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脸打得太响了,时音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俯身抬手在他俩脑袋上挨个敲了个遍。

“要你们俩多嘴多舌!人心叵测,万一是我说错了呢?”

“错?”二小鬼转头去看看三小鬼,然后笑吟吟地对时音道,“老大说的话,怎么可能会是错的!”

“对啊对啊!”

时音:“……”

看他一双眼睛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念一没忍住笑出声。

“连你都笑我?”

知道自己太失礼,念一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

抚摸她已经快擦干的秀发,时音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横竖你没事就好。”

他从怀中摸出梳篦,动作轻柔地替她梳头,“这里的事情不解决,想必你也没法安心。”

念一听话地坐着不敢乱动,双眼定定瞧着眼前的灯盏,轻轻道:“我只是不想看见她步我的后尘。”

时音手上一顿,眼睑垂下来看她,然后又接着梳头。

“不妨事。”

“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了,咱们过几日就走。”

她淡淡一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起初念一也不知道展昭几人会有什么打算,本来只要劝那青鬼投胎转世自己就算大功告成,但接下来的两天里,但凡出门,四处都有人谈论说陈家老爷是假的。

似乎在短短的一日里,“陈老爷”鸠占鹊巢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茶馆酒肆中,只要是吃酒用饭的,闲来无事总会把这话题拿来谈上几句。

说来这个人原姓苏,是人牙子手头的一个奴仆,尚未脱除奴籍,路上起了歹心把自个儿主子杀了想取而代之。好在天理昭彰,现在不仅死了女人,连钱财都被一扫而空。仅仅一夜之间,家里的地契、银票一夜之间全被盗走了,第二日镇上的百姓人手一份,连户籍都不知去向。

如今,尽管没有证据将他告上官府,但身无分文,同从前也没有两样,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玉堂那晚说自有办法,念一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想不到他们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傍晚,霞光满天,仍旧是客店角落的木桌,两壶烧酒,几盘下酒菜,白玉堂和展昭各吃各的。老远看见念一抱着一件玄青色的袍子从楼上下来,白玉堂放下酒杯,抬手就招呼。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待她走近,他信手取了酒杯满上,推了过去,随口打趣,“你好像都是晚上出门,怎么也跟那些游魂野鬼似的?”

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前面酒杯温润,念一碰了碰就摆手,“抱歉,我不会喝酒。”

展昭忽抬头问她:“吃过饭了?”

念一老老实实地摇头:“还没有……对了,你的衣裳。”她说着把手上的披风递过去,叠得很整齐,看上去倒比之前的还新些。

展昭接过来,不曾细看便道:“若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白玉堂往旁边挪出位置来给她,回头又吩咐:“小二!再上两个菜来!”

不欲拂了好意,虽然没有胃口,念一还是坐了下来。

“多谢。”

“啧啧……我真是没想到。”白玉堂把先前替她倒的那杯酒端来喝了,犹自感慨,“当时还没看出来,原来这个陈老爷竟是假的。难怪他言语间那么遮遮掩掩。”

“不过如若不是女鬼作祟,大约他这么假扮下去,也没人会怀疑。”念一正低头,手边就多了一杯茶水,她愣了一下,视线正对上一旁的展昭,于是微微颔了颔首。

“你之前说那个女鬼是躲在镜中?”白玉堂凑过来又问,“那又和那个小娃娃什么干系?”

“自己本该姓苏而不姓陈,大人或许能做戏,小孩子如何和他说得通?”展昭淡淡抿了口酒,“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孩子关在房中,不让他出门。但久而久之,身边无人陪伴自然孤独。”

“你是说……”白玉堂琢磨道,“这孩子因为找不到玩伴所以日日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话?”

“嗯。”念一捧着茶杯,怅然道,“也许正是同他交谈甚久,她才对他存有怜悯之心吧。”

“谁知道呢。”白玉堂不很在意地倒酒,“鬼怪的心思从来都不同寻常,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猜得出来。”

念一垂目,轻声解释:“鬼怪生前也是人,除了形貌不同之外,与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白玉堂并未多想:“大概是吧,也不知我死后会是什么模样……”

下文没人接话,念一生怕他会转过来问自己,忙岔开话题:“听说这个姓苏的昨晚一个人跑了,孩子还丢在家中,往后……他该怎么办?”

“我打算替他找一户农家寄养。”展昭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也不知他肯不肯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见他愿意帮到底,念一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正巧此时菜也端了上来,但碗筷却只有一副,她不禁问道:“你们不吃饭?”

白玉堂扬扬酒杯,笑道:“我们喝酒,不吃饭。”

念一端起碗来,倒有几分不自在,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到底是如何揭发那人身份的?银票地契也都是你们拿走的?”

“嘘——”白玉堂赶紧杀鸡抹脖子一般对她使眼色,“小点声!”

