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灯光亮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起立鼓掌,久久不散。许轻言也跟着鼓掌,但颇有点应付的意思,她觉得台上的鲜花、灯光,还有那架仿佛还散发着炙热余音的钢琴,都很刺眼。

梁见空朝左边示意,随后带头离开,但他没有往出口走,反而一转身,走到后台。许轻言愣了愣,踟蹰着,后面的人等了会,有些不耐烦地催道:“麻烦让一下。”

“抱歉。”

许轻言立马回头道歉,匆匆跟上脚步。

梁见空在前面停下来,显然在等她,见她终于跟上,打算继续往里走。

“梁……先生。”许轻言连忙叫住他,“我有点事,先走了。”

“不去后台看看,李槐在后面等我们。”

许轻言不明白梁见空一再留住她什么意思,她刚才也说了,不想跟他有过多瓜葛,他也曾经说过,叫她别出现在他面前,怎么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还混熟了呢?

“谢谢,但真的有事。”许轻言很坚持。

梁见空瞥了她一眼,说不上来这个眼神有什么意味,许轻言正担心他突然变脸,但他并没有为难她:“行。”

她这次也没说再见,再见是朋友或是友好交际的人之间的临别话语,对梁见空,她认为没有必要。

阿豹见许轻言走了,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二爷,这段时间我们盯着许医生,好歹碰到好几次了,你是有什么目的吗?”

梁见空漫不经心地回道:“嗯。”

嗯?嗯!嗯什么嗯?!

许轻言还未到家,凌俏的电话就追至:“你在哪?”

“回家的路上。”

听出她声音的低沉,凌俏忙问:“你没事吧?”

许轻言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俏俏,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以后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要叫我了。”

凌俏一时语塞,有些懊恼道:“对不起啊,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不要总觉得这是什么禁忌,你在家偶尔不是还会练琴吗?”

“这确实已经不是我的禁忌,但也不是我的快乐了。不说了,过两天见面吃个饭吧,到时再聊。”

凌俏平时伶牙俐齿,这时候也只得讷讷应下。

许轻言挂了电话后,一天的折腾,终于是安静下来,这才发现背上发凉,她不怎么出汗的人,在面对梁见空时却是出了一身又一身,在不安和惶恐中熬过了一天。

要说他很可怕,他对她表面上算得上和颜悦色,比起那些黑衣保镖,他并不粗鲁凶狠,但他将一身凌锐收藏得很好。可是,一来他的身份摆在那,气场不减,二来,他时不时放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像是一团化不开的迷雾,实质一般笼罩下来,令她无法心安。

许轻言不是个心思特别复杂的人,所以面对梁见空深不见底的城府,实在是招架不来。

梳洗过后,许轻言难得犯懒,看了会病例就休息了。

只是,这夜睡得很不安稳,整夜她的脑中全是沈月初的脸,他离她那么近,可待她走近一些,他又忽然躲在她身后,就如同当年他藏了她的试卷当小抄,左躲右闪,恨得她直咬牙,又是无可奈何。

闹钟响的时候,她那么希望,不要让她醒过来。

——————————————————————————————————————————

这几天,许轻言的精神都不爽利,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凌俏电话:“今天总有空吧?”

她前两周就约了许轻言吃饭,但她一直有工作,许轻言看了看日程表,今天倒是没其他安排,心情也欠佳,跟好友吃顿饭换换心情吧。

“上次曹大头是不是带你去了家日料店?”

“嗯,还不错。”

“那个混蛋,有好吃的竟然不叫上我,不行,我也要去尝尝。等他回来再吃穷他。”

凌俏对吃那叫一个执着,许轻言暗暗为曹劲捏把汗,不由笑道:“他就是你的冤大头,人家还要娶老婆呢,你这么吃下去还让不让他攒老婆本了。”

电话里凌俏又笑骂了几句,两人定好时间,就挂了。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许轻言从医院出来,那家日料店位置比较偏僻,她叫了辆专车,这人好像也不太认路,找了半天,终于是在一个小时后找到了这家小店。可怜的是,凌俏还是没排到位子。

“这家店也太俏了吧,这么偏,这么小,还有这么多人来吃。”

凌俏比她早到半小时,但已经人满为患,玄关站不下,好些人只能在外面的藤椅上坐等。许轻言到的时候,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她朝四周望了望,说:“听曹劲说这家店的店主是日本人,所以东西很地道,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凌俏立马两眼冒心:“我上半年刚去日本演出过,一会鉴定下。”

两个人闲来也是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轻言突然看到一辆足够豪的豪车竟从店后面开了出来,这地方在一处坡上,比较隐蔽,而且门口竖了块牌子,里头是没有停车位的,所以一般人不是打车来,就是把车子停到其他地方,再走上来。

这么一辆车子从门前开过,自然吸引了大把大把注目礼,凌俏不由感叹:“什么土豪啊,专权啊,都把车停到上面来了。”

“说不定是店主。”

凌俏白了她一眼:“得了吧,这么家小店,店主能开宾利?”

