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伯雅披着斗篷呢,如今用斗篷把小风整个的包裹进去,他在小风耳边低声道:“三年!就三年!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小风明白曲伯雅话里的意思,哭的越发厉害,恨不得立刻把曲伯雅缩小了打包带走才安心。

情人别离总是依依不舍,绵绵不断。足足过了快半个时辰,连杜满都下了车,想催促又不敢的样子,曲伯雅这才把小风松开,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帮她把斗篷系好。又亲自把她抱到了马车上。

车队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小风趴在马车的窗户上往外探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曲伯雅,直到翻过了一个山丘,再看不到曲伯雅的身影。小风才把头缩了回来,闷着头不吭声。

小风可是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让窦良箴也不敢说什么打趣的话了,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一直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小风自己脸上露出了笑容,窦良箴才松了口气。

因为刚开始赶路,杜满并不求一天走多少路,只是慢慢加快速度,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商队的其他人常年在外头跑,早就习惯了,就是小风他们因为有来时候的经验,也没有多么不习惯,只有齐子昂不适应赶路的日子。

许是因为被囚禁太久的缘故,他有些呆呆的,你和他说话,他要过一会才能反应过来,裴叙说这是心病,只能慢慢治,谭诚心中怜悯,他也有耐心,便负责照顾齐子昂。

可有一次晚上停下休息的时候,齐子昂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发了疯似的,怎么也不肯进帐篷里去,还一把把谭诚推得坐到了地上去,小风看了生气,狠狠踹了齐子昂一脚,谭诚赶忙爬起来拦住:“他这是犯糊涂了,我劝一会就好了。”齐子昂倒在地上,却跟在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他被剔去了胡茬,显得很年轻,此时坐在地上大哭,这样子也挺怪异的,谭诚怎么劝也没劝好,一直沉默着站在旁边的窦良箴忽然上前道:“让我来试试。”

她抱住了齐子昂,让小风差点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却被破军拉住了,破军摇摇头,示意她看着齐子昂。

窦良箴抱着他轻声哄着:“不用怕了,再也不会把你关起来了,也不会不让你说话,你已经被放出来了,现在要回家了,别害怕…”

齐子昂还真是慢慢平静下来了,窦良箴让青岚帮忙把他扶了起来,柔声道:“这是帐篷,我们要是住在外面会生病的。”齐子昂慢慢点点头,被扶进了帐篷。

杜泽在旁边看着也挺讶异的,又看围了那么多人看热闹,赶忙叫大家各自去忙,把人群给驱散了。

窦良箴回到帐篷里时,小风正生闷气,窦良箴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毕竟被关了那么久,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我其实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当时我跟着表姐逃亡,那时候年纪小,表姐怕我乱说话被人猜疑,便让我装成哑巴,时间长了,我就真的不会说话了,我发现自己不会开口说话时才开始着急,害怕,可越是害怕,情况就越坏,我甚至做恶梦,梦到我们被人抓住,梦到父亲母亲,我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的无助,直到后来出了宫,我知道你还没死,心里就隐隐约约松了口气,觉得也不是那么害怕了。却仍然不会说话,也是我自己慢慢的适应,努力地克服心里的恐惧,才能像现在一样又重新学会说话的。”

小风听了。眼圈忍不住红了:“表姐,是我对不起你。”

窦良箴摇摇头,道:“我答应了姨父姨母照顾你,结果却没做到,真正愧疚的人是我,我不仅没帮你,反而让你为我操心,实在是不应该了。”

小风道:“咱们是姐妹,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当初就发誓,一日不找到表姐,就一日不开始澹台氏的复兴大业。”

窦良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如今都好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的路会越走越宽。你的愿望也终究会实现。”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窦良箴照顾齐子昂的时候多了,齐子昂也没有再发病,这倒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十一月初,小风他们的队伍将将到达玉门关,在这儿小风和杜满他们就要告辞了,本来杜满要把齐子昂带回长安的。可齐子昂却死活不肯和窦良箴分开,结果小风就勉勉强强把他留下了,说齐子昂这个样子也需要人照顾,回长安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

