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和他们擦肩而过,恐怕都根本察觉不出来他们是修行者。

然而丁宁却可以肯定这三人全部都是强大的修行者。

因为他认识这名手持黑竹杖的佝偻老人。

至于另外两人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宗门的修行者,然而他感觉得出佝偻老人对这两人的尊敬。

那名佝偻老人,只会对强大的修行者有这种尊敬。

能够控制体内五气到他都无法明显感觉出修行者的气息,这两名年轻人的修为境界,一定异常的恐怖。

就在这时,让丁宁微微一怔的是,他又感觉到了一股霸道而燥烈的气息。

顺着这股气息,他看到了一柄黄油纸伞。

似乎是连零星的水珠都不想淋到身上,那名手持着黄油纸伞的瘦高男子在这里面都撑开着这把伞。

伞面遮住了他的面目,只可以看到他的每一根指节都很粗大,都分外有力。

这显然是一名修行者。

而丁宁则比绝大多数修行者的见识更加高明一些,所以通过那种霸道而燥烈的气息,他很轻易的判断出了这人的师门来历。

看着这人的行进路线,丁宁知道今日长陵的野外肯定会多出一具修行者的尸体。

第十三章 一剑斩蛟龙

伞面下手指关节粗大的瘦高男子并不知道丁宁此刻的想法,他不急不缓的跟着那两名外乡人,平静而冷漠。

鱼市外依旧雨帘如幕,一个个池塘的水已即将漫出,岸边的青草随着水浪飘飘荡荡。

浓眉年轻人和清秀年轻人往城外行走,渐渐那些挺立在风雨之中的巨大角楼,也在他们的身后消失在烟雨中。

城外驿道边有数座木亭,其中有一座正巧叫做秋雨亭。

这是一个缠满了枯藤的破旧小亭。

看着这个破旧的小亭和烟雨里匆匆的行人,清秀年轻人的眼睛里也涌起了一阵雨雾。

这种小亭本来就是为了替行人遮风避雨所建,然而秋风秋雨秋煞人,在这种难以行路的天气里,行人反而更加匆匆的赶路,一个避雨的人都没有。

人生亦是如此,行的路和一开始的所想,往往事与愿违。

他身后帮他打伞的浓眉年轻人并没有这样的感怀,自从走出鱼市之后,他的眉头一直有些锁着,明亮的眼睛里的杀机也越来越浓。

看着身前的清秀年轻人停下来看这座小亭,他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就在这里?”

清秀年轻人负着双手,点了点头:“就在这里。”

浓眉年轻人开始有些兴奋:“让我出手?”

清秀年轻人看了他一眼,面容平静如水:“对方实力不俗,这里又是长陵,我们不能在这里多耗费时间,所以你出手很合适。”

浓眉年轻人越加兴奋,没有持伞的左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似乎手心已经出汗。

清秀年轻人心情似乎好了些,微微一笑,步入小亭,安静的等着。

浓眉年轻人想了想,没有跟着走进小亭,只是打着伞站在亭子外。

不远处,他们来时的路上,一柄黄油纸伞正像荷塘里的枯黄荷叶,已然慢慢透出来。

看到浓眉年轻人和清秀年轻人停在前方小亭,黄油纸伞下的瘦高男子也微微蹙眉,但他依旧对自己有着强烈的自信,所以他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一直走到浓眉年轻人的对面十余米处,才停了下来。

浓眉年轻人眉头挑起,心中更加兴奋,然而以往无数厮杀和教训,让他已经养成了在没有听到身后的确切命令之前,绝不出手的习惯。

“你不是秦人。”他没有出声,亭内负手而立的清秀年轻人此时却是冷漠的说了一句。

黄油纸伞下的瘦高男子不置可否,淡淡道:“看情形,你们两个也不是秦人。”

清秀年轻人平静说道:“不是秦人,如果杀的也不是秦人,那就和大秦王朝的律例无关,也没有什么人会下力气去追查了,你倒是打的好主意,看你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了。”

难道是钓鱼?

