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便顺着这话题聊了下去,又在林家酒肆待了一天。

晚上阿燃拎着竹叶青回宫,本想在父亲面前讨个好。没想到父亲却是神色严肃,他觉得奇怪,道:“父亲,出什么事了么?”

曲伯雅的脸色异常难看:“如月公主把你妹妹打了。”

阿燃先是大惊。继而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曲伯雅叹了口气,道:“今天中午在花园,你母亲带着阿遇在那儿玩儿呢,眼错不见一会儿,如月公主和云贵妃的幼弟云达过来了,如月公主指着你妹妹说,就是她,云达就冲上来把阿遇推倒了,,阿遇哭得厉害。你母亲听着声赶过来,把阿遇给抱起来,气的要命,那云达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的。你母亲气的上去要打他,被宫人给拦住了。”

阿燃心中一紧,道:“阿遇呢?现在怎么样了?”

曲伯雅道:“先前哭得厉害,手掌心都跄破了,如今已经睡着了。”

阿燃赶忙跑去看,阿遇的眼睛红红的,梦里还时不时还抽噎一声。轻轻摊开她的手掌一瞧,便看得到手中的伤痕,阿燃顿时一阵恼火,本想直接去找云达算账,但想了想,还是拐弯去了一趟李成璧那儿。

小风也正在为这事和李成璧理论:“…今天的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阿遇才多大?那云达多大了?居然欺负一个孩子,他也下得去手!他哪只手推得阿遇,我就砍了他哪只手,这事没得商量!”

李成璧劝道:“阿遇不是没事么?我狠狠责罚云达就是了。何必要砍他的手,他也是吐蕃的小世子,若是出了事,也没法子向吐蕃交代,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也不好。”

小风冷笑:“我不怕把事情闹大,我只为了给阿遇讨一个公道罢了,你先是拦着我不叫我去找云贵妃,我便知道你定会袒护云达,我也不为难你,要么你把人交给我,这事就这么算了,要么我亲自去吐蕃说理,到时候可就不是砍他一条胳膊的事了!”

都说为女弱,为母则强,小风没做母亲时就强势霸道,吃不得一点亏,如今做了母亲,看着最宠爱的女儿做人欺负了,肯善罢甘休才怪,砍手的事她做得出来,所以李成璧不敢把云达交给小风处置,可去吐蕃大闹的事情小风也做得出来,一时间真是左右为难!

阿燃在外头听了半响,也没进去,反而去找了李乾和裴斯翰:“阿遇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阿遇总不能白白吃亏,那个云达小时候就跟我过不去,如今新帐旧账一起算,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乾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素日里住在吐蕃使者所住的驿馆,偶尔住在云贵妃那儿,如今闯了祸,被云贵妃护在了宫里,只怕一时半会见不到他的人。”

阿燃冷笑:“他不出来,咱们就没有法子了不成?我三岁习武,到如今已经十二年了,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让人如此欺负,我这个兄长也不要做了。”

裴斯翰道:“你的意思是用点手段?”

阿燃点头:“今天晚上我就要把这笔帐给讨回来。”

皇宫虽然守卫森严,但是凭着阿燃,李乾和裴斯翰这三个人的身手,晚上偷偷溜进云贵妃的宫里还是易如反掌的,再加上如今皇宫的守卫从赫连卓手里传到了赫连文手里,有赫连文相助,一路摸进去更是轻而易举。

宫殿里,云贵妃正在训斥云达和如月公主,如月公主被责骂一顿,哭的伤心:“是那个傻子先欺负我的!”

云贵妃没好气道:“你知道她是傻子,还跟她计较?如今你父亲让你闭门思过,不是得不偿失?”又骂云达:“你都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动手?你害不害臊?”

云达虽然低着头不吭声,面上却十分不忿。

云贵妃骂了一会,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和弟弟,让他们安分些就各自回去了。

阿燃自然不会和如月公主过不去,只尾随云达到了云达住的房间。

云达遣退下人,把门一关,顿时骂骂咧咧起来,只听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了,一阵风似的跳进来三个人,顿时愣住了,继而厉声道:“你们是谁?”

