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双眼闪过不符合年龄的阴沉,他看了眼外边晴光朗朗,狠狠冷哼一声。

即使皇弟那傻子母妃,也知道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有危险的时候也会把皇弟护在身后,当年年幼独居,受够白眼的他没少羡慕没心没肺的皇弟有个母亲,即使她是个傻子。

恶毒地想想,他宁愿自己的母亲也是个傻瓜,只要她身上能留着些本该有的母性,他也定能卧冰求鲤,彩衣娱亲。他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剩下的儿子,她却待他像个利用完转手即丢的工具,他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岂能不疼?!

他如今谁都不信,不信母亲的突然而然的好心,也不信齐团的鞠躬尽瘁,他只相信他自己,只有把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他才能安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族和姑姑,一个都留不得。

小皇帝握笔的手沉稳有力,举止之间越发酷似先帝。

···

公主府里,齐团正在给重二少写信,她自个自然是写不成的,这些都是容青主代劳的。

“让我想想再加些什么,他上次问我是不是能吃饱穿暖,侄儿对我好不好,师父你帮我直接告诉他,小皇帝没满十五岁之前我绝对高枕无忧。”

容青主的手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问她,“那满了十五岁之后呢?”

你可知道自己的处境?!你可知道你辅佐的不是什么侄儿,根本是一只虎视眈眈等待咬断你脖子的狼!

齐团摸索着找桌上的酸梅,可是悉悉索索摸了半天发现碟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容青主替她写信就一会儿没看住她,因为问出的问题长久没得到回答,疑惑抬头望去,看到摆在她面前的酸梅碟子里一干二净,她咬着手指头,瞪大眼睛茫然无辜又没有焦距地看向他这个方向。

容青主一阵头疼,“团团,告诉过你不能多吃,一会儿你还要不要吃饭。”

齐团无辜,“很甜啊,一点都不酸,师父我还要。”

她当然知道十五岁之后的小皇帝会变成什么模样,只是那又怎样呢?她本来就是他的绊脚石,是他成长的第一份祭品,那时候既然答应了表哥,就不曾后悔过。

她扬起脸极为天真无辜的“看”着容青主,脸上笑眯眯地像朵烂漫的向阳花。

她也不需要怜悯!

“罢了。”容青主放下毛笔起身,弯腰站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好些了么?”

师父回来这几天按日子盯着她吃药,她眼前已经可以见到些许的亮光,虽然微弱,却让前些日子她一直昏暗阴森的世界朝气蓬□来,她心中自然欢喜。

容青主离得很近,她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淡而不绝的萦绕在她鼻尖,痒丝丝地牵扯出曾经那段羁绊她许多年的感情,过往那人的声音绵绵不绝的回响在她耳边。她本欲脱口而出的答案突然卡在嗓子里。

“团团?”容青主又问。

齐团眼睛眨了下,委屈道,“师父,我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容青主眉头一皱,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团团不怕,再过些日子就好。”

齐团乖巧地嗯了一声,手搭在他胸口,仰头努力看他,可是眼前依旧像被浓云遮盖一般,她眼睛瞪得酸疼,最终只能无力垂下眸子,悄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说来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她还小,目盲让她变得傲慢又孤僻,除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和谁都不亲,妹妹因为这点总是埋怨她。她却不当一回事。

那时候爹爹说他从很远的地方给她请来大夫治她的眼睛,可是那大夫古板,固执又冰冷,她一点都不喜欢,直到有朝一日,那大夫突然消失,代替大夫照顾她的成了一个小哥哥。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轻轻摘掉她头发上的柳絮,喜欢他一勺勺温柔地喂她吃药,喜欢他牵着她的手感受阳光或者灼热或者柔和的温度,喜欢他自以为自己睡着了俯□子偷偷亲她。

每每回忆起那些,都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再也放不下,马上就要涌出来似地。

师父却告诉她,那人已经死了。

可是如今此情此景,总是让她产生昨日重现的错觉…

齐团想起她小时候,娘认真地告诫她,长得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是会说谎。她想想师父,又想想娘的话,这些在她脑子里转了几圈,她觉得还是她娘靠谱些。

要知道连他养的扁豆都会扯谎赖皮,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41、你要走? ...

