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靖王殿下还是元皇后王氏与陛下唯一的嫡子。

朝中宫中早有议论,言来日若靖王殿下继承大统,必不能容陈世钦弄权。杀陈世钦者,必是靖王嘉斐。

这一点,陈世钦心中只怕也早有忌惮,是以多年以来处心积虑打压二殿下,先是倒了一心向着二殿下的甄氏一门,折了二殿下的肱骨,后又公然扶持郑后一党想要拥立长皇子为太子。只不过没意料郑皇后那个不成器的幼子竟一心想借势弄死他二哥,这才有了永福元年那一场惨案。

朝野众说纷纭,许多人都一知半解只看结果,揣测是靖王嘉斐为报母仇算计郑后与两位兄弟。但身为宫中人,张思远比外人见得多一点,听得多一点,只觉得这一件事惨则惨已,但真正要怪,也只能怪五皇子太过狂妄不知进退,靖王嘉斐实在是已被逼至悬崖,你死我活,只能以杀止杀出剑自保。

更有一桩闪烁其词讳莫如深的深宫传闻,说元皇后王氏之死,其实并非突发心疾,亦非后宫争斗,而是与陈世钦有关的。只因为王皇后厌恶宦官专权干政,屡次向皇帝进言请求贬谪陈世钦,激烈时甚至与皇帝大声争吵,令陈世钦十分不满。而王皇后出身士族高门,王氏世代公卿在朝中根基颇深,更令陈世钦忌惮担忧,既无理由迫使皇帝废后,便起了杀心,另立郑后,扶持党羽,清洗异己。

自从王皇后薨逝,王氏旧人多遭到贬黜弹压,未被迫害致死的,也多远离了京城,被外放至偏远之地任些散职,若说其中没有陈世钦的“功劳”,张思远是绝不相信的。

陈世钦当然不会想靖王嘉斐在皇帝大行以后成为新帝。

自永福三年,靖王嘉斐返京开府,这么些年来,与陈世钦之间一直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靖王深居简出,不问朝政,不结党羽,成天只在王府中读书习武,偶尔也赏珍玩饲骏马,韬光养晦,折服得彻底。而陈世钦便也只静静观望,不动作,不出手。

但谁料想,靖王殿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北上出关痛击鞑靼的大手笔,紧接着又在苏州正面对上了织造局。

如果说靖王北上守国门还只是露了锋芒,那么在苏州与卢世全的种种博弈,直至返京途中杀杨思定,已是实实在在地剑指司礼监了。

虽说,即便靖王殿下不发难,陈世钦迟早也会下手。但倘若能小心应对,熬到王驾盛年继位,而陈世钦愈发垂老,那正是最稳妥的路子。张思远原本也以为靖王嘉斐是打算走这一条路的,怎么也没想过,靖王殿下会在这时候突然就向陈世钦宣战。

其中的变数,大约便是甄贤。

或许直到在霁园中时,靖王嘉斐都还是打算要“忍”的,否则他完全可以当时就毫不顾忌卢世全,甚至杀了卢世全,强行将人带走即可,完全不必假手与他张思远将甄贤送进诏狱献给皇帝。

然而返京途中的倭寇突袭,队伍中的内鬼作祟,以及重点是甄贤的重伤,终于突破了靖王嘉斐“忍”的底线,再次将他逼到了悬崖边。

靖王殿下震怒反击,是一定要死人的。上一回死的是庄闵郡王,这一回,先是杨思定,再往后,还不知道会是谁,会死多少。

靖王嘉斐与陈世钦这一战,一旦开打,不死不休,就像山巅搏杀,无论哪一方都没有退路,每退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只能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生。

而作为宫中人,他张思远又站在怎样的位置上呢?他究竟该是东厂的人,还是锦衣卫的人,又或者,只是皇帝陛下的人…?

张思远少年入宫,生存至今,全靠得是低调稳妥从不轻易选边站队。不选,便不会选错,不选错,才可以活。但如今这情势,恐怕已由不得他继续躲下去了。否则靖王殿下便不会在这眼看就要入京畿的时候,叫他单独前来相谈。

其实这几日以来,张思远心中一直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他觉得靖王殿下接下来只怕还要做一件更震惊朝野的大事。

以命相搏,赢了,绝地复苏,输了,万劫不复。

张思远觉得他不太看得懂这位靖王爷,但却也不得不为之感叹、敬佩,甚至畏惧。

他更觉得,靖王嘉斐身上有一种气势,像极了当今皇帝,但远比皇帝陛下更锋利,更决绝。不怪朝中总有人说,靖王殿下是最像陛下的一位皇子。偏偏皇帝陛下一心宠溺幼子,却对这个“英明干练,肖似圣主”的儿子最为疏远,疏远得已然不像亲生父子。

为什么呢?

