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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声线像融雪掉落在青石板上,又清又亮。

可是在念安徒生的《海的女儿》?还是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又或者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都不是。

若此时有豆蔻少女经过窗前听到朗诵内容,肯定会红着双颊低声说一句“羞死人了”。

少年正朗诵着,身段妖娆的吉普赛女郎如何以身作则,引导刚刚抛弃未婚妻的年轻军官如何在女人身上获取感官上的极乐。

听啊:不离左右的枪掉落在地上,像极发酵的白馒头取代了枪被小心翼翼捧在手掌上,只需他低下头便可以尽情摄取那粒红莓果儿的芳香。

天空变成晕黄色,有微风吹过,窗帘被掀开一角,女孩从高背椅上站了起来。

就像那名吉普赛女郎,腰肢扭动,沿途是集市,每人看到她那副模样都要说上几句轻佻语,她来一句答一句,眉来眼去大送秋波,拳头往腰一插,一派大胆风流作风。

最后,她把目光瞄准远方而来,手里牵着马的清俊青年。

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她很是乐意把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搅得翻天覆地,最后,不得不追随她不停扭动的腰肢。

她沉浸于热闹的集市里,沉浸于集市里女人妒恨,男人狂热的目光里,只是,她的妖娆模样看在远方而来的青年眼中甚至于连那匹马也比不上。

她心里不乐意了。

手搁在他肩膀上,眼睛牢牢纠缠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容许他逃离,让自己的身体更紧贴上,扭动的腰侧就像一个老旧的钟摆擦着他紧致的小腹左右摆动。

那声“够了”打断了缓慢摇晃的钟摆。

喧闹的集市远去,女人男人的目光化为空气,周遭剩下趋近于暖茶色的晕黄日光,他和她站在大片的昏黄色下。

此时间…

坐在高背椅上的女孩长成那个模样看上去有些陌生的女人;站在高背椅前朗诵的少年变成了宽肩窄腰的年轻男子。

此时此刻,女人的手正搭在男人肩膀上,两具躯体紧贴竖着站,一番卖弄使得细细的汗渍从女人鬓角汇聚,沿着鬓角,滴落时悄无声息。

也就刚刚落地而已,覆盖在上面的汗滴更大更急。

缓缓,戈樾琇抬起头。

她的即兴表演可是起到了效果?是否把远方的清俊青年沉静如水的眼眸搅得天翻地覆,马缰是否从远方而来的青年手中脱落。

搭在他臂膀上的手摸索着,顺着他的右手戈樾琇触到了自己的腰。

眉开眼笑。

宋猷烈的手正搭在她腰侧上。

第30章 明月别枝

戈樾琇触到宋猷烈落在自己腰侧上的手。

眉开眼笑。

下一秒, 身体被推开,这一下来得太急导致于她差点失去平衡, 刚站稳, 周遭光线大亮。

办公室的灯如数打开。

透过落地窗, 平原上万家灯火。

宋猷越正在把若干私人用品放进公文包里,戈樾琇三步做两步朝着办公桌, 一把抢走宋猷烈的公文包。

公文包被反手放在背后,笑嘻嘻问宋猷烈我刚刚表现力如何。

他瞅着她。

光线很足, 把宋猷烈那张漂亮脸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个清楚明白。

真扫兴, 她刚刚那一番卖弄没激起一丝涟漪。

“不行的话可以再来一段。”舔了舔嘴唇, 说。

“不用。”转身把外套挂在臂弯处,侧身背对灯光,黑色瞳仁铺着淡淡幽光,时明时暗, “表现力还不错。”

表现力还不错啊, 绕到他前面:“那这个忙你可是帮定了?”

没有应答。

她娓娓道来, 还着重强调自己和顾澜生的交情,大有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气。

末了, 用很是自我感动的语气自言自语“你一定想不到我也会去帮助别人,老实说, 我自己也想不到。”

说话间, 落日余晖已如数回归天际, 变成很亮的一撇, 形成虎视眈眈之状, 远山变成一道道剪影。

天黑了。

不见宋猷烈回应,戈樾琇急了,那声“宋猷烈”附带五分威胁五分质问。

“全部说完了?”他问。

不再掩饰自己不耐的神色,冷冷说:“你也知道的,我讨厌穿高跟鞋,更别提穿着高跟鞋扭来扭去了,这一切还不是为了…”

“我知道,都是为了那位和你交情很好的朋友。戈樾琇,”宋猷烈声音同样不是很客气,“你得分清楚,这位和你交情好但和我没任何交情,SN能源只开门做生意,不参与任何帮派争斗,真担心你朋友,你得去找国际救援机构,或者给大使馆打电话。”

戈樾琇想过宋猷烈会推脱,但没想到推脱之词会这么不给脸面。

“这么说来,你不打算帮我了!”顿脚。

“被挟持的人又不是你。”轻飘飘说着。

“你…”

“即使是你,也得由股东们投票决定这件事是交给警方处理,还是私下解决。”

“宋猷烈。”眼前一暗,大片阴影覆盖在她脸上,宋猷烈居高临下,状若大山压顶,声音往下降,“我…我可是按照你之前说的那样,把自己变成这幅鬼样子,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是…”

当天宋猷烈说过的那番话这会儿戈樾琇怎么也说不出口,垂眸,声音降得更低:“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宋猷烈,你要是敢忘的话…”

“我没忘,我是说过那样的话,”冷冽声线来自于头顶,“但我没让你采用那样别具一格的出场仪式。”

原来,是不喜欢她的出场仪式,也不知道这个“不喜欢”是不是建筑在她用枪顶在他绯闻对象头上。

“戈樾琇,你得感谢你的姓氏。不然…”指尖轻触她的头发,说,“你今天的行为铁定让你未来十年不能到美容院去弄头发。”

十几分钟前,戈樾琇在另外一个人口中也听到一模一样的言论,看来,的确是有办公室默契这个说法。

可真默契。

“宋猷烈!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一字一句,“帮还是不帮?!”

