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默然的走到鱼市最底部之后,他依旧没有除下头上戴着的斗笠,弓着身体沿着一条木道,从数间吊脚楼的下方穿过,来到一个码头。

有一条乌篷小船,停靠在这个码头上。

没有任何的言语,宋神书掀开乌篷上的帘子,一步跨入了船舱,等到身后的帘子垂落,他才轻嘘了一口气,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开始闭目养神。

除了两鬓有些花白之外,他保养得极好,面色红润,眼角没有一丝的皱纹。

乌篷小船开始移动,船身轻微的摇晃,摇晃得很有节奏,让斜靠着休息的宋神书觉得很舒服。

然而不多时,他的心中却是自然的浮起阴寒的感觉。

这条小船的行进路线,似乎和平时略有不同,而且周围喧哗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唯有水声依旧,这便说明这条小船在朝着市集最僻静水面行进。

他霍然睁开眼睛,从帘子的缝隙里往外看去…看着船头那个身穿着蓑衣撑船的小厮的背影,他兀自不敢肯定,寒声道:“是因为水位的关系么,今天和平日里走的路线好像不同?”

“的确和平日里的路线不同,只是不是因为暴雨水位上涨的关系。”

船头上身穿蓑衣的丁宁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乌篷里的宋神书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淡淡的嘲讽和快意。

宋神书的脑袋一瞬间就有些隐隐作痛。

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名面目清秀的少年,但是这名少年的面容和语气却是让他觉得十分怪异,就像是相隔了许久,终于在他乡和故人见面一样的神气。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想这名少年到底要做什么,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来历。

“你是谁?你认识我?”他尽量保持平静,轻声问道。

丁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宋神书,十四年前兵马司的车夫。”

宋神书的面色渐渐苍白,这是他最不愿想起和提及的旧事,更让他心神震颤的是,这些旧事只有他平时最为亲近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做什么?”他强行压下心中越来越浓的恐惧,问道。

丁宁感慨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是你的一个债主,问你收些旧债。”

听到这些言语,再加上近日里的一些传言,宋神书的手脚更加冰冷,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毕竟对面的少年这个年纪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旧仇,背后肯定有别人的指使。

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他面前的少年便已经动了。

丁宁看似瘦弱的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沛然的力量,船头猛然下坠,船尾往上翘了起来,瞬间悬空。

他的身体从灵巧的从蓑衣下钻出,瞬间欺入狭窄的舱内,因为速度太快,那一件如金蝉脱壳般的蓑衣还空空的悬在空中,没有掉落。

宋神书的呼吸骤顿,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微曲,一股红色真元从食指和中指尖涌出,在丁宁的手掌接触到他的身体之前,这股真元便以极其温柔的态势,从丁宁的肋部冲入。

在丁宁刚刚动作的一刹那,他还有别的选择。

他可以弃船拼命的逃,同时可以弄出很大的动静,毕竟地下黑市也有地下黑市的秩序,长陵城里所有的大势力,都不会容许有人在这里肆无忌惮的破坏秩序。

然而在这一刹那,他断定丁宁只是刚刚到第二境的修行者。

修行者每一个大境之间,都有着天然的不可逾越的差距。

第三境的真元本身就是真气凝聚了天地元气的产物,这体现在力量上,便是数以倍计的本质差别,更何况他已经不是刚入第三境的修行者,他的真元已经修到如琼浆奔流,可以离体的地步,这种三境上品的境界,更是可以让真元在对敌时拥有诸多神妙。

所以他下意识的认为,丁宁只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必然有更厉害的修行者隐匿着,伺机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所以即便在看似温柔,实则暴烈的送入一股真元至丁宁体内的过程里,他的绝大部分注意力也不在丁宁的身上,而在周围的阴暗里,甚至泥泞和浑浊的水面之下。

然而让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被他那一股真元送入体内,丁宁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声闷哼,身体的动作竟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顿。

他的左手几乎是和宋神书一样的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指为剑,狠狠刺在了宋神书胸腹间的章门穴上。

宋神书不能理解丁宁怎么能够承受得住自己的真元,他也不能理解丁宁的这一刺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骤然一僵。

啪的一声轻响,船头的蓑衣在此时落下,翘起的船尾也同时落下,拍起一圈水花。

他体内的气海之中,也是啪的一声轻响,原本有序的流淌不息的真元,骤然崩散成无数的细流,像无数细小的毒蛇一样,分散游入他体内的无数穴位,并从他的血肉、肌肤中开始渗出。

