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烟一动也不动。
声音带着乞求:“小姨,我们回去吧,你也知道我精神总是不好。”
“阿樾。”贺烟的嘴唇在蠕动着,“小姨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
“不,小姨,我不答应。”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抢答。
从贺烟的眼角滑落下了一滴泪来,清清楚楚的。
那滴眼泪让戈樾琇心里发慌,蹭地站起,贺烟身手快极了,拦住她,把一个档案袋往她怀里塞。
被动接过档案袋,这是陈姓长辈之前交给贺烟的,档案袋还注有洛杉矶某权威医疗机构的标志,不知道贺烟把这个档案袋交到她手里做什么?
眼睛打着问号。
贺烟一张脸比平日里显得苍白,眼角处还残留着泪水的印记。
看着她,缓缓开口:“黑天鹅效应,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又,又来了。
贺烟目光移至她手里的档案袋上:“阿樾,打开它。”
如果按照贺烟的话乖乖打开档案袋那她就不是戈樾琇了,装神弄鬼后让她听她的,没门。
是的,没门!
把档案袋狠狠摔在桌上,掉头就往房门方向,打开门,脚步急促,迈向出口,逐渐,逐渐,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停下。
停下,抬头,仰望着苍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往回走了,再打开那扇房间门。
档案袋还在那里,封口还没拆开呢。
拿起,撕开封口。
里面放着几页文件稿,页面上的字体有些小,看了一阵子,戈樾琇才看出这是类似于鉴定结果单子什么的。
她今天精神状态极其的差。
用了很长时间戈樾琇才弄清楚页面上的内容,这些内容又是意味着什么,又花去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
勉强让自己集中精神,眼睛直勾勾落在页面上。
最终,目光死死盯在页面最后一行字体上。
那行字体可真费劲,把她的眼睛都看酸了。
眼睛一眨,一颗泪水滴落在页面上。
滴落在那行注明‘相似度达到%99.999’的字样上。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十七点四十一分十六秒,这一刻。
这一刻!
戈樾琇山穷水尽,弹尽粮绝。
宋猷烈,只能到这里了。
我和你,已无路可走。
空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形式,一颗颗一粒粒快速集拢,眨眼功夫,像天空撒下的一张大网,铺天盖地。
快要不能呼吸了,快要不能呼吸了。
不,她答应过宋猷烈,她答应过他的。
死死看着那个从小到大被她称之为“小姨”的女人。
一个声音在说着,“阿樾,别那样看着我,小姨也是利益集团下的牺牲品。”那个声音还建议她给她亲爱的外公打电话,她傻傻听从了,外公是不会骗她的。
如果不给外公打那通电话,戈樾琇也许不会那么的绝望。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谎言和利益组成的大坑。
跌跌撞撞离开那个让她几近窒息的空间,背后传来的那句“阿樾,小姨尽力了,但你不听话,小姨也是没办法了,阿烈不知道这件事情,阿樾,相信你也和小姨一样,会永远守护这个秘密,阿烈是从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像一曲安魂曲。
黑天鹅效应,那只黑天鹅一直存在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跌跌撞撞…
周遭都是陌生面孔,她怎么来到这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手指深深穿进发底下,发底的毛孔像一开一合的大喇叭,在叫嚣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连血带肉冲出她的躯体,然后,她又变成想也不想就把刀插进洁洁身体里的戈樾琇。
不,不,那万万使不得,那样,戈樾琇就永远回不来了。
现在。
她要以最为虔诚的心去等待,等待着,那些不安份的小家伙们一个个安静下来。
她尝试和小家伙们沟通,说起那天在向日葵花田睡了一个上午,那是在一个秋天,连草绒也有着万里骄阳的滋味,说某一天她折的那只纸飞机,不知道是否如她意愿中的去往海的另一边。
她唱起摩洛哥孩子们教给她的放羊歌曲,摩洛哥的天说变就变,暴雨将至,回家路上,以歌声安抚受惊吓的羊群们,特别是那些小羊崽。
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就像她是一个疯子。
不,不,先生们女士们,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以这种方式让戈樾琇安静下来,我相信戈樾琇会安静下来的。
终于,终于。
不停叫嚣的小家伙们一个个沉沉睡去。
脚步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上,走累了,站在一个公车站台上,看着一些人上车,又看着一些人下车。
有东西迎面而来,很是刺眼。
眼睛去找寻。
原来,已是华灯初上。
这个时候,人们要回家的。
可她呢,可戈樾琇呢?
