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小风诧异了,她看着赵司决道:“你明明是赵司决赵郎君,何必假装?”

话音刚落,她便后悔的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只怕赵司决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要说这世上有谁能一眼把他们兄弟俩认出来,那只有她澹台风了。

赵司决在秋狩时就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这才有向乐雅讨要自己那么一出,虽然抬高了自己的身价,让乐雅更加重视自己,可小风也并没有因此起过和赵司决相认的念头,因为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她不想拖累赵司决,可这个该死的赵司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着一双犀利的眼和狡猾的心思,居然会诈自己。

果然,赵司决慢慢俯下身,凝视着小风:“你还不肯承认么?”

小风一慌,后退了一步:“您说什么,我可不明白。”

赵司决想了想,低声道:“我知道你的为难,你若是在乐家待不下去了,尽管来找我。”

第九章 好心办错事

更新时间2014-5-24 20:10:08 字数:2763

小风这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赵司决知道这就是承认的意思了,心中一阵激荡,可他却面上不露,神态自若的抬起头,驱马前进,不再看小风。

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心中涌起了滔天波浪,这繁华的大街,这热闹的熙攘,仿佛一瞬间都远去了,他心中只回荡着一念头。

澹台风,你还活着!

我终于不必活在歉疚里,也不必跟个活死人一样碌碌度日。

澹台风,你是我的救赎!

一旁的赵司敏见自己的哥哥突然和一个小丫头说起了话,然后貌似镇定的往前走,其实也就他看得出来,哥哥的心神早就飞出去十万八千里了,顿时十分好奇,催马追了上去,好奇道:“哥,刚才那个人是谁?”

一连问了两遍,赵司决才回过神来,对赵司敏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梦么?现在我的梦变成真的了。”

赵司敏一阵疑惑,挠挠头,绞尽脑汁的想他说过的什么梦,再一转头,见哥哥又神游天外,顿时无语起来。

小风回了乐家,将买来的东西和几个丫头分了,又挑了一个精致的仕女陶俑送给乐雅,乐雅很喜欢,摆在镜台旁边,问小风都见了什么。

小风说话本来就有趣,如今侃侃道来,别说乐雅,把几个丫头也都吸引住了,她们也不是没出去过,可听着小风的形容,都觉得格外有趣,怀疑起小风说的还是自己亲眼见过的长安城么?遂都起了出去逛逛的心思。

乐雅也是个大方的,见丫头们央求,笑道:“你们既然想去,明日就去,我也好久没出去逛逛了。”大家一阵欢呼,乐雅更是禀告了窦氏,得到了一次出门的机会。

本朝风气开放,即便是乐雅这样的贵女也有出门游玩的,不过要带上婢女带上帷帽,不要让人瞧见了容貌便是了,可窦氏的规矩大,除了几个婢女外,还安排了四五个护院随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乐家。

乐雅换了一身胡服,骑着马,绿秀几个也都是这样打扮,一行人一边慢悠悠的任由马儿走,一边瞧着两边的热闹。

延平坊多是权贵世家的宅邸,一向安静,也没甚热闹可瞧,可出了延平坊,人便多了起来,越是靠近东坊市,就越是热闹,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个好那个好,时不时停下来买东西.

乐雅也不恼,反而笑着瞧着,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见前头便是一家胡姬开的酒肆,绿秀道:“娘子到酒肆里歇歇吧,这日头也毒了。”

乐雅自然说好,她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绿秀出面要了一间雅间,胡姬老板娘见来了大主顾,殷勤的带领几个年轻娘子往楼上走,而几个护院就留在大堂歇脚。

这家酒肆虽然不大,可收拾的干净,布置的也雅致,乐雅也不是头一回来了,也是真的觉得累了,坐在榻上由绿秀和青苗帮着捶腿。

另一个叫白芷的丫头则道:“过几日便是红香姐姐出嫁的日子了,咱们凑钱给红香姐姐买些东西做贺礼吧。”绿秀和青苗都说好,乐雅笑道:“你们要买什么?”