无数细小如蚯蚓的红色真元在他的身体表面扭曲不停,将幽暗的船舱映得通红,好像里面点了数盏红灯笼。

宋神书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涌起莫大的恐惧。

他知道有些修行功法本身存在一些缺陷,然而他这门“赤阳神诀”到底有什么缺陷,就连他这个修行者本身都不知道。

然而对方却只是用这样简单的一记手剑,就直接让他的真元陷入不可控的暴走,让他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无法控制,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门功法的缺陷?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凝滞了数息的时间过后,他终于强行发出了声音,嘶嘶的呼吸声,就像一条濒死的毒蛇在喘息。

“赤阳神诀严格来说,是一门绝佳的修行功法。只要有一些火毒之物可以入药为辅,修行的速度就能大大加快,所以一般修行者从第一境到第三境上品至少要花去二十余年时光,但你只是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已达到。”丁宁轻微的喘着气,在宋神书的对面坐下,他认真的看着宋神书,双手不停的触碰着宋神书身上的真元。

“只是这门出自大魏王朝赤阳洞的修行之法,本身有着极大的缺陷,只要让体内肾水之气过度激发,便会导致真元彻底散乱,所以昔日我朝修行者和大魏王朝赤阳洞的修行者交战时,便发现他们身上数个关窍都覆盖有独特的防护器具。后来赤阳洞亡,这门功法被纳入我朝经史库之后,便被发现缺陷,一直封存不动,没想到你却恰好挑了这门功法来修行。”

丁宁不断的轻声说着,同时他的双手指肚和宋神书身上真元接触的部位也不断发出奇怪的响声,这种响声,就像是有无数的蚕在吞食着桑叶。

“九死蚕神功!”

宋神书终于像发现了这世上比他此刻的处境还要更可怕的事情,喉咙内里的血肉都像是要撕裂般,惊骇欲绝的发出了嘶哑至极的声音,“你是他的传人!”

第九章 乞命

天下间修行的流派数不胜数,而且每名修行者的先天体质又不相同,所以在过往的数百年时间里,不知道产生了多少开山立派的宗师级人物,开创了多少种功法,开创了多少种强大的借用天地元气的手段。

大秦王朝的岷山剑宗、灵虚剑门,将御剑的手段研究到了极致,而虎视眈眈的楚王朝、大燕王朝、大齐王朝的诸多宗门,却是在炼器、符箓、阴气之道上令别朝的修行者根本无法企及。

即便是已然灭亡的韩、赵、魏三大王朝,除了数以百计的修行密宗之外,韩王朝的南阳丹宗、赵王朝的剑炉、魏王朝的云水宫,在修行功法和修行手段上,更是世间少数几个宗门才能企及。

然而在所有的修行功法里,九死蚕神功无疑是最强大、最神秘的一种。

没有人知道这门功法的来历,只是隐隐推测,这是数百年前建立大幽王朝的那名天下无敌的幽帝所修的功法。

甚至有推测,身为当年最强修行者的幽帝之所以在五十余岁之时便驾崩归天,便是因为修行这门功法出了意外。

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测,是因为在幽帝之后,历代都有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得到过这门功法,然而所有那些人,包括那个在大秦王朝所有人口中都几乎是个禁忌的人,都没有敢修行这门功法。

没有人修行,世间便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门功法到底有什么强大和神妙之处。

只是后世的修行者,从幽王朝遗留下来的一些竹简的记载中知道,这门功法的修行过程中,要杀很多人…而且在触碰到其余修行者的真元时,会发出如万蚕啃噬般的声音。

然而当时的修行者却又可以肯定,这种功法又不能像大齐王朝的数种魔功一样,直接吞噬别人的真元提升自己的一些修为。

那触碰对方的真元,发出这种万蚕啃噬的声音,到底有什么用处,到底意味着什么?

光是这种不可解的推测,便更让人觉得神秘和恐惧。

然而让此刻的宋神书万分恐惧的,不是因为这门功法本身,而是因为这门功法最终是在那个人的手中消亡。

那个人曾经有很多的门客。

而宋神书,在很多年前,只是帮那个人的门客驱车的最卑微的车夫之一。

现在,原本应该随着那个人的死去而彻底消失的九死蚕神功,却无比真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挟带着无数封存在他心中,他刻意不去想的无数画面,一下子如山般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更加无法动作,浑身都剧烈的抽搐开来。

他开始意识到,前些时日在长陵中流传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丁宁看着宋神书,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指尖如同在抚平宋神书衣衫上的褶皱一样,细心的扫过宋神书身体表面的每一条赤红色真元。

伴随着无数春蚕食桑般的细微声音,一条条赤红色的真元在他的指尖下消失。

“卖友求荣的滋味到底怎么样?”在做着这些的同时,他认真的,好像真的想得到解答一般,轻声的问宋神书。

听到这一句,宋神书终于确信自己的推断,他的恐惧终于回归到自身的处境,“不要杀我!”他浑身汗如雨下,震动着已经僵硬的喉部肌肉,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欠债就要还。”

丁宁用看着可怜虫的目光看着他,“你告诉我,除了这条命,你还有什么能用来还债?”

