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斯文有礼地微笑。“好久不见!”

水悠闻声转头,是骆靖宇。“好久不见!”

原来是找悠悠的,诗莲回神。“你们聊吧!”她起身把座位让给骆靖宇。

“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这段时间很忙吗?”待骆靖宇坐下后水悠问道。

“因为一件案子在B城待了两个月,前天才回来。”其实是刚刚才到,回家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

“警察律师好像都挺忙的,另一个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骆靖宇的造访让水悠想起了亦江,他可能已经把自己忘了吧!

虽然,她时常还会想起他…

另一个?是谁?骆靖宇迷惑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说的应该是亦江

“亦江的生活是十年如一日的忙。”

“也是,警察不忙点,我们这些市民的安全就没保障。”

不过,也忙得过份了一点,忙得还欠市民两顿饭都忘了…

“没案子的时候他也会找点事情来做。”

“为什么?”

“不做事情他还能干什么?不喝酒,不找女朋友,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想起好友的孤僻性子,骆靖宇直摇头。

“听起来他过的像是和尚生活。”难怪…他的背影那么地孤单。

“我常这样说他。”

“对了,你怎么会来?”

“穿得太单薄,一阵大风把我刮过来了。”骆靖宇笑说道,深茶色的眸子里温柔流转。

“怎么没把你刮到哪个美女家的阳台上?”

“有这么回事儿,只不过被美女一巴掌拍下来了。”

“哈哈…出差时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没?”

“嗯,想起来一件,有天早上我在公交站台等朋友来接我,旁边有一个断了腿的乞丐,我见他可怜,扔了五块钱到他的破碗里,接着就过来了一个衣着普通的人,扔了一张10块的进去,我当时很惊讶,B城的人真有善心,对随处可见的乞丐都这么大方,正想着,那人…”骆靖宇卖了一下关子。

“那人怎么了?”水悠急急追问。

“正想着,那人又从乞丐碗里抓把了一把零币,数了一下正好九块钱,‘蹭’地一下上了公交车…”

“哈哈…老实交待,那个人是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难道那个乞丐就是你假扮的?”

“好啊,你竟然消遣我!”

水悠笑得花枝乱颤…

骆靖宇默默地看着她,萌动的情意潜藏在眼底最深处,幽深、捉摸不定…

两个月来,不时会想起她,甚至提前结束工作,只为了早一天见到她!

而她,还是那么容易快乐,一件小事都能让她开心好半天。

这并不好,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还可以去努力…

但是,她并不需要,而他也…

什么都做不了!

骆靖宇走后,水悠怔怔地站在窗边,大风仍不知疲惫地与树枝纠缠,枯叶在半空中轻轻袅袅地回旋,偶尔一个行人路过,弯曲的背在大风中透出苍凉…

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六点,楚亦江,他应该下班了吧?

重案组办公室难得安静一回,昨夜通宵围捕,刚下班,警员们就各自回家休息了,只有专用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

亦江专注地看着案卷,手机响起。

“喂,你好!”

“欠债不还的楚警官,这是最后通谍,我已咨询过律师,如再不履行,我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强制执行!”

熟悉的声音,亦江翻着案卷的手一滞,敢敲诈勒索恐吓他的不做他人想,那个家伙终于想起他了吗?

“是哪个律师告诉你敲诈勒索的不合法债务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强制执行的?”

“骆靖宇。”

“我明天会逮捕他归案。”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目睹大牌律师与明星探长的对决总过程!”

她还是没个正经。“这样说来,我应该先逮捕你才对!现在在哪?”

“我在书坊啊。”

“老实在那儿待着,别妄想逃逸,我半小时后到。”

水悠挂掉电话,端起一盆亭亭玉立的橙色花,叶子狭长似兰草,花朵似百合,筒状往外张开成喇叭。

“好不容易把你养大,现在要把你嫁出去陪别人了,真舍不得啊。”水悠嗅嗅花朵,自言自语,

那样子像是在亲吻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儿。

楚亦江,你孤单,我就偏不让你孤单。

半小时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悠悠书坊前停下一辆黑色的福特,车里面走出一个外形俊朗,但神情显然有些懊恼的人。

水悠抱着花冲了出去,在他面前停下,小嘴撅起,双颊鼓鼓地问道:“迟到的警察能抓到罪犯吗?”