绿秀笑道:“我们是没什么钱的,太贵重的东西也买不起,不如娘子给出个主意吧。”

乐雅笑道:“我听三弟提起过,东坊市开了一家珍宝阁,有不少好东西,不如咱们去瞧瞧。”

有机会见见好东西,长长见识,大家自然是高兴的,也不说累了,立刻就拿了东西结了账转而去珍宝阁。

珍宝阁的掌柜姓裴,是个四十出头,留着一把美髯的中年男子,相貌颇为儒雅,说话也彬彬有礼,见乐雅带着一群人进来,知道乐雅是护国公府的娘子,很是殷勤的立刻请进了雅间,叫人上了茶汤点心,又吩咐伙计把镇店之宝挨个的捧上来给乐雅瞧。

乐雅笑着和裴掌柜寒暄,却冲绿秀和青苗使了个眼色,绿秀和青苗会意一笑,悄悄退了出去挑东西。

各式各样的珍宝一波波的送进来,又一波波的送出去,裴掌柜见乐雅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的样子,笑道:“不知娘子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在下也能帮着出个主意。”

乐雅想了想,笑道:“是我身边的一个丫头要出嫁了,几个丫头说要凑钱买一份贺礼,烦请裴掌柜帮着掌掌眼,挑个有好意头的,价格也不要太贵。”

裴掌柜暗暗叫苦,本以为是笔大生意,没想到是几个丫头凑份子买贺礼,可珍宝阁的东西就是最便宜的只怕她们都买不起,到时候东西挑好了,自己还得主动往下压价,岂不是要亏本,可乐雅在这坐着儿,他也不敢生出丝毫怠慢之心,只得叫人把些金银首饰捧上来给乐雅瞧。

女人没有不喜欢首饰的,乐雅瞧中了两支金钗,都是价格不菲,裴掌柜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推荐乐雅看一些其他的东西,可乐雅却没了兴致,见绿秀和青苗还没回来,便叫小风出去瞧瞧,小风出了雅间到铺子里一看,两个丫头正站在墙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色有些凝重。

小风觉得奇怪,走过去道:“两位姐姐,娘子在问你们呢,东西挑好了么?”

绿秀却一把拉住小风,示意小风往外看,小风抬头一看,只见三皇子李天佑正带着一群人围在珍宝阁斜对面的路口处,面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看其狼狈的样子应该是被打了一顿。

小风心中有些着急,看那老头儿,和裴先生有几分相似,可因离得远,又不敢确定,刚想去看看,便被青苗拉住了:“你疯了,那可是三皇子,狠着呢,得罪谁都别得罪他。”

绿秀也不忿道:“又在仗势欺人了,也真是过分。”

说话间,李天佑身边的恶奴又踹了那老头儿两脚,小风再也忍不住,万一真的是裴先生呢,裴先生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她刚想挣开青苗的手,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上前将那老头儿扶了起来,又和李天佑说些什么,李天佑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横眉怒目的指着那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可最后还是罢手了,带着奴仆扬长而去,而围着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了。

小风对绿秀道:“那个老翁好似我在扬州时候认识的人,我去瞧瞧,姐姐快回去,别叫娘子等急了。”

说着跑出来珍宝阁,绿秀拦之不及,跺跺脚,拿着挑好的东西回了雅间。

小风跑过去一瞧,还真是裴先生,顿时后悔没早点跑出来,又感激那男子替裴先生解围,连连道谢,那男子有些奇怪,看着小风道:“你是谁?”

小风感觉到裴先生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紧了一下,笑道:“郎君有所不知,这位阿翁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才刚离得远看的不清楚,如今细细一看才知道,多谢郎君替阿翁解围。”

那男子疑惑的看了一眼裴叙,点点头道:“既然是娘子认识的,那我就放心了。”又朝裴叙拱手:“裴先生,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了。”说完便带着两个小厮走远了。

小风有些吃惊,道:“裴先生,你把真实姓名告诉他了?”

裴叙苦笑:“娘子啊娘子,你今天可是好心办坏事了。”

小风越发疑惑,可裴叙却道:“娘子怎么出来了?可周密么?”

小风道:“无妨,我和乐娘子一起出来的,我和她们说你是我在扬州老家认识的人,正好去名正言顺吿个假,去先生住的地方瞧瞧。”

说着扶着裴叙进了到了珍宝阁,让裴叙在门外等,自己进去面见乐雅,乐雅一听倒没有怀疑,扬州发大水,有许多人都逃到京城讨生活,遇到故旧也实属平常,只是道:“你记得别回去晚了就成。”

小风道了谢,这才扶着裴叙往延康坊去。

裴叙住在延康坊还家巷,进了胡同数第九家便是,还家巷住着的多是军户,日子也不好过,因此房屋院舍都有些破败,裴叙住的院子反倒是整整齐齐,院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便是全部了,屋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

第十章 调虎离山的计策

更新时间2014-5-25 20:06:24 字数:3110

裴叙一个大男人,又没娶亲,也不会照顾自己,这倒在情理之中,可裴叙一进屋子,就跟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子大相径庭,反而手脚利落的关了门窗,趴着看了好一会,见没有尾随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风见桌子上的茶壶是空的,叹了口气,也不喝水了,道:“先生,刚才是怎么回事?”