宋神书的眼睛都快被自己的汗水糊住,他用力的睁着眼睛,急促道:“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一些比我的命更为重要的秘密,你能让我活下去么?”

丁宁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沉吟了数息的时间,说道:“可以。”

宋神书的眼睛里油然生出希望的光焰,只是一时有些犹豫。

丁宁冷笑起来:“你应该知道他的剑叫什么名字。”

宋神书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年李观澜被杀,出卖他的人是慕梓,现在他改名梁联。”

他控制着越来越僵硬的咽喉,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音,说出他认为最重要的第一个秘密。

丁宁的眼神不可察觉的一黯。

那些熟悉的名字,对于他而言,是很多很多的债。

“梁联?”

“虎狼北军大将军?军功已满,接下来最有希望封侯的那位?”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自言自语般说道。

“就是他。”宋神书求生的欲望越来越浓烈,虽然发声更加困难,但声音反而更响了一些。

“只有这些?你应该明白,只要你说这些是真的,不用你说,我将来也会查得出来。”丁宁抬起头,冷漠的看着他。

宋神书艰难的吞咽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知道接下来出口的这个秘密必定能让对方满意,然而他也十分清楚,若是让人知道这个秘密是由他的口中说出,那他将来的结果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凄惨。

“林煮酒还没有死。”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丁宁,嘶声说道。

丁宁的身体一震,他的面容第一次失去了平静,惊声道:“你说什么!”

“他就被关在水牢最深处的那间牢房里。”

宋神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严相想要从他的身上获取到一些修行的秘密,所以一直没有杀死他…外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就连李相和夜司首他们都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

丁宁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片刻,认真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

宋神书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从他的嘴里挖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严相想过一些方法…他曾让人施计假劫狱,劫狱的人里面,有一些便是林煮酒以前认识的人。”

“你也是林煮酒认识的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只是他不知道你们已经都是严相的人。”丁宁的面容一味的平静,“后来呢?”

宋神书艰难地说道:“不知哪个地方出了错漏,林煮酒根本就未上当。”

“他的心思本身比严相还要慎密,那些小手段怎么可能骗得过他?”丁宁微垂下头,轻声道:“他现在一定过得很不舒服。”

宋神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没有出声。

丁宁没有看他,却是又轻声道:“没有了?”

宋神书的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听出对方还不满意。

“我…”于是他颤抖着,说出了自己所知的最后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传说中的孤山剑藏应该存在,而且大多数线索,可能在云水宫白山水的手中。”

“孤山剑藏?”

丁宁的呼吸微微一顿,这又是一个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消息。

传说中,孤山剑宗是一个很神秘,很强大的宗门,不知道起源于何时,也不知道在何时消亡,但一直有传闻,这个宗门留有一个密藏,里面有许多的至宝。

除了一些失传的修行功法之外,让所有修行者更为心动的,是一些已经绝迹的灵药和炼器材料。

随着越来越多和孤山剑宗有关的东西被发现,现在天下的修行者已经可以肯定孤山剑宗和密藏的确存在,但是这个“孤山剑藏”到底在哪里,却一直没有确切线索。

“你怎么知道?”丁宁目光闪烁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宋神书再次问道。

“神都监曾经有人带着数片玉简残片到经史库来鉴定,那残片上的文字很奇特,我们彻查了一遍古典后,发现便是孤山剑宗的特有文字。”

宋神书呼吸急促地说道:“而且我暗中查过,神都监的人和云水宫的余孽发生过战斗。他们确定有更多的这种玉简残片在云水宫的余孽手中。”

丁宁一时没有说话。

哪怕云水宫的修行者现在和赵剑炉的修行者一样隐匿得极深,但只要舍得花时间,总是可以寻找出一些线索。

“还有么?”

十数个呼吸之后,他看着宋神书,再次问道。

宋神书无助的看着他,大脑渐渐空白。

他实在是已经想不出有什么足够分量的秘密。

“很好。”

丁宁看着他的脸色,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俯下身体,凑到他的耳边,“既然这样,你可以去死了。”

宋神书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点。

一股劲气在此时轻而易举的刺入了他的心脉,切断了对于一个人的生命最为重要的数根血脉。

“你…”

他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生命就将结束,一只僵硬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丁宁的衣角。

“很奇怪为什么我会不守信杀你,对么?”

丁宁看着他渐渐放大的双瞳,轻声道:“他是天下最一诺千金的人物,所以你觉得他收的门下弟子也一定会守信。”

“只可惜他都已经死了,他门下的那一套,现在还能用么?”