李乾和裴斯翰脸上具是蒙着黑布呢,他们两个也不理会云达,一个看住了门,一个看住了窗户,让云达无处可逃。

阿燃却掀下了黑布,让云达看到了自己:“如今让你看看是谁打得你,即便是死,也能死个明白,你打了我妹妹,就想这么轻易的混过去?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云达也不笨,一看对方有三个人,他只是孤身一人,就没立刻动手反击,反而陪着笑脸道:“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再说我也是为了给如月公主出气,这事其实都是如月公主挑唆的,她是公主,又备受宠爱,她的话我不敢不听啊。”

三言两语居然把责任推到了如月公主的头上,阿燃鄙夷的看着他,道:“如月公主是公主,我妹妹同样是公主,说起来,我妹妹可要比如月公主尊贵多了,别说你只是推了她一下,哪怕碰了一根手指头,也是不可饶恕的!”

话音未落,阿燃便把佩戴的短剑叮的一声抽了出来,直指着云达,云达吓得尖叫一声,在屋子里四处逃窜起来。

阿燃并不追他,只是瞅准了机会,用剑鞘一把把他敲晕了。

外头的宫女听到云达的声音,已经过来敲门了,阿燃朝裴斯翰和李乾比划了一个手势,三个人扛着晕过去的云达从后窗翻了出去。

阿燃悄声对裴斯翰道:“你们先走,按计划行事,我还有件事要去做。”

李乾一把把他拉住:“你可别节外生枝。”阿燃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裴斯翰和李乾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阿燃则又摸了回去,不过他是去云贵妃的寝殿。

宫女听到云达在房间内喊救命,去敲门却没人应,房门也打不开,宫女顿时慌张了,赶忙叫人来砸门,把门砸开,里里外外却找不到云达,顿时慌神了,赶忙报给云贵妃知道。

云贵妃也赶忙过去看究竟,整个重华殿的人几乎都跑到云达的房间那边去看热闹了。

阿燃趁乱潜入了云贵妃的寝殿,把已经睡熟了的二皇子李贤连人带襁褓悄悄抱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奶娘看二皇子睡了,跑出去瞧热闹,一回头的功夫见已经熟睡了的二皇子不翼而飞,顿时尖叫起来,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达和二皇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在重华殿里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二者相比,自然是二皇子更加重要,云贵妃一听二皇子不见了,差点晕了过去。

二皇子可是她的命啊!是她博取荣华富贵的本钱,如今丢了,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面命人去禀告李成璧,一面也顾不得得罪人,让人大肆搜宫,本来入夜后慢慢寂静下来的宫廷,又灯火通明,得鸡飞狗跳起来。

小风去和李成璧理论,气哼哼的回来了,和曲伯雅一起坐在阿遇的床前,看着阿遇安睡的样子,忍不住又要哭,如果阿遇聪明伶俐,甚至说不聪明,心智正常些,何至于现在这样,她白天的时候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云达冲过来推她,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摔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觉得疼,才大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各有志(五)

小风又是自责又是内疚,觉得都是自己没把阿遇照顾好,才让阿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且不说将来有没有人愿意娶她,即便娶了她,谁能像他们做父母的一样精心照顾阿遇呢?到时候阿遇定要吃亏受委屈。

若是不出嫁,一辈子留在家里,他们在时还好,若是他们去了,就要靠阿燃这个哥哥照顾了,可若是阿燃也去了呢?人心隔肚皮,到时候阿遇没有自保的能力,又该何去何从呢?