齐团近来日子过的如同一只猪一般,无论容青主还是银锭,都对她很是愧疚,两人皆把她眼睛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她愈发无微不至。

容青主虽说宠溺,可却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态度虽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忌口和玩耍这些事情还是不肯有丝毫退让。

银锭则不一样,他愧疚得心肝肺都搅作一团,所以只要是齐团想要的,银锭都会耗尽力气给她寻找来,齐团嗜好鲜香麻辣,可那都是生病期间不能碰的,银锭耐不过她瞪大眼睛茫然地请求地看着他,总是趁着容青主不注意偷偷塞给她。

齐团很开心,直到被容青主逮了个正着。

银锭因为愚忠被好生训斥了一番,齐团一向护短,忍不住替他辩驳了一二,哪料到容青主居然发了脾气。

“伤你的定疆你护短,我不能说什么,你喜欢他我能看出来。暗卫你也要护着,他的愚忠能害的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你知道么?!”

齐团的眼睛迟迟不恢复,他心中的暴躁如同一点就着的干柴。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可是他的团团确实总是无辜又茫然地瞪大眼睛,似乎生活在黑暗之中。

容青主再也忍不住迁怒于人。

齐团眼前已经多半能看的清楚人和物,只是隐隐还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相信再有两天就可以痊愈了,她确实有意欺瞒于他,因为她想确认一件事情。

齐团转向银锭,“你先下去。”

她能看清他端着药碗的右手气的微微颤抖着,棕色的药汁撒在他手腕上,一片通红,也能看清他头发用白色发带敷衍系在一侧,松松散散。

用力瞪大眼睛,也能模糊看到他眼睑下一片青紫痕迹,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显得尤为憔悴。

齐团一阵后悔,只为她害的他劳累至此,她张嘴正要解释,却被容青主打断。

“我知道你可能嫌我啰嗦,嫌好不容易逃走了,可我又千里迢迢追来继续管着你,也罢,如今我也算明白了,我明天就走。”他将药汤放在桌子上,道,“要不要喝随你,我再也不管了。”

齐团急了,立刻拿起桌上的汤药,不管烫不烫直接灌进嘴里。结果被呛得眼泪直留,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慌张道,“师父是我馋了,是我威胁银锭给我带吃的,而且我已经不喜欢定疆了,真的,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我…我最喜欢你了。”

本就看到她火急火燎灌药的动作有些心疼,如今被她兜头一句喜欢砸的头晕目眩。

他沉默许久,冷静下来,他不会忘了的,齐团小时候遇见年龄差距略有些大的夫妻,都会皱皱眉头表示疑惑。小时候就形成的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实在不知道他不在那些年齐鸿雁到底教了他些什么,混账齐鸿雁!

他敛眉苦恼地看着她,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齐团蹭了蹭,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他心痒痒地微笑了起来,垂首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我也爱你。”

喜欢和爱,总归还是不同的。

齐团的心颤了颤。她又问,“师父,你不走了吧?”

容青主此刻已经在暗自后悔刚刚的暴躁和喜怒无常,此刻听到她询问,浅浅苦笑了下,“团团,师父不是你想象地那么清闲的。”

齐团失望地低头。

容青主安抚了她一会儿,又问,“不喜欢定疆了,是么?”

齐团怕他又发脾气,坦诚地点头。

“那就好。”容青主略阴森地眯起眼睛,“那我对他做什么,你都不会阻挠了?”

齐团平静地垂下眼睛,“齐团跟他的那点见不得光的感情,在一切坦白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他没有坚持的意愿,我也没有冲破一切的勇气。”

她又说,“我这个凡夫俗子…毕竟不是活在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里。”

···

齐团劝了半天,容青主依旧没有留下的意思,她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似地。虽说心中疑惑不能得到解答,毕竟师父和曾经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大夫哥哥年龄差了许多,可是想要知道一切的心思却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在她心中疯狂蔓延。

齐团偷偷来到容青主房门外,轻轻叩响了房门。

容青主正自己擦拭半干的头发,出门在外,终究还是不方便的,不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心心念着来陪她…可是说不定,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里。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漫不经心询问是谁,那头响起了齐团的声音,他微微一皱眉,担忧地走到门口。

正要开门,他怔了怔,低头看了看沐浴后随便穿上的衣服,旋即又不禁苦笑,她如今目盲,哪里看得见他的模样?!

