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他见过的年轻娘子也不少,有的出身高贵,却或是傲慢无礼,或是自矜身份,有的出身卑微,却或是奴颜媚骨,或是仗势欺人,小风这样的性子让他眼前一亮,觉得好似旧友重逢,与她说话都格外温馨暖人。

小风却觉得谭诚很傻,但傻得可爱,其实谢玉刚开始发难时,小风还没放在眼里,只要她报出乐家的名头,谢玉自然就蔫了,可谭诚却跟愣头青似的冲上去替她讨公道,说真的,她没见过这样的人,心里还是有一丝感动。

第十八章 久别重逢

更新时间2014-6-2 20:13:42 字数:2999

这次上元节,虽然没有高高兴兴的观赏花灯,但小风和谭诚都觉得收获了一个朋友,都觉得挺满意的。

回到乐家,乐雅进宫了,她回来后小风便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她,故意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都怪我不好,给娘子惹了麻烦。”

乐雅笑道:“傻丫头,一个谢玉,我还不放在眼里,改天我就告诉哥哥,让他把谢玉教训一顿替你出气,倒是谭郎君,二皇子很是看重他,他却受了这样的委屈,少不得叫谢玉登门道歉。”

上元节结束后,小风就一直呆在乐家没有出门,一来也实在怕惹事,她现在是越低调越好,二来也是因为乐雅在家的时候多了——没有主子在家里,做奴婢的反倒出门闲逛的道理。

一直到了上巳节,满长安的贵女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出门踏春,乐雅也不例外,往年她都是受邀请的那个,今年却一反常态,打算和玉宁公主一起在宫里办一场赏花宴,宴请满长安的贵女,为了这事,乐雅在宫里小住了半个月,和玉宁公主一起亲自筛选宴会上会摆出来的各色花卉,连带着花市上的花儿也都涨了价钱。

小风也终于有机会出门了,她先去看望了裴先生,继而到了赵家所居住的胜业坊找赵司决,自打赵司决认出她的身份,她就想找个机会和他见一面,可一个是长安贵公子,一个又是诸人都认识的乐雅身边的丫头,若这两个人私下见面,被人发现了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波。

遂小风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冒险去找赵司决,也是走投无路了,她本以为进入乐家后寻找窦良箴的事情会很顺利,可没想到乐武治家甚严,窦氏也把内宅管的滴水不漏。

乐家就那几个人,乐绍常年和玉宁公主一起住在宫里,乐安又是个不着家的纨绔,家中只有乐雅一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窦氏便会知晓,小风几经犹豫,到底没敢轻举妄动,如今去找赵司决,也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听说过窦良箴的下落,也好过自己没头苍蝇似的。

她也不敢贸然登门求见,只装作传话的小丫头,告诉赵家的门房:“我家主人是东坊市清音阁的掌柜,前儿和赵郎君说好了的,有了好的琴便知会他一声,如今我奉掌柜之命前来传话,还请行个方便。”

赵司决爱琴如痴是人尽皆知的,门房的人也不敢不报,赵司决一听这话便觉得奇怪,他并没有和清音阁的掌柜有什么约定,半信半疑的出了家门,远远地便看到了躲在人群里的小风,心中一震,想着小风既然冒险来找他,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遂神色一肃,假装没看到她,慢慢踱步朝清音阁的方向走去。

出了胜业坊,赵司决七拐八拐,进了平康坊。

平康坊多是**楚馆,晚上热闹,白天却寂静无声,赵司决进了流莺馆,守门的一见是他,本来还迷迷蒙蒙的打瞌睡,瞬间就清醒了,小跑着追了上去,扯着嗓子喊:“桑姐儿,赵郎君来了。”

小风跟在赵司决后头,见他居然进了平康坊,暗骂了两句,及看到他进了流莺馆,这才跑到后门,花了点钱混了进去。

赵司决坐在流莺馆最红的桑姐闺房中,神情悠闲,一只手拨弄琴弦,一只手端着琉璃杯,里面是如血一般的葡萄酒,桑姐是个妖媚的美人儿,跟没骨头一样依偎在赵司决身上:“赵郎,你好久没来了。”

赵司决笑道:“你怎么不出门踏青啊?”

