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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克衫穿在女孩身上显大,无法判断是女孩一不小心号码买大了,还是它来自于女孩的男友。

不合身的夹克衫导致他无法给女孩的性感指数打分,但八十五分已经是顾澜生二十二年来给一名异性打出的最高分值。

夹克衫罩在纯白礼裙上,这样的搭配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

礼裙为修身剪裁,长长的裙摆堆积在地上,让旁观的人都心疼起它的命运,就深怕有谁在上面踩上一脚,纯白色凭添了一个脚印。

倒是礼裙的主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残留于指尖的柔软布料触感还在,像幻梦,似乎只要伸手拽住,温暖香甜的躯体就会顺着指尖的布料纤维掉落于怀中,这缕幻梦陌生而新奇,想一探究竟确又裹足不前。

暗暗呼出一口气,顾澜生强行从那矛盾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一定是这个下午太过于无聊,又或者是这趟列车太过于漫长,导致他这么仔细去观察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姑娘。

这个陌生姑娘看起来还有点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对面男人评头论足的目光。

顾澜生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列车已经驶离城市地段,楼房商店少了,工厂道路在平原上交错,天色也亮堂了不少。

列车广播提醒着,再过几站就是科拉港。

思绪跟随流淌的车窗风景,道路工厂天色最终变成一抹蓝色线条,那抹蓝色线条类似于女人眼眸轮廓,妩媚柔和。

列车来到下一站。

后知后觉,顾澜生发现自己的目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女孩脸上,这个发现让他想抵赖都找不出任何借口来。

如果目光不是一直落在女孩脸上,他又怎么晓得女孩描了蓝色眼线。

生活中会描蓝色眼线一般为年轻女性,她们被归结为标新立异群体,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个群体。

女孩的蓝色眼线谈不上美,但不能否认地是,它在那一刻吸引住顾澜生的目光。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蓝色眼线,而不是女孩本身,顾澜生心里提醒自己。

他甚至于想好了以后偶尔在回想这一刻时,他会以“蓝色眼线女孩”来称呼这位,相信到那时他已经忘记女孩的长相。

这一站没人下车,上车的倒是不少,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年轻男女横在顾澜生和蓝色眼线女孩之间,蓝色眼线女孩一半面孔被挡住。

年轻情侣一上车就窃窃私语,半分钟后,共同宣布,他们从婚姻登记所回来,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完成终身大事。

车厢里大多数乘客给予了这对年轻情侣掌声,没给出掌声的有三人。

包方头巾的妇女因抱孩子不便以掌声祝福;一人是正在呼呼大睡的酒鬼;最后一位没给予掌声的是蓝色眼线女孩。

共结连理是人生中一件美好的事情,在热烈的掌声中女孩喜极而泣在自己爱人怀里,伴随这个动作,蓝色眼线女孩一张脸完完全全回到顾澜生眼中。

车厢发生的一切似乎被屏蔽在她的世界里,那双描着蓝色眼线的眼眸依然注视着窗外。

但,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看到那蓝色线条正渐渐晕开,像层次分明的画作遭遇了黄梅天。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车厢里的掌声还在继续,年轻情侣沉浸在祝福中。

顾澜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一步,目光直直——

那挂在那双眼角处的晶莹液体可是穿过车窗玻璃而来的雨点?还是来自于黄梅时节的潮湿空气?

就这样,顾澜生看着它悄悄从眼角滑落,变成淡蓝色的水珠。

那蓝色水珠可是眼泪?