杜满也就罢了,他虽然认了小风做干女儿,可对小风做的那些事是一知半解。尤其是知道小风和高昌国主曲伯雅相互爱慕时,更是惊讶,只觉得小风和他的距离蓦地遥远了,不像以前似的相处的那么自然。

可慢慢的杜满就发现,小风就是小风。不管她如何,她都是那个仗义执言,聪明机智的小风,这么一想,杜满的心倒是放宽了不少。

在玉门关,杜满和杜泽就此别过,一个继续向长安出发,一个则转道去了凉州城。

凉州城离玉门关并不远,玉门关下的小城是小方盘城,是中原最西部的城镇,而凉州城却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有四凉古都,河西都会的美称,自古以来就是人烟扑地桑拓稠的富饶之地,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也是军事重地和商阜重地,要不是杜满他们行程太紧,急着要到长安,一定会在凉州城盘桓几日的。

乍进凉州城,小风他们便被乡音所围绕,虽然在高昌大多数人也都是说汉话,却远不如在凉州听到的亲切,自然。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趴在马车窗户上往外瞧凉州的景致,小风问裴叙是先找个地方安歇还是直接去找李成璧,裴叙道:“不是说李成璧已经娶妻了?咱们这么多人突然上门,人家不一定欢迎呢,况且也有诸多不便,不如先找间邸舍住下,再寻一处空宅子搬进去,两相便宜,等休息好了再从容去拜见。”

小风点点头,先让蒋大蒋二打前站,找一间干净些的邸舍,大家草草收拾了,等洗漱过后便都歇下了——虽然马车里也很舒适,但毕竟不如睡在床上舒服,连小风也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大家一齐睡到了日上三竿,小风起床的时候还打着呵欠呢,和窦良箴道:“我和师兄一起去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表姐和先生就在街上逛逛,置办些家常用的东西。”

窦良箴应了,依旧不紧不慢的坐在妆奁前让青岚给她通头,这是她每天雷打不动的规矩,小风不讲究,随便把发髻一挽就下去了,正说吩咐掌柜的准备些早饭,便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小风,别来无恙。”

小风睁眼仔细一瞧,居然是李成璧!

他含笑看着小风,让小风只打了一半的呵欠也咽了回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李成璧笑道:“如今我掌管着凉州,别说你们好几辆马车进程那么引人注目,就是一只蚊子飞进来,我也知道。”

小风撇撇嘴,只觉得李成璧有些不一样了,可要说哪儿有变化,又说不上来。

小风笑道:“你成亲我也没到场,也没送贺礼,待会给你补上,可别嫌弃啊。”

李成璧笑道:“好,不嫌弃,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住的地方,尽早搬过去吧。”

小风摆手道:“我们这么多人住在你那儿也不方便,我正说去找个空宅子呢。”

李成璧笑道:“我就是给你们预备的一座空宅子,离我的府邸有两条街,地方宽敞,环境清幽,连房契地契我都办下来了,就当是对你这次高昌之行的谢礼吧。”

小风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上去把大家都叫起来,因为有李成璧带来的人帮忙,很快都把东西挪到了李成璧给准备的那座三进的小宅子里去了,小风看着那五六辆马车挺郁闷的,前院也放不下,索性先寄放在李成璧那儿。

等一切都收拾好,李成璧又在他的将军府兼靖王府设宴给小风诸人接风,小风,窦良箴,破军,谭诚和裴叙都到了,李成璧也没分什么内外有别,直接命人摆了一张大圆桌。

满桌珍馐佳肴自不必说,唯有酒是一种葡萄酒,李成璧说不错,让小风也试试,小风笑道:“这葡萄酒在中原觉得稀罕,可在高昌就不稀罕了,可是说来也奇怪,倒是咱们自己酿的葡萄酒我喝着才习惯。”

李成璧笑道:“哪有什么不同?这些酒也大都是从西域运过来的罢了,我看是你心里作怪。”

