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一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怒意的勃发,甚至是杀意。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就仿佛方才刹那间盛起的寒气全是他的错觉,是他自己心中莫名而生的胆怯。

如若这位靖王殿下不是真的被侮辱被挑衅也不会愤怒生气,那就是太会掩藏。

但再惯于掩藏气息的捕猎者也有曝露弱处的时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人能把情绪收放得如此恰到好处?

又及,杀机消弭,压迫犹在。

嘉斐在威胁他。

至少最后那一句话是一个毫不掩饰的威胁。巴图猛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但眼下坐拥重兵执掌生杀的难道不是身为草原王者的他——勃儿只斤巴图猛克才对吗?

即便是在草原上雄踞一方与他周旋对峙多年的瓦剌亲王,也未敢像这样对他放过狠话。为什么这个汉人,只带着区区十个骑兵,却竟敢看着他的眼睛威胁他?

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胆量?

巴图猛克惊讶地看着嘉斐,张嘴正欲再确定什么。忽然他的视线却被一抹飞驰而来的身影全数抓去。

而嘉斐也听见了,身后由远及近愈渐清晰的马蹄声。

就在那片蓝天下,血与汗浇灌的碧草黄沙之上,一人一骑,白衣白马,如天降下的谪仙祥云,纤尘不染,端方无暇,眨眼已至近前。

甄贤策马上阵,只来得及和嘉斐对视了一眼。

只这一眼,彼此已有灵犀。

他冲嘉斐略点了点头,转而看住巴图猛克,朗声喝问:“巴图猛克,你号称草原之王,当也是统领一方的人物,若不服输尽管再来战便是,做什么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约靖王殿下来此纠缠?”

他也不给巴图猛克辩白的机会,便接着冷道:“你不许靖王殿下率军前来,自己倒是背靠大军,你丢不丢人?难怪不止王女不要你这个兄长,就连你的未婚妻也扔下你回去找她的父亲瓦剌亲王了。”

这话可算是有些难听了。就算是那四年在草原上,甄贤没少骂过巴图猛克,却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故意提起了牙巴忽都鲁和瓦剌亲王。

顿时,巴图猛克觉得自己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他没想过甄贤竟然会来,更没想到,甄贤一来,便这样狠狠戳他的痛处。

“甄贤!”他咬牙恨恨地唤了一声这名字,深深吐息一轮,才按下心头翻涌的躁郁,昂首哼道:“你用不着又拿话来激我。”

甄贤却微微一笑。

“王子错了。甄贤不是来和王子说大话的。”他拽起缰绳,引着马儿往一旁稍让了两步,侧身又看了一眼嘉斐,“我是来接应靖王殿下,顺便拿回我圣朝屠狼堡的。”

这两人也不互相说话,只这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双双一副心领神会模样,简直似眉目传情。

纵然小王子自认已在四年间把甄贤一手掌握吃干抹净,如斯神态,他也从未见过。

巴图猛克瞧着心里来气,却也并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便皱眉咬牙瞪着甄贤,连腮帮子都梗起来。

尤其,甄贤竟说要夺回屠狼堡。

这怎么可能。

莫说这屠狼堡已归大元所有久矣,南人曾数度想要夺回都大败而退,只凭眼前兵力悬殊,也不可能让屠狼堡易主。

除非…甄贤带足了汉军人马埋伏在附近。

巴图猛克心中惊疑,眼神也不由自主飘忽起来,开始四下张望那支莫须有的汉人大军。

那模样甄贤瞧在眼里,愈发笑起来。他伸手一指身后列队而立的那十名骑手,高声向巴图猛克道:“王子好歹也是草原君主,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靖王殿下应约而来,只带了十名骑手为仪仗,人都在眼前。这地方也是你自己挑的,我们根本藏不住人马也没打算藏。”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你打算就凭十个人拿下屠狼堡?”巴图猛克又往南看一眼甄贤身后那一片开阔旷地,难以置信地如是讥道。

“王子又错了。”甄贤摇头轻笑,“我拿下屠狼堡不需要十个人,只需要靖王殿下一人足矣。”

他说着,再一次侧脸望向了嘉斐。

顿时,巴图猛克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喷涌而出的阴郁粘腻得几乎要长出蘑菇来。他忍不住大叫:“甄贤你又耍什么花招?”

甄贤眉梢一动。

“明明是王子向我们下了战书,怎么反而说我耍花招呢?”他说着扯起唇角,引马踱到嘉斐身侧站定,“你约靖王殿下来不就是求此一战要个心服口服么?我们前来应战,王子却顾左右而言他,总不能是亲眼见到我王威仪怕了吧?”