顾澜生双手垂落,目光投到车窗外。

这光阴,有些危险。

危险得让他一颗心砰砰乱跳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二戈美腻上线~

平行世界(07)

“二零一二年一月十八日,摩尔曼斯克,太阳节,这天有个名字叫做顾澜生的中国青年搭乘了那趟往城市南端的列车,那是他二十二年来乘坐最漫长的一趟班车,漫长得让他产生错觉,列车到站时,他已经变成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变成老头子的顾澜生和他的老伙伴们炫耀车上的经历‘我遇到了一尾人鱼’。是的,他遇到一尾人鱼,一尾住在科拉港的人鱼,某天这尾人鱼偷了渔夫家的衣服来到岸上,稀里糊涂进了一个会行走的盒子。这尾人鱼心里有伤心事,她忍不住留下眼泪,然后事情糟糕了。人鱼的身份被坐在对面的中国青年识破,因为从她眼眶流出的眼泪是蓝色的,大海是蓝色的,蓝色大海是人鱼的家乡,所以,从她眼眶里留下的眼泪自然是蓝色的。奇怪的是,车厢里只有中国青年看到人鱼的眼泪,传说只有和人鱼有缘分的人才能有幸看到人鱼蓝色的眼泪。果不其然,后来,顾澜生和人鱼相遇了。”二十二岁的顾澜生坐在摩尔曼斯克唯一的轻轨电车列车上,那时他做梦都想不到,在一个艳阳天里,他会和某个人说出这样一番话,直把那个人惹得娇笑连连。

车窗外,天空飘落的雨点在即将落地时变成冰,冰雨仿佛是这趟列车的匆匆过客,在车窗玻璃留下几个脚印便渺无所踪,下一个站台,年轻情侣下车了。

顾澜生坐回座位上,蓝色眼线女孩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安静注视着窗外。

如果不是女孩的蓝色眼线从蔚蓝变成淡蓝,顾澜生都要怀疑挂在女孩眼角处的蓝色液体是否来自于他的错觉。

视线直直落在前方,此时,顾澜生已然说不清是在看车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着蓝色眼线女孩。

女孩换了一个坐姿,斜斜歪向一侧,那个位置正好和扶手形成一个L形,女孩身体往凹进去的那点缩。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看起来有点瘦”顾澜生心里模糊想着,“瘦女人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这个念想紧随其后。

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澜生再次把注意力从女孩身上拉离,下一站就是科拉港了,全神贯注盯着车窗。

这次把顾澜生注意力拉回地是幼童的哭声,“哇——”那声也惊醒部分昏昏欲睡的乘车,循着哭声,方头巾妇女一脸尴尬,双手紧拽她孩子的手,孩子不乐意了,继续扯开嗓音“哇哇——”

在诸多目光下,妇女只能放开孩子的手,脱离妈妈掌控,孩子的手快速往蓝色眼线女孩的方向,熟门熟路去找心爱之物,一个亮晶晶的小物件,那亮晶晶的物件正在发着光。

亮晶晶的光晕点来自于女孩无名指上的指环。

看清女孩无名指指环的特征时,顾澜生心里总结了一下:价值在七、八千美元左右的钻戒,专门为中产阶级量身打造,用它来求婚不失体面,让它在结婚礼堂上亮相也还算凑合。

所以说…

目光不受控制拉回蓝色眼线女孩脸上,从额头到下颚,从下颚再回到额头,顾澜生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想从女孩脸上找到能印证、或者反驳他猜想的蛛丝马迹吗?

“喂,你现在是已婚身份?还是有婚约在身?又或者…你无名指上的那玩意只是你用来阻挡公共场所上企图向你要手机号的家伙们?我知道长相漂亮的女孩都会用这种招数杜绝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在顾澜生把这番话在心里完默念一遍时,他的目光已经在女孩脸上来来回回几次了。

比较遗憾的是,他没从女孩脸上得到任何答案。

孩子们的眼睛天生会被一些闪闪发光的物件所吸引,孩子的手一点也没想从那枚钻戒离开的意思。

妇女只能频频向蓝色眼线女孩道歉,从俄语到英文,但女孩似乎听不懂妇女语的模样,她看着女童微敛着眉头,这是也是顾澜生从女孩脸上看到唯一的表情。

妇女仔细端详女孩的长相,似乎在心里已经确认女孩的国籍,但无奈她不会中文,也不会日语,韩文也不会。

最终,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还是“Sorry”。

刚说完对不起,孩子脸就趴在女孩手背上,显然,光摸已经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了。