呵…她生气了,他却觉得开心…

她还在等他!“我没有从局里开车到这里过,所以不认识路。”

水悠这下完全明白了,他就是个大路痴。“迟到就要受罚,再加一顿饭。”

“除了吃饭你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罚你帮我养这盆花也行。”水悠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花塞给他。

亦江接过花,问道:“这什么花啊?百合不像百合,水仙不像水仙?再说,我哪来的时间养花?”

“这我可不管,谁让你迟到的。”

亦江看她毫不妥协的样子,想想迟到也是自己的错。“我可不能保证能养活它。”

“放心,它生命力顽强,很难养死它的,你只要每天浇浇水,它就能活得比人还久。”

“嗯,想吃什么?”

“麦当劳!”

“能不能吃其它的?比如川菜?”

“驳回!”

楚亦江没辄,只好由着她去。“对了,你干什么让我帮你养花?”

“罚你呗!”

算了,跟她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明亮的麦当劳餐厅,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水悠很容易就找到亦江背影,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太显眼,宽阔结实的肩,直挺的背,黑色的茄衫纯粹干炼,黑色直筒的休闲裤包覆住修长的大腿,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笔挺的站姿,身上一种淡淡的距离感,却更让人想接近。

“你确定能吃完这些?”亦江指着盘里的大堆食物问水悠。

“不是还有你嘛。”

“我记得好像跟你说过了,我不吃的。”排队买的时候就已经很不自在了,更别说还要让他在众人前吃下这些东西。

“好吧,本来一个汉堡就能饱的,但是你不吃我也只好全吃完了,总不能浪费吧,等我吃完后,你直接送我去医院就行。”水悠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闪烁,蓦地又眨了几下。“啊!我好像忘了你是路痴,如果不能及时送到医院急救,那我岂不是要香消玉殒了。”

“我只负责吃完鸡块。”吃个东西也能扯到丧命,亦江只好妥协。

小嘴一撇,脸色无限哀戚。“我要是香消玉殒了,你就犯了间接杀人罪,干脆,我现在就带你去公安局自首好了。”水悠说着就起身,朝门的方向走了两步,手被抓住了,她扭头看向亦江,眼里满满的真诚。

“记得要如实交待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很好,自己跟嫌犯常说的话被她用上了,亦江很是无奈,只是不吃这些东西而已,竟然被罗织出一个间接杀人罪。

“我吃行了吧!”

大眼又变得晶莹闪亮,水悠倒退两步,坐回自己位子上。“这个汉堡是你的,鸡翅是你的,可乐是你的,薯条和鸡块我们两个人吃,奶昔是我的,还有…”

水悠分配得不亦乐乎,亦江的黑眸幽深地注视着她认真的脸庞。

一会儿恐吓,一会儿扮可怜,迂迂回回只为了让他吃这些东西。那行事毫不正经的表面,竟隐藏着出乎意料的执着,还有细腻的心思。

水悠,清浅似水,余韵空悠。

心像是被拨弄了一下,突然的,他想抽烟…

整年的雨都在夏季被泼空后,南方城市的冬季夜晚,空气干燥得近乎凝固,偶尔一阵风吹在脸上生疼,水悠扣好大衣上的牛角扣,把脖子上的围巾多绕了一圈后才把手插进口袋里。

“冷了吧?刚刚说了送你回家,偏偏还要犟着来逛街。”亦江看看身边冻得发抖,却还在逞强的水悠说道。

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逛过街了,最后一次好像是上大学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旧到不能再穿,迫不得已才上街去买衣服,那时候选了很久,才买到一件价格便宜又合适的。工作以后虽然有了收入,却因为忙,常常是到商场里随便买了件就走。

