明白:“你可是对他有意?”

程庭苏看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回答她:“其实我们本来两年前就打算私奔的!可惜被大哥发现了,闹到父亲跟前,我只好说是跟同学下江南游玩。”

私奔!桑清看着程庭苏,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庭苏,眼前形势复杂,我虽只与你说的那人无缘得见,但是你既说他已身为承军副官,那么他定是心怀天下之人,必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轻易放弃他的抱负,女儿家的好时光有限,你何必要耗费这大好青春年华去等待一个无法预知的结局?”

程庭苏摇摇头:“小嫂子,我爱他并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知道他还好好的就行了,我也知道眼下军阀混战,身为军人他朝不保夕,可是爱就是爱啊,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呢。”

桑清被她脱口而出的一连串“爱”惊到,程庭苏年纪小,平日里只当她小孩心性,不防她却有这样的心思,桑清喃喃的道:“好,好,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程庭苏道:“小嫂子,你可别跟七哥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桑清问:“你要准备什么?”

程庭苏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桑清心里有些担心:“庭苏,你可不要做傻事…”

程庭苏很快笑言:“放心罢小嫂子。”

桑清哪里能放心?不过她尚未来得及为程庭苏操心,自己的麻烦就来了。

程庭钧刚成亲那会儿常常和桑清赌气,在外面惹了不少风流债,经此一事之后程岳斌勒令他与外头的人划清界限,他也就对外面的莺莺燕燕刻意疏远了些,旁人也就罢了,唯有一人,不是他轻易能打发得了的。

那日桑清不知说了哪句话得罪了程庭钧,他一怒之下摔门而去,离了家门才发现,这时辰也没什么好去处,便邀了三四朋友一块儿去听戏。

赵良勋道:“程老弟你今儿可算是来对了地儿,张老板今日唱《红娘》,不知她今日如何有了这份儿雅兴,平日里可是求也求不来。”

程庭钧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没多久就托词有事准备离开,正是这时张钰翎登台,看客一阵叫好,程庭钧顺势一回头,许是只有他一人是离开的姿势,张钰翎凤眼一抬,和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风情万种也只在那一眼。

程庭钧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这张钰翎的眼睛,实在是摄魂夺魄。

张钰翎轻装素裹,婀娜多姿,只见她凤手一抬,目光如炬,精神的开嗓:“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这件事倒叫我心乱如麻,这也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且莫要惊动了她。”

程庭钧不自觉笑意盎然,张钰翎目光灼灼,这眼神间,不知是谁悄然做了红娘。

后来一群朋友一块儿吃饭,张钰翎一反常态的赏脸出席,赵良勋笑:“看样子还是咱们程老弟面子大,张老板居然肯赏脸!”

程庭钧喝完一杯酒,爽朗一笑道:“张老板目光如炬,程某禁不住那一眼,所以才留下来,平日里我也不常听戏,倒是不曾耳闻张老板大名,不然早就前来叨扰了,何至于今日才相识。”

张钰翎抿嘴一笑:“倒说得像是我的错了,即使如此,我就敬程少爷一杯,权当谢罪!”

戏子靠嗓子吃饭,一般应酬都不正经喝酒,这张钰翎本就不常出来应酬,喝起酒来更是扭捏,谁知今日喝起来却毫不含糊,众人皆瞧出了端倪,起哄一阵也就散了,他二人一来二往便存了份情义,平日里程庭钧和桑清置气就会去张钰翎的住处,俨然是外房做派,程家上下都知道此事,独独瞒着桑清,程庭钧对张钰翎不算太好也不算坏,相处了几年下来,虽说不上情深意重,倒也算是有情有义。

眼下程家逼着程庭钧与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子断绝往来,旁人也就罢了,独独这张钰翎,真真让他进退两难,他这头还在头疼,那边儿张钰翎就已直接找上门来。

照例是进不了大门的,可是张钰翎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等到程庭钧闻讯赶回来时,她已经闹到了程夫人跟前,程庭钧看向坐在一边面色苍白的桑清,心里顿时开始烦躁,他有些暴躁的踢翻跟前的小几,粗声开口喝桑清:“你现在长本事了?仗着父亲给你撑腰连我的人都敢动?”