小风向来坚强,轻易不掉眼泪,近些年每次哭几乎都是为了阿遇,曲伯雅看在眼里也是万分心痛,把小风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

夫妻俩正伤感呢,侍从一溜小跑进来通报:“夫人,郎君,大事不好了,二皇子丢了!云贵妃正大肆搜宫呢。”

小风大吃一惊,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好好地孩子能丢了?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曲伯雅反应快些,道:“你去大郎房间看看大郎在不在。”

那侍从连连点头,跑出去又跑进来:“大郎房间没人,裴郎君的房间也是空着的。”曲伯雅和小风面面相觑,心里大概有了谱。

李成璧一听这消息,也是惊讶半天,差点没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也是觉得是阿燃做的,小风虽然气的要命,跑过来和他说理,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做不出把孩子偷走这件事,倒是阿燃年轻莽撞,很有这个可能。

李成璧顾不得安慰哭的伤心欲绝的云贵妃,赶忙就去了小风那儿问,一听说阿燃不在,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是阿燃做的,小风冷冷道:“阿燃是不在,可这也不能证明这件事是阿燃做的,空口白牙的说是阿燃,证据呢?”

李成璧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生气云达欺负了阿遇。可这和阿贤没什么关系,他才多大?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我知道阿燃是想替阿遇出气,这样吧,我把云达交给你处置如何?你让阿燃把阿贤送回来。”

小风见他竟认定了这事是阿燃做的。气的要说话,被曲伯雅拦住了,曲伯雅的语气更为冷淡:“阿燃不在,等他回来再说这件事吧,如果真是他做的,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管教他,可若不是他做的,我也不会叫人平白无故冤枉了他。”

话音刚落,便听到阿燃和裴斯翰的笑声传进来:“…可真是解气!”

两个人一走进来,看到满屋子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愣了一下,脸上有片刻的迷惑,曲伯雅上前道:“这么晚了你们去做什么了?”

阿燃道:“出去自然是有事要做,只是…”

他看了一眼李成璧:“这么快就找来了?好吧,我承认。人是我带走的,我也是为了替阿遇出气,谁叫他骂阿遇是傻子来着?”

听到前半截,李成璧的脸色有片刻缓和,听到最后一句又愣了:“你说的是谁?”

阿燃笑了笑,道:“这可真是奇了,你们找的谁。我自然说的就是谁。”

小风最先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云达吧?”

阿燃点头:“是啊,我承认,我和斯翰把云达给绑起来打了一顿,权当是替阿遇报仇了,怎么。你们找的人不是云达?”

曲伯雅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二皇子?”阿燃有些惊讶,随即摇摇头,裴斯翰也疑惑道:“我们只是绑了云达而已,二皇子怎么了?也不见了?”

李成璧的脸色变了几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说话,让人先把云达救回来。

云达被套了麻袋狠狠打了一顿,鼻青脸肿不说,两条胳膊都折了,腿也折了一条,被藏在花丛里,疼的哎呦呦直叫唤,被巡逻的侍卫听到,以为是刺客,又按着没头没脑的打了一顿,如今被救回来,躺在床上也是一动不动,有进气没出气,和死人差不了多少了。

阿燃很是痛快的承认了打云达的事,却不知道二皇子丢失的事,李成璧也没有证据和借口怀疑是他做的,只得先让人给云达治伤,又命人大肆搜宫,盘问各个宫门口,问有没有谁抱着一个婴儿出去。

宫里的守卫负责人是赫连文,出了这样的事,他总是逃脱不了罪责,可是赫连文一脸委屈的前来请罪,说他绝对没有半分懈怠,虽然阿燃打云达的时候他帮了一脚,可二皇子丢失的事他实在是一点也不知道。

赫连文是赫连卓的儿子,李成璧素日待他也跟自家子侄一般,而且他相信赫连文知道轻重,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云贵妃清醒过来后就哭着求着要小风把孩子还给她,小风气得要命,她还觉得冤枉呢,谁没事会偷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呢?