黄油纸伞下方的瘦高男子皱起了眉头,他狐疑的转头看着周围的道路,确定雨幕中没有隐匿的大秦战车,他便更不理解的看着平静到了极点的清秀年轻人,问道:“寻常的外乡人在鱼市做生意都要通过中间人,不敢露富,你们不守规矩,现在又明知道我是专门做什么生意的,还停在这里等我,你们也是做这种生意的?”

“这种剪径劫道的生意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清秀年轻人摇了摇头,“只是有人打上我们的主意,我们便会打回去,这便是我们做事的规矩。倒是你,有些察觉不对还敢跟上来,倒是勇气可嘉,算得上是亡命之徒。”

黄油纸伞下的瘦高男子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是潭里一蛟龙,不是鱼市里的小鱼小虾,自然和一般人不同。既然花了力气跟了上来,好歹要看个清楚。”

他的笑声很真诚,说的话也很狂妄,然而就在下一瞬间,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手中的黄油纸伞朝着前方的浓眉年轻人飞出,而他的身体,则像匹狂奔的骏马,往后方的雨幕中逃去。

“倒是有几分脑子,懂得以退为进。”

清秀年轻人看着瞬间撞碎无数雨珠,身裹在白雾之中,以无比暴烈的姿态往后狂逃的这名瘦高男子,感叹的摇了摇头,“只是既然来了,要退要进就不是你想了算了。”

说完这两句,他才又对着浓眉年轻人轻声地说道:“动手。”

在他“动手”两字轻轻柔柔的响起之时,飞旋的黄油纸伞的边缘已经距离浓眉年轻人的双目不到一尺。

纸伞边缘切割空气和雨珠发出的丝丝声音,让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然而浓眉年轻人却是只是一动不动,兴奋的看着这柄雨伞和往后奔逃的瘦高男子。

空气里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啸鸣,一柄红得发黑的轻薄小剑骤然从浓眉年轻人的衣袖中飞出,如闪电破空般往前飞出。

只是在往前飞行的途中切过黄油纸伞的伞柄,在下一瞬间,黄油纸伞便一声嗡鸣,彻底的崩解,被恐怖的力量直接震裂成一蓬丝絮,往外散开。

瘦高男子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浑身的肌肤紧张得一片针刺般的痛楚。

他本身不是普通的修行者,的确是一条过江龙,所以才敢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在和清秀年轻人的谈话之间,他便感觉到处处受制,尤其是此刻的以退为进,都直接被对方看穿。

他虽然心生不安而退,但那柄黄油纸伞依旧是他的试探,只要对方的实力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恐怖,那他就会不退反进。

然而此刻,这名浓眉年轻人的实力,却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嗤”的一声裂响!

速度已经恐怖到了极致的飞剑,竟然还在更加猛烈的加速,竟然伴随着一道爆开的白色气团,直接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瘦高男子一声凄厉的嘶吼,他身周的空气里瞬间出现十余条拇指粗细的火线,包裹着他的水汽顷刻便被蒸发干净。

那柄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小剑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极高速飞行的飞剑朝着他的后背连刺三记。

轰!轰!轰!三声爆震。

十余条纵横交错挡在飞剑前方的绵密火线全部被斩碎,强大的力量,使得瘦高男子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飞出。

浓眉年轻人紧抿着嘴唇,一步往前跨出。

只是一步,正好到了飞回的瘦高男子的身前。

他手中的破旧大伞往上空飞起,一柄黑色的大剑,却是从伞柄里抽出。

瘦高修行者的面色惨白,他知道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在死亡气息的压榨下,他终于爆发出了极致的实力,体内的所有真元,尽情的从他身前的无数窍位中喷涌出来。

无数朵细小的真火出现在他的身前,隐隐结成一条红色蛟龙的样子,扑向浓眉年轻人。

他说得不错,他不是浅塘里的小鱼小虾,他是一条蛟龙。

无数真火结成的蛟龙,比真正的蛟龙还要恐怖,上方飘散下来的雨珠,直接被烧得炸响。

浓眉年轻人身上潮湿的衣服被瞬间炙干,他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简单的挥动从伞柄中抽出的黑色大剑,往前挥出。

咚的一声巨响。

黑色大剑携带着无数恐怖的天地元气,直接敲碎了真火结成的蛟龙,然后敲在瘦高修行者的身上。

这根本就不像是剑,而像是一柄打铁的巨锤!

