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直接回宫,反而去放春苑找了阿眉。

其实萧倾城的意思是让阿眉登基做女帝,她虽然与云贵妃合作,却着实没把云贵妃放在眼里,遂一应事情都是她出面,反而把阿眉严严实实的留在了放春苑保护。

阿燃费了一番功夫才混进去,见到了阿眉,阿眉见到他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因此就大喊大叫,神情中反而带了几分轻视:“你是来求我的?”

阿燃笑了笑:“你还真是自信的很,即便你母亲逼宫成功,我也不会有求你的一天,我既然能轻松的混进来,那么把你掳走去威胁你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阿眉原本戒备的神色慢慢松懈下来,看着阿燃道:“那你为什么过来?”

阿燃道:“自然是为了救你,你可知道,云贵妃有意让云达登基,然后让你嫁给云达作为皇后。”

阿眉神色一凛:“不可能!”

阿燃笑起来:“我知道,你和你母亲的打算自然不是如此,但是你别忘了,你母亲只是孤身一人,可云贵妃后头却有整个吐蕃作为后盾,李家父子被擒,云贵妃一时得意,才把这个打算给说了出来,我本来是去救阿乾的,但是我愿意用这个消息来和你交换,李成璧的死活我管不着,只是你不能伤害阿乾。”

阿眉道;“你难道不想救李成璧立功么?”

阿燃笑道:“立功做什么?我说过,功名利禄我都不稀罕,要钱,我母亲名下的产业足够我吃喝十辈子了,要名,我本身就是澹台家的大郎君,要权,我父亲是高昌国主,只要回到高昌,我完全可以自己做皇帝,犯不着卑躬屈膝的做臣子,我现在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不管谁做皇帝,对澹台家都是一样的,我所求的,只是阿乾的性命,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看着他枉死。”

阿眉很痛快道:“好,我答应你,你帮我杀了云达,我就答应你放了李乾,甚至连他妻子和母亲我都可以放了。”

阿燃伸出手道:“一言为定,击掌为誓,明晚之前,我把云达的人头带来奉上。”

阿燃要杀云达,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阿燃并没有如约把云达的人头送给阿眉,反而带到了云贵妃面前。

云贵妃看着最疼爱的幼弟的人头,先是大惊,继而大悲,继而大怒,虎视眈眈看着阿燃。

阿燃耸耸肩,道:“别怀疑了,这是萧倾城干的,她知道了你的打算,不满意自己的女儿只是做一个皇后,所以才釜底抽薪。”

云贵妃和萧倾城虽然是合作伙伴,但完全是用利益联系在一起的,二人之间的信任摇摇欲坠,,因此阿燃这么一说,云贵妃就信了七八分:“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各有志(十)

阿燃道:“我想卖你一个人情,换阿乾的一条命,他虽是大皇子,却从小长在安良,对皇位压根没有兴趣,和李成璧之间的父子亲情也寥寥无几,你想让谁做皇帝他也管不着,我只想把他带回安良,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

云贵妃冷哼:“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阿燃笑道:“云达的死只是一个开头罢了,如果你不采取行动,下一个死的人只怕就是你了,萧倾城是前朝公主,先帝贵妃,经历了争宠夺嫡这一系列事情,你和她斗心眼还太嫩了点,我虽然不想插手这件事,可是与萧倾城扶持她的女儿做女皇帝相比,我宁愿你扶持你的儿子登基。”

云贵妃心中一动,道:“你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你父母是什么意思?”

阿燃笑了笑,反手抽出了虎踪剑:“澹台家的规矩是认剑不认人,自打虎踪剑传到我手上的那一刻起,就由我来决定澹台家的命运,我父母也无权干涉的。”

云贵妃点头:“好,我信你,萧倾城杀了我弟弟,我要她的女儿陪葬!你把她女儿杀了,我就把李乾交给你。”

阿燃嗤笑一声:“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我杀人啊,之前萧倾城还找到我,说等到云达一死,就让我把你给杀了,还要把二皇子给杀了,你们以为让对方死了,这件事便解决了么?”