齐团瞧见开门的师父之后,脸立刻涨红了起来。

天色黑,容青主自然是瞧不见的,他依旧古板地轻声斥责,“天黑夜凉,怎么不加一件衣服?银锭呢?怎么不跟着,不怕你摔了么?”

齐团苦恼,“银锭不是被你丢出府找扁豆去了么?”她现在还记得银锭要走之前的苦逼脸,甚至连她安抚要个他涨俸银都没有让他露出个勉强的笑脸。

银锭泪眼盈盈,扁豆,扁豆那货是能轻易找到的么?!国师大人你要把他支走也想个好点的理由好么好么好么?!最可恨的是殿下你居然信了信了信了?!

他好命苦…T^T

容青主想起愚忠的银锭那呆愣的表情,轻轻冷哼了一声,将她带进房间里,询问她到来的理由。

齐团满脑子都是他宽大衣襟下漂亮的锁骨,和随意搭在肩膀上尚且湿漉漉的头发,已经顺着胸膛滑进去的一滴滴小水珠。

容青主看她长时间不说话,脸色又有些不对劲,疑惑她是不是发烧了。

齐团心里乱七八糟,师父他虽说长了张极为花容月貌的脸,可是平素待人却冷到饿了骨子里,虽说也会温和地笑,可总感觉那像一层面具似地,如今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垂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她的温度,她这一刻才觉得他这个人无比真实起来。

触手可及,——秀色可餐。

齐团一向是个大胆的人,这点颇有齐鸿雁真传,她直接伸手触碰他的胸膛,入手的感觉同想象中一样好,略有些坚硬,那些完美的弧线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她忍不住想往下一点,下意识觉得那里应该有更美好的景致…

容青主呼吸乱下了,捏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住,总算停止了她类似点火的行为,他只当她是无意识的乱动,并没放在心上,心中稍稍疑惑,她也没有发烧,怎么脸色那么奇怪。

齐团却像受到蛊惑一样仰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子里,她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生涩地咬住了他的唇。

权且不问心中疑惑多少,反正她多半确认了自己心中的小心思和曾经的情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反正,他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某昭被学校校庆各种抓壮丁。。脚上都磨出水泡了~~嘤嘤嘤~这才刚闲下来。。。

42

42、眼盲心不盲 ...

投怀送抱?

容青主稍稍呆了一下,她柔软的唇不怎么温柔地贴上他的,带着些急躁,呼吸间的能感觉到她如同绷紧的弦一般的心境,容青主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稍稍推开她,抬起她的脸,“团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齐团倔强地抬起脑袋,认真盯着他,双眼清澈得能倒影出他的模样,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原来那副茫然失焦的模样?!

容青主终于承认曾经受骗了,“你——骗我?”

她这个坏姑娘,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的眼睛?知不知道他此次下定决心离开她,也是为了返回君阳查阅下他的师父留下的书籍,他夜不能寐,每天早上恍恍惚惚睡过去的时候总被噩梦惊醒,而如今她却瞪着无辜的双眼倔强地向他表示,她其实一直都好好的。

他心中又喜又怒,恨不得现在把她按在怀里狠狠教训一顿,让她害的他操心这么久,不过如今她双眼无碍,自己也算放心了下来。

只是这放心,多少还是存了一些怨气在里头。

齐团笑眯眯地挂在了他脖子上,“师父,我也是有苦衷的。”

这话在他听来分外刺耳,折磨他,害的他提心吊胆,只不过是一句,她也有苦衷?!即使是为了给小皇帝一个虚弱的假象,可是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不信任他么?

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愈发平静,齐团越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索性上前一步,将自己轻轻塞进他怀里,容青主下意识抱住她。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不留一丝缝隙的,沐浴后只着单衣的身体更能感受到她的线条和身躯中微微颤抖着的心跳。

“团团!”他下意识想拒绝,大脑命令自己推开她,别一会儿身体起了某些变化吓到她,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先理智一步紧紧揽着她的腰,要自己放开简直如同自虐。

齐团仰头看他,“师父,你不喜欢团团么?”