这是一个毫不遮掩的激将法。

巴图猛克当然看得出。

他所看不出的,是甄贤究竟在想些什么。

任这人再如何满脑子鬼点子,也不可能对他使两次空城计。

甄贤是当真认为他赢不了嘉斐。不谈两军对阵,而是单打独斗近身肉搏。

但他是草原上的雄鹰苍狼,他能征善战勇武非凡,便是草原上最优秀的战士也鲜有能与他打个平手,论武勇,他怎可能输给一个养尊处优的南人王爷?

可甄贤却笃定他必不能赢。

巴图猛克怔怔看着甄贤,就算心里知道不该动怒,因为被小视而涌上面颊的热血依然将那张年轻气盛的脸庞涨得通红。

“甄贤,你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只要我一挥手,我的勇士们就可以立刻冲上来把你和你的靖王殿下全砍成肉泥!” 屈辱令他嘶声大吼起来,像一只受伤的猛兽,睚眦尽裂地瞪着刺伤了他的那个人,甚至未察觉自己将那句‘你的靖王殿下’咬得异常重。

甄贤却静静看着他。

“苍天在上,王子当然可以怯战背信以多欺少,我们了不起也就是留十二颗人头在这里。死国而已,何足惧?但王子将来要如何传扬这一场‘丰功伟绩’、如何服众…就只有王子自己知道了。”

那张眉目清俊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浅笑,就仿佛方才所言并不是在论生死,而只是稀松平常的叙说。

没错,这个人,甄贤,从来就不怕死,就算他当真一刀杀了他,也万万不可能令他臣服,更不可能以此服众。

这一场约战是他自先挑的头,倘若他拥军而上确实可以轻而易举把这区区一十二个汉人切瓜剁菜,但从此以后,他就会背上以多欺寡背信懦夫的恶名,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草原之王。

那么就算他今日杀了这个叫他恼恨头疼的甄贤,杀了这个折他锐意挫他锋芒的靖王嘉斐,又能如何呢?

他所失去的,将是整个草原。

代价太大,何必如此。

何况,他根本不信他会输。

甄贤越是不信他能赢,他便偏要赢给他看。待他一刀剁了这靖王爷的脑袋,他倒是很想看看眼前这人还能给他怎样的表情。

“好,打就打!”

巴图猛克眼中燃起的烈火已成燎原之势。

“腾格里为证:若我输了,屠狼堡是你的;若你输了——”他瞪着嘉斐,举起手中弯刀,笔直指住了甄贤,傲然高呼,“这个人是我的!你敢应吗?”

然而静候多时的靖王殿下只是摸了摸□□战马的鬃毛,连腰间佩剑的剑柄也不曾碰一碰。他抬眼看了看战意高昂的小王子,竟有一抹浅笑从唇角漫上眉梢。

“来者是客,何况我还痴长几岁,不能欺负后生,不如先让你三招,如何?”

这一句话,自然也是激将。

饶是心知肚明,一点心火也还是压不住得窜上来。巴图猛克脸色已青铁至极点,大吼一声,拔出腰间弯刀便催马冲过去。

这一场短兵相接的对战僵持了三日之久,从最初中规中矩的马战,到双方都扔下已尽力竭的战马近身肉搏,再到几乎章法全无地拳打脚踢,力竭了,便跳开稍歇片刻再来一轮。一个是中土皇子,一个是草原王者,彼此都有各自的家国天下,亦有一己之私,谁也无法战胜谁,谁也无法就此放弃。

太多双眼睛正在看着,等看这或许将决定两国命运的胜负结果。

甄贤也在看着,连眼也不敢眨一下。

嘉斐胸口有一处新鲜的伤口尚未完全长好,看起来似是为刀剑所伤,重逢那晚甄贤便看见了,却根本无暇追问。

如有可能,他也不愿殿下以身犯险,更勿论带伤上阵。

但他别无选择。

他曾见过嘉斐如何日夜无休地勤读兵书、苦练武艺,那时殿下眼中灼灼不熄的火光,绝非仅图自保,而正是为着在此情此地这般时刻,能够独当一面奋勇迎敌。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绝非一句谋求恭维的空谈,而是民贵君轻舍身成仁的血性。

如今能够拖住巴图猛克的,除了靖王殿下再无第二人。

而他笃信他的心思嘉斐一定会懂。他更信,他的二殿下,他自幼便立誓追随的那个人,定不会轻易输在这里。

万一…万一殿下有所不测,他也定不会独活苟且。无论这一场豪赌胜负终入谁手,他都绝不会再跟着巴图猛克回去草原。

殿下的出手拆招已远不如最初时那般迅猛劲巧,或许是因为连日久战已消耗了太多体力,或许是因为尚未痊愈的伤痛。但巴图猛克的状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甄贤咬牙暗暗攥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远处鞑靼人阵中的骚动。