酒过三巡,李成璧又吩咐侍从:“去请王妃。”

侍女应声而去,不一会,一个年轻娘子由侍女簇拥着过来了,她容长脸蛋,眉清目秀,正是李成璧的新婚妻子关秋娘,小风观其行为举止十分从容,便知道是个不简单的,大家起身各自行礼,李成璧笑着给关秋娘介绍诸人,又笑道:“都不是外人,以后常来常往的你就熟悉了。”

关秋娘点点头,坐在了李成璧身边,小风起身敬她酒,笑道:“我和二皇子是好朋友,以后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请多多指教。”关秋娘将酒一饮而尽,笑道:“小风娘子说话太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相互指教吧。”

第八十九章 薛素青

关秋娘看着小风,小风也在看着关秋娘,轻轻一笑,尽在不言中。

酒宴过后,一群人移到书房说话,关秋娘则拉着窦良箴到内宅叙话,她正要去叫小风,却发现李成璧已经请小风到书房去了,一群大男人里只有小风一个女子,显得格外显眼。

关秋娘微微有些诧异,一旁的窦良箴笑道:“王妃请勿介意,小风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

关秋娘怎么可能不介意,勉强笑笑,心里不舒服,可话还要说的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刺来:“也是小风娘子聪明能干,王爷才会十分倚重。”

且说书房那边,李成璧将一应服侍的人遣了下去,只留了一个竹华在门口守门,李成璧亲自给裴叙和小风诸人捧了茶,这才道:“不过只分开一年,没想到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小风笑着将曲伯雅并龟兹王,于阗王,疏勒王和焉耆王答应签订盟约的国书郑重的交给了李成璧,李成璧看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如小风多矣。”

小风笑道:“总算是承认不如我聪明了,不过倒也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签订盟约对西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今只是答应盟约的事,具体这个盟约该怎么签,怎么订,可就不是我的事了,就该由你这个新封的靖王殿下出马了。”

李成璧苦笑:“如若有可能,我倒是不想做这个靖王。”

小风笑意一敛,正色道:“萧倾城有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只管放心,我是不改初衷的。”

裴叙也道:“萧倾城有孕,即便动了什么小心思,那也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罢了,殿下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该沉住气才好。”

李成璧道:“如今朝中风波诡谲,我也是怕牵涉其中。这才避了出来。”

小风道:“朝中的局势越乱,你就越该置身事外,如今,你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已经比李元泰强多了,到时候再有了一点小功劳,自然就是皇子里的头一个了,我觉得你如今不沾朝中的事倒是一件好事,只等着建功立业,风光还朝,那时候,长安才是你的天下。”

李成璧沉吟着点点头,裴叙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成璧忙道:“裴先生请说。”

裴叙道:“殿下是皇子中第一个成亲的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殿下生下了皇长孙,就更稳妥了,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上却同意王妃跟着王爷一同来凉州戍边。可见心里也是盼着抱孙子的,在这件事上头,殿下可要上心啊。”

李成璧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看向了小风,却看到小风在喝茶,仿佛没听到裴叙的话一样,他的心越发沉稳。道:“先生放心,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我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先生正式出山,做我的军师。”

裴叙捻须,但笑不语。小风忙忙的搁下茶碗,道:“你怎么不请我做你的军师啊?”

李成璧笑道:“你是女儿身,上战场多有不便。”

小风道:“可别小瞧人,改天我也要到战场上,建立一番功业。也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破军道:“可这也要等机会才是,如今突厥和回纥都还算安分,若是大唐主动挑起战争,不免惹人闲话。”

李成璧道:“如今快到冬天了,鞑子们缺衣少食的,虽然不敢大举来犯,但集结一些人抢掠村庄的事还是做得出来的,我已经打算好了,从下个月开始,将戍守的将士分成几班,轮流巡查,一来也可能保凉州城外的百姓安宁,二来也能及早发现鞑子们的动向。”又问小风接下来的打算。

小风笑道:“我在高昌开了两家香料铺子,我想在凉州也开一间,反正你只请了裴先生做军师,也没我什么事,我这两天先在街上转转。”

李成璧有些讶异:“没想到你倒真的打定了主意做生意了。”

小风道:“现在做什么不都得要钱?更别提将来我还要修缮安良的老宅呢,那可要花不少银子,现在不开始攒,到时候花钱找你要去?”