一柄连铁山都可以一击敲碎的巨锤!

“一…”

瘦高男子只是发出了一个急促的音阶,便被恐怖的力量拍碎了体内所有的经络,所有的骨骼,如一条没有分量的麻袋一样,往后飘飞。

在那一剑临身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只能发出一个急促的音阶。

他满心凄惶。

那个“一”字,代表了很多含义。

赵剑炉七大弟子之中,首徒叫赵直。

传说中他有两柄剑,一柄“赤煞”,一柄“破山”。

然而在各个王朝的修行者口中,却都习惯称呼他为“赵一”。

因为和其余所有用两柄剑的剑师不同,他的两柄剑,一柄飞剑,一柄近身剑,不是一攻一防,而都是用于攻。

他只修了一种剑势,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他只会一剑飞出,一剑敲出。

然而极少有人能接得住他一剑。

在这长陵,遇到的竟然正好是赵剑炉的修行者,而且是七大真传弟子里的人物,瘦高男子在凄然的坠落在地时,觉得自己死得不冤。

甚至一波波的震撼和惊叹,更是压过了一开始的凄惶和死亡来临时的恐惧。

原来赵一先生竟然这么年轻,原来那就是赵四先生。

身体里骨骼已经完全碎裂的他,竟然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微微往上抬了抬头,想要再看亭子里的那名清秀年轻人一眼。

原来那就是赵四先生啊。

传说中的赵四先生,竟然是这么年轻清秀的一个人啊。

天下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赵四先生虽然是剑炉那名大宗师收的第四名弟子,然而他的境界在所有的真传弟子里最高,所有剑炉弟子都听他的号令。

只取一剑的赵一先生,也是对他无比尊敬,就像仆从一样,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惟命是从。

这名瘦高修行者最终隐约看到了亭子里清秀年轻人的影子。

他有些茫然,有些惊喜和满足的死去。

第十四章 踏浪歌,夜画墙

浓眉年轻人也很满意,眼睛里充满了满足,对手很强,这种交手对他也是一种难得的历练。

“是燕王朝的人,真火宫的修行者。”

他接过上方飘落下来的伞,将黑色的大剑再次插入伞柄里,然后再次将大半伞面遮住走出来的清秀年轻人上方的天空,同时期待确认般,看着这名传说中的赵四先生说道。

怪不得他的伞很大,只有伞面很大,才能显得伞柄不是粗大得过分。

清秀年轻人,也就是剑炉现在的主事人赵四先生,一步不停的从瘦高修行者的尸身旁走过,沿着小道,朝着远处渭河的方位走去。

“应该是燕东浮,看过他出手我就知道差不多是他了。刚刚的魑火真诀已经像点样子了,应该得到了真火宫曹阳明的一些真传。”

赵四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长陵现在真是一块肥肉,什么人都想要分一块。”

浓眉年轻人赵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陵在风雨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边缘的轮廓,连那些巨大的角楼都已经看不清楚,但是他总是担心那重重的雨幕里,突然会冲出无数的战车,突然会跑出几个厉害至极的修行者来砍他一剑。

“这像是肥肉么?一点都不像肥肉啊。”于是只看到凶险的他忍不住喃喃的嘀咕,他还是觉得以前那条小小的街巷,小小的打铁铺子好。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生不用进这个平平直直而又布满无数危险的大城。

赵四先生却是没有管他的嘀咕,轻声的接着说道:“楚、燕、齐,哪一个对长陵不是虎视眈眈。不过在长平的时候,我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些人没有什么两样。都想要从对方的嘴里抢肉吃,抢不均匀,就要打起来了。像我们现在这样比较弱的,要是真和他们去合作,那就只有被一口吃掉。”

浓眉年轻人突然转头奇怪的看着他:“你好像有点不对,才见了商家大小姐一次,怎么说话都像她一样绵绵软软,轻声细气的了。”

“是么?”