丁宁平静的掰开宋神书的手指,接着说道。

宋神书听清楚了这一句,他感到被欺骗的愤怒,但是在下一瞬间,他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那是他最后的气息。

他带着无尽的悔恨气绝身亡。

第十章 风雨如晦人如鬼

鱼市里有无数见不得光的生意,也有无数见不得光的人,无数噪杂的声音。

就在半炷香之前,丁宁撑着的乌篷小船摇曳着驶离阴暗码头,在无数支撑着鱼市的木桩之间行进的时候,先前那名在鱼市外满心疑问的外乡浓眉年轻人和他口中所说的公子一起走进了靠河边的一间当铺。

没有典当任何的东西,在一名手持着黑竹杖的佝偻老者的引领下,这两名外乡人通过这间当铺的后院门,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又进入了一扇大门。

阴暗潮湿的狭窄弄堂里十分安静,然而进入这扇大门,却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一个并不算大的厅堂,里面摆了十余张方桌,每章方桌周围却密密的至少挤了十几人,四处角落都燃着沉香,然而因为人多噪杂,却是显得乌烟瘴气。

看清这间屋内景象的瞬间,浓眉年轻人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一缩。

并非是因为周围那些人眼中隐含的敌意和身上那种修行者独有的气息,而是因为此刻正在屋子里中间台面上摆着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截成人拇指大小,颜色蜡黄状的玉石。

在寻常人看来,这或许就是一段成色不好的普通黄玉,然而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会知道,这是昔日大韩王朝南阳丹宗的黄芽丹。

黄芽丹药性温润,大益真气,是先天不足的真气境修行者朝着真元境迈进的途中最佳的辅助灵丹之一。

南阳丹宗全盛时,一年所能炼制的黄芽丹也不过数百颗,此时南阳丹宗不复存在,黄芽丹自然更加稀少。

这种丹药,在大秦王朝也属于不准交易的禁品,然而充斥这间屋子的噪杂声音,都是连连的喊价声。

所以这里,自然就是一个非法的拍卖场所。

浓眉年轻人原本就知道鱼市里有着很多外面难以想象的场景,有着许多对于修行者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的交易,然而一进门就看到黄芽丹这种级别的东西,他还是和刚刚进城的乡下孩童一样,有着莫名的震撼感,他在心中忍不住想道,长陵鱼市果然名不虚传。

他身前书生打扮的清秀年轻人也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场间的情景,领路的黑竹杖佝偻老人也不催促,也只是默不作声的等着。

此刻对于这一颗黄芽丹的争夺已经到了有些疯狂的地步,早些年价值两千两白银一颗的黄芽丹,此刻已经喊到千两黄金,而且还有数方在争夺。

又喊了数声,争夺的双方最终只剩下一名身穿灰衫的年轻剑师和一名脸蒙黑纱的中年男子。

年轻剑师的面孔已经涨得通红,额头上一滴滴汗珠不停的滑落,而那名脸蒙黑纱的中年男子却端坐不动,极其的沉着冷静,每一次喊价只是按照最低规则,在那名年轻剑师的出价基础上再加百两纹银。

转瞬已过一千三百两黄金。

年轻剑师的面容由红转白,这枚黄芽丹对他极其重要,若是没有这颗黄芽丹,恐怕以他体内的病根,此生都没有机会从第二境突破到第三境。

所以他转过头,几乎是用请求,甚至是哀求的目光看了那名脸蒙黑纱的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看到了他的目光,然而只是冰冷而不屑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年轻剑师的情绪终于失控,他霍然站起,厉声道:“两千两黄金!”

满室俱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即便这名年轻剑师是某个财力惊人的氏族子弟,但对于任何氏族而言,两千两黄金用于购买一颗黄芽丹还是太过奢侈了一些。

若是没有那名脸蒙黑纱的中年修行者的抬杠,恐怕这颗黄芽丹在千两黄金左右便可入手。

听到年轻剑师喊出两千两黄金的价格,脸蒙黑纱的中年修行者明显一滞,然而他依旧沉稳的坐着,只是声音微寒道:“兄台好气魄,某家不如,只是兄台真的拿得出两千两黄金么?”

年轻剑师骤然如坠冰窟,通红的面容变得无比雪白。

一片哗然。

只是看他的神色,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便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种巨富氏族的子弟,刚刚喊出两千两黄金的价格,只是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心态失衡。

嘲笑过后便是冰冷。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任何地方都有规则,鱼市的暗道就更为严苛。

之前一直凝立在放置黄芽丹的那张桌子前主持拍卖的黄衫师爷模样的瘦削男子摇了摇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名年轻剑师,轻叹道:“你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