云贵妃脸色一变,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阿燃道:“自然是真的,只是她的话太可笑了,不管是你登基做皇帝还是她登基做皇帝,都是女人执政,并非我瞧不起女人,而是女人执政太难了,有句话叫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云贵妃,你不辨亲子,说起来,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如今我告诉你一句话,权当是补偿我的过失。你和萧倾城虽然都是贵妃,可并不一样,她是前朝公主,身无长物,叛乱失败不过一死了之,可你却有儿子,还有吐蕃的族人和子民,除非你有完全的把握,否则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我劝你早日与萧倾城决断,皇上还未死,大错还没酿成,只要你救皇上于危难。便可功过相抵,更何况,你是二皇子的生母,虎毒不食子,皇上只有两个儿子,断舍不得舍弃二皇子,就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说不上千恩万宠,也能平安富贵的度过余生了。”

云贵妃听了这话却笑起来:“你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老成,只要我扶持二皇子登基,我便是太后,谁敢说我的不是?”

阿燃笑着摇摇头:“你以为只要皇位有人做。天下百姓就会俯首帖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么?杨承嗣灭掉了大梁,何等的勇猛,不也是做皇帝么?如今又在哪儿呢?吐蕃不过是中原的附属之国,偏隅小族。想要对抗中原这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不是螳臂当车么?江南有七大世族,长安也有赵家,赫连家,陆家,甚至我澹台家,只要这些家族一声令下,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即便你是太后,你儿子是皇帝,也不过是光杆皇帝罢了,你细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着云贵妃怔怔的发愣,阿燃抿了抿嘴唇,道:“当然,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想法,云贵妃你采纳也好,不采纳也罢,你要的东西我会交给你,我只要能救出阿乾便是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被云贵妃叫住,她神情矛盾,左右为难至极,半响才道:“萧倾城留给我我来收拾,你先走吧,大皇子的性命我会担保。”

阿燃知道她虽然被自己说动了,只怕还要犹豫反思片刻,便应了,先去崇德殿与李成璧通了气,又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李乾,这才从容回到了勋国公府。

赵司决见他平安无虞的回来了,这才大大松了口气,道:“你再不回来,我可要去安良报信了。”

阿燃嘻嘻笑道:“赵叔放心,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些部署,不知赵叔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我快饿死了。”

赵司决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觉得阿燃和小风还真是相像,顾不上埋怨,赶忙让人给他准备吃的东西。

阿燃把所施行的反间计告诉了赵司决,赵司决沉思片刻道:“依我看,云贵妃极有可能被你说服了,她能得宠,靠的可不光是一张脸,可是让她去收拾萧倾城,能有几分胜算?”

阿燃笑道:“您也说了,云贵妃得宠靠的并不是一张脸,她既然有小聪明,那对付萧倾城也是自有妙计,毕竟萧倾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赵司决点点头,有些感慨。

阿燃在勋国公府等了两日,第三日一大早,赵司决被圣旨匆匆宣召入宫,回来后一脸喜色:“云贵妃还真是能耐,把萧倾城母女俩给锁起来了,皇上也被放了出来,如今单等着收服城外许筹的那十万大军呢。”

阿燃瞪圆了眼睛:“真的啊?那我马上出城一趟,把这件事告诉贺将军。”

听闻李成璧重新掌权,几乎没费贺春什么心力,许筹便乖乖投降了,李成璧大刀阔斧,剿灭乱党,仅仅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为了稳住云贵妃,李成璧并没有对吐蕃使者进行责问,反而许诺云贵妃救驾有功,要对吐蕃进行封赏。

李成璧办这些事情的时候,阿燃并没有出面,他并不想澹台家和皇室再扯上什么关系,遂只是安生待在赵家,直到李成璧召见他。

李成璧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消瘦了许多,不过看上去精神却是不错,笑意盈盈的看着阿燃:“这次你立了大功,我要好好赏你,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阿燃笑道:“我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想要。”

李成璧笑道:“那你以身犯险,两头奔波,又使了反间计离间萧倾城和云贵妃,又为了什么呢?”

阿燃道:“自然是为了阿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是不想阿乾一生痛悔。”

李成璧的神色有些怅惘:“和我猜的差不多,你和阿乾如亲兄弟一般…”话未说完,李成璧长长叹息一声,阿燃却道:“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如果您据实回答了,就当是对我的奖赏吧。”

李成璧一挥手:“你说。”

阿燃道:“您应该对萧倾城早有警惕之心才是,又怎么会让她和云贵妃勾结呢?您又是怎么连反抗都没有就束手被擒的呢?”

李成璧神色一敛,没有做声,阿燃见状催促道:“我就这一个问题,您可别说是一时大意,我也不信这样的理由。”

李成璧看着阿燃道:“好吧,我告诉你,当日我本能将萧倾城一举拿下,可萧倾城却说,她早就在你母亲身边埋下了杀招,如果一接到她的死讯,隐藏在你母亲身边的人就会动手,杀了你母亲,所以我…”

阿燃一怔,继而不可思议道:“这样的借口你也信?你当我们澹台家的人是吃素的么?身边的人是忠是奸都不知道?”