这种疏远,究竟是忌惮,还是保护…?

圣心难测,猜错了,死无葬身之地。

张思远站在门外,数度踟蹰,竟不知这一道门他究竟该不该进。

一旦进了门,恐怕他也就再没有退路了。

他知道靖王嘉斐正在屋里等着他,等着他想清楚。

靖王殿下是不会催促他的,这道门只能由他自己主动走进去,且必须由他主动走进去。

因为靖王嘉斐绝不会亲手造出第二个陈世钦。

张思远出神地盯着足尖前那一道门槛。

奇异的是,此刻心中浮现的,既不是利弊权衡,亦不是功过较量,反而是另一个人,另一幅画面。

他赫然想起在那马车里甄贤被一把长剑洞穿了身体牢牢钉住的模样。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张思远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宁为一人而死的情义究竟是什么。他虽然为皇帝陛下效命,也曾立誓忠诚,但却从未有过可以心甘情愿为皇帝而死的感觉。

为什么甄贤可以为靖王嘉斐去死呢?

又或者说,他其实也并不是为了靖王,而是为了什么别的,更高,更远,更宏大的存在。

可那又是什么呢?

海清河晏,盛世民安?

那未免太虚无空洞了。

张思远忽然觉得心底有种呼之欲出的冲动,十分模糊,难以言表,但却是滚烫的,烫得他不由自主轻颤,甚至想要大声疾呼呐喊,狂奔万里。

心里仿佛还没有完全拿定主意,腿却已先迈出去了。

张思远一条腿跨进门去,怔了一瞬,才把另一条腿也跟进来,就站在门口抱拳躬身向坐在上首喝茶的嘉斐行了个礼,沉沉问了一声:“王爷,唤小人来所为何事?”

“为入京以后的事。”嘉斐将茶杯往案上一放,示意张思远入座,“按着规矩,锦衣卫押解钦犯是要戴枷锁镣铐的。我知道这一路,张公是看了小王的薄面,这个情,小王领会得。只不过甄贤眼下重伤在身,又是为护我受得伤,我实在于心不忍,想再和张公讨个人情,入了京畿以后,能不能也不要给他戴枷锁镣铐?”

他故意把甄贤受伤说成护驾有功。张思远闻言沉思良久,迟疑开口:“要说规矩,入了京人犯还不戴上枷锁镣铐,被人瞧见了是一定会遭非议的。但甄公子如今这情形,即便想给他上锁铐,只怕也难得很。我既然为圣上把人解送还京,总得让他活着入诏狱才行。酌情便宜,这锁铐就不上也罢了。”

嘉斐略点点头,静了一瞬,又问:“那能不能还让他坐我的车驾,由我亲自送他入诏狱?”

这一问,张思远不由愣了一瞬,“王爷莫不是信不过小人?”

“自然不是。”嘉斐神色不改,看着张思远,“只是入京之后关卡盘查频繁,甄贤伤重,我不想他受太多打扰,坐我的车,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张思远眼神闪烁,又是数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道:“那王爷送甄公子入诏狱后…自己还打算出来吗?”

张思远果然是极敏锐的人。

嘉斐微微一笑,并不立刻作答,只反问:“张公以为如何?”

“小人不敢妄言。”张思远不由苦笑,“但王公九卿,京官郡守,哪个不是闻诏狱色变,唯恐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王爷怎么偏要自己一头撞进去?”

嘉斐眸光明灭,却是一脸沉静,“我擅自出关引战在先,私涉织造局公务在后,还当众强杀了司礼监的人,想必已给父皇添了不小的麻烦,不如先自己进去,省得父皇为难。”

想当年,他也是自请入狱,才躲过一场杀身之祸。

但同样的手段,在父皇面前使两次,必会适得其反,激怒父皇。倘若他当真指望父皇开恩,那他恐怕当真这辈子都再也别想出来了。

他的父皇,首先不是他的父亲,是没有半点温情可言的。

这一点,他清楚明白,张思远也清楚明白。

嘉斐暗自唏嘘,果然听见张思远问他。

“倘若圣上这回不领这情呢?北镇抚司诏狱不比大理寺,殿下可是当真想好了?”