桑清本来就苍白的面色现在已经是惨白,程夫人皱眉:“在我面前你都敢对桑桑如此,可见她平日里受了你多少气,老七,你在外头惹出这些风流韵事来还有理了不成?!”

程庭钧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的瞪着桑清。

张钰翎此时笑靥嫣嫣的开口:“庭钧,你都多久没来紫玉轩瞧我了,你没时间来瞧我,我不就得来看你吗?这倒不是七少奶奶的错。”

程庭钧瞟了一眼桑清,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下来。

桑清紧紧捏着手里的方帕,吸了一口气才站起身来对程母说道:“母亲,桑清身上有些不爽,想先回房歇息。”

程母还未开口,张钰翎便道:“我敬你比我先服侍庭钧,叫你一声姐姐,你既为正房,就应有正房的气度和风度,这些年你可尽了一个为人妻的责任?如若你能让庭钧事事满意,也就不会给我任何机会,那么现在,你又只想一味逃避?”

桑清本来已经起身,这时气得浑身发抖,程母正欲开口,她便朝着那张钰翎走去,刚举起手便被程庭钧拦下,一脚把她踢倒在地,她躺在地上抬起头看他,程庭钧高傲的俯视:“你还敢对我的人动手?桑清,是不是我从来不说,你就真把自己当程家七少奶奶?”

桑清从容的站起来,揉揉刚刚被踢到的位置,然后怡然坐下:“庭钧,不管你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我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你求着父亲母亲,也必须经过我同意她才能进门,就算她进了门也终究是小,我从嫁给你的那天开始就知道,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有大房的气度,”说着她转头望向张钰翎:“这点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张钰翎复又笑得妖娆迷人,她径直走到桑清面前,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桑清听完咬住唇,眼神悲怆地看向程庭钧,凄然一笑,她笑得程庭钧很不舒服,他咳嗽一声:“天色不早了,钰翎我送你回去。”

程夫人冷眼瞧着,到此时才开口:“她既自己来得,也能自己回去,老七你留下。”

程庭钧看这情形也只能点头答应。

第十章

[更新时间] 2012-09-09 08:00:01 [字数] 3030

桑清自打和程庭钧成亲以来,他就从不曾停止过出去寻花问柳,桑清刚开始还偷偷流眼泪,纳闷为何他费力将自己娶了来反倒不如从前刚认识那时温存,后来程夫人亲自劝慰,这世上的男人从来都是如此,得陇望蜀是天性,她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可这回不一样,按说外头的人多了去了,为何谁都能断,唯独这张钰翎非但断不了,她瞧着,倒有几分程岳斌对待姚彩凤的意思来,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冷战。

嫁过来的时候母亲告诉她:“你父亲娶了这些个姨太太,你婆家公公更是将那二太太疼在心尖儿上,桑桑你得记住,做人大房不必在争风吃醋上费心思耗气力,丈夫要像放出去的风筝,线得捏在自己手里,能随时拉回来。”桑清这时颇为遗憾的想,母亲,桑桑没用,这风筝放出去,线都已经断了,如何还能收回来?

话虽如此,程庭钧不再言及张钰翎的事,桑清也没再过问,程庭钧瞧她的脸色,倒似从不曾发生过那件事,张钰翎其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一般,日子也便这样过。

这日桑清看日头不错,吩咐鸣翠把被褥捞到院子里晒,自己坐在廊下看书,鸣翠把被褥摊开铺好,瞟到门口有人往里头来,忙走出来看,原来是二小姐程庭姿。

程家共有二位公子六位小姐,老大程庭羽和老七程庭钧成亲之后分住两个别院,平日里多去商铺工作,二小姐庭姿本定了一门亲事,她瞧过那人之后不满意,便禀告父亲执意退了婚,三小姐四小姐四庭白庭芳皆已定婚约,五小姐庭琳眼瞧着也有人上门来提亲了,老六庭婷是家里唯一一个出洋留学的孩子,现下还在英国念书,老八庭苏小孩儿天性,全家把她当宝贝似的哄着。说起来二位公子都还只是在生意上帮衬着程岳斌,真正掌权说得上话的却是这二小姐程庭姿。

鸣翠赶忙把程庭姿迎进来,高声呼唤桑清:“七少奶奶,二小姐来了!”