桑姐撅起了嘴:“我这样的人,能去哪儿呢?”

赵司决摸了摸她如玉一般的手,道:“乖乖的,回头我给你谱两首曲子,让你再压杏芳一头。”

桑姐顿时眼前一亮。

杏芳也是流莺馆里极受欢迎的美人儿,以前和桑姐并称为流莺双秀,后来桑姐有了赵司决替她谱的曲子,就压了杏芳一头,杏芳也不甘示弱,苦练舞姿,两个人势如水火,常常互相攀比,以压倒对方的风头为乐。

如今桑姐也是害怕赵司决不再继续帮她,那她就没有对付杏芳的杀手锏了,遂对赵司决百依百顺,知道他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呆着,便顺从的出去了,帮着关上了门,让人不许靠近。

在淙淙的琴声中,桑姐闺房的窗户“咯噔”一下被打开了,小风轻巧的翻身进来,又关了窗户,赵司决看着她,琴声戛然而止。

青梅竹马的知己,在时隔七年后,在经历了生死之别后再次相见,这滋味不言而喻。

赵司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风,还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小风冲他翻了个白眼,坐在他身旁:“傻了?见鬼了?”赵司决慢慢摇摇头,手有些颤抖的伸出来,握住小风的手:“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小风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手:“这不是梦,我还活着,父亲去世前几个月,一直有所感,所以他亲自督促,让我背下了家中珍藏的兵书,他说,人可以死,这些兵书不能毁了,本来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倒是一语成谶。”

赵司决有些震惊,他可是见识过澹台家放置兵书的书房的,足足有十几个书架,即便小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要把那么多兵书背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风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信,淡淡笑道:“我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捡重要的记在了心里。”

她没有多谈这件事,而是说起了找他的目的:“我想请你帮我打听我表姐窦良箴的下落。”

赵司决眉头一皱,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乔装打扮进了乐家?”

小风点头:“我刚开始以为表姐被藏在乐家,可在乐家呆了半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我觉得我找错了线索,可一时间又不能立刻离开乐家,所以想请你帮忙。”

赵司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来找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小风道:“我就是找到了你,你能跑到乐家把我表姐救出来?再说了,我这不是找你了么?”

赵司决赌气道:“不帮!窦良箴是你表姐,可不是我表姐,等你被人藏起来了我再出手。”

小风气的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帮不帮?帮不帮?我可是头一次向你低头,你居然敢不帮我?”

从小到大,赵司决没少被小风欺负,如今小风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耳朵,就好像两个人还与从前一样,在安良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像两个人之间没有那如鸿沟一般的七年,赵司决的眼睛一热,顺势抱住了小风:“傻子,你的话,刀山火海我都去。”

小风一怔,慢慢伸手抱住了赵司决,声音里有一丝委屈:“果毅,我好想你。”

赵司决的眼泪终是没忍住,滚烫的泪落在小风的脖子上,让她感觉如同被灼伤,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相拥着,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小风推了推赵司决,赵司决没动,小风道:“还抱上瘾了?赶紧松手,替我想想办法。”

赵司决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可目光还是锁在小风身上,他看到小风嘴角的黑痣,皱了眉头,伸手去摸:“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真是难看。”

小风不自在的笑笑:“没办法,安全最重要,画成这样,最起码没有男人敢打我的主意了。”

赵司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思索起了小风说的事情,道:“虽然你说窦良箴还活着,可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是劝你别抱太大希望,就算她活着,她如今的境地也很难想象,你看萧倾城,居然成了李繁君的宠妃,想想就觉得恶心。”

小风眼神一黯,窦良箴是她的表姐,也是萧倾城的表妹呢,萧倾城沦为如此境地,窦良箴会比她更好么?她真是无法想象窦良箴沦为别人的小妾或者玩物的情景。

赵司决道:“更何况,若是真的有人把窦良箴私藏起来,定会百般遮掩,我们轻易也找不到线索,可一旦有所动作,又会惹人注意,我反倒觉得不如让萧倾城来做这件事,窦良箴可是她的表妹,她肯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风摇头:“无缘无故的,你去请她帮忙,她肯定会疑心,到时候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萧倾城可不傻,赵司决和窦良箴可没有关系,突然托她寻找窦良箴的下落,她不疑心才怪,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查个底儿掉。