那语声里满是困惑,更多是震惊。

嘉斐微微侧脸,向里屋望了一眼,略阖目,把叹息无声咽下。

“我想好了。我陪甄贤一起进去,他几时能出来,我便几时出来。”

第50章 二十二、入狱(8)

一旦他也进了诏狱,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朝臣恐怕会立刻分化两派,拥戴他的必要奔走呼告,设法“救”他出来,而厌恶他的怕是恨不得他烂在这诏狱里。互相争斗起来,难免损伤。

但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担心的。这是父皇的事。是父皇这些年来放任阉党的结果。即便他小心翼翼不去提前挑了这脓疮,迟早也还是一地狼藉。

他唯一担心的是嘉钰。

嘉钰是极聪明的,一定明白他的心思。但四郎毕竟也还是个身体孱弱将熟未熟的半大孩子,这么多年来又一心一意地跟在他身边,从未有一日经营自己的“势力”。四郎执意如此,是在防着生母和外家。只有四郎全然处于他靖王嘉斐的庇护之下,无法切割,这些人才会息心,才会明白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

嘉斐从未想过将嘉钰当作人质,但在事实上,在无数朝臣眼中,甚至在他的养母万贵妃眼中,他恐怕早已在这样做了。而如今一旦他入狱离开,不能尽快归位,四郎便会立刻失去遮蔽,成为群鲨撕咬的猎物,要么死,要么沦为傀儡,任他再如何巧智,恐怕都难以逃脱。

可嘉钰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忍受为他人所摆布?又何况嘉钰的身子着实是再受不得风波了…

这一次筹谋,他实在不能先让嘉钰知道,却又忧心瞒得太严实会让嘉钰受太多惊吓。

嘉斐左右为难,终只能拧眉叹息。

张思远走了以后,他便返回里屋,坐在甄贤床边静静看着。

小贤还睡得很沉,想来是因为伤势和汤药的缘故。

这情景一恍惚竟让嘉斐有种昨日重现的伤怀,宛如又回到了少年时,他和小贤并头缩在一个被窝里,脚压着脚,手贴着手,彼此用体温取暖。那时候小贤每每睡得沉了总会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于是他反而睡不着了,只能浑身僵硬地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遍一遍描画那如画眉眼,按捺不住心猿意马。

嘉斐轻手轻脚除去鞋袜外袍,上床掀开被褥,小心翼翼将甄贤整个搂进怀里,唯恐压到他伤口。

如今的小贤早不是当年柔若无骨的那一小团了,纵然是瘦削修长的士子,也有一把轮廓分明的硬骨头。

只是未免也太瘦了点。也不知这些年究竟都遭了什么罪,好容易回来了,还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又伤成这样…

嘉斐心疼地抚过甄贤紧蹙的眉心和单薄的肩膀,忍不住在他前额浅啄亲吻。

甄贤的额角沾染着一层薄汗,嘉斐仔仔细细擦拭了,又拢了拢那些散碎发丝。他便这么抱着甄贤不知又静静躺了多久,直到窗外已不剩多少天光漏入屋中。

眼看是要彻底黑下来了。

他犹豫着是否该去掌灯,又不舍撒手。怀中的人却终于发出细微的声响醒转过来。

昏暗中四目相顾,一时忘情,嘉斐甚至来不及遮掩起眼底暗涌的思绪。

他见小贤半仰着脸,望住他静了片刻,便轻声叹息:“…殿下是有事为难么?”

太藏不住了。哪有让病人替自己担心的道理。

嘉斐暗自唏嘘,只将甄贤又往怀里搂得愈发紧,低声哄道。

“小贤,你只管信我就好,别的…你什么都不要管。”

但如此敷衍的宽慰自然是哄不住甄贤的。

自打睁眼看见嘉斐脸上的表情时,甄贤就知道殿下是有什么打算瞒着他了。

只是他却也不能多问多说什么。

既然殿下已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是枉然了。

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此事多半与他接下来入诏狱有关。

当初他为了不给殿下留阻拦的余地,一意孤身撞进去,而今无论殿下还他点什么,他也只能受着便是了。

只希望这一回,不要闹得太大才好…

他们又在驿站歇了两日,才启程继续还京。

嘉斐执意将他留在自己的车驾里。

京畿重地沿途关卡不断。一路上,甄贤还在疑虑,如此张扬是否多有不妥。待到靖王殿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直跟到了诏狱里头,优哉游哉在他身旁一坐,丝毫也没有出去的意思,他才遽然怔住了,瞬间,五雷轰顶。

第51章 二十三、绝地一击(1)

“诏狱”乃是关押皇帝亲自下诏过问的“嫌犯”之地,历来入狱者不乏京中要臣或封疆大吏,甚至皇亲国戚,也进去过几位,要说条件,其实不差,乍一看也是两进的四方宅院,比寻常人家要好太多了。

诏狱之所以令公卿要员无不谈之色变,并非因为其中多么破败昏暗,或酷刑审讯,而是因为无望。

揣摩不透圣意,不知道自己有罪无罪,所犯为何,也不知道究竟几时才能出去,是官复原职,还是贬谪流徙…比起死,更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