李成璧一听小风依旧带着几分刺的话,笑了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只觉得亲切,他笑道:“要不要我叫竹华帮着带路,也免得的你人生地不熟的。”

小风摆手:“我自己来就好了。”

几个人一说话就说到了大半夜,李成璧便留他们在府里休息,等把他们安顿好回到院子里,却发现关秋娘还没睡,笑道:“你以后别等我了,困了就先睡吧。”

关秋娘一边服侍李成璧更衣,一边笑道:“王爷不回来,妾身也睡不着。”

觑着李成璧的神色挺高兴的,便试探着道:“与旧友久别重逢,想来王爷定是极为高兴地。”

李成璧点头,道:“你以后对小风她们多照顾些,小风的性子大大咧咧,不耐烦应酬一些小事,你只管去找窦娘子,她最是温婉和善不过的。”

关秋娘应了,李成璧也是真的累了,洗漱后头沾着枕头就睡了,倒是关秋娘心里装着事,许久才睡去。

从第二天开始,裴叙这个军师就走马上任了,开始参与到凉州城的军务和防务里头,他本来就见多识广,极善言辞,又善于揣度人心,虽然是新来的,受到了一些排挤,但露了一手真本事就把那些人都给震住了,小风看着裴叙整天乐呵呵的样子,便知道他定是成了李成璧帐下的第一人了。

小风则每天和破军或者谭诚一起到大街上溜达,又找中人介绍看看有没有要盘出去的铺子,窦良箴则带着人把住的地方该布置的布置,该休整的休整,算是人人都有事情忙。

这一天,小风刚去瞧了中人给介绍的两处要盘出去的铺子,都觉得挺满意的,回来的时候在一家茶肆歇脚,讨论起哪个更好。小风的意思自然是在人越多,越热闹的地方越好。

可谭诚却道:“那地方虽然热闹,可铺子窄小,又十分破旧。若是想重新开张,肯定要费心拾掇一番,倒不如西街那家,齐齐整整的三间铺面,后头还有一个可以住人的小院儿,稍微一打扫,上了货就能开张,虽然贵了点,可也省不少事呢。”

破军也道:“我也觉得西街那家的好。”

小风道:“西街那边有些冷清呢,不过那地方也着实好。我有个主意,你们看看行不行,我把西街的铺子盘下来,前头的铺面做生意,专卖文房四宝。这样一来,地处僻静就不是缺点了,反而显得幽静雅致,至于后头的小院,置办些桌椅板凳,改成学堂,以后就由谭诚做笔墨铺子的掌柜。白天雇一个伙计打理生意,谭诚就在后头教书,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

谭诚倒是没想过这一层,一听倒愣住了,破军笑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谭诚不正想开个学堂么?”

小风也看着谭诚:“你若是答应。咱们就把两处的铺子都盘下来,一处开香料铺子,一处就交给你,如何?”

谭诚犹豫道:“我也没有多大本事,若是铺子亏了钱可怎么是好?”

小风笑道:“这话可是谦虚了。这样吧,凡是笔墨铺子的收益,我分文不收,全花在学堂上如何?若是果真挣了大钱,你便可以多收几个弟子了,这样总算能勉励你想法子挣钱了吧?”