她当着李成璧和云贵妃的面厉声质问阿燃,阿燃神色平静:“别人不信我也就罢了,为何母亲也不信我?如果母亲不信,我愿意立下军令状,找到二皇子,洗清冤名。”

小风神色缓和了几分,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不过是别人怀疑你,我若是不问你几句,别人不免说我偏袒,只要不是你做的就好了,这事也和咱们没相干,用不着你去帮人家找孩子。”

李成璧大半夜的被吵起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如今闹到快天明了,还是没个头绪,只觉得头疼欲裂,沉思片刻才吩咐赫连文:“你带着人去把宫门守紧,再把宫里四处找一找,想藏一个大人容易,孩子却是最容易哭闹,也不容易藏,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再叫你父亲带着兵在城内找,看看最近城内有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务必要把二皇子找到。”

赫连文赶忙应了,阿燃笑道:“需不需要我帮忙?”李成璧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其实他心里还是疑心阿燃的,就是没有证据!

一整天过去了,宫里被过筛子似的滤了五六回,还是没有找到孩子,而赫连卓在城内的搜寻也没什么效果,如今万国来朝,长安城比以往热闹了数倍,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来到这儿,又离开这儿,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做什么的都有,若说可疑,倒是个个都可疑,若说有那份从宫里准确无误的把二皇子偷走的本事,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阿燃和裴斯翰被拘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许四处走动,阿燃也没有反对,李成璧听了赫连卓和赫连文的汇报,心中一沉,心想这事定是阿燃做的无疑了,只是如何叫阿燃承认呢?

李成璧想了想,叫人把李乾叫了过来。

因为事发当晚,去搜宫的时候,李乾正在关秋娘身边尽孝,因此倒也没有人疑心他或者问他,如今被李成璧召见,他心里还挺纳闷。

李成璧盯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儿子看了半天,道:“阿燃去教训云达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李乾很是诚实的点点头:“儿子参与了,我和阿燃,斯翰一起半夜把云达给绑走了,阿燃说这事牵扯到我身上不好,怕我被父亲责怪,于是叫我赶紧去母亲身边服侍,到时候查下来,我也有母亲作证,证明我并没有参与这件事。”

李成璧道:“那阿贤丢了,这事和你有关系么?”

李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绑了云达而已,目的就是为了给阿遇出一口气,其余的什么都没做,再者说,我们即便想把二皇子偷走,他那么小,我们找谁去照顾呢?反而是个累赘。”

李成璧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阿贤也是你的兄弟,我跟你交个底,这事,八成是阿燃做的,你去劝劝他,不管为了什么,先把阿贤送回来才好。”

李乾神色一冷:“父亲不相信阿燃,我是相信阿燃的,父亲为何这么肯定这是阿燃做的?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别人吗?”李成璧一愣:“别人?”

李乾点头:“是啊,也许是怨恨父亲或者怨恨云贵妃的人做的?毕竟欺负阿遇的人是云达,而不是二皇子,阿燃即便想出气,也不会找一个孩子下手啊。”

李成璧沉思起来,怨恨他和云贵妃的人么?

头一个只怕就是关秋娘了,可她没这份本事,她在深宫十几年,身边有哪些可用的人他心知肚明,不会是她做的,她若是真的仇恨,就不会让二皇子生下来又顺顺利利过了满月。

可其余的人要么没这个能力,要么没这个理由,都不大可能。

李乾看李成璧皱眉的样子,轻声道:“我心里有一个猜测,父亲不妨听听。”李成璧看着他:“你说。”

李乾轻声道:“我觉得是萧贵太妃做的。”

李成璧大吃一惊:“萧倾城?”

