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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 傻蛋, 傻小子。

这还是她的甜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掏钱送东西给她。

所以…所以!

她要解除她私自扣在他身上“可以为所欲为”的权限了。

以后,宋猷烈就是宋猷烈。

这么想来, 宋猷烈这小子还真是赚翻了,花了一百美元就拿到自由权。

走到年轻军官面前, 问先生您能把我送到法国大使馆吗?

年轻军官曾经和法国办事处人员有过交集, 这也让戈樾琇和法国大使馆人员的通话少了不少波折, 最后, 电话如愿被转到驻南非法国大使手上。

“贺知章先生目前在贵国访问, 我是贺知章先生的外孙女, 现在我有紧急事件需和贺先生取得联系。”如是告知。

数十分钟后, 久违的声音透过电波被传至戈樾琇耳畔。

有点悚人来着。

下意识间站直身体整理头发,用十分乖巧的声音叫了声“外公。”

和年轻的军官道别。

“你还会来南非吗?”他问她。

那声“不知道”在年轻军官热切眼神下变成了“也许会。”

“下次来南非,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喝最棒的南非啤酒。”

又是啤酒?

点头。

法驻约翰内斯堡办事处距离无国界医疗组织营地不远,想了想,戈樾琇硬着头皮再拨通驻南非大使办公室电话。

五点,戈樾琇坐上前往无国界医疗组织驻扎营地的车,她刚刚和顾澜生通过电话,顾澜生现在在宿舍。

再过六个半小时,戈樾琇就会离开约翰内斯堡前往法国。

之前,她还答应顾澜生说要在约翰内斯堡陪他来着。

不是不想,而是现在约翰内斯堡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她会偷偷溜到平原上的那栋房子里,偷偷干起给宋猷烈整理房间,给宋猷烈熨衣服的勾当。

怎么想,她好像对做那些事情上瘾了,哼着小曲,高兴时还会来一段土著舞。

见到顾澜生时,如果他问她,就说那是因为外公最近身体状态十分糟糕,她得去照顾他。

这合情合理。

这一次,到老爷子面前,她会好好表现的,把时间心思都花在讨外公欢心上。

车子在市区穿行。

SN能源标志性图腾蓝色新泽西桥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从商业广告到基础建设到环保宣传。

繁华商业街,多媒体屏幕正播放上月SN能源联合国际红十字组织的宣传广告,印有SN能源标志的空客747在一望无际的赤黄色泥地上滑行着,一群孩子跟着飞机跑,飞机停下,穿红十字卫生组织制服的志愿者从机舱搬出一箱箱物资,书本玩具球鞋一一送到孩子手上,孩子欢快的身影穿梭于蓝色国度的大街小巷。

蓝色国度叫摩洛哥,宣传广告末段出现SN能源的北非战略计划,和他们在北非主要城市即将完成的办公楼。摩洛哥是SN能源北非战略至关重要的一环,和国际红十字合作绝对是一个讨喜的方法,先让这个国家的人们对即将到来的能源企业充满好感。这是几天前戈樾琇在给宋猷烈收拾文件时看到的。

她的甜莓野心真不小,这个世界需要聪明的野心家们,她的甜莓就是其中一位。

不不,现在已经不是她的甜莓了,现在是宋猷烈。

五点二十分,车子驶离市区。

同一时间,正准备下班的张纯情从克丽丝那里得知,四十六楼好像出事了。

克丽丝是张纯情的助手,负责到四十六楼送文件,五点送完文件在总裁秘书室门口克丽丝和琼撞在一起。

琼是那种上洗手间时都能完美控制住自己尿尿声音的人,和琼撞在一起听起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别提是琼先撞到克丽丝的。

“琼脸色看起来十分糟糕,整个总裁秘书室气氛怪怪的。”克丽丝说。

介于到四十六楼送文件有特定时间限制克丽丝也不敢多呆,离开时她看到有几人行色匆匆往总裁办公室,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急救药箱。