赵司决是坚决不肯让小风冒险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安慰小风:“你放心,我回去想法子旁敲侧击的问问,若是有消息一定会告诉你,你只管放宽心,好好照顾自己。”

小风道:“我在乐家很好,乐雅是个和气的,对我也不像对一般的丫头,我可是如鱼得水呢。”

第十九章 做了一回好人

更新时间2014-6-3 20:16:01 字数:2849

赵司决看她得意的样子就觉得很无语,从小就是这样,耍起心眼来谁都扛不住,难得能得到她的真心对待,这次对乐雅,估计也只是攻心为上吧。

小风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了,要回去了,赵司决却不舍得,恨不得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让他和小风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可理智却告诉他小风不能久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风再次翻窗户出去。

她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即便是二楼高的窗子,也没有难住她,这点赵司决倒是不担心,他一边心不在焉的拨着琴弦,一边想着小风说的事情。

如果真的像小风说的那样,窦良箴被乐武抓住了,那么乐武会如何处置呢?

乐武的妻子姓窦,乐武断不会直接杀了窦良箴,可也不会藏在家里,因为一旦被揭破,乐家就是一个窝藏反贼的罪名,所以做好的处置办法便是把窦良箴送到上峰面前,让上峰处置。

那个时候,乐武的上峰是李繁君,可李繁君也只是杨承嗣手下的一个将军,李繁君见到窦良箴后会怎么做?

若是献给杨承嗣,当时只有八岁的窦良箴显然太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偷偷将窦良箴养大,到时候再献给杨承嗣说不定就是大功一件了。

谁又能料到,杨承嗣登基两年后就被李繁君篡位了,那么,窦良箴极有可能和萧倾城一样,成为李繁君的**之一了。

赵司决面无表情回到赵家,正撞见赵司敏和赫连启,赵司敏有些惊讶:“你这是从哪儿来?”

赫连启鼻子灵,闻到了赵司决身上的脂粉香,用胳膊拐了赵司敏一下:“这还用问么,果毅兄身上的脂粉香可是桑姐独有的。”

赵司敏疑惑的看着兄长,一般兄长都是晚上去流莺阁的,如今大白天的去流莺阁,还是头一回呢。

可赵司敏并没有多问,反而说起了自己为何与赫连启出去:“卓大哥的表妹顾娘子离家出走了,我去帮着找找。”赵司决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回了自己屋子。

赫连启也察觉出赵司决的不对劲,可想起不知下落的顾湘湘,赶忙拉着赵司敏出门了。

顾湘湘是跟赫连卓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原因便是林夫人要把一直服侍赫连卓的两个丫头抬为姨娘,顾湘湘知道后气的要命,对赫连卓说他若敢纳妾,那婚事就作罢。

赫连卓自然不肯纳妾,可又不能违拗母亲的命令,两头为难,气急之下和顾湘湘吵了两句,顾湘湘就离家出走了,赫连卓怕林夫人知道这件事更厌恶顾湘湘,只得一边请赫连璎珞帮着隐瞒,一边悄悄寻找。

再说另一边,小风出了平康坊就松了口气,慢悠悠的穿过宣阳坊往延平坊去,宣阳坊中也有御河穿过,正直草长莺飞之际,小风慢慢沿着河岸走,观赏初春的景致。

一直压在心头的事,因为毫无头绪而有无数的担心,一直不敢和裴先生说,如今都告诉了赵司决,有了一个人帮着分担,她只觉得松了口气,心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石头。

从小到大,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头有十五个哥哥,可她却和赵司决关系最好,赵司决比她大五岁,算不上年龄相近,可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是,她和赵司决就像天生的知己,天生的朋友,心有灵犀,趣味相投。

也并不是没有玩伴,十五个哥哥里,前十个哥哥就不说了,年纪相差大,有话也说不到一块去,十一哥并非一母所生,十二哥十三哥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自成一派。

十四哥脾气大,动不动就闯祸,被父亲拿着家法撵,早慧的她觉得这个哥哥幼稚,也懒得搭理,十五哥又是个病公子,喜欢清静,只爱一个人呆着看书作画,与其余的兄长并不亲近,和她这个妹妹的关系也是寻常。