裴叙揭了套在头上的白色发套和嘴唇下巴的白胡子,松了口气,这才压低声音道:“今天要不是娘子,我说不定就能混进二皇子府了。”

小风觉得奇怪:“你进二皇子府做什么?昨天见面你怎么没提这事?刚才那个年轻郎君是谁?”

裴叙道:“他叫谭诚,字永隽,他姨母是二皇子的奶母,在二皇子跟前也说得上话,我刻意和他结交,知道他是个坦诚忠厚之人,今儿又碰巧遇到三皇子,本想故意挨顿打,让他同情,顺势就跟着他去了二皇子府了,没想到娘子跳出来了,这二皇子府是去不成了。”

小风看裴叙说的话夹三带四,好多都是自己不知道的,不由有些着急,自打进了乐府,她一直把心思放在了讨好乐雅,在乐家站稳脚跟上,就没有和裴先生联系,如今看来,裴先生自己倒有了动作,语气便有些严厉:“裴先生,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轻举妄动。”

裴叙一顿,语气有些沉重:“其实是我听到了一些风声,二皇子很想得到虎踪剑,一直在调查澹台家的事,我怕查来查去查到娘子身上,便想着给二皇子制造一些假象,这才起了混进二皇子府的念头,我想我若是说听说过虎踪剑的下落,即便二皇子不相信,注意力也会集中在我身上,这样娘子也能安全一些。”

小风心中一酸,道:“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也要保重自己,李成璧不是个好糊弄的,万一知道先生您是故意骗他,他不动声色,顺藤摸瓜反而就知道了我,这样的话我才危险呢,更何况李天佑是个心狠手辣的,万一先生的算计出了差错,那谭诚没出手救你,你可怎么办?”

裴叙捋着胡须呵呵笑了笑:“我虽然不比你有功夫在身上,可跟随将军这么些年,手脚也算灵活,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吃亏呢。”

又说出了和谭诚认识的经过:“他父亲是二皇子手底下的将军,谭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只可惜,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不愿意守着,也改嫁了,他一个人在姨母的资助下一边读书一边做点小生意,二皇子听说他的勤奋好学,时常叫他过去说话,又喜欢他的忠厚老实,他在二皇子府人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前阵子突然找到我,说这院子曾经是他父亲在外打仗时,母亲带着他住过的,后来父亲升了官,家也搬了,他梦见父亲托梦,一定要把这宅子买回来,我一听他和二皇子有关系,就硬是拖着没卖,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小风道:“先生既然夸他,想来人品不错,只是先生切莫再打李成璧的主意,他不是个好缠的,把你自己陷进去了倒不值当,至于虎踪剑,别人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我身上的。”

裴叙答应不再轻举妄动,小风这才松了口气,犹豫一下,还是把和赵司决相见的事情说了:“我没想到果毅会试探我,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他现在是勋国公世子,有他暗中助我,先生也不必担心了。”

裴叙一听小风的身份泄露了,大吃一惊,及听到知道的人是赵司决,又松了口气:“既然是赵郎君,想来是没有大碍的,有他在,也能帮着打听窦娘子的下落。”

小风点头:“我在乐家这一阵子,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有些事情还是不好打听,只怕还要过一阵子才成呢。”

裴叙安慰道:“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娘子的安危最重要。”

两个人又密谈半个时辰,小风这才说回去,临走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无奈的叮嘱裴叙:“先生也要照顾好自己,别饥一顿饱一顿的,如今我也能名正言顺的过来了,改天帮你置办点东西,看着好歹像是个过日子的,这又不是以前,风餐露宿的凑合着也无妨,要住上好一阵子呢,这么冷清,别人看了也不像。”

裴叙乐呵呵的:“就听娘子的。”

小风紧赶慢赶,赶在天黑前回了乐家,乐雅正和几个丫头挑送给红香的首饰,见小风回来了,关切道:“那个老翁如何了?”