这话让张纯情心里“咯噔”一下。

克丽丝下班了,办公室只剩下张纯情一人。

脚步来来回回,眼睛直勾勾锁定手机。

一咬牙,张纯情拿起手机,拨通宋猷烈的手机号。

宋猷烈的手机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自上个周日后,张纯情再也没见到宋猷烈。

上个周日,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原本张纯情是和贝拉去探望她生病朋友的,贝拉的朋友在国家生态园工作,这个生态园和宋猷烈的住处同处一片区域,于是,张纯情也买了花,再后来,在前往生态园途中,找了一个借口下车,脚熟门熟路来到宋猷烈家门口。

宋猷烈不在家。

这个周日,张纯情见到了一个多礼拜前拿枪指着她的女人。

在时尚杂志社打工时,张纯情很认同一名造型师的说法:漂亮的女人和美丽的女人是有区别的。

那位造型师打了一个比方。

在一个餐厅里,漂亮女人和美丽女人在同一餐桌上用餐,人们的眼睛在审美观驱使下会第一时间锁定在漂亮女人身上;用完餐,漂亮女人和美丽女人在同时站起,拿包,低头交谈,这时候,人们则会把目光投向美丽女人,被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所折服。

漂亮女人代表抢眼,美丽女人身上则烙印着美好。

梦露是漂亮女人但不是美丽的女人,而英格丽.褒曼是美丽女人但不是漂亮女人,那位造型师给出以上谬论。

当看到和宋猷烈一起出现的女人时,张纯情第一时间想到那位造型师的谬论。

即使是戴着一副很丑的眼镜,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好看的美丽女人。

庆幸地是,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宋猷烈的表姐。

美丽女人名字叫做戈樾琇。

戈鸿煊,戈樾琇,让人不产生联想都不行。

到底戈鸿煊和戈樾琇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地是,戈樾琇是宋猷烈的表姐。

这好极了。

戈樾琇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急需要理出头绪的是宋猷烈。

张纯情努力回想周日晚上宋猷烈送她回家时的情景。

一路上,他很安静,不对,宋猷烈一向都很安静,但现在怎么想张纯情都觉得那个晚上的宋猷烈所表现出的安静和平常的安静不一样。

那个晚上宋猷烈所表现出来的安静让张纯情下意识间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甚至于,移动一个姿势都得悄悄来。

把她送到家门口,宋猷烈和她说晚安。

她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胃有点不舒服。”他回答她。

原来是胃不舒服来着,张纯情当时松了一口气,她胃也不好,有时会在包里放上胃药,那时刚好包里放着胃药,张纯情把胃药给了宋猷烈。

周一下午,张纯情无意间听到总裁办公室的职员说宋猷烈破天荒让琼安排了四天假期,正因这四天假期,四十六层这几天的工作量骤然加大。

今天早上,负责监控室的大厦保全人员偷偷告诉张纯情,宋猷烈是这栋办公楼每天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人。

如果说…如果说胃不好,还加上高强度的工作量…这样也还好,万一…要知道,宋猷烈身上背负着“诺维乔克”的绰号。

这个想法一出,张纯情再也坐不住了。

她有自由出入四十六层楼权,一个月有一两次会进入宋猷烈办公室。

一出电梯,张纯情就看到琼和一名高个男人在低声交谈,高个男人张纯情知道,是约翰内斯堡市长的家庭医生。

看来,宋猷烈…不敢细想,张纯情找了一处所在隐藏起来。

很快,从总裁办公室又出来几个人,这些人一番在低估后由琼送进电梯。

整个四十六层楼顿时安静了下来,总裁秘书办公室房门紧闭,职员都下班了。

张纯情快步往着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锁,轻轻打开,再轻轻关上。

周遭安静极了。

踩在地板上的脚步状若无声,熟门熟路往宋猷烈的办公点,越过那个文件柜,上百坪的空间一览无余。

咋一看,张纯情还以为办公室遭遇了小偷,造访办公室的不是一名小偷,是一群小偷。

一名小偷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这是怎么了?放眼望去,但凡能搬得动的物件都被一一撂倒在地上,从落地台灯到办公室用品真是无一幸免,最触目惊心地是象征着SN能源的蓝色新泽西桥被一折为两半。