许轻言觉得这车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脑中猛然闪过程然送她走的那辆车。

不会那么巧吧。

车子已缓缓开走,许轻言跟凌俏八卦了一番后,也转移了话题。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的竟然是程然。

凌俏扫到一眼,也没当回事:“你先接吧。”

许轻言心里奇怪,程然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略有迟疑地接起电话:“喂,程先生。”

“许医生,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欢迎我打这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梁二爷:你顶着这张脸就是犯规。

程少:各凭本事。

第13章

许轻言略微尴尬,没想到这个人如此敏感。坦白说,她对程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面貌似杯毒酒又似利刃,浸染了她表面的平静,破开了回忆的牢笼,令她这些日子一直梦到以前的事,无法再心如止水。

许轻言知道不要再跟这个人牵扯上联系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人家找上门来……

“许医生?”

许轻言回过神:“在。”

程然在电话里的声音挺愉悦:“你是不是在次郎料理门口?”

许轻言心头一跳,本能地朝周围寻觅,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好像料到她会找他似的,程然笑道:“我已经走了,刚才碰巧看到。我刚才在的包厢现在应该没人,我给店老板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进去就是了。”

许轻言看了看没有尽头的队伍,觉得这个人情也不重,便谢过了。

“许医生跟我客气什么,上次你提醒我的那些,我都注意起来了,应该我说谢谢。”

许轻言挂了电话,凌俏立即凑上来:“哎呦,谁的电话呀~”

“一个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许轻言说,“进去吧,他刚才看到我们,帮忙要了包间。”

凌俏立马来劲:“言儿,不声不响的,竟然认识了个人物啊。”

许轻言笑着没理她,进店后,她还没询问,就有位穿着和服的美女迈着小步子迎上来:“请问是许小姐吗?”

这位美女中文还有点生硬,应该是日本人。

见许轻言点头,她侧过身,微微一笑:“请随我上楼。”

凌俏附在许轻言耳后轻声道:“原来楼上是包厢啊。”

木质楼梯很窄,此时上面不巧下来几个男人,许轻言不得不侧过身站定,等他们走后再上去。

要说中国男人和日本男人,虽然都是亚洲人,但从容貌到气质,还是很不一样。许轻言隐约觉得这几个人是日本人,他们都穿着西装,为首的人面孔非常冷峻,也很平庸,他身后的男人倒是挺悠闲,回头还跟身后的人说笑两句。

果然是日语。

擦身而过的时候,那男人突然朝许轻言扫了一眼,许轻言回过眼去,目光交错瞬间,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很快,日本男人都走了,许轻言回过神,似乎又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凌俏等那些人一走过,立即凑上来跟她咬耳朵:“你看到没,刚才那个男的还修眉。”

许轻言只记得那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细节到真没注意:“是吗,没注意。”

“日本男人很多都喜欢修眉,我不喜欢,不大气。”

其实楼上也就三间包厢,日本美女领着她们走到最里头,回过身道:“请等下,里面还在收拾。”

估计是刚才那几个日本人,程然说他刚用完包厢,难道是他约了那些日本人?许轻言也没有多想,因为里头已经打扫完毕,包厢是日式榻榻米,需要脱了鞋,里头开着窗通风,没什么怪味道。

凌俏已经饿得肚皮咕咕叫,翻开菜单狠点了一番,许轻言也随意叫了两道菜。

凌俏喝着玄米茶,一边等着上菜,一边对这里的装修评头论足了一番,然后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顿记到曹大头账上?”

“你想怎样?”

“让他立刻支付宝呗。”

“人家不知道在哪里伏击嫌疑犯,啃着面包,你让他千里买单,他非得气吐血。”

凌俏笑得乐不可支:“别说,光想想他那可怜样我就觉得好笑。”

这两个人,真是冤家。

“对了,你那天走后,我找赵老师要了新专辑,还是签名版的哦,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认识了一位大~帅哥。”

凌俏话锋一转,拖了一个好长的音,以示这位帅哥颜值之高。

许轻言第一反应就是梁见空,不动声色道:“很好看吗?”

凌俏拿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不屑道:“别用那么俗的词,人家那是气质一流,大长腿,难得优质男啊。赵老师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点,还矮了点。”

身高是赵前的死穴,提一次黑脸一次。

许轻言不以为然:“看了一眼就是优质男?”