小风笑道:“挨了些拳脚,虽没有大碍,可到底上了年纪,只怕要养上几天,说来也是巧了,没想到在长安也能碰到认识的人。”

乐雅笑道:“这便是缘分了,那老翁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小风摇头:“去年家乡发大水,一家子能活一个就不错了,也不知道他这么大的年纪一路怎么熬到了长安。”

乐雅叹气:“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又叫人拿了几贯钱叫小风带去:“既是你的同乡,你少不得接济一些,也是积德的事。”小风十分感激,道了谢。

在乐家这段日子,她倒是真心喜欢乐雅,觉得她温柔和善,出手大方,且并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和那个陆小黛一比,她更像世家出身的贵族女子,这样的乐雅,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表姐窦良箴。

窦良箴是窦家长房的嫡长女,她母亲姓蒋,和小风的母亲蒋夫人是同胞姐妹,蒋家并不是世家,相反,和澹台氏一比,家世太过寒微,可蒋家两姐妹却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蒋大娘嫁给了澹台庆,蒋二娘嫁给了窦铎,还有一个弟弟蒋三郎,是小风和窦良箴的亲舅舅,也在那场杀戮中去世了。

小风心中一痛,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窦良箴,以慰窦氏全族的在天之灵,更重要的是,找到了窦良箴,自己从此也就多了一个亲人,不用在午夜梦回时一遍遍的回想父亲的嘱托和祖母送她走时带泪的微笑。

澹台风,澹台庆的第一个女儿,澹台氏的十六娘子,在女儿稀少的澹台家,她的身份无疑是最尊贵的,父亲对她十分疼爱,时常抱在膝上哄着,就是在给兄长们讲解兵法的时候也不例外。

澹台家的子弟从小不读四书五经,只读孙子兵法以及祖祖辈辈们打仗留下来的各种兵法精要和手札,她从小坐在父亲膝上,耳濡目染。

因为过目不忘的缘故,倒比几个哥哥学的都要好,她的早慧让父亲惊喜,也让母亲担忧,明令禁止她跟着学兵法,可父亲私下里却拿出那些澹台氏相传了几辈子的兵法精要教她,让她一句句背下来,说如果万一澹台氏出了意外,这些兵法也是保不住的,与其留给仇人,倒不如让她记在心上,传承下去。

她以为父亲是杞人忧天,没想到真的有那一天,父亲自刎,澹台氏居住了上百年的祖宅被祖母一把火给烧了,母亲抱着父亲的尸身痛哭不已,祖母却把她抱给了裴先生带走,还笑着让她别害怕,祖母的那个带着眼泪的微笑和背后冲天的火光在她心上烙上了深深的痕迹,也烙下了深深的恨。

总有一天,她要将杨承嗣掘坟戮尸,为父亲报仇,为澹台氏死了的上千人口报仇,为窦家报仇,让这天下人,包括李繁君,都跪在澹台氏的坟墓前忏悔!

自打能名正言顺的去看望裴先生,小风就往还家巷跑了一趟,给裴先生置办了一些棉衣被褥,裴先生不缺钱,可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眼见着天气渐渐冷了,还是穿着那身夹衣。

小风无可奈何,只有替他置办好,裴先生在还家巷的日子也算是半隐居了,见人的时候总要装扮成白胡子老头儿的样子,以前还家巷的人见他孤苦伶仃一个人,还时常接济些。

如今见忽然有了个年轻娘子过来照顾,都觉得奇怪,一打听,都知道了小风是在乐家当差的婢女,和裴先生是同乡,都说有缘分。

等到立了冬,便是滴水结冰的天气,乐雅也极少出门了,倒是赫连璎珞和陆小黛时常来家中玩耍,自打被赵司决揭了底儿,陆小黛就很少出席什么宴会了,倒是常来乐雅这儿,来一回就要骂一回赵司决。

乐雅听了心中也觉得烦,可又不好明说,只得强撑着听着,还要安慰几句。

小风因为在书房当差,倒是没亲耳听到,听绿秀说起时暗暗地乐,决定哪天见了赵司决一定要告诉他,他一向以谪仙自诩,还从没听过有人这么骂他呢。

红香赶在过年前便出嫁了,对方是乐府的一个管事,听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又年轻,容貌也俊朗,大家都说红香交了好运,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又听说红香出嫁,乐雅赏了不少金银珠宝,更是羡慕,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乐雅的院子里挤呢,乐雅一概不理会,她听窦氏说过,仆人不在多,尤其是贴身服侍的奴婢,要的就是忠心,遂那些一心求富贵的,她是一点也看不上眼,不过这件事倒是让她想起了小风。