整个办公室惨不忍睹。

再往前一步,张纯情就看到背靠落地窗,坐在地板上的人。

还好,还好,张纯情放下心上的大石头。

宋猷烈完好无缺来着,他也许是累了,想偷偷打个盹。

蹑手蹑脚,来到他面前。

第一时间,张纯情看到落地玻璃上的裂缝,第二时间,张纯情看到缠在宋猷烈右手上的绷带。

捂住嘴,这一刻,张纯情知道。

这男人她是爱的。

是爱进骨子里去的。

因为深爱,所以能感知。

感知所爱之人现在身上所承受的痛苦,海一样沉,山一般重,为何而痛苦不想追究原因,只想着,能从他身上分担走痛苦。

眼泪从眼眶溢出,颤抖的手去触摸他手掌的绷带,缠了这么多圈,一定伤得很深,是在折断蓝色新泽西桥时受的伤,还是在击打玻璃时受的伤,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傻瓜,不是诺维乔克吗,这世界还能有什么难倒诺维乔克的。

嗯?

泪眼婆娑中。

张纯情触到了那双眼眸。

那双眼眸在淡淡看着她,声音淡淡问她怎么还不下班?

这淡淡的声线淡淡的眼神和眸底的愤怒眉宇间的哀伤形成最强烈的对比。

心绞痛着。

忘却自己的名;忘却自己的身份;忘却自己为何而来;忘却彼此的性别,她开始说起了傻话,说宋猷烈没东西可以摔了,要不你摔我,但你能不能手下留情一点,把我的屁股摔疼就好,别把我的骨头摔坏。

他在看着她。

迎视着他的眼睛,嘴里继续说着傻话,说宋猷烈你要不要吻我?

见他没反应,继续鼓动:“宋猷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嘴唇除了小时候被妈妈亲过没人亲过了,贝拉说,妈妈亲过的根本不算数,所以真正追究起来,这嘴唇应该是没人亲过,宋猷烈,你想不想当第一个亲它的人,我想它应该很柔软。”

“学弟也没亲过?”他问。

点头。

“学长也没亲过?”

点头。

“张纯情,你一直想保持这样的姿势和我聊关于亲嘴的事情吗?”

经他那么一说,张纯情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蹲在地上。

他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她挨着他坐下,两人肩并肩坐着。

看着一派狼藉的办公室发呆。

她说宋猷烈我们现在像不像是在灾难大片现场。

“是有点。”他说。

两人没再说话。

小会时间过去,她低声问伤得厉害吗?

“我很喜欢冰球。”答非所问。

这个她猜到了。

“有一支冰球队我特别喜欢,但有点倒霉,我喜欢的这支冰球队是大烂队,一支从来就未曾赢下一场比赛的大烂队,可因为是小时候就开始喜欢,我拿这支球队没什么办法,对于这支大烂队我总是报以‘总有一天会赢下一场比赛’的想法,每秒每时每刻,每天每天每年每年等待着,睁开眼睛时闭上眼睛时都在等待着,总有一天会赢下一场比赛的。”

每秒每时每刻,每天每月每年,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的等待似乎让他不胜负荷,缓缓垂下头,双手缓缓遮挡住脸,头缓缓搁在了膝盖上。

缓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手掌透出:今天,这支大烂队又输球了。

话是让张纯情听得稀里糊涂的,但那搁在膝盖上的头颅让张纯情又想说起傻话来了。

但此时此刻不是说傻话的时间,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以脉脉的柔情。

“张纯情。”他叫她。

“嗯。”

从手掌处传出的愤怒声腔像落地窗的玻璃裂痕,似乎下一秒就会幻化出无数的玻璃碎片:“今天,这支大烂队又输球了,而且还是以一种极为不光彩的方式输掉了比赛,所以…”

所以是什么,过了很久宋猷烈还没有说,在张纯情以为宋猷烈忘了那个所以时,他接下了之前的话:

“以后,不会再去关心这支球队。”

第74章 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