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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噪音把她从约翰内斯堡带回夏威夷,不着痕迹,一地点点远离,身体直直的。

瞅了钟表一眼,才十点多一点,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要时时保持警惕,戈樾琇相信这个晚上她会很难熬,她不知道宋猷烈接下来会做什么。

冲着他白天的行为,她猜他未来几个小时会干点什么。

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看一眼时间,十点二十分,电视正转播美国冰球联盟,是美职冰联的两支顶尖球队间的较量,高手较量精彩程度可想而知,宋猷烈似乎被精彩赛事所吸引,压根忘了身边坐着一个人。

嗯,这很好,但愿比赛能更加精彩一些。

如戈樾琇所愿,比赛来到白热化阶段,再看一眼时间,十点四十分,宋猷烈依然把她当成空气,这不是恼怒的时刻,她应该庆幸。

是的,应该庆幸。

逐渐,逐渐,钟表上的点数这一刻是十一点,下一秒又变成十一点半,到底是十一点还是十一点半呢?奋力掀开眼帘,无奈还是看不清是十一点还是十一点半,迷迷糊糊,眼睛去找寻宋猷烈,冰球比赛还没结束呢。

不管是十一点还是十一点半,很快午夜就来临了,午夜来临,新的一天到来。

新的一天来到,她会离开夏威夷。

迷迷糊糊中,身体被放到更为柔软的所在,柔软到什么程度呢,柔软到状若躺在海面上。

躺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往遥远所在。

遥远的所在有海潮声,海潮声伴随海鸟鸣叫声,远远地有一个特别亮的点,那个特别亮的点很刺眼。

那到底是什么?

眼帘松动,几下,幽幽掀开。

很亮的那一点来自于日光落在玻璃窗上折射出的光芒。

日光?!

瞬间,睡意全无,坐起。

她现在是在床上,不是在沙发上,而时间…而时间已经快要来到六点半。

按照计划,七点半她就可以离开这里。

再检查一番,她还穿着昨晚的家居服,尝试活动一下筋骨,一切自如,用“一根头发也没少”应该可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所以…

从床上跳了下来。

所以!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昨晚是宋猷烈把她抱到床上来的。

宋猷烈…

顾不得穿鞋子,打开房间门。

房门一打开,淡淡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来到厨房,戈樾琇就看到宋猷烈。

宋猷烈在弄早餐。

看着宋猷烈的背影,尝试开口,但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那样倚着门框发呆。

像背后长了眼睛般“醒了?”他问她。

一步步朝他走去。

加了生姜胡萝卜块的鱼片粥在冒热气,卖相很好,他在切柠檬,一个柠檬分为两半,再取中间部分切成片,一片两片。

两片柠檬分别放进大号碗鱼片粥里,再叠加若干青葱,香气越发浓郁。

这光景…死死站立,勒令自己,不能往前。

一往前了,肯定会从背后抱住他,撒娇也好不撒娇也好,说点什么也好不说点什么也好,就只赖着他,赖着他哪里也不许他去,自然,她也是哪里也不会去的。

他开口说话,说鱼是他昨晚钓的,看完球赛他钓鱼去了,他还说,戈樾琇,你有点倒霉,你错过昨晚太平洋上空的繁星盛宴。

“它们近得我以为拿一个勺子就可以捞几颗星星回家。”说这话时,眼神明亮。

看着他,细细看着他,从眉到目,再从目到眉,来来回回几遍,低声问:就这样吗?

“你还想怎么样?”

所以是她想多了吗?还是不敢相信。

更低的声音在问着:真可以七点半离开这里吗?

淡淡嘲讽语气:“这事情要是顾澜生做的话戈樾琇会百分之百相信,但这事情一旦轮到宋猷烈话,就一定是阴谋?”

摇手,但不能否认地是,从她口中说出的“没…不是”有心虚成分。

“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一起晒太阳一起吹吹海风都做了,把船开到远离海岸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太平洋夜空群星,据说,漂亮极了,为什么不一起看看星星呢?可惜地是,那个打算带着一起看星星的女人睡得像猪。”

原来,原来带她到这里是为了看星星来着,这家伙为什么不早说,用个勺子就可以捞几颗星星回家,能不漂亮吗?

“怎么不叫醒我。”埋怨起他来了。

“数万里行程,那么漂亮的星空,怎么也得叫醒她,可你看看,她那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躺在金币堆睡觉,不是躺在金币堆睡觉,也是在梦中误闯巧克力工厂,她睡得那么甜,怎么舍得叫醒她。”

双颊发烫,揉了揉脸,脱口而出:“那等下次…”

话一出口,马上打住。

没下次了,不是吗?

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我去洗脸”逃难般离开厨房。

一番梳洗,坐在餐桌上,接过他递给她的汤勺,一口一口吃着鱼片粥,鱼片粥还剩下三分之二,汤勺掉落在地上,她呛到了,好不容易止住,却听得他淡淡说“就那么急着想离开。”才不是才不是,一抬头,眼前模糊成一片。

浮光中,他安静着一张脸。

眼泪从眼角垂落。

“戈樾琇,你再这样泪汪汪的话,我就不让你走了。”他说。

慌慌张张擦干眼泪,说粥很好吃。

想必,加了姜片胡萝卜柠檬青葱的鱼片粥,要变成类似于顾澜生的酸菜包子一样的存在。

他给她换了新餐具,轻声说:“慢慢吃,又没人和你抢。”

点头。

鱼片粥吃完,时间已所剩无几。

行李虽然不多,但国际航班规矩多地是,要有一样落下简直是要命。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脚却像被粘了胶水。