李乾点点头:“她邀请我和阿燃去做客,其实心里就是想让阿眉嫁给阿燃,但阿燃并没有这个意思,上次宴请,阿燃中途不告而别,贵太妃就十分生气,儿子想着,她要阿燃做她的女婿,无非是想和澹台家联姻,壮大自己的声势罢了,儿子也曾听说过她曾有意复兴前朝,如果是她派人偷了二皇子,以备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各有志(六)

李成璧先是一惊,继而沉思起来。

李乾见李成璧果真把疑心从阿燃身上转到了萧倾城身上,悄悄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阿燃把李贤抱出来,他其实是反对的,可阿燃固执得很,他也没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阿燃把李贤交给赫连文的人带走。

接下来就是按计划行事了,阿燃叮嘱他,二皇子丢了这件事势必要算在他的头上,到时候他咬死了不认账,只要没有证据也拿他没法子,再让他在关键时候祸水东引到萧倾城身上去。

他虽然不明白阿燃为什么要偷走李贤,但是他知道,看在李贤是他的兄弟这份上,阿燃就不会伤害李贤,他也只好按照阿燃所说的做。

现在一切都在阿燃的预料之中,接下来,父亲会去找萧倾城的麻烦么?

李成璧原先没往这上头想,可是如今被李乾一提醒,越想就觉得越有这种可能。

这些年萧倾城虽然安安静静的守着女儿阿眉过日子,但李成璧并不相信她是真的无欲无求,单说她把放春苑整治的犹如铁桶一般,连他这个皇帝都插不进去手,便知道萧倾城的手段了,如今她偷走二皇子的理由倒也站得住脚,只是他该用什么借口去盘问萧倾城呢?

毕竟从辈分上来说,萧倾城是先帝的嫔妃,他的长辈,总不好落下一个苛待长辈的罪名。

李成璧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对李乾道:“即便有这种可能,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你弟弟的下落,不管是谁偷的,既然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把孩子给偷走,足以说明三点,第一,那人身手不错。第二,那人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不然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三。据奶娘招认,是出了云达的事,她才去瞧热闹的,如果没有云达这件事呢?奶娘不会去瞧热闹,孩子也不会被人偷走,所以这事,还是跟云达的事有关。”

李乾暗暗吃惊,觉得他们小瞧了父亲,只怕按图索骥,这事瞒不了多久。遂道:“听父亲的意思,还是怀疑阿燃?”

李成璧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面无表情:“不是怀疑,是肯定,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们去绑云达。另外有人却把阿贤给偷走了,时间还差不多,难道你们没在路上遇到?”

李乾心内一凛,面色自若的笑了笑,道:“既然父亲怀疑,我也没有法子,您只管想法子让阿燃招认吧。”

李成璧兀自冷笑。叫人把阿燃叫了过来,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是李成璧还是阿燃都没有什么避讳,李成璧直接道:“阿贤是你偷走的?”

阿燃也很是痛快的承认了:“没错,是我偷走的,不过你也别攀三扯四的。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和阿乾,斯翰都没有关系,我是中途回去的,他们都不知道我回去做什么。”

李成璧饶是心理有准备。听了这话还是勃然大怒:“你把阿贤交给谁了?”

阿燃笑而不语,李成璧不过一瞬就反应过来:“赫连文!好!你们真是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连我都敢算计!”

阿燃冷笑:“你能算计我,我为什么不能算计你?萧倾城为什么要我做她的女婿?还不是你挑唆的?你心里担心我继承了澹台家,一日日把澹台家发扬壮大,而你又一日日老去,怕澹台家成为你们李家的威胁,所以你把阿乾送到安良去,让我们一起长大,到时候让阿乾继位,看在我们俩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也断然不会反他,也不会让我的儿子反他,可你还是不放心,又挑唆萧倾城让我做她的女婿,我若是娶了阿眉,便是驸马,你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恩赏我,剪除我的羽翼,你面上对我疼爱非常,背地里却百般提防,如此笑里藏刀,实在让人恶心,告诉你一句话,我是故意把二皇子偷走的,不为什么,就是想看你着急跳脚的样子,你能奈我何?”

李成璧不防阿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又是难堪又是愤怒,指着阿燃气的说不出话来,犹如愤怒的狮子,团团转了半天才道:“阿贤到底在哪里?”