桑清闻言吃了一惊,忙放下书起身迎过来:“二姐今日怎么得了闲瞧我来了?”

程庭姿笑道:“庭钧回来进益了不少,我瞧着父亲颇为高兴,定是你从旁相劝的功劳,程家的生意迟早是要交给庭钧打理的,既然他肯如此用功,我也好乐得清闲。”

桑清平日里和庭白庭芳相处不多,倒也还算是彼此尊重,和庭琳庭苏走得比较近一些,唯独和这二小姐庭姿交往不多,她协助程岳斌打理生意多年,想来心思也难猜,桑清听她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好赔笑道:“他哪里肯听我的劝,再说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倒也没有和他说过这事儿,想来是心血来潮几天罢了,二姐屋里坐。”

程庭姿轻轻蹙眉,嘴角却还噙着笑:“我看老七最近对你上心了些,听母亲说前些日子有个戏子找上门来了?”

桑清心想,张钰翎的事过去了好些天,程家上下照顾她颜面皆绝口不提此事,这二小姐素日不和自己说几句话,今日巴巴儿地跑来问这一句,不知是何用意。

程庭姿看她有些出神,便笑道:“罢了罢了,你年轻媳妇免不了觉得难堪,倒是我问的不是了。”

桑清忙解释道:“二姐快别这样说,桑清只不过是在想,前两年庭钧在外胡闹都没见人闹上门来,如今收了性子倒有人找上门来了,岂不是有些奇怪。”

程庭姿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踏进房内,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口道:“你这里挺素净。”

桑清有些不好意思:“收拾的清爽些罢了。”说着亲自接过鸣翠沏来的茶递与程庭姿:“二姐,喝茶。”

程庭姿接过来放在几上,“我看你也太瘦了些,叫人多做些补品进补一下,成亲这些年了身上也没见消息,母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急的。”

桑清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庭姿便再度开口:“不过这事急也急不来,你只管记着多进些补品,把身子调理好。”

桑清只好答应一声:“唉,多谢二姐费心。”

程庭姿见鸣翠已出门去,这才低声问:“庭苏那丫头找过你了?”

桑清猛地一抬头:“她…她常常来,不知二姐…问的是哪一次?”

程庭姿笑得雍容大方:“不必和我打哑谜,两年前大哥发现她要去江南,再到今日奉军攻城,她惦记的那李铭一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只管告诉我,庭苏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了?”

桑清这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程庭姿,其实她年龄不大,面容看上去更是比真实年龄要年轻些,说起长相,程庭姿、程庭钧和程庭苏乃一母同胞,三人较其他兄弟姐妹更像一些,他们都是不笑的时候会让人有些害怕,笑起来也给不了人什么温暖的感觉,这时桑清看她笑得如此雍容,不知怎么却浑身发毛,当下只好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程庭姿也不看她,只是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像是在品这茶是否上佳,桑清却觉得她是在思量自己的话是否可信。

桑清道:“庭苏是找过我,我和庭钧这趟出门遇到了些麻烦,和庭苏所说的李铭一只有过一面之缘,我就是这样回答她的,她说过要准备一下,不过我问她在准备什么,她并没有回答。”

程庭姿看着茶叶一片一片沉入杯底,又饮了一口茶才回道:“这件事兹事体大,如果她再找你,一定要跟我说。”

桑清不住点头:“知道了。”

次日桑清一大早去向程夫人请安,程庭苏已经在程夫人房里伺候她梳头了,程夫人对这位小女儿自是十分宠爱,桑清看着程庭苏,从来最贪睡最不爱晨昏定省的她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程夫人房里?她突然惊觉到程庭苏一定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果然,桑清还在暗自揣度,程庭苏已经娇柔开口:“母亲,富栗山的梅花开了,女儿想去赏梅…”

桑清一惊,猛地抬头看她,程夫人不知内情,慈爱的笑着:“梅花开得甚好,前几日我同你几个姨娘去富栗山拜佛时赏过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去怎么成?”