这种感觉,大约与当年殿下被关在永和宫中时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甄贤半靠在软塌上,按着伤处,看着坐在一旁翻书喝茶的靖王嘉斐,几次想说点什么,只一开口,就喘不上气得两眼发黑,只好郁郁抱着暖炉低了头。

大约是气急了。

他也知道靖王殿下是个不发作则已,一发作便要惊天动地的主,但这一回未免太事不惊人死不休了。他原以为北上关外那一出大戏,已是极致,却怎么也没料想,这戏还能一路唱回京城,直接唱进了诏狱里。

靖王殿下是就这么甩手钻进诏狱来不肯出去了,余下的人和事怎么办?

刚送去司礼监的两具尸首怎么办?

刚还朝的七殿下和以联姻之名而来的苏哥八剌怎么办?亏这“姻缘”还是王爷他亲自说和的。

还病着的四殿下怎么办?

王府上下数十口人怎么办?

江南制造局的重重公案又怎么办?

跳崖的萧蘅芜,枉死受难的浙江百姓怎么办?

万事都还指着靖王殿下主持大局,偏偏王爷一心要来北镇抚司坐牢。

若是皇帝一怒,就扔他们在这诏狱里十年八载的,正经事难道就全不管了?

都说下过诏狱的不是奸臣便可作名臣,他甄贤何德何能,不但入了诏狱,还能得一位王爷天天一日三餐陪着吃牢饭…

只这么想想,甄贤顿时又一阵揪心气短,连呼吸声都不由重了。

他这是在生闷气,一旁靖王嘉斐哪有不知道的,却又怕一旦开了话头便会被他抓住说教,于是一边佯装翻书,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

“当年你在宫中陪着我,如今我在这里陪着你,这是应当应份的。便是父皇也没什么话可说。反正任他老人家爱关多久就关多久便是。你不好好养着伤,急什么。”

但就是这么说说,也还是把甄贤那一口吐不出的淤血彻底给怄得要炸了。

“你还知道我急——”

他刚一开口,嘉斐赶紧把手里那根本没在看的书扔了。

“我知道,我知道,气大伤身啊。”

他凑到他身边来,双手把他按在软塌上不许他起身,一边满脸赔笑地哄着,一边又放软了嗓音哀道:“你伤得这么重,我怎么放心你进来这鬼地方…你扔我一个在外头,我也没有心思好好办正事,还不如进来陪你,好歹能得些许安心。改日父皇要召见了,咱俩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到那时候再细细和父皇说来,请父皇做主也不迟——”

这满口胡言乱语的,哪里还有个王爷的模样,分明就是撒泼耍赖的刁民!

甄贤一边听着,脸上黑一阵红一阵,愈发气顺不过来了,才想说他两句,又被激得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难免扯到伤口。

嘉斐见状一下子慌了,连忙一把将他整个抱进怀里紧紧搂住,不许他再乱动,一边抚着他后背给他顺气。

“你别恼我了。我杀了司礼监的人,你就当我是来这儿躲两天还不行吗。”

这语声里也见了讨饶的意思。

甄贤只是起急,也不是当真生他的气,那还能硬得下心肠让他哀求自己,终于只能叹了口气,低声嗔怨:“你这样不保重自己,再多的人替你着想也是白想的。你又不是寻常人,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他原本就有伤在身,精神不大好,说了这么几句话便累了,靠在嘉斐怀里,说着说着又半闭上眼。

嘉斐连声称是,又扯了几句什么“只要能这么日日夜夜和你在一起就算关一辈子也不打紧”、“你把自己气坏了我可怎么办”之类的胡话,就哄着甄贤先休息。气得甄贤脸红脖子粗,险些又要跟他翻脸。

诏狱里头说不得悄悄话,门外头是一定有人听着的。

嘉斐下意识扫眼往门口方向一瞥,瞧见映在白纱上的两个半圆头顶。

房门外头,是宫里派来伺候药食的一个常侍和两个小侍人,一个手里捧着药盅,另一个捧着蜜水,还有一个正弯腰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门上。

毕竟进来的是皇子。宫里自然要派人来伺候。但这一趟差事,司礼监是有交代的。办得好了,陈公公必定有赏,办得不好怕是要倒霉。

那常侍一心想要在陈世钦跟前讨个巧,指望从此飞黄腾达,拼了命得想从靖王殿下口中听见些可以上报的东西来,不料听了半天,腰都趴得酸了,也没听出个什么明白,只觉得一多半都是私房调笑的情话,反而听得自己闹个大红脸,只好站直了身子不敢继续听了。

他们三个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北镇抚司的上差领着今日问诊的御医过来,才一起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