李成璧垂下了头:“我知道不太可能,可我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宁愿束手被擒,也不能让你母亲处于险境的可能出现。”

李成璧话里的缠绵之意阿燃怎么会听不出来?登时大怒,道:“你也不配!谁稀罕你的谨慎小心!你也配觊觎我母亲?”

李成璧笑了笑:“这世上觊觎你母亲的人多了,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你义父为何终身不娶,守在你母亲身边?勋国公又缘何对你视若亲子?不也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当初你母亲风华绝代,纵横长安,谁不动心呢?就连你父亲,贵为高昌国主,不也拜倒在她的裙下,为你母亲做了亡国之君!”

阿燃是曲伯雅的儿子,自然听不得这些话,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后悔,悔自己不该出手相助,活该让李成璧死了算了。

李成璧却看着阿燃笑起来:“你以为我什么对你如此纵容疼爱?又怎么会放心的把阿乾交给你母亲抚养?都是这个原因罢了。”

阿燃别过脸去,只当听不到,真后悔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个问题呢,他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萧倾城母女俩你是怎么处置的?”李成璧吐出两个字:“死了。”

阿燃道:“死了就好,我并不希望再留下什么隐患,从如今的形势看来,你是不是要把阿乾立为太子?”

李成璧点头:“没错,我早有此意,不过他对我偏见很深,并不愿意做太子,说起来我还真是失败,不管是做皇帝还是做父亲,都一败涂地。”

阿燃道:“阿乾既然不喜欢做皇帝,你又何必勉强呢?如果你答应不让阿乾做皇帝,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那五个孩子里哪个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大可以亲自把他培养成你心目中的继承人。”

李成璧狡黠一笑,摇了摇头:“我不稀罕,我只要阿乾做太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结局(一)

李成璧登基后,国号天宝,天宝十七年,萧倾城携女叛乱,贺春攻入京城勤王,打败叛军,三日后,赫连卓父子从山西调兵前来护驾,迅速稳定了局势,李成璧下令将萧倾城母女赐死、。

同年九月,李成璧将云贵妃贬为庶妃,幽居深宫,将二皇子李贤交于皇后抚养,并将晋王李乾立为太子。

与此同时,李成璧改国号为天景,次年即称为天景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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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阿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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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遇,在所有人眼里,我是一个傻子,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傻,我第无数次对阻拦我独自出门的父亲母亲解释:“我不是傻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父亲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我都十四岁了,他仍旧揽我入怀,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安慰:“我知道,阿遇不是傻子,但是外面人心险恶,我怕阿遇受委屈,阿遇想去哪儿?父亲陪你去好不好?”

母亲甚至在旁边猜测起来:“想去江南瞧你姨母?还是去长安?”我沮丧的低下头,道:“我哪儿都不想去了。”

父亲母亲对视一眼,很是害怕我不高兴似的,我心中不忍,努力作出了一个笑脸:“父亲母亲,我想要哥哥带我去骑马。”父亲骤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母亲也急忙叫人把哥哥喊来。

哥哥笑嘻嘻的摸摸我的头,也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他带我去骑马,总是和我共乘一骑,他坐在后面牢牢的抱着我,生怕我摔下去似的。

结果骑马令我更加不开心了,趁着哥哥给马儿喂草料吃的时候,我偷偷跑到另一匹马儿面前想独自骑马,意料之中的。蒋十七从暗中跳出来阻拦住了我。

蒋十七是母亲名下的暗卫,从我十岁的时候起就跟着我,他和其他暗卫需要刺探情报相比,什么也不用做。只需暗中保护我就成,我每每觉得大材小用,可每次一和母亲说起这事,母亲就一脸严肃的问我:“是不是他有服侍的不尽心的地方?他不愿意保护你?”