谭诚一笑,正欲说话,却听得一个声音道:“读书是雅事,行商又是俗事,如今混为一谈,真是不知所谓。”

小风一听这话便恼了,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是一个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莲青暗纹锦绸棉袍,头上束着白玉冠,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一看便知是出身不凡。

小风冷笑:“我们是雅是俗,关你屁事!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人倒也不生气,只是斜睨了小风一眼,慢悠悠道:“长得倒是不错,偏偏言语粗鲁,有辱斯文,难怪想得出如此荒唐的主意。”

小风眯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谭诚见小风要发火,赶忙上前拦住,轻声道:“我们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在意他说什么,不值当。”

破军也拉着小风让她坐下,免得她生出事端来,茶肆掌柜正盯着这边呢。

小风愤愤不平的坐下了,却一直盯着那人瞧,那人看了小风一眼,倒是起身走了,这时掌柜的才过来说话,对小风道:“小娘子,你可得罪人了。”

小风莫名其妙:“我得罪谁了?”

掌柜的伸出了大拇指,道:“他可是凉州的这个,你刚才对他出言不逊,可不是把他给得罪了?”

小风不屑道:“就他?”

掌柜的一见小风不信,急了,道:“您不信就出门瞧瞧,这一条大街,从头到尾有三十四家铺子,其中有二十家都是他的。”

谭诚好奇道:“他叫什么?”

掌柜的道:“他姓薛,字素青,虽然瞧着年轻,可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薛郎君啊?你们是外来的吧?怎么能不认识他呢?给你们一句忠告,可千万别得罪他。”

小风一听,倒觉得奇怪:“这人有这么厉害?”

破军道:“人不可貌相,倒不如去问问二皇子,他来到凉州也有一段日子了,如果果真有这么一个地头蛇,他肯定知道。”

小风回去一问李成璧,李成璧笑道:“我来凉州的第一天,薛素青就递了帖子拜访,人我也见了,看上去十分儒雅和气,实则心细如发,又精明能干,说起他的身份来历,倒有一段故事。”

薛素青的父亲是凉州有名的大户薛家的嫡次子,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他排在中间,就有些不显,既不如大哥稳重,又不如三弟机灵,性子温懦老实,只在家里念书,一念念了七八年,也没考中一个功名。

后来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李氏,李氏是个精打细算的,想着薛大爷继承家产,这将来的日子不愁,薛三爷有老太太贴补着,日子也差不了,唯有他们二房没个着落,遂逼着薛二爷出门应酬做事,薛二爷心中烦闷,也不想就此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下去,便跟着大哥一起去江南做生意。

谁知钱没挣着,却带了一个大着肚子的青楼女子回来,说要纳为妾,那女子名唤石榴,生的是花容月貌,温柔似水,可家风严谨的薛家怎么可能容忍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呢?

李氏更是哭闹不休,闹了好长时间,薛二爷性子软弱,扛不住李氏的哭闹,实在没办法,就用私房钱把石榴养在府外,派了人照顾,和薛家不相干。

李氏大闹也是因为自己还未生子,怕石榴生下了长子,妨碍了她儿子的地位,如今虽然没让那女子进门,但她始终悬着一颗心。

十月怀胎,一朝临产,石榴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便是薛素青。

石榴虽然出身青楼,却也十分聪慧,知道自己生了儿子,李氏定然不会放过自己,便对外只说生了个女儿,将薛素青也做女儿打扮,李氏这才放下了心,想着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又生个丫头,掀不起多大风浪,自此便不甚在意。

薛素青被扮成女儿养到了八岁,开始念书上学堂,这个时候石榴开始发愁了,若是继续将儿子打扮成女儿,势必要影响儿子的前程,毕竟儿子不能一辈子男扮女装,可若是恢复男儿身,事情漏出去,说不定会招来李氏的妒忌,真是左右为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薛家出了一件大事,薛二爷的哥哥薛大爷带着几个儿子和侄子外出打猎,正遇上了山贼土匪,连主子带下人被杀了个精光,薛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也死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正值乱世,四处打仗,人心惶惶的,虽然出了这等大事,倒也没有引起多大风波,毕竟那山贼杀了人跑了,去哪儿找去?