有人策马飞驰而来,以鞑靼语大声疾呼。

巴图猛克脸色骤然一变,极速后撤跳出了战圈与来人低声耳语。

甄贤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小王子脸上每一寸肌肉的僵硬。

他翻身下马,几乎是颤抖着奔到嘉斐,感觉全身压抑的冷汗都在这一刻淌了下来。

巴图猛克满脸都是不甘的恨意,返身几大步似要扑上来,却又在半路停下了脚步。

从未想过,一个养尊处优初上战场的南人王爷竟然能够生生与他鏖战三日,没给他占着半点便宜。

但这可是他啊,勃儿只斤巴图猛克,成吉思汗的子孙,草原上最勇猛无敌的英雄之王。

他并没有输,却已切切实实地输了,不仅止于武力,不仅止于一场对决,而是彻头彻尾地满盘皆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便已头脑发热地被拖在了这场决斗之中,一心想要争个高下,却犹如目盲困兽,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甄贤,我对你究竟有哪一点不好,你,你——”巴图猛克瞪大了眼,伸手指住立在嘉斐身边的甄贤,赤红双目终尽是愤恨。

手心里尽是冷汗,甄贤下意识抓了一下,在衣袍遮蔽之后,紧紧攥住了嘉斐同样被汗水浸得湿滑的手。

“王子亲率大军远离草原,后方尽是老弱妇孺,早就该想到有心之人可能趁虚而入,与甄贤什么相干?但瓦剌如此轻易就能背信叛主,我圣朝并不以之为盟友上选。若王子有意,我王未必不能与王子达成盟约,无论与贵部,或是与我朝,岂不都是美事?”他仰着脸,唇角眉梢展露的笑意全然不见半点怯懦不安,而是锐意进击之姿态。他说着,侧脸看向了他的靖王殿下。

嘉斐脸上也挂着笑。虽然持久的战斗多少使他的仪容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英气勃勃的眼中依然有无限光芒,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甚至仰视。他上前一步,不经意已将甄贤护在身后,迎着巴图猛克几欲喷火的目光。

“自古邻邦多有联姻美谈,何况君子淑女彼此意合,你我为人兄长,亦为王者,当为弟妹计,更当为子民计,成秦晋之好,换长久安泰。

“所谓姻亲,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便也是我的兄弟。兄弟睦邻,以和为贵,我自然不会帮着外人打压我的兄弟,更不会愿意我的兄弟被外人取代又来找我的麻烦。

“王女若与七郎好合,自然能得一笔丰厚的聘礼,还有父皇封赏的食邑。你我成了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我听钦天监说,今年黄河封冻或许会比往年都更早一些,严冬极寒极长,倒是草场枯黄,粮食短缺,关外的日子恐怕会格外难过。”

巴图猛克的眼中几乎要烧出血来。

但无法反驳。

就在刚才,他得到了消息,瓦剌复反,趁机强占了他的牙庭,倘若他此时不立刻返回草原平叛,恐怕不仅将失去他的蓝天碧草,更将腹背受敌直至被赶尽杀绝。而忠于他的子民,只能在即将来到的严冬中痛苦得死去。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此时他还不知详情,但他就是知道,一定是甄贤,是甄贤又一次算计了他。

这个可恨的南人,他掏心挖肺想要征服的人,由始至终也没有向他低头俯伏,反而又一次让他一败涂地。

“甄贤,你明知道,苏哥儿心里想的究竟是谁。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甄贤,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咬断那纤细的喉管。

就在那一刻,听见苏哥八剌名字的那一刻,甄贤乌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愧色。他静了片刻,低哑了嗓音。

“甄贤感念王女的恩义。如果王女不愿远嫁,甄贤必当倾尽所能保王女返回故乡。但若是两国始终交恶边关战乱不休,恐怕甄贤就算有再多的心,也是无能为力的。”

巴图猛克红着眼,瞪住甄贤良久。

“五百车过冬的粮食,一车也不能少,让你的使者带着议和的诚心来我的斡耳垛。你若再敢使诈,我也未必不能先踏平居庸关外四镇,再杀回我的王庭草原!”