“怎么说偷盗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就算是劫富济贫,那也不能声张。”他说完,对念一朝着展昭的方向扬了扬眉,低声笑道:

“这事儿啊,其实也不难。找个面巾蒙上脸,叫他好好吃一顿拳头,然后一把剑压脖子上,逼着他认罪招供,再写下罪行,拴在马匹上第二日游街一圈儿就成了。”

“啊?”念一听完就愣了一下,“你们是逼供的?”

“我们……”白玉堂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旁安静喝酒的展昭突然打岔:

“不是我们。”他放下酒杯,格外平淡的解释,“白兄,这般狠招一向是只有你才使得出来。”

“你倒是会撇清关系得很啊。”白玉堂咬咬牙,不甘不愿地补上话,“对,是,凡是下手揍人的,都是我干的,他展大侠只是在边儿瞅着,哼,也不搭把手。”

念一捧着饭碗禁不住微笑,随即又好奇:“你们为何不报官呢?让官府来处理这些事,不是更好么?”

“官府?”白玉堂笑了一声,晃晃酒杯,似乎不屑开口。

“时姑娘涉世未深,或许不明白。”展昭侧目看向她,神色平静,“官府中能有多少人是替百姓着想的?或为钱财或为名利,官官相护,掩人耳目,不了了之。我等所见过的诸如此类,已不算少数。与其相信官府,倒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干净。”

“说得是。”白玉堂喝罢酒,也笑着看她,“而且咱们江湖人素来是不和官府打交道的,要知道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正所谓物以类聚么。”

小谈了片刻,眼看酒菜将冷,念一却没有吃多少,勉强才把一碗饭撑下去,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吵嚷声。从窗外看去,只见对面一家当铺中,正有两三个伙计推推搡搡把一个年轻男子打了出来,嘴上不住的骂着。

“你这小子,我们老板好好同你谈生意,想不到你手脚竟如此不干不净,还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了!”

“没有,小生真的没有!”

那年轻男子瞧着面容眼熟,似乎是上回在客店里遇到过,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是困惑又是窘迫。

“我也不知道,那玉佩怎么就……怎么就进了我的衣袋中,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还是玉佩自己跑进去的?”

“这……”

“少说废话,走走走!”

念一皱着眉收回视线,良久才叹了口气,刚抬眼时,恰好对上展昭的双眸,神色里带着明显的探究……

她微微一怔,赶紧低下头,佯装无事的夹菜往嘴里塞。

白玉堂却没有注意,随口问她道:“姑娘是哪里人?看你也不像是镇上的,准备往何处去?”

“我……我……我是京城人士。”念一有些心慌,没敢抬眸,“到这附近走亲戚的,正准备回京……你们呢?”

“我们……”白玉堂想了一想,笑道,“要过年了,我是陪这位展大侠回常州。”

常州。还好还好,一南一北,道不相同。

念一神色微缓。

那边的展昭此刻才漫不经心地出声:“姑娘家住京城,离此地千里之遥,孤身一人走亲访友么?”

经他这么一提,白玉堂也不由好奇:“说的也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如今这世道,坏人可不少啊。”

“我……”她慌里慌张地喝茶水,胡诌道,“我……我其实在这附近有亲友的,正和她说好要一同上路。”

“在何处?”白玉堂并未多想,“不如我们俩送你一程吧?”

“不必了!”她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些许碎银来放在桌上,“我马上就要上路了,告辞。”

“诶?——”

眼见她走得甚急,当真是回房收拾东西去了,白玉堂莫名地摸着自己的脸,“不会吧,我的长相有这么可怕?”他琢磨了一阵,又去看展昭,若有所思地点头。

“肯定是被你吓到的。”

后者摇头轻笑,没有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目前的人设其实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妹控+护妹狂魔。

好吧,为了站在和谐大队的最前方,当然我一和小音音肯定不会是兄妹的。。

至于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能说……

看到这里,很明显女主就是一只可爱的孤魂野鬼了。

然而女主生前是干嘛的呢,为什么没能去转世轮回呢,为什么要来人间找存在感呢

……当然,我暂时还是不能告诉泥萌的。

希望我这个关子不会迈的太长久,毕竟这是整个故事的主线啊。哦胡胡胡……

第一小卷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如果没有例外,本文应该是有十个小卷的【不保证我会因为文太冷砍大纲,虽然我人品这么好,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