他先行从餐桌上离开,眼睛绕着他转,他打开双肩包,从双肩包里拿出若干物件。

之前被他收走的护照,卡,手机等等等等一一摆在她面前。

除去这些还多了一叠美元,他说戈樾琇你总是兜里没现金这是一个坏习惯,以后每到一个地方要检查兜里有没有现金,没现金记得去银行一趟。

宋猷烈的话让戈樾琇很困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讲这些。

老实说,这些听起来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呸呸呸,默念上帝佛祖保佑,再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让戈樾琇困惑地是,宋猷烈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要把这些给她,要知道,她总是丢三落四的,等到上飞机或者分开再给她也不迟啊。

“不要吗?”他作势要回。

呐呐收起证件。

“时间快到了。”宋猷烈指着腕表。

戈樾琇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隔着门板,戈樾琇听到宋猷烈的说话声,应该是接他们的船主来了,确认东西一样没落下,戈樾琇打开房间门。

是船主来了。

瞥了宋猷烈一眼,戈樾琇皱起眉头。

宋猷烈还穿着昨晚的帽衫,鞋也没换,手机充电器也没拔,商务电子笔记还放在一边,双肩包塌塌的,拉链都没拉上,这个时间点还有心情和船主聊他昨晚钓的鱼。

说好七点半离开,这会儿距离七点半也就只有五分钟,瞪了宋猷烈一眼,拔下充电器,充电器和商务电子笔记一起放进双肩包里,手再伸向搁在一边的手机。

背后,传来:“从夏威夷飞洛杉矶的航班只有戈樾琇。”

一顿,一呆,回头。

目触到的那张脸十分平静。

问:“你说什么?”

“九点十分从檀香山机场飞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乘客名单中,只有戈樾琇,没有宋猷烈。”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被宋猷烈弄糊涂了。

“真迟钝,”抚额,“换言之,就是戈樾琇自己要往哪里就往哪里,宋猷烈还要留在夏威夷过几天舒服日子。”

啊?

“还听不懂吗?戈樾琇欠宋猷烈的一次旅行到此为止。”

手机掉落在地上。

宋猷烈捡起手机,手搭在她肩上。

一字一句:“戈樾琇,现在到了分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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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快艇往着堤岸行驶,就像宋猷烈说的,戈樾琇要穿得漂漂亮亮离开夏威夷。

手紧拽着包,眼睛睁得大大的,很快,在岸边走动的人们衣服颜色清晰可辨。

上了码头,她要头也不回离开这里。

一步,两步。

连三步都做不到,回头了。

什么也没看到,身后什么也没有,之前,她还以为宋猷烈是在诓她来着,以为,她一回头,他就出现在她身后。

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做起事情来比她还要绝。

这样正好,这样也好。

念念有词,戈樾琇进了码头的流动洗手间。

关上门,先抖动地是肩膀,一直抖着抖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从塑料墙另外一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那女声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你哭得很伤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一抹脸,一手掌的泪水。

看着满手掌的泪水,说:“他说这里晚上星星漂亮极了,他说拿一个勺子就可以捞几颗星星回家,可他没叫我,因为没叫我,我什么也没得看。”

隔墙传来浅笑声。

问:“女士,您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

“不!”嚎啕大哭,“您不明白,他独自一人看星星,我让他独自一人看星星,我没能和他一起看星星,一想到他一个人独自看星星。”

手狠狠捶在心上,戈樾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睡得像猪:“女士,我现在这里疼。”

片刻。

“那晚上再一起看星星。”隔墙的女人说。

不,不能了,不可以了。

“还有…”心里委屈上了,“他让我一个人回洛杉矶,他说分开的时间到了。”

细细想,其实宋猷烈话也没错。

本来就是,本来就是分开的时间到了。

喃喃诉说着,他的话是没错,可是我在心里还是忍不住责怪他,他说得对,坏的一直是我…是我…

墙另一边,静寂如斯。

侧耳倾听,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位女士走了吗,她是不是觉得她的话前后矛盾,不仅前后矛盾还自作自受,所以不理她了。

这时,戈樾琇才想起还有航班要赶。

擦干眼泪。

打开洗手间门。

在打开洗手间门的那一瞬间,戈樾琇发誓,她以为自己遗落在另外一个时空,海还是那片海,天空还是那方天空,人们的模样还是人们的模样,只是,时空转换了,转换成一个没有秩序的时空。

流动洗手间前是街道,街道上随处可见追尾的车辆,这里四辆,那里六辆,车门全部都敞开着,车里都没人,人到哪里去呢,人在马路上人行道上飞奔着,逆行,不顾及红绿灯,甚至于,马路上还有超市购物车,数之不尽的人从超市门口涌出,其中还有穿超市制服的店员,他们在街道上飞奔着,有两人结结实实撞上,也不去理论,继续奔跑。

各种各样的汽车追尾已经让街道无法行驶,到处都是弃车而逃的人,弃车而逃的人混着从各种各样商店门口涌出的人,这些人无一都不在奔跑着。

飞奔的人中有大部分人一边奔跑,一边在讲电话。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世界大战吗?还是世界末日?!对了,警察呢?警察跑哪里去了?

所有人都在奔跑,就只有她一个人呆站着。

然后,有一个人从她身边跑过,和她说了句“快跑!”

下意识间,拔腿就跑,几步,迎面而来一辆机车,这是一辆逆行的机车,机车为了躲避人摔倒在地上,瞬间,头部鲜血直流,骑手也不顾及,站起,一瘸一拐跟着人潮。

戈樾琇停下脚步,拉住身边的人,问:“发生了什么?”

“导弹!”那人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