他恶狠狠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领着自己的人马扬长而去。

甄贤静静看着马队扬起的尘烟,直至巴图猛克和他的大军消失在视线尽头,终于长出一口气,扭头对嘉斐道:“殿下,回去吧。”

嘉斐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牵回自己的马,望着应州城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调转马头,从随行骑手手中拿过圣朝守军的大旗,扬鞭催马向着屠狼堡飞驰而去。

他径直纵上这座失而复得的军堡,重新将大旗稳稳插在土城之上。

红旗猎猎扬起,迎风如同血染。

跟随靖王殿下前来的骑手们都很激动,俨然目睹了何等奇诡壮烈地绝地复苏。

嘉斐和甄贤却一路无言。

只在已能远远瞧见应州城的城墙时,嘉斐忽然低声开口。

“小贤,你做了什么?”

甄贤明显顿了一下。

“我给瓦剌亲王写了一封信。”他淡然侧过脸,直视着嘉斐的眼睛, “殿下想知道我写了什么吗?”

嘉斐静静看住甄贤,良久,收回视线。

“不。无论你写了什么,都不重要。”

回到应州城内,四位总兵早已迎在门前,各个面如土色满头大汗,只差没当众“噗通”一声跪地抱住靖王殿下的脚。

七皇子嘉绶亦是一脸焦急,大喊着“二哥”便扑过来,一叠声追问:“怎么样了?鞑子是不是真的退走了?那苏哥八剌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放她出来?”

嘉斐一脸倦容,想是本就带着伤,又疲乏至极,被幼弟这么不依不饶得抓着闹个没完,心火噌噌直往上冒,奈何当着一众边将臣下的面不便发作,只得皱眉强忍着,一言不发往前走,但脸色已然越来越差。

甄贤见状忙将嘉绶拽住,匆匆安抚了几句,告知他要不了多久便能放了苏哥八剌别吉。

一听说苏哥八剌没事了,嘉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眼睛也亮了,按着心口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又把乌黑眼珠溜溜重新四处转了一圈,带着些许惊疑一把反抓住甄贤的袖摆,“二哥怎么了?受伤了吗?我,我怎么瞧见二哥前襟上像是有血?”

甄贤由不得一阵语塞。

嘉斐胸口的那处伤怕是又裂开了,血已从衣裳里头渗了出来,虽不是很明显,但想完全藏住也实在有些难。

四镇总兵也全小心翼翼在后头跟着,望着,各个满目忐忑。

“没事,那不是靖王殿下的血。七殿下不如先去陪陪王女吧,她孤身来到他乡异国,又是兵戈之争局势复杂,有殿下宽慰总是好的。”甄贤略垂下眼帘,对嘉绶如是说,而后又回身向四位总兵躬身行了一礼,“四位大人军务繁忙,也请不必等候了,容靖王殿下换身衣裳稍事休整,自会请四位大人相谈详细。”

几位总兵如今已皆知甄贤是靖王殿下看重的“身边人”,见他姿态如此谦恭,反而吓了一跳,任如河满腹焦躁也不好再多纠缠,只得纷纷依言而走,没忘了一齐拽走探头探脑挤眉弄眼的白皓仁。至于嘉绶,但听让他去找苏哥八剌,早一溜烟跑得连尾巴尖也瞧不见了。

甄贤送走这几尊大小门神,回身快步追上嘉斐,却见嘉斐并没有回营房的意思而是往他自己的宿处去的。

“殿下?”甄贤心尖一悸,不由低低问了一声。

嘉斐也不答,只看了看他,便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到得门前,童前早已负手候立多时,见他二人回来,恭恭敬敬行礼问了一声:“王爷。甄公子。”。

这童都尉给瓦剌送信还来,不去王爷帐下等候,反而是来了他门前,俨然早有意料的样子。甄贤到底重礼数,面皮薄得很,顿时脸就红透了,匆忙回了声好,连正眼去看童前也不敢。

反倒是童前一副泰然模样就遣散仆婢,亲手替他二人掩上了门。

屋内陈设俱已被收拾得齐整,备着干净的衣物、热水,还有伤药。

除了他离开前翻看到一半的《柴扉小札》还原样摆在桌上。

这情形叫这几年在关外自生自灭的甄贤好一阵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慌忙去拽住嘉斐那只已经自在解衣宽带的手。

嘉斐胸前的那处伤果然又裂开了,鲜血渗出来又凝成了干涸血块,把浸得殷红的里衣黏在了创口上。甄贤手软得拧着巾子擦了半晌也没能将那血红发黑的衣料弄下来。最后反倒是嘉斐自己没了耐心,索性大手一撕,直接连着血痂给扯下来。

“殿下!”甄贤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按住那又开始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直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

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