第十一章 我不嫌你长得丑

更新时间2014-5-26 20:12:51 字数:2962

小风自打红香出嫁就正式在书房当差,素日很少出门,并没有因为乐雅对她的看重而时常套近乎,反而谨遵自己的本分,除了偶然出门去探望那个故旧老翁,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让乐雅越发看重,觉得她宠辱不惊,很沉得住气。

乐雅觉得,她身边的丫头要忠心的,多得是,可小风这样的却是头一次见,有时候,她觉得小风压根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读过书,懂规矩,识大体,稳重可靠,又有见识,根本不像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

有时候乐雅瞧着,觉得小风比陆小黛更像大家闺秀,只是容貌寻常了些,嘴角那颗黑痣一直是大家因为嫉妒小风而暗中嘲讽攻击的对象,乐雅听了几次,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因为如此,倒让她越发的抬举小风。

小风一听乐雅要带她进宫就呆住了,连连摆手:“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定会给娘子丢脸的。”

绿秀笑道:“上次去放春苑怎么去了?无妨,你只管跟着娘子便是,又不要你出面应酬。”

小风有些犹豫:“我原本就不是贴身服侍娘子的,这样的体面落在了我身上,别人可怎么想呢?还请姐姐和娘子说一声,叫别人跟着去吧。”

绿秀暗暗惊讶小风的机敏,随即笑道:“你也别小瞧人,娘子身边哪个是没见识过的?以往都跟着去过的,娘子想着你是新来的,特意抬举你呢,你不去岂不拂了娘子的面子?”

小风一听这话便不好不去了,只得又向绿秀请教了一些宫里的规矩。

年前宫里的宴会一向少不了,都是一些贵族子弟聚众玩乐,乐雅自矜身份,这样的事很少参加,可这次宴会却是玉宁公主办的,乐雅自然要到场。

玉宁公主虽然嫁给了乐绍,可因为李繁君格外疼爱这个女儿的缘故,不仅让人建了公主府,还时常让公主夫妻二人进宫小住,因此玉宁公主虽是乐家的媳妇,但在乐家却极少见到。

这次设宴,玉宁公主便是在宫中举办,宽敞的宫殿里放着炭盆,四面窗户都紧紧关着,门口也垂了厚厚的棉帘,屋内温暖如春,殿中央放置的赤金熏香炉鼎里燃着梅花香,雅致而又奢华。

乐雅到的时候,玉宁公主正被一群女子围着说话,见乐雅来了,都识趣的让出了位置,乐雅和她们也相互见了礼,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话的是李繁君的一个妃子,封号丽,是个容貌瑰丽的美人儿,年纪倒和玉宁公主差不多,撅着嘴一副告状的样子:“…我倒也罢了,可她怎么敢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实在是气人。”

玉宁公主笑道:“你也别诉苦了,父亲喜欢,别人有什么法子?”丽妃见玉宁公主不答腔,讪讪的低了头不说话。

乐雅便猜测她们说的便是宠冠**的萧妃了。

萧妃,小字倾城,是萧后主的嫡亲公主,母亲窦皇后乃是窦家家主窦铎的亲姐姐,出身高贵是不用说的,容貌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萧后主临终前怕萧倾城落入杨承嗣之手,又不忍心让女儿赴死,便叫人秘密护送出宫。

只是天意难测,萧倾城避过了杨承嗣,却没避过李繁君,十八岁的萧倾城一下子俘获了李繁君的心,李繁君登基后将其封为萧妃,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却仍然宠眷不衰,是**第一人。

李繁君是个明智的君主,可也是个男人,随着天下安康,四海升平,他也渐渐被繁华迷了眼,失去了以往励精图治的志向,对萧倾城也越发的纵容宠爱,只是萧倾城不喜欢见外人,李繁君也不想让别人见识萧倾城的美貌,因此萧倾城一直深居简出。