也许咬一口或者舔上一口感觉会更妙,但没能成功,妈妈以一种老鹰捉小鸡的方式把她抓了回去。

“哇”孩子哭声大而宏亮,把那位醉汉从睡梦中拉回,醉汉大声咒骂。

数分钟后,孩子破涕为笑,醉汉再次回到他的梦乡,蓝色眼线女孩无名指上的戒指现在在孩子手上,孩子对着戒指上的钻石又亲又舔,妇女用英语对女孩表达着谢意,而女孩又回到她之前的状态中了。

女孩之所以把戒指给孩子是因为孩子的哭声和醉汉打扰到她吗?顾澜生心里想。

距离科拉港约还有一分钟车程,方头巾妇女在对自家孩子又哄又骗无果后,想强行从孩子手中掰下钻戒,但小家伙力气很大,钻戒自始至终被她拽在小拳头里。

妇女再用力,眼看孩子又要扯开喉咙了——

“不用了。”抢在孩子哭出来之前,蓝色眼线女孩开口。

不是很地道的俄语,发音…有点甜。

一时半会,顾澜生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用语来形容蓝色眼线女孩的声音,最为贴切地是夏日时现榨的雪梨汁,在雪梨汁丢了点冰块,靠在树干上,树荫下,喝起来清凉中带着微甜,很美好。

看着忽然开口说话的蓝色眼线女孩,方头巾妇女第一时间表情写着:原来你会俄语;第二时间则是对女孩说的话充满了困惑:你可是在说,戒指不用还回去?

“它是我昨天在夜市买的,五百卢布一个。”蓝色眼线女孩回应。

这话和刚刚的话串联起来可以理解为:那玩意不值钱,你孩子喜欢的话就送给她吧。

无奈看了自家孩子小拳头一眼,妇女冲着蓝色眼线女孩露出一口大白牙。

妇女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女孩松开抿着的嘴角,一抹笑意在她嘴角处若隐若现。

如果那笑容弧度能稍微高一点的话,一定也是一杯夏日的雪梨汁。

科拉港站到了。

方头巾妇女下车前指着坐落于港口周边的几十栋民宅,告诉蓝色眼线女孩她家就住在那里,如果到科拉港玩的话,她会很乐意充当东道主。

只是,这位女士忘了告知姓名门牌号地址了,还有,但愿在这位女士把她孩子玩腻的戒指丢进垃圾桶之前,能有人告诉她那玩意值五十万卢布。

至于那价值五十万卢布的玩意是蓝色眼线女孩为了避免招来狂蜂浪蝶使用的伎俩;是一段情感的凭证;还是属于婚姻的佐证不得而知。

伴随这趟列车抵达终点,一切将被尘封。

在科拉港上车的乘客不少,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十几名在科拉港上车的乘客中就三位是老人,这三位老人都穿着传统服饰,看样子应该是刚参加完太阳节的庆典回来。

顾澜生把座位让给年岁最大的老者。

列车缓缓启动。

顾澜生被挤到蓝色眼线女孩座位的扶手上,两位老人挨着他站在,面向窗。

也不知是列车电流所致;还是不满意年轻人不让座,站在蓝色眼线女孩正对面的老人膝盖数次磕到女孩膝盖。

第四次,女孩终于把投向车窗的目光移到眼前,眼前场景似乎让她感觉到诧异,片刻,女孩慌忙从站了起来。

磕到女孩膝盖的老者并没有坐到空出来的座位上,他嘴里说个不停,指着女孩眼睛,又再去指女孩的裙子,露出一口大白烤瓷牙。

想必,对远道而来的客人露出一口大白牙是摩尔曼斯克人待客之道了。

摩尔曼斯克州是俄罗斯最多元化的地区之一,有一百二十个民族在这片区域生活,每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传统文化和语言,嘴里说个不停的老者应该来自于这一百二十个民族之一。