一副竟要惩罚蒋十七的样子,我只得拒绝,再三的言明了一定要蒋十七做我的暗卫,母亲这才罢休。

不被人理解的感觉很痛苦,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就更加痛苦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对待我,生怕惹了我不高兴。我都是大姑娘了,父亲母亲还时常捧着我的脸亲昵的称呼“心肝宝贝”,我心里又是觉得有被父母疼爱的甜蜜,也有不被理解的无奈。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若想让所有人对我的观感,我必须亲自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他们醒悟,让他们了解,我澹台遇,不是个傻子!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摆脱蒋十七,如果我无缘无故失踪了。他作为我的暗卫估计要以死谢罪了,我可没有让他死的意思,只得当着母亲的面指名让蒋十七帮我去长安送信。

母亲从来不会驳我的话,就像现在,我说叫蒋十七去送信,母亲便笑着让蒋十七去送信了。然后让我乖乖呆着,不要乱跑。

我接着实施我的第二步计划,那就是离开家,我央求母亲带我去义父的安良书院玩耍,小时候因为这里有许多同龄孩子的缘故。常常是我的乐园,如今我长大了,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听说男女大防的,遂就不经常去了。

如今母亲一听我这话,就立刻答应了,我们两个人坐着马车去了安良书院。

义父在我心里是仅次于父亲的最温柔和善的人,他虽然不把我当成傻子,却把我当成小孩子,见了我就先拿桂花糖来逗我,我只得假装高高兴兴的把糖放在嘴里,然后紧紧拉着义父的手。

义父就带我去书院的小池塘看他新喂养的金鱼。

我趴在池塘旁边的栏杆上看鱼,母亲和义父坐在一旁说话,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原来她们是在说哥哥的婚事。

哥哥已经二十岁了,比他大一岁的赫连文儿子都满周岁了,阿乾哥哥与斯翰哥哥也都相继娶了亲,唯独哥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舅舅说,什么时候哥哥的功夫有所长进,什么时候让他成亲,我虽然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可因为是舅舅说的话,哥哥只好无条件遵守。

因为但凡是舅舅的话,连母亲都要听呢。

舅舅是家里仅次于父亲母亲疼爱我的人,他虽然面上威严冷漠,但私底下对我十分温柔,我还记得小时候他瞒着父亲母亲把我扛在肩膀上,带我去看花灯,那一夜的灯光璀璨和快乐的心情,让我铭记一辈子。

母亲道:“阿燃时不时偷偷摸摸的和那个林醒联系,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我倒是无所谓,阿燃喜欢就成了,可九哥却觉得那林醒身份不够尊贵。”

义父笑道:“别看阿燃素日里说说笑笑的,其实骨子里最是倔强,但凡他喜欢的,总要弄到手,这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他更不会妥协,照我说,管什么门当户对呢,只要两个人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就成了?”

母亲道:“除了这些外,最要紧的是要善待阿遇,我们不能照顾阿遇一辈子,将来就要靠哥哥嫂子,若是阿燃娶个小心眼的,面上亲热,背地里苛待阿遇可怎么办?阿遇连告状都不会,也只能把苦水往下咽了,我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

每每提起我的事,母亲都要难过伤心,我叹了口气,见义父和母亲说话正专心致志呢,便偷偷挪动脚步,假装看鱼走远了些,又走远了些,义父和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心中大喜,一弯腰一扭头悄悄溜走了。

想出安良书院简单得很,大门开在那儿,任由人进出,可对于我来说却十分的不容易,因为只要一有人看到我单独一人。就会立刻去报给母亲或者义父知道,我“离家出走”的计划自然也不得而行。

因此这次我特意挑了一个学生们都在上课,外头院子空无一人的时候,悄悄溜出了书院。

一离开书院。我只觉得连空气都是自由自在的,大街上热闹极了,和以往由父亲母亲带着坐在马车里观赏是完全不同的,我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只得把荷包里的几个金花生拿出来付账,买下那些我很是喜欢的小东西。

我欢欢喜喜的买了许多,抱了满满一怀,卖面具的大叔好心的送给我一个包袱,让我把东西都装起来。

我从大街的这头逛到那头,然后又逛回来。吃了一肚子母亲不许我吃的小摊上卖的零嘴小吃,摸摸有些凸起来的肚子,只觉得满足。

为了让母亲等人大吃一惊,我决定独自回家,只要平安回到家。他们就会相信,我认得路,能保护好自己,我不是个傻子。

从书院到家的这条路我太熟悉了,虽然有些远,可我紧赶慢赶,还是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家。

我以为我不见了母亲会很担心着急。没想到回到家时,门房的人却一脸笑意的跟我打招呼:“大娘子回来了。”

我只觉得奇怪,问道:“母亲回来了么?”