程庭苏调皮的吐吐舌头:“那我叫上小嫂子一块儿去成不成?”

程夫人看了一眼桑清,桑清的脸色有些发白:“庭钧说,妇道人家要少出些门…”

程夫人道:“瞧,你七哥不答应。”

程庭苏有些不高兴:“小嫂子你是嫁给了我哥,又不是被卖给他当丫鬟,做什么都要听他的呀?”

程夫人呵斥一声:“庭苏!”

程庭苏黏上去撒娇:“母亲…”

程庭姿和程庭钧年长一些,性子也沉稳,已经多年不曾在程夫人跟前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程夫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程庭苏又摇晃起她的胳膊:“母亲…女儿想去嘛…”

程夫人叹口气:“你们两个去,教我怎么放心?”

程庭钧这时大踏步进来:“谁要出去让母亲不放心?”

程夫人看是他进来便放开程庭苏的手问:“你怎么这时辰过来了?”

程庭钧道:“大哥陪父亲去谈生意了,商会里有二姐看着,我得了闲便来给母亲请安。”

程夫人道:“正好,你妹妹闹得我头疼,你来跟她说。”

程庭钧走过去在程庭苏脑门上弹了一下:“小丫头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让母亲头疼?”

程庭苏捂着额头皱着眉道:“七哥最讨厌了!”

桑清走过去对程庭钧说:“小妹想去富栗山看梅花,母亲不放心。”

程庭苏道:“小嫂子陪我去就好了嘛,谁知道她说你说的,不让她出去。”

程庭钧虽脾气乖张,但自小对这位同胞妹妹疼爱有加,此时好道:“你成日里调皮捣蛋,不说自己容易出状况,现在反倒怪我不让你小嫂子出门?”

桑清连忙打岔:“苏苏,咱们两个出去还是有些不妥…”

程庭苏嘟起嘴吧:“算了算了,七哥最讨厌了!”

程庭钧想了想:“现下战事已停,局势还算稳定,真要打起仗来,躲在家里也没用。不过女人家独自出门总归是不妥,这样吧,我今日得闲,陪你们一块儿去。”

程庭苏的反应没有想象之中兴奋,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程庭钧问:“怎么了?又不想去了?”

程庭苏“哼”了一声:“你陪着去有什么好玩儿的?!”

程庭钧干脆坐下来:“那么就不要去好了,咱们陪着母亲抄抄经文。”

他还没说完程庭苏就跳起来抱住他胳膊撒娇:“七哥最好了!七哥我要去!”

程夫人和桑清都笑起来,程庭钧道:“那现在就出发?”

程庭苏道:“我还要收拾一会儿!”

程庭钧摇摇头:“小孩子心性,可真麻烦!”

程庭苏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向程夫人告辞:“母亲,那我跟小嫂子回房了。”

程夫人笑着道:“去把去吧。”

第十一章

[更新时间] 2012-09-10 08:00:02 [字数] 2294

回房的路上桑清紧紧攥住程庭苏的袖口,程庭苏皱眉看她:“小嫂子你怎么了?”

桑清压低声音:“还敢问我怎么了?你告诉我,你这次去赏梅可是和他…有了什么默契?”

程庭苏笑:“小嫂子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默契?再私奔一次?”

桑清忙把她嘴捂住:“说了让你不要想,你还敢说出来?”

程庭苏把桑清的手拉下来握住:“小嫂子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的,就算要做,也不是今天。”

桑清还欲开口,程庭苏却几步跳开:“我自己收拾就可以啦!”