由于上一本故事写得比较欢脱,节奏也比较快,爱情跟龙卷风似的所来就来,所以这本想稍微慢热一点

稍微温馨一点

稍微温情一点

本着:你追我,如果你追上我,我就让你&%¥&(的主旨,让女主和展大人愉快的发展暧昧关系吧么么哒。

【等等……还有包大人……

包大人……大约……嗯……目前……应该……还有一卷才会出场……】

本集由[doge]脸无限刷屏。。。

☆、【山庄】

没过多久,念一就结了房钱匆匆离开,临行前也并未向他二人辞行,就像那日在驿站时候一样,走得很匆忙。

算起来他们几人也不过萍水相逢,再加上她一直怀有心事,对他们俩戒备很深,不来辞行也在展昭意料之中。

将走时,他寻了山下一户农家将苏家的孩子寄养过去。

这男孩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木讷了,不知是受鬼怪影响还是家中变故令他心身疲倦。尽管心里放不下,但展昭也别无他法,只能留下些许银两,作辞告别。

眼下已经是腊月月初,他还指望能在月末前赶回家里,如今在这地方耽搁了几日,也不知能否赶得及。

走出农户门外,展昭往树下去牵马,抬头就看见白玉堂靠在马身子上,低头极其认真在看一本书,不时还念念有词。

“白兄几时也学起书来了?”展昭松了缰绳,一面上马一面随口问他。

“我的文采何需学书?”白玉堂扬起眉,不以为意地把书合上,得意地看着他,“这次捉鬼算是我输了,你说……咱们可要不要比点别的?”

展昭皱着眉望过去,正见得那书皮上写着几个大字——“灵媒炼成的七七四十九种方法”。

“……”他头疼地收回视线,拽过缰绳,策马往前而驱。

“喂,你跑什么,我还没上马呢……”

正月,辞旧迎新。

转眼便在常州府待了一月有余,尽管元旦已过,街市上却还是喜庆热闹,红绸高挂,灯如白昼,算算时间,上元就要到了。

家中亲戚不多,也省去了走亲访友的麻烦。年夜只与兄长二人对饮,虽然清静,却是他一年中难得高兴的时光。

这段日子里,白玉堂倒也没让自己闲着,变着花样比试了不下十次,不承想却次次都是平手。别说是他,连展昭也觉得无比的疲惫。

初六这日,早上刚练过剑,底下人就给他递来了一封信,说是蜀中黔州的范老板请他前去做客。

展昭将信拆开,粗粗看过后就回房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诶诶,你上哪儿去啊?”

白玉堂眼尖,麻溜地把信抽过来要瞧。

“范青云,你还认识他?他不是个做生意的么?”他奇道,“你怎么和他认识了?”

展昭把剑抽出,仔细擦拭剑身,“从前路过黔州,在官道上正碰上他被一伙贼匪所劫,所以顺手救了他。”

这人虽然一身铜臭味,但品行不坏,是个性情中人。早些时候一直写信邀他去蜀中,但都因各种琐事耽搁,如今元旦已过,家中兄长也已离开,自己左右无事,去一趟倒也无妨。

“你真要去?”白玉堂见他收好剑,忙道,“那你且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前去。”

“白兄也认识此人?”

白玉堂走到门边,回头来笑道:“这有什么认不认识的,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

“……”

黔州离得远,行了数日方才看见城门,蜀中的气候稍微暖和一些,虽然风吹得紧,但却不见下雪。

进城时已是晚上,街边行人稀少,只几个卖吃食的摊子尚还支着,热气腾腾地往外冒。寻到范青云府上,敲开门,里头一个老仆搓着手把他俩迎进来。

范青云是个生意人,十分好客,对待朋友却从不吝惜钱财,尽管展昭迟来了几日,他的酒宴倒是准备得很齐全,像是提早知道他是今天到来一般。

“来来来,展兄白兄,别同我客气,快请快请。”

酒宴摆在暖阁,屋中烧着炉子,桌上摆着酒菜,香气四溢。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满满的十几道菜,简直比年夜饭还壮观。

白玉堂轻轻摇头,暗暗一笑。不愧是和钱打交道的人,手头当真宽裕,弄得他也有些心痒痒了。

几杯热酒下肚,范青云又亲自给展昭满上,靠在椅子中,颇为感慨。

“哎……你可是个大忙人,我这好不容易才能把你给请来。”

“范先生说笑了。”展昭回敬他,“我不过是个闲人,几时谈得上忙?”

范青云打趣笑道:“你就是闲,也和别人闲得不一样。”

“展兄……如今还是和从前一样?”他搁下筷子,见展昭这身打扮,不禁好奇,“兄弟你就不打算谋些差事做?”

展昭酒杯停在唇边,“差事?”

“是啊,以你这般身手,如何也能在军中有个一官半职。”范青云笑道,“再说,如今我大宋太平日久,又无战事,随随便便剿些贼匪,升官发财,那是指日可待。”

知他素来看重钱财,展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眼下并无这个打算。”

“怎么?”范青云只当他是怀才不遇,“是怕无人举荐?这个容易,兄弟我认识黔州的张都督,向他推举你,保证不日就能当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