“我打听过了,他是赵老师的朋友,好像也有赞助,应该是个老板。”

许轻言低头喝茶,不予置评。

“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要讲艺术,也得要兼顾商业啊,得奖还不是为了开演奏会能多卖点票。”凌俏在这所谓的艺术圈呆久了,也看透了不少东西,“要是有人赞助我包装我,我也乐意啊,你别用那眼神看我,我又没你这么好的天赋,也就这两年了,如果没办法找到演艺公司或是赞助商,只能在学校当个老师了。”

凌俏其实也很出色,但天赋这种东西不会嫌多,只会嫌少,她的水平只能算中上,奖也拿了不少,但都分量都不是很重,她家里只有她是走这条路的,没什么人脉,要脱颖而出,确实很难。

“我已经托人跟赵老师打了招呼,看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二。”

许轻言正在添茶水,不由一顿,茶水溅到手臂上,烫得她忙拿湿巾擦拭。

“小心小心,你这手金贵,多少人等着你救命呢,还是我来吧。”

许轻言极其担心凌俏跟梁见空搭上关系,但她根本拿不出合适的理由阻止,想来想去,只能说:“这么做,好像有些不合适吧,赵老师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都说是打招呼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也不抱多少希望。”

见凌俏无所谓的态度,许轻言稍稍放心。

这顿饭倒也吃得舒心,凌俏还真的把账单发给了曹劲,可等了好一会,他都没反应,凌俏觉得他是装死,只得自己先付了钱,说要回头找他要去,好像这顿饭真变成曹劲请客了。

因为兴致好,许轻言喝了不少清酒,回家后感觉开始上头,今晚也是洗洗睡了的节奏。她习惯性地从包里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出来,干脆走到灯下,翻找起来,她明明记得下车时为了拿钱包,她把手机放回到包里的。哦,找到了,怎么掉在小袋子里了……许轻言的视线忽然被手机边上的东西吸引了,这是什么?

她摸出一个黑色小盒子,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的东西。她按下暗扣,盒子立即被打开了,里头放着一支试管和一枚U盘。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开始敲她家的门,这效果犹如鬼片夜半钟声,许轻言酒醒了一半。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她依然害怕梁见空哪天突然想不开了,找人来灭口,所以这敲门声,每响一次,都如同敲在她心上。

她所租的房子是一栋八十年代的房子,当时曹劲觉得这里管制不太好,小区门口只有个看门大爷和他养的中华田园犬,一人一狗每日懒懒散散喝着茶,听着老式收音机。但许轻言看重这里离医院近,便还是租下了。现在看起来,是不太安全,晚上十点多了,还有人找上门来。

她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哪位?”

外头没答,依旧敲门,敲门声很重,但不急,三次停一下,然后继续。

许轻言又问了几遍,还是无人应答。过了会,敲门声停了。

四下里突然间寂静得诡异,许轻言慢慢站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敲门声没了,然而,忽然间,门锁里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许轻言的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她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金属声越来越快,时间已经等不及她思考太多。

门外,依田名浩不耐地等着手下开锁,这栋破楼难以掩人耳目,他们无法大动干戈,只能小心行事,实在折磨他的性格。

“好了没?”他压低了声音叱问道,别他们开了门进去,那女人已经逃了,虽然他们也在门口做了部署,但不知道这女人会不会有什么狡猾的计谋。

“这女人倒是警惕。”高山也忍不住道。

“哼,梁见空身边的人,跟他一个德行。我们得快!”

“开了!”

随着一个清脆的开锁声,依田早就耐不住性子,一脚踢开房门,迈步冲了进去。他本以为这么久没动静,里面要么是没人了,要么是躲起来了,可谁知,刚一进去就看到这个女人静静地站在客厅中间,就这么看着他们。

依田暗暗心惊,不会是有诈吧?

许轻言看着三个男人冲进来,硬是压下不断涌起的恐惧感,为首的男人似乎也在打量她,眼中充满戒备,一时间双方都没言语。

虽然算不上光天化日,但在这个世道,还有人敢晚上擅闯民宅,也是闻所未闻了!可惜,她家隔壁原本是对老夫妻,前段日子老头子生病住院,老太婆也赶去医院陪着,没人会发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一时间,竟是让他们明目张胆地进来了。

许轻言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我家?”

然后,她看到右边的男人上前一步,靠近为首男人耳边说了什么。为首男人眼睛微眯,冷冷地开口,许轻言楞了楞,他们是日本人?!

许轻言也不笨,脑中立刻联想到今晚日式酒屋里碰上的几个日本男人,但她眼前的人和酒屋里的人,似乎没有一个相貌对得上。

“你,不要再装了,把东西交出来。”

他的中文很生硬,加上口吻凶狠,亏得许轻言不是第一次经历,没被吓得腿软。

她镇定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擅闯民宅,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为首男人诡异一笑,说了点什么。

边上的人马上翻译:“报警?女人,你就不怕害了自家的主子?我倒要看看,梁见空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程少:刷一波存在感。

梁二爷:刷多了吧。

程少:不及你万分之一。

梁二爷:废话,我是男主。

程少:……

本周的更新,陆续高能,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