具体老人说什么顾澜生不清楚,他猜老人一定是在女孩身上看到属于自己民族的特征,比如说蓝色眼线。

至于女孩听不听得懂老者的话顾澜生不知道。

两位老人在叽叽咕咕交流一通后,其中一位坐上女孩让出来的位置,车厢位置太拥挤了,不坐不行。

老人用蹩脚的英文和女孩说了声谢谢。

车厢回归安静。

女孩单手抓住车厢吊环,脸面向窗。

窗外,数以万计的货船邮轮把科拉港装点得像一座海上楼阁,每一个货船邮轮窗口都有灯光流出,有白色、橘黄色、粉蓝色、深紫色、淡黄色等等等。

数不清的灯光重叠交汇,像五彩缤纷的网。

五彩缤纷的网漂浮在摩尔曼斯克墨蓝色的天色下,像一千零一夜让孩子们念念不忘的飞毯,这飞毯载着一座彩色楼阁缓缓而来。

美得就像一帘天荒夜谈。

报时声响起。

“这个世界,只有摩尔斯克,你在下午四点才能看到美丽的海港夜景。”顾澜生想起那位不知名司机的话。

那位司机还说了。

“如果你身边有个姑娘,美丽的海港夜景在你眼里会凭添上浪漫。”

浪漫,多么俗气的称谓。

但是,好像很像那么一回事。

目光悄悄溜到女孩身上,这时顾澜生没法看清女孩脸上的表情,但现在这样也不错。

如果远远看过来,视觉会告知你,那对有着东方面孔的年轻男女此时此刻正相互依偎看美丽的科拉港。

女孩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三到一米六五之间,顾澜生一米八四,他肩靠在扶手上,女孩挨着他站立,车厢空间拥挤,女孩的身体几乎要落进他怀里。

挨上去,可以贴她更近,模糊间,顾澜生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悄悄说着。

艹!这分明是约翰的声音。

约翰是在顾澜生赫尔辛基的室友,总穿着纯色T恤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不纹身对外号称不抽烟每年冬季都会参加冬泳,一副纯良的样子。

但事实是,约翰就是一花花肠子,每月带不同的女孩回家,和女孩约会前有两样东西不能少:漱口水和牙线。这两样东西可以帮他清理烟草在他口腔牙齿留下的气味残渣,出门前一定不会忘记在外套兜里放上巧克力,当然,巧克力只给漂亮姑娘,一旦碰到漂亮姑娘约翰就会装模作样说出:“希望它能让你心情愉快。”

顾澜生可不是约翰,这个毋庸置疑。

余光中,顾澜生看到自己和蓝色眼线女孩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下一秒,迅速站直身体,和女孩之间的空间稍微被拉大一点点。

大大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在空气中形成小小的气流柱,气流微微推动女孩鬓角处细碎的发末,它们轻柔得像羽毛,缓缓飘往一个方向。

顺着细碎的发末,顾澜生看到形状类似小蝌蚪的小东西,那小东西也就和写在纸张上的逗号大上一点点。

那小东西是…粉色的。

顾澜生眯起眼睛,怎么来形容它呢?

一个粉色的逗号。

那个粉色逗号烙印在女孩耳廓上,被钳在近乎透明色的软骨组织里层,再细看它又像是一只迷你小蝌蚪,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小小的蝌蚪上。

这可是一只贪玩的小蝌蚪,一个月夜,它无意间窥见柏树的眼泪,太阳升起,柏树的眼泪变成结晶体体。

结晶体经历漫长岁月变迁变成琥珀。

又一个月夜到来,有人在琥珀里发现那只小小的蝌蚪。

平行世界(08)

蓝色眼线女孩又多了一样特征,耳朵长着形状像小逗号的粉色胎记,镶在几近透明的软骨头组织里,像无意间被困在琥珀里的小小蝌蚪,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