她清澈的眼神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知晓她对他的感情,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在她心中他只是他的长辈,她刚刚的亲吻和现在的投怀送抱,可能不过是受了些蛊惑,他此刻的模样,确实…过分了些。兴许前些日子兴许遇到这种情况还会欣喜,不过如今被她打击着打击着早就习惯了,甚至根本不肯往好的方面想了…

“师父喜欢你,当然喜欢,你先放开师父好么?”他尚且平静。

齐团嗤笑,“哪里是我不放开你,分明是你不放开我。”她腰间那手箍得她有些疼,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眼神暗了暗,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额头对额头,鼻尖顶着齐团的鼻子,声音低语呢喃,氤氲着满满的诱惑,“团团,师父不是什么好人,你会后悔的——”

他刚刚想起自己过往的态度,意识到他们二人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他习惯性地将她当做徒儿,而她也更为习惯地将他当做师父。他这时候才醒悟过来,一味的付出和关爱,只会让她更坚定自己徒儿的身份,只会将他所有的付出归于长辈的疼爱,可惜真是抱歉,他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付出的人。

他爱她多少,她就要回给他多少,不能任由她再装傻下去,即使她真的还要故作不知,那——不如一口吃掉她。

行了夫妻之实,她还能把他当做师父不成?本来就是早晚的问题,早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

她风华正茂,即使微服走在街上,也很容易吸引来些少年人的目光追随,府中小厮偷偷盯着她瞧得也不在少数,官场上试探着要将儿子送进公主府的官员更是多如牛毛——

齐团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对于意气飞扬的少年人的兴趣明显大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虽说这样想起挫败极了,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年龄对于他来说,真是个硬伤,十载春秋流转,他岂愿空负流年?!

如今她乖巧地伏在他胸口,毫无防备,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把这一切当做小时候跟父亲撒娇一般。

齐团看他依旧长久没有回应,心中极为懊恼。

她觉得师父就像个死活不开窍的闷葫芦。承认一句曾经说谎骗了她又能怎样?她目盲心不盲,十年前认准的谁,十年后依旧能认出来,他为何不愿意相信呢?

老顽固!

齐团心里暗咒一声,用力推开他的胸口,转身欲走。

可熟料他一把将自己拉回了怀里,亲吻兜头盖脸地落了下来,他半强迫地捧着她的脸,要她承受和回应,齐团嗓子里发出细碎的咽呜声,如同催化剂一般,他的理智慢慢燃烧起来。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随之压了上去。

沉甸甸的身体和响在耳朵边的沉重呼吸,晕黄的灯光下他的微微垂着眼帘的脸越发俊逸,他亲吻她的下巴,并且一路往下,在她喉咙处停留,轻轻咬了下,这时候他的眼睫划过她的鼻尖和嘴唇,一路痒到了心里。

呻吟声还未渗出喉咙,就又被他的亲吻堵了回去。

他一边细致的亲吻她,一边开始解开她繁复的衣袍。手指拂过的地方隔着衣服似乎点起了细碎的火焰,不轻不重的,恰好那欲望撩拨起来,却生生吊着,得不到满足。

齐团开始后悔了。

师姐曾经的话重新在心中想起,她害怕起来。

——师姐说,只怕要半死不活…

容青主觉察到身下她的僵硬,略失望的叹息,动作却极尽温柔起来,他自己清楚,今天无论她怎么求饶,他都不可能再放过她。

她正好年华,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定疆,第三个定疆?他等了她十年,哪里还能拿出最繁盛的年华去等另外的十年。

外袍从身上剥落,齐团捂着中衣的衣襟,忐忑地说,“师父,我…我今天月事。”

容青主漫不经心地撩起她垂在耳边的散发,“团团,你月事是每月初七。”

齐团泪目。

她自个都不记得,他为什么要记那么清楚!

她不肯放弃,又问,“师父,我今天可以月事么?”

容青主略冰凉的手顺着她衣襟滑进她的胸口,齐团赶紧制止他的乱动,没想到一下却把他的手在胸前按得更紧,她进退不得。

“不可以。”容青主坚定的拒绝,旋即立刻放柔声音,安抚道,“团团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rechal的手榴弹~~~

谢谢bear7home的地雷~~

感动。。。

——————

再度卡肉中。。。。。。。【挠墙

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