至于其余的族人,她被父亲母亲拘着,并没有见过几个,而与她同龄的陆小黛和赫连璎珞,虽然小时候见过,却跟没缘分似的相处不来,她烦她们跟自己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她似的,她们也不喜欢老是奉承着她,反正是两看相厌。

只有赵司决对她的胃口,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她三岁,赵司决已经八岁了,那个时候她的脾气可真大,说一不二的,连一向温和的母亲都说自己是个狗不理,可自己却很听赵司决的话,这便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虽然赵司决的话她听得进去,可自己也是一样的不遗余力的欺负他,指使他做这个做那个,赵司决也从来不觉得烦,也不嫌弃她年纪小,反而像个大哥哥一样,经常带着她这边转转,那边走走,在她厌倦背兵书的时候弹琴给她听,在她觉得无聊时带她出门游玩…

从三岁到六岁,只有短短的三年,却让她和赵司决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赵司决甚至专门为她谱写了一首风雨曲,那个时候赵司决才十一岁,却成熟的跟大人一样,如今两个人之间隔了七年,也没有丝毫的陌生,反而经过时间的历练,这份友谊越发的深沉,让她和赵司决成为生死可托的挚友,也让她感觉格外温馨,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小风坐在河边,正托着腮发呆,忽然听到有人在呜呜的哭,抬头一看,居然是顾湘湘,她和那天在宫里的雍容华贵可是大相径庭,穿着一件丫鬟才穿的那种襦裙,头上梳着双丫髻,抱着一个包袱蹲在河边哭的伤心。

小风虽然好奇,却也没打算多管闲事,本打算悄悄离开,没想到顾湘湘却先一步看到了她,立刻擦了眼泪凶道:“看什么看,仔细我把你眼睛挖掉。”

小风无语,默默转过了身,打算回去,可顾湘湘却拦在她前面,神情凶狠:“我知道你是乐雅身边的丫头,你想去告密不成?”

小风道:“顾娘子,您若是担心这个,奴婢可以发誓不对任何人说见过你。”

顾湘湘不屑道:“我可不信什么毒誓。”

小风道:“可是我要回去了,您这么跟着我,也不是办法啊。”

顾湘湘气鼓鼓的看着小风,瞪了一会眼,垂头丧气的坐到了一旁:“算了算了,你走吧,反正我也是无处可去,到最后还是得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这话说的让小风的恻隐之心一动,她停住了脚步,反而转身坐在顾湘湘身边:“顾娘子是不是与赫连郎君吵架了?”

顾湘湘有些吃惊小风的大胆,在她看来,小风只是个奴婢,却敢直言主子的事,若是被林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小风放肆。

一想到这儿,顾湘湘就故意赌气似的,林夫人不喜欢的她非要做,她偏不把小风当个丫鬟,看林夫人能把她怎么样,遂道:“是啊,我不要嫁给他了,我要学阿爹阿娘一样行医济世,治病救人。”

小风道:“您不见了,赫连郎君肯定会四处寻找,你若是一直躲在长安城内,早晚会被找到,若是出长安城,只怕在城门口就被拦下来了,依我看,顾娘子还是快些回家吧,低个头,认个错,赫连郎君是不会怪你的。”

顾湘湘怒气冲冲瞪着小风:“你这个坏丫头,居然敢让我回去!”

小风皱眉道:“我是为你好,你如今寄人篱下,事情闹大了,赫连郎君也护不住你,林夫人毕竟是他的母亲,是赫连家的主母,你得罪她可没有好处。”顾湘湘张大了嘴巴,一副惊讶的样子。

小风心中一跳,暗叫不好,赶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顾娘子,奴婢真的是为您着想才这么说的,实不相瞒,我在宫里的时候和您的丫头碧珠说过话,知道娘子的处境堪忧,才放肆说了这些话,还请娘子见谅。”

顾湘湘缓和了脸色,想起碧珠,沮丧道:“难道就这么回去?那也太丢脸了。”

小风道:“要不然您先找个邸舍住下来避避风头,等赫连郎君找过去的时候再端着架子,让他求您回去,这样您的面子不就周全了?”