第九十章 交锋

可对于薛家来说却是晴天霹雳,薛太君听了消息就昏死过去,没几天就断了气,薛大夫人死了儿子和丈夫,心如死灰,也吊死了,薛家就交到了薛二爷的手上,薛二爷挺直了腰杆,这才把石榴和薛素青母子接回了薛家。

正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李氏一见石榴进了薛家大门,还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知道自己被石榴蒙蔽了,心中的恨那就别提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只说是石榴指使人杀死了薛大爷和几个孩子,为的就是让薛素青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话虽然荒唐,可薛素青的确是这场祸事最大的受益人,一时间流言纷纷,薛二爷是个软弱的,为了平息流言,又被李氏和李氏的娘家威逼,只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即便薛素青是薛家唯一的血脉,因为其生母卑贱,也不会把家业交到他手上,李氏这才满意,只把薛素青当做庶子看待。

因此,薛素青就在薛家过上了名不符实的富贵生活,薛家人虽然供养着薛素青母子,实际上却很是瞧不起,薛素青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可想而知,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把母亲接出了薛家单独住,同时放弃了科举考试,转而做生意。

二十岁的时候正式和薛家决裂,与薛二爷也断绝了父子关系,同时生意进一步扩大了,二十五岁的时候,薛家已经朝不保夕,几乎所有的铺子都被薛素青给盘下了。

李氏和薛二爷跪在薛素青的面前求薛素青放手,薛素青却只把薛二爷送走了,说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让他安享晚年,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就不干他的事了。

不出一年,薛家就彻底败落了,至此,薛素青也成为凉州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领头,敢跟他对着干的。下场都十分凄惨。

至于薛素青的出身和已经灰飞烟灭了的薛家,也只成为大家的饭后闲谈罢了。

李成璧道:“此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心思诡谲。别看我如今掌控着凉州城,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他。”

小风垂头丧气道:“我还想着让你去收拾他呢。”

李成璧笑道:“不过是几句口角之争罢了,改日我摆酒,把他请来,看在我的面子上握手言和算了,毕竟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对付突厥和回纥,而不是跟一个商人过不去。”

小风不忿道:“我就是烦他多管闲事,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也就罢了,等我离开凉州之前。定要好好地整治整治他。”

小风一忙起来便把薛素青这个人抛到了脑后,忙着盘下看中的两间铺子,西街打算做笔墨铺子的那间倒还好,请了匠人里外粉了墙,门窗上了新漆。便是崭新的.

可小风看中了要做香料铺子的那家在东街,地方有些狭小,而且因为原来是染料铺子,因此地面上,墙缝里,几乎都有染料的污渍,猛地一瞧花花绿绿的。即便打扫的再干净,看起来也很脏。

小风围着这铺子转了半天,决定来个里里外外的大动工,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窦良箴所说的利用斗香来招揽生意的法子,当初看中这铺子也是因为紧挨着这铺子后墙便是一座小小的宅院。

小风问过了中人,说是闲置着的。小风打算买下来,前头的小铺子就只摆个柜台,再把铺子和那宅子打通,连起来,布置的精巧些。一来地方扩大了,二来环境优雅,定有不少人乐意来此斗香,就像姝秀无双一样,图的就是个新鲜,图的就是雅致。

小风问过窦良箴的意思,窦良箴兴致勃勃的说好,道:“整天闷在院子里,一点意思也没有,若是那边铺子开张了,就让我过去做掌柜吧。”

小风笑道:“若是真的开张了,即便不愿意,我也是一定要把你拉过去的,不过如今我要先去把那后头的宅子给买下来。”

窦良箴点头,道:“咱们刚来凉州,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是出去就叫上破军,他也能帮着你拿个主意。”

小风笑道:“师兄做别的还行,在这上头可是一窍不通,还不如谭诚呢,带他出去也就人高马大的能吓唬吓唬人,充充门面罢了。”话音未落,正好破军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不禁黑了脸,小风吓了一跳,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破军苦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对窦良箴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呢,靖王殿下让我去参赞军务,估计有一阵子要忙了,天魁如今没人看着,小孩子玩性大,我想请你看着,教他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