戈樾琇就只有她的影子。
灯光光线把她的身影投递在地上,和她一样孤零零一个人。
缓缓蹲下,问她的影子:你说,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过来问我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了?你说,要是这时有人过来问我你在干什么时,我要不要嫁给他,当然,前提得是,未婚目前又没对象的男性。
影子沉默着。
沉默就等于默认。
很快,戈樾琇又有想法了。
瞅着她的影子,低声说希望他长好看点。
要一起生活很久脸蛋好看点的话,心情会比较愉悦的。
这一次,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她要和他一起生活很久。
会吗?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屏住呼吸等待着。
有一抹人影,在斑马线对面,和她连成垂直一线。
细看,那是一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也在看着她。
会是他吗?
年轻男子穿过斑马线,朝她走来,年轻男子身材还可以,脸蛋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切看起来像缘分天注定。
站起,整理头发,要给对方一个好印象,眼睛牢牢钉在那男人的身上。
此时,电话响了。
该死的,到底是谁。
她得抢在那个男子来和她搭讪前,打发掉这通电话。
眼睛继续锁定在那男子身上,接起电话。
电话彼端:“戈樾琇,你现在在干什么?”
是顾澜生。
“没干什么。”回答。
顾澜生继续问:“你声音怎么了?”
“我没怎么。”
快速挂断电话。
因为,那年轻男子已经来到她跟前了。
第138章 嫁给我吧(下)
戈樾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那名年轻男子就站在她身边,年轻男子既没问她在干什么也没有问她怎么了, 他就只是站在她身边。
问她在干什么问她怎么了地是顾澜生。
“在干什么, 你怎么了?”是一个人在极具孤寂时向这个世界发出的求助信号, 这个世界并没有舍下遗忘她\\他。
“你在干什么?”
“我现在很难过。”
“你怎么了?”
“我现在太难过了。”
是啊, 戈樾琇难过得要死,也许有个人和她说说话会好一点。
问她在干什么,问她怎么了的人是顾澜生, 隔着电波。
那束灼灼视线下,戈樾琇抬起头, 年轻男子正在看她。
抢在年轻男子开口前, 戈樾琇冷着脸, 转身, 背对年轻男子。
看着手机,她的影子也在看着手机。
约半分钟后, 戈樾琇给顾澜生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
问:“顾澜生, 你现在是一名未婚人士?”
“戈樾琇, 你吃错药了?”
问:“顾澜生, 你确定,你现在是一名未婚人士?”
“戈樾琇…”
“请回答我。”
“是,顾澜生现在是一名未婚人士。”
点头。
继续问:“顾澜生, 你现在无任何婚约, 也无相处对象。”
“戈樾琇…”
“回答我!”
“戈樾琇…”
“快回答。”
“是, 顾澜生现在无任何婚约, 也无任何相处对象。”
点头。
挂断电话。
一辆公车到站,公车所经路线就有大巴车站。
戈樾琇上了车。
在公车前往大巴车站途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司机让她给钱,可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只有卡,脱下腕表想给司机,司机无奈摇头示意她找个车位坐。
下了公车,进了车站。
车站公共讯息台显示,距离开往旧金山最后一班车还剩下十五分钟,办完购票手续,戈樾琇在最后一秒搭上前往旧金山的末班车。
戈樾琇给顾澜生打了电话,她和顾澜生说我得见你。
顾澜生问了她班车讯息。
刚挂断电话,手机就响了。
看着跳跃在手机屏幕上的来电用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总是让手机响也不是办法啊,车里还有其他乘客,可这通电话她是万万不能接的,现在戈樾琇连听宋猷烈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那要怎么办?
拉开车窗玻璃,她是上层车位,手机不管往哪个方向扔都会扔得很远,这样,她就不会听到手机铃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