顾湘湘眼前一亮,随即又充满了警惕和疑惑:“我和你可不熟,你为什么要帮我出主意?”

小风低着头道:“我有一个表姐,从小就失散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境地如何,我想着,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帮的就伸个手,权当是替我表姐积德了,也盼着她遇到事情也有人能不计报酬的帮她。”

第二十章 澹台冠玉

更新时间2014-6-4 20:10:03 字数:3000

顾湘湘一愣,哼了一声:“我可不信你的话,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可不跟你走。”

小风无语,现在是谁求谁啊?

这个顾湘湘,脾气还真是被惯得大了,要不是看在她身世堪怜,又是赫连卓的表妹,她才懒得管呢,想想又道:“好吧,顾娘子,我刚才撒谎了,我是想让顾娘子欠我一个人情,结个善缘。”

顾湘湘一脸了然道:“这还差不多,算了,我答应你欠你一个人情,只是我人小力微,能做的也有限,不过等你患了重病,我肯定会尽心竭力的医治好你。”

小风语塞,转身就走,顾湘湘抱着包袱追在后头:“等等我嘛。”

两个年轻娘子从宣阳坊到崇仁坊,虽然不远,可一路走来也累的够呛,顾湘湘的包袱更是被她塞到了小风怀里,饶是这样,她也累的两脚发软,两个人找了间邸舍住下。

顾湘湘倒没有嫌弃这里简陋的环境,反而坐在一旁发呆,这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有人在找人,说不定赫连卓根本没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又或者,他发现了,却没有来找自己…

小风今天纯粹是见了赵司决,心情好,这才多管闲事,回头看到顾湘湘发呆,以为她是担心,安慰道:“娘子放心,赫连郎君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您现在只管安心等着。”

顾湘湘犹豫道:“万一他不来找我怎么办?”

小风心想赫连卓看上去对顾湘湘很上心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找,顾湘湘这是底气不足,杞人忧天了。

她看着外头天色晚了,若是过了宵禁可就回不去了,遂提出告辞,顾湘湘吃惊道:“你不陪我一起?”

小风为难道:“可我还要回去呢,我不回去,我们娘子知道了可了不得。”

顾湘湘拉着她不让她走:“你让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万一遇到坏人呢,不行,你得陪着我。”

小风暗想,你包袱里防身的药粉肯定不少,何必又要拉扯上我,无非是怕面对赫连卓,想拉个人壮胆罢了,可乐家那边也不能不管啊,今天出来没告诉乐雅,是仗着和以往进进出出和门房的关系好,说过一会就回去的,若是自己真的彻夜不归,可就闹大了,到时候可怎么说呢。

一个要走,一个不放,两边正僵持着,便听到房间外头传来的声音:“掌柜的说就住在这间房。”

顾湘湘眼前一亮,小风也赶忙去开门,门外居然是赫连启和赵司敏,赫连启保持着举手敲门的姿势,呆呆看着小风,小风盈盈一笑:“二位郎君是来找顾娘子的吧?”

赫连启先反应过来,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啊?我怎么瞧着面熟呢?”

赵司敏道:“你可真是糊涂了,她是乐娘子身边的那个丫头。”

赫连启看到小风嘴角的黑痣,恍然大悟,也不及问她更多,便进了屋子,见到顾湘湘,赫连启简直都想哭了:“表姐,你知不知道大哥找你都快找疯了,趁着阿娘不知道,还是赶紧回去吧。”

顾湘湘不理:“我才不回去,你告诉你哥哥,我和他的婚约解除了,我们俩再也没有关系。”

赫连启苦着脸道:“这都时候了还说气话?”