也是因为这样,其余的宫妃觉得萧倾城太过受宠,心里便有些嫉妒。

别人不清楚,可乐雅是见过萧倾城的,容貌的确配得上她的名字,可人也十分傲气,因为看不起乐皇后的出身,从来没有以妃嫔的身份请过安,还曾经像对待婢女一样使唤玉宁公主,那份睥睨天下的傲慢劲头,也真的很难让人喜欢。

可别人就是再厌恶,只要李繁君喜欢,她便能在宫里横着走,如今就是乐皇后也不怎么搭理她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

屋内一片笑语殷殷,绿秀跟在乐雅身边服侍,小风却只能站在殿外廊下候着,还有八九个婢女,也是其他娘子带来的,即便穿着棉袄,可也冻得直发抖,小风无奈,缩了缩肩膀,早知道来受冻,还不如不来呢。

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过来,小风赶忙低眉顺眼的站好,眼角余光却看到四位皇子及七八位郎君说笑着往这边走来,其中便有赵司决。

小风感觉到赵司决看了她一眼,越发的低下了头,可没想到李成璧却停在她面前,笑着对赵司决道:“果毅,这便是嫌弃你的那个丫头吧?”

赵司决瞥了一眼身姿如松却低着头扮乖巧的小风,淡淡一笑:“谁嫌弃谁还指不定呢,长得这么丑,白送给我也不稀罕。”

诸人哈哈大笑起来,李成璧饶有兴趣的看着小风:“你不愿意跟着果毅,可愿意跟着我?我可不嫌弃你长得丑。”

小风又不能不答话,又怕说了什么话露出了破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嗫嚅着说了奴婢两个字便哭了起来。

李成璧一愣,李元泰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二弟,你瞧你把人家吓得,到底是个奴婢,别为难她了。”

李成璧微微一笑,恢复了刚才开玩笑的神态:“听说雅儿很是喜欢这个丫头,若是知道被我吓哭了,可要找我算账呢。”

一边说一边和李元泰进了殿内,不知道是谁开玩笑道:“只要你李成璧开口,这个丫头就是再喜欢,乐娘子也会双手奉上的。”

小风一直低着头跪着,赵司决走在最后,看了小风一眼,这才进去。

小风松了口气,赶忙站了起来,佯装擦眼泪,实际上刚才一滴泪珠没掉,只是想向李成璧示弱罢了,可旁边一个团团脸的丫头却目带怜悯递了一张帕子过来:“谁叫咱们是奴婢呢,这也是难免的。”

小风有些诧异,可还是接过帕子低声道了谢,那个丫头却小声介绍起了自己:“我叫碧珠,我们家娘子是英国公府的亲戚。”小风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英国公府是赫连家。”

碧珠笑了笑,又捂住了嘴,眼睛骨碌碌直转,和旁边那些恭谨严肃的丫头格外不同:“我们家娘子和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可是定过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

小风微微一笑,想起了小时候曾远远见过的赫连卓,他是英国公赫连勤的长子,很是敦厚沉稳,赫连勤有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个游方郎中,这在当时是个丑闻了,出身高门的贵女嫁给了一个操贱业的郎中,赫连家让人笑话了好一阵子。

后来才知道,那个游方郎中姓顾,名询,是南方世代行医的大家族顾家的嫡三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这个顾询却因为不服家族管束,放着好好的太医院的太医令不做,跑去做了游方郎中,顾家便和他断绝了关系,与赫连娘子的婚事自然也不被认可。

赫连娘子跟着顾询走走停停,过上了流浪的日子,后来也和赫连家失去了联系,直到赫连勤接到消息,说妹妹和妹夫俱已去世,只留下一个孤女,这才派人把外甥女接了过来,并做主让她和自己的长子订了亲。

赫连勤的妻子林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贤良淑德自不必说,规矩很严格,人也很挑剔,她虽然怜悯顾娘子,却并不希望这个孤女做自己的儿媳妇,还是长媳,可她又习惯了听从赫连勤的话,对顾娘子慢慢的也就成了恨铁不成钢,费尽心思教导,希望她成为自己希冀的那种儿媳妇。

可这个顾娘子却是在乡野长大,从小跟随父亲学得一身医术,也爱好这些,遂只看医术,只爱药草,其余的一概不放在心上,时间长了,和林夫人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也不知现在这位顾娘子是按着林夫人设想的成为一个端方之人还是任性依旧,不过今天顾娘子能进宫也在意料之中,林夫人要面子,肯定会带着未来的儿媳妇同进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