桑清不放心,站在房门外的廊子上等她,想了想觉得更加忐忑了,于是去敲她房门:“庭苏,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去早些回妥当些。”

程庭苏在门里笑:“小嫂子你别的时候比谁都果敢,上次那个叫张钰翎的戏子找上门来也没见你怯场,这是怎么了?对我这么不放心?”

桑清有些不好意思:“好端端的你又提那件事作甚?”

程庭苏换了件衣裳走出来,她挽住桑清的手:“好啦好啦,我不说啦!”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程庭钧已经坐在车里了,程庭苏敲敲玻璃窗:“七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啊?亲自开车?”

程庭钧道:“你还真是啰嗦,还去不去?”

程庭苏朝桑清眨眨眼,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桑清打量着程庭钧的脸色,想了想还是跟着程庭苏坐到后座,程庭苏摇摇头,拍拍前头程庭钧的靠背:“七哥,难道这天还不够冷?你总冷着张脸做什么?”

程庭钧皱眉不语。

富栗山的梅花开得果真好,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桑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山脚下的零星散梅就已经喜欢到不行,程庭钧见她这样开心,原本要冷嘲热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程庭苏夸张的做了个深呼吸:“七哥,这儿是不是很美?”

程庭钧道:“也算不枉费我大老远的把你带来。”

程庭苏嘟嘴:“七哥真讨厌,难道你不喜欢?”

桑清牵着程庭苏的手:“再往上走走吧?”

终于走至山腰处,三人停在一座寺庙外歇息,桑清走到一边的梅树下,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觉得自从嫁来北方之后,这是第一次如此神清气爽,程庭钧鲜少看到她这样高兴,不知为何她的笑容竟也惹恼了他,他向一旁撒娇的程庭苏道:“别说七哥小气,今儿我高兴,你想去庙子里就去!把你小嫂子也带上,免得留在这触我霉头!”

程庭苏抚掌笑言:“到底是谁触谁眉头啊?”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小嫂子你愿意跟我去吗?”

桑清见她的表情怪异,心中已经有数:“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进去怎么成呢?我自然愿意。”

果然,两个人进了寺庙之后程庭苏就凑到桑清耳边去:“我去转转,小嫂子你就在这儿求签吧,看看啥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子!”

桑清啐了一声:“姑娘家家的,这般口无遮拦!”

程庭苏进了寺门还特意躲在门后探出半边脑袋往外看,确定桑清跪在团蒲上,没跟过来之后,悄悄地往后院柴房走去。

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见有人进来,程庭苏有些急了,她走走坐坐来回了好几趟,最后走到石门下伸长脖子往外看,谁知此时一人突然从后面伸手过来捂住她的口鼻,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闻到了来人身上特殊的气味。

那是杀气、血腥气、烟草气还有一丝特殊香味构成的,奇异的男人味。

那人的声音极富磁性:“苏苏,是我。”

程庭苏眼里迅速氤氲起来,她挣开那人的手,整个人转过来面向他,来不及哽咽就一头扎进那人的怀里,手里握着的一枝梅花掉在地上,残落的花瓣被紧紧相拥的两人挤碎,无人理会。

那人不是李铭一却是谁?

李铭一在她背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慰,程庭苏这才抬起头来:“你怎么去了北顺?”

“那日我在渡口等了你一天一夜,知道你再无来的可能才死心上船,后来辗转参加了奉军,在一场战役中救过老督军,自此被提拔为副官,后来老督军被人谋害,我就一直跟着兰少,现在已经是督军了,一直跟着他到现在,略吃了些苦,但是不打紧,都值得。”

程庭苏抚摸着他的脸廓:“如今承奉交战,你还冒险进北顺城,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李铭一爱怜的看着她:“督军本意不在交战,承奉很快就会停火,不妨事。”

程庭苏抬起头来看他:“对了,你怎么把纸条塞进我房间的?”

李铭一笑得云淡风轻,也不作过多解释,只淡淡说一句:“我有些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