“花了半小时才说服你陪我逛街,怎么着也要逛一小时才对得起自己。”水悠想起开始提出逛街,亦江抵死不从的样子。

所以,即使冷,也要强撑着?亦江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去商场逛逛吧。”商场里有暖气。

“商场多没意思啊,逛街当然是要逛店铺。”水悠扯着他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随便你吧,感冒了可别赖我。”

“没这么容易感冒吧?”听到感冒,水悠脸上浮现一丝恐惧。

当然,这也逃不过亦江锐利的眼睛。“那可说不定,你知道冬季盛行流感,而且…”

话还没说完,水悠已经拉着他奔到路旁一个店铺里。

一进到店铺她就双脚直跳,一边搓手,一边叫着:“冷死了,冷死了。”抬头瞥见亦江通红的脸。“你不舒服啊?脸这么红?”

亦江此时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这时一个眼神暧昧的店员走过来,水悠这才环顾店铺,不看还好,一看…

手拷,皮带、铁链、性感内衣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趣用品店”?

“轰隆隆…”脑中一个个炸雷响过。

炸雷过后,她很快平静下来,看向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楚亦江…

大眼里一汪秋水盈盈欲出,手指绞着衣角,纯情到不能再纯情的模样,娇嗔到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语气:“姐夫…”

姐夫?楚亦江一愣,随即又听见:“你带人家来这里被姐姐知道了怎么办?再说,人家还未成年呢!”

说完,很“屈辱”、很“屈辱”地跑出店铺,剩下呆滞住的楚亦江。

那店员以万分鄙夷的眼神斜了斜楚亦江。“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却干些禽兽不如的事儿!真是人心不古啊…”

情趣用品店就很“古”么?

“对不起嘛,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请你吃酸辣粉!”受尽“屈辱”的人此时正一路小跑地追着前面那个气冲冲的背影。

亦江的脚步顿住,水悠脆弱的鼻梁惯性地撞上坚硬的后背。“是谁拉谁进去那个…店的?”

“我…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眼里的泪花闪动,楚楚可怜…

“你多大了?”

“23岁,下个星期满24。”鼻子好痛,好痛,他的背像石头…

“成年了没有?”

“成年了!”

“未成年,嗯?你还真说得出口!”

“我的样子显年轻嘛。”

这跟那个有关系吗?真是死不悔改。“你姐姐多大?”

“我是独生女”

“那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姐夫?”

“我去认个姐姐不就行了。”

忍耐,忍耐,打人是不对的,那是黑道才干的事,混黑道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亦江极力克制后,才没有伸手去掐那个一脸无辜的女子…

“我们去吃酸辣粉吧!”

揉揉发痛的额头…“我送你回家!”语气很中已经隐含愤怒。

“哦!”

他再次总结,此女虽顽劣,但还懂得识时务。

4

路灯周身闪烁着一圈明黄的灯芒,清冷的街道上,偶尔有相偎的归家情侣等待计程车,笔直挺拔的棕榈树干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城市,冬天的夜晚,寒冷得只听到风声…

楚亦江缴正车内镜,看着里面老老实实,不发一言的水悠,`她这么乖的时候很少,刚刚是不是真的凶到她了?

“你好像很怕感冒?”

“不是怕感冒,是怕感冒后要打针,而打针很痛!”想到打针时血倒流进针管,水悠的眼里又闪过一抹恐惧。

“打针好像不是很痛吧!”天不怕地不怕,又张牙舞爪的她居然怕痛,有点好笑。

“我把针刺进你肉里,你试试看痛不痛!”

“刀刺进肉里都试过了,那点痛跟蚂蚁咬差不多!”亦江无所谓地说着。

水悠却听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极怕痛的她难以想像刀捅进肉里是何等的痛楚!

但她能想像得到,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不管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逃窜的盗窃犯都不太可能乖乖被捕,总会负隅顽抗一番,而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殊死博斗,也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皮肉之苦。

想到这里,水悠转头看着亦江,他一脸沉笃地开着车,黑眸静如深海…

怜惜之情,由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