门房的人回答:“夫人很早就回来了。”

我心中一沉,跑去母亲房里,母亲笑盈盈的看着我:“在外面玩的可开心?”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今天在外头肯定又有人暗中保护我呢。

我只觉得心烦意乱,把抱了满怀的东西一丢,气冲冲的回了房间。

我觉得我被欺骗了,处心积虑的策划着独自出门,没想到这一切都在母亲的掌握中。我好像她的木偶一般,我躺在床上生闷气,侍女请我吃晚饭我也没去。

母亲和父亲轮番来哄我,他们哄孩子的语气让我更加愤怒,把门一锁,躲在房间不肯出来了。

哥哥翻窗子进来,笑嘻嘻的:“还真的生气了?”

我懒得说话,也懒得再辩解,反正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眼里,都是我这个傻子所说的傻话罢了。

哥哥把我之前丢了的东西都拿了回来给我,道:“我知道你不耐烦让人跟着,其实我也不喜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父亲母亲不放心,就是为了让他们放心,你也忍耐一下好不好?”

我愤愤不平道:“最起码哥哥去哪儿,母亲从来不拦。”

哥哥笑起来,学着父亲的样子摸了摸我的头:“因为哥哥是男孩子,阿遇是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要众星捧月,越尊贵越好,你看姨母家的阿宝表妹,每次出门不都是前呼后拥,足足几十个人跟着?那才是世家闺秀的做派呢。”

我甩了甩头,把哥哥的手甩开,很是闷闷不乐,我自然知道阿宝表妹的排场,我原本也很喜欢和阿宝表妹一起玩,毕竟想在丰园找出一个和我同龄的玩伴太少了,即便阿宝表妹比我小了五岁,我也不介意了,可是我十二岁的时候,阿宝表妹来家中做客,母亲居然叮嘱她,让她好好照顾我。

明明我才是姐姐!

打那之后,我再不和比我小的人一起玩了,反要她们来照顾我,我可丢不起这脸。

哥哥见我不吭声,把我买来的几个面具轮番戴在脸上冲我扮鬼脸,逗我开心。

我鼓起勇气,爬起来郑重的对哥哥道:“我不是傻子,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哥哥愣了愣,大笑起来:“谁把你当成傻子了?谁说阿遇是傻子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沮丧的低下头:“如果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我?我都十四岁了,一点自由也没有,每天吃了几粒米母亲都要过问。”

哥哥道:“那是因为母亲疼你啊,你都不知道小时候我有多羡慕你,你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母亲便会答应,可我呢,哀求大半天都不抵你的一句话管用,女孩子和男孩子本来就是不一样的,父亲母亲生怕你不高兴,百般的纵容你宠爱你,你却这样,不是伤了他们的心?”

我就知道!

在哥哥眼里,我仍旧是个傻子,我真的好想冲他大吼大叫,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谁都不理,我悲哀的想,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理解我,在他们心里,我只是傻子罢了。

打那以后,我就老实了许多,或者说认命了吧,别人把我当成傻子,我也不再辩驳了,任由他们说去,也任由他们把我当成孩子一样。

我偶然间听到父亲对母亲说:“阿遇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是谁给她气受了?”

母亲就笑道:“谁敢给她委屈受呢?依我看是嫌没什么好玩的,觉得日子闷罢了。”

父亲便道:“那就让她出去走走,咱们不如去江南一趟?”

母亲道:“如今还是先办阿燃的婚事吧,等儿媳妇娶进门,我也能松快松快了,到时候咱们再带着阿遇天南海北的逛去也不用担心了。”

母亲果真为哥哥的婚事操心起来,连着好几日带回许多女子的画像来给他挑选,哥哥很是不高兴的样子,还难得的和母亲顶嘴,结果被父亲斥责了一顿。

这回轮到哥哥闷闷不乐了,我端了一碟子玫瑰糖去看他,他却正躺在床上发呆,见我过来,分了一块地方给我,示意我躺下。

我已经长大了好不好,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呢,我很是矜持的坐在了床边,拿玫瑰糖给他吃,道:“那些姐姐长得都很漂亮,哥哥不喜欢么?”

哥哥摇摇头:“我一个都不喜欢。”我道:“可是我很想和那些姐姐一起玩啊,母亲说,我喜欢哪一个,她就喜欢哪一个,到时候请那些姐姐登门做客,陪我一起玩儿呢。”

哥哥笑了笑,却忽然眼前一亮,抓住了我的胳膊:“好妹妹,哥哥这次可全指望你了。”

我不明所以,被哥哥拉着去见母亲,哥哥对母亲说:“阿遇想去长安,我带她去玩两天。”

我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说想去长安了?不过看哥哥偷偷朝我使眼色,我就很痛快的点头了:“母亲,我想去找文哥哥玩儿。”

母亲果然应允了,对哥哥道:“那就回来以后再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