赵司敏机灵,见到顾湘湘后就立刻叫人去通知赫连卓了,赫连启对着顾湘湘求爷爷告奶奶求她回去的时候,赫连卓将将赶到,赫连启也松了口气,把这个难题交给赫连卓,自己去楼下找赵司敏喝茶。

赵司敏正在和小风闲话,问起了她是怎么遇见顾湘湘的,小风没敢说是奉命出来,怕两边对质的时候漏了陷,遂道:“是我贪玩,我们娘子不在家,差事也清闲了,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就遇到了顾娘子。”

赵司敏听了一笑,对赫连启道:“听听这话,这丫头的胆子可真大,主子不在,就敢偷偷溜出来玩。”

赫连启笑道:“当初你哥哥不就看中了这个丫头么?乐娘子都没舍得给,可见是个很得喜爱的,胆子这么大也不奇怪了。”赵司敏摸摸下巴,沉吟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丫头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赫连启一听这话,也细细的打量小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嘴角的那颗黑痣,第二眼才发现她秀气的眉眼,除去那颗碍眼的黑痣不说,还算是个清秀佳人,可也不是那种能让人记在心上的,倒是气质磊落,眉目间的爽朗大方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难怪是个会让乐娘子这么喜欢,因为她压根不像个丫头。

小风站在那儿任他们俩打量,这两个人可没见过她,赵司敏虽然是赵司决的弟弟,可并不像他哥哥那样频繁的进出澹台家,这其中还有一段公案。

小风的九哥澹台冠玉比小风大十岁,容貌英俊,气质不凡,也很聪慧,很受澹台庆的喜欢,但是澹台冠玉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打架。

本来么,武将世家,孩子喜欢打架也是一个好事,可澹台冠玉最大的毛病是他只和他看不顺眼的人打架,而且下手狠,不留情,因此被他盯上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六岁的时候有这样的脾气,大家说是虎父无犬子,十岁的时候说他勇武过人,十二岁的时候说他嫉恶如仇,可十五岁的时候还这么着,大家的语气就变了,却也只敢私底下说他残暴。

因为这件事,澹台庆对这个儿子的约束也慢慢严厉起来,那年,十岁的赵司敏跟着哥哥去澹台家做客,赵司决去找小风,赵司敏便和十四郎十五郎两个一起玩,结果不知怎的就招惹了澹台冠玉。

一见澹台冠玉动了怒,十四郎吓得立刻跑去找澹台庆救命,十五郎身子弱,澹台冠玉也不可能对这个亲弟弟怎么样,就把火气撒在了赵司敏身上。

偏偏赵司敏不识趣,结果被澹台冠玉狠狠揍了一顿,到底是十岁的小孩子没什么能力抵抗,澹台庆赶到的时候,赵司敏已经被打的人事不省,从那以后,赵司敏就再没来过澹台家,而澹台冠玉也被澹台庆狠狠打了一顿,关在屋子里,不许他见人。

为了这事,小风还被几位哥哥抱着做挡箭牌,偷偷去给澹台冠玉送东西,小风还记得这位九哥,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面如冠玉,笑容和煦,很难想象他会是个性格暴戾的人,后来直到澹台家的男丁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拉出去砍头,小风再也没见过这位九哥。

赵司敏没见过小风,赫连启就更没见过了,自然不可能认出来,两位郎君倒也没放在心上,转而说起了顾湘湘这次离家出走的事,赫连启叹道:“只希望二姐能瞒得住阿娘,不然阿娘知道表姐离家出走,肯定会怒上加怒。”

赵司敏道:“要我说,也是你们家不厚道,既然定下来做儿媳妇,那就好好对人家,若是你哥哥和一个有父母兄长撑腰的贵女订了亲,你阿娘也会早早的给你哥哥纳妾么?”

赫连启一听他这话,好像是赫连家觉得顾湘湘没人倚仗就刻意欺负她似的,顿时涨红了脸,道:“别人不知道内情,你难道也不清楚?当初阿娘说把表姐送回顾家,好歹有亲祖父祖母和叔叔伯伯在,又是在自己家,总好过在我们家寄人篱下的,可阿爹说,顾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表姐无父无母,定要受欺负,一定要亲自抚养,又怕人说闲话,这才定给了我哥哥,这些年,阿娘阿爹对表姐都是视如己出,这纳妾的事也是寻常,哪家没几个通房丫头?阿娘也是看哥哥年纪大了,这才给他提两个人服侍罢了。”

赵司敏见他急了,忙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看你急成这样。”

赫连启道:“我和你也没什么避讳的,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澹台将军可是和我父亲提过的,说要把十六娘子许给我哥哥,可阿爹为了表姐有个好归宿,愣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