话音刚落。

“不帮!”

放以前,即使不帮,宋猷烈也会装模作样考虑三秒,现在…当真是翅膀硬了。

公文包狠狠朝他脸上砸去:“宋猷烈,你去死!”

她得是多天真才会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朝门口走去。

距离门几步之遥,戈樾琇看到之前她丢在地上的枪。

那个念头来的很快,一触即燃。

捡起枪,从小她玩枪就很溜,之前用枪并没有上膛。

这一次,实打实。

一个转身,枪口对准宋猷烈,虽然这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但一旦扣动扳机,结果都一样。

往前的脚步很稳,枪口对准射击目标。

二点五米的射程,一点五米,半米。

停在距离宋猷烈半米处所在,枪口对着他的左胸。

再怎么想,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上开一个窟窿都是一件对不起造物者的事情。

握枪的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抖动,被枪指着的人亦然。

“宋猷烈,你是知道的,我脑子不正常,所以,我总是做出很多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包括现在用枪指着你。”她和他说。

这话没半点夸张成份。

她是一名家族遗传精神分裂症患者,出入精神疗养中心对于她来说和上课下课一般平常。

很多时候,连戈樾琇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来呢?怎么就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来呢?

如此刻。

因为压根不相信,所以没握枪的手缓缓压在心上。

那里,不见任何一丝慌张,甚至于,很欢快,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一个劲儿催促着她:快扣动扳机。

甜美的声音很稚嫩。

戈樾琇觉得这个声音很像她十二岁时。

“快扣动扳机。”思想重复着那个声音。

有微风吹过,少年在用挪威语朗诵十四行诗:

我怎能把你比作夏天。

你比它更可爱,更温婉。

“快扣动扳机。”甜美的声音催促着。

“再给他一个机会。”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再给他一个机会。”思想重复着。

蠕动嘴唇,一字一句问:“宋猷烈,帮还是不帮?”

是为了和她交情很好的顾澜生吗?不,已经不是了,让她讨厌的是那句“不帮”,只要他改掉答案,她心里就会舒服了。

真的。

她只是需要他改掉答案而已。

被枪口指着,自然得改答案了,每个人在面对死亡时都会怯弱,连脑子不正常的人也会。

有一次戈樾琇觉得无聊,想试看看贴满警示的高压墙是不是虚有其表,触到时身体大力被弹回,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天空,原来,一名精神病患者也怕死来着。

从此以后,戈樾琇看到高压墙都会躲避得远远的。

在等待他改答案时,她的心情很好。

舒心看着宋猷烈好看的嘴唇,那嘴唇她是吻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吻过,有时吻着很美好,有时候吻着很苦涩,有时候吻起来又很愤怒,有时候又很悲伤。

侧耳倾听。

等待——

“不帮!”

甜美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于耳畔耳语:快扣动扳机。

对啊,得扣动扳机。

她的甜莓破坏了她的好心情,刚刚,她心情很好来着。

手指缓缓下压。

“砰”一声,枪声响起。

下一秒,子弹穿进沙发。

好了,好了,扣动扳机了,枪声响起了。

世界安静了。

只是子弹为什么会射进沙发呢,想了想,那可能是因为在扣动扳机时宋猷烈撞了她。

难不成,他在试探她是不是真舍得射击他。

真可笑。

的确她是小姨说的那样,是没良心的人。

戈樾琇身体被动往后倾斜,紧接,另外一具身体覆盖在她身上,再紧接着,手里的枪重重飞向衣架,衣架掉落,掉落时把几样办公用品也顺带扫落。

在大片“哗啦啦”声中,紧闭双眼,一张脸下意识间往着最为安全的所在,紧紧贴上。

回音散去。

周遭状若飓风过后的午后,闭塞,静寂。

但有那么一拨声响,似是穿透泥土而来,在静寂的午后“砰、砰、砰”个不停,伴随这拨声响的还有起伏不停的胸腔。

弄清这拨声响来源,戈樾琇扬起嘴角。

并不是真不怕死。

面对枪口,宋猷烈并不是真的不怕死。

这个念头让戈樾琇一扫之前的郁闷。

索性,打开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手也没闲着牢牢环住他颈部,脸从他的怀里一点点解脱出来,找寻目标。

“帮还是不帮?”恶狠狠说,“宋猷烈,你要是敢再说不帮的话我就咬掉你耳朵!”

是的,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可以做到,只需要呲牙的功夫。

即使不能把他耳朵咬掉,也可以在他耳朵软骨处咬出一个齿洞来,她知道那块是最好下口的地方,暗夜里,她不仅一次看到那铺在他耳朵软骨处的灯光,亮亮的像要穿过耳廓,耳廓上有淡淡一层绯红,煞是好看,舌尖轻轻卷过,那层绯红又深上一点点。

压低声音:“宋猷烈,再给你一次机会,帮还是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