阿燃倒也没有存心为难的意思,笑道:“我让阿文把他送到了长安的安慈善堂去,你派人去接吧。”

李成璧顾不得和他算账,赶忙命人去接。

过了半响,去接李贤的人回来了,却一脸难色:“善堂的人把二皇子当成普通孩子,与其余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放在一处,如今哪个是二皇子已经混忘了,属下只好将他们全部抱了来。”

李成璧一眼看过去,足足有十个,差不多的襁褓,由宫人抱着,再上前一看,每个都是两三个月大,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婴儿,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孩子。

李成璧心里明白,这肯定又和阿燃脱不了关系,不如如今也不是算账的时候,赶忙让人把云贵妃叫过来,希望云贵妃能认得出来。

云贵妃乍一丢失爱子,心神俱伤,如今听说孩子找回来了,心内又是狂喜,而及看到十个孩子,让她去辨认的时候,她又觉得天旋地转。

好容易冷静下来,她一个个看过去,只指出了五个确定不是李贤的孩子,可还剩下五个,孩子小,还未长开,看不出像谁,一时间也真不容易分辨。

李成璧在旁边冷静片刻,心中却有了成算,先叫人把这五个孩子都抱下去好生喂养,以后再说认子的事。

哭哭啼啼的云贵妃并五个孩子都被送了回去,李成璧看着一直站在旁边看笑话的阿燃,倒是笑了笑:“是我小瞧你了,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一个孩子,却没想到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

阿燃悠然道:“我本来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习惯了现在安稳的日子,不想再求什么功名利禄,丰功伟业,你其实不可不必防着他们,而我,也是无意于造反的,就像你想达到的目的一样,我和阿乾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一样,我怎么可能带着人去反他?所以我劝你省事些,你不疑心我,我自然不会反,你若是疑心我,这可就难说了。”

李成璧苦笑:“没想到我居然被一个孩子给威胁了。”

抛开李贤的这件事不说,其实他觉得阿燃不错,有胆识,有手段,不愧是澹台风的儿子,他心里固然愤怒,却也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欣喜,可细细一想,这又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呢?

李成璧遵守和阿燃的约定,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风和曲伯雅,但是以小风的敏锐,再加上云贵妃那儿突然多出来的五个孩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里头的问题?

她也没找阿燃,却把赫连文找来盘问一通,这才知道了阿燃做的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如何。

她一直觉得阿燃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是还是纸上谈兵的时候较多,总把他当成孩子,固然有一股血性,却是莽撞的成分居多。

如今见阿燃不动声色的利用替阿遇出气这个借口算计了李成璧和云贵妃,还和赫连文暗中结成了同盟,一时间五味具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是夸赞,显然是不合适的,若是批评,她又觉得阿燃并没有做错,思来想去,只好问曲伯雅的意思。

曲伯雅作为一个男人,又作为父亲,和阿燃之间的父子关系又绝对比小风与儿子的母子关系亲密,对这件事倒没有多大的反应:“你不是已经把澹台家交给了阿燃?既然阿燃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难道不相信阿燃么?”

小风叹道:“从小教他读书,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生怕他长大后吃亏受委屈,如今他真的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了,我反而觉得有些后悔了,希望他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不用沾手这样的恶心事。”

曲伯雅道:“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都会飞走的,不过你也别失落,不是还有陪着你么?少年夫妻老来伴,只有咱们俩,能够相伴走到最后。”

小风冲曲伯雅一笑,依偎在他怀里,自己当初选择了这个男人,果然是没错的。

李贤失踪的事虽然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是经过李成璧的刻意遮掩,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但是云贵妃那儿的五个孩子却让他分外头疼。

云贵妃甚至从阿贤一生下来就喂养阿贤的奶娘挨个的自己辨认了,都不敢确认哪一个就是阿贤,毕竟这事关血缘,万一看走了眼,挑错了人,反倒把亲儿子给丢了,这个责任是谁也担不起的。

云贵妃看着五个孩子就想哭,心里恨极了阿燃,也恨极了小风,但是李成璧并没有追究阿燃的过错,也没有让小风一家人离开的意思,云贵妃不想惹恼李成璧,只好暂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