赵四先生微微一怔,回想起来,似乎自己的语速的确比平时慢了一些,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没有了平时的火气。

“大约是从她的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微微顿了顿之后,他有些感叹的认真说道:“你现在大约明白师傅为什么以前都不让你留在剑炉,让你跟着我多行路多看的原因了。”

赵直也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比较笨,你学得会,我看了也不一定学得会。”

“修行如黑夜里摸石过河,活得越长走得越远,感悟和见识更为重要。”赵四先生的性情似乎真的平和了一些,不带丝毫火气的反问道:“你说刚刚的晋东浮,好不容易修到第五境,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赵直想都没想就说道:“因为遇到我们啊,而且我们从没有留手的习惯。”

“是因为没有眼光和见识。”

赵四先生嘲讽一笑,说道:“他没有见识,跟上了我们,他便死了。各个王朝、各个宗门,除了真正到了侵城灭朝的时候,否则平时根本没有多少交流,我们和秦王朝的修行者在这一点上就比燕、楚、齐这三朝的修行者要强出许多,毕竟那么多年争斗,连国都灭了三个,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过一点。”

赵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大概也想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只传你一招。”赵四先生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赵直摇了摇头。

赵四先生抬头看向前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尊是真正会因材施教的宗师,他知道你笨,让你只修这一招,修行里面想不清的关隘便会更少一些。让你跟着我,是因为你只会那一招,应对的手段总是太过单调,你多见些人,多见些不同的手段,你记在心里,今后遇到类似的,也好对付一些。”

听到说自己笨,赵直没有生气,他的眼睛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感怀和思念。

前方一条大河,浊浪滔天,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已到渭河边。

“走吧!”

赵直先行跳上了系在岸边长草上的一条竹筏,虽然对着在此时回望长陵的赵四先生喊了这么一声,但他却是也没有马上动手划筏,而是取出了两个酒壶,一口先行饮尽了其中一个酒壶的烈酒,再将另一壶倒入滔滔江水。

“赵斩师弟,我敬你!”

直到此时,他的眼中才有热泪留下。

梆梆梆…

竹筏在惊涛骇浪中顺流而下。

赵直没有再撑伞,一边手撑着竹竿,一手在竹竿上敲打着,放声而歌。

歌声粗犷,是小地方的俚语,听不清楚含义,但是敲击的节拍,却是重而坚定,如同打铁。

夜色渐深,梧桐落青色酒旗下的大门被人推开,露出一缕昏暗的火光。

丁宁收起了伞,随手带上门,然后又用木销插好。

长孙浅雪坐在一张桌后,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照着一碗已经冰冷的鳝丝炒面,旁边还放着一个碟子,上面铺着两个荷包蛋。

丁宁的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在关上门之后,他的呼吸也沉重了数分,但是看着点着灯等着自己的长孙浅雪,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微笑。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了长孙浅雪的对面,拉过那一盆已经冷掉的炒面,将两个荷包蛋扣在上面,然后开始一声不响的闷头大吃。

“真的这么好吃么?”

看到丁宁坐下时有些微隆的肚子,长孙浅雪的目光又冷了些,“明明已经吃过了,还要吃这么多,所有修行者都十分注意入口的东西,喝水恨不得喝花露,吃饭恨不得只吃蕴含天地灵气的草木果实,你受伤后都这么生冷不忌,暴饮暴食,真的没有问题么?”

“白费力气,八境之上便会自然洗体…”

丁宁嚼着半个荷包蛋,含含糊糊,有些得意地说道:“而且天下间谁能吃到你做的荷包蛋和面。”

长孙浅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面和荷包蛋都是我从别的铺子买的。”

“…”丁宁顿时苦了脸,说不出话来。

长孙浅雪的神色却是认真了起来,看着他:“到了第八境,自然就会洗体,前面修身调理、注意饮食,真的是白费力气…这也是那个人说的?”

丁宁赌气一口扫光了剩余的面条,鼓着腮帮子点头:“第八境启天,要想不是用凝练储存的方式,直接大量调用天地元气,那修行者本身就是一个打开天地的钥匙,本身也必须是纯净无比才可以。”

长孙浅雪有些震惊,蹙紧了眉头:“可是所有典籍不都是记载,唯有洁净饮食,才有可能让身体洁净,到达第八境启天和第九境长生么?”

丁宁看了她一眼,认真的摇了摇头:“极少有人能够达到第八境,所以大多数典籍都只是推测,那些真的能够达到的存在,最多将一些体悟言传身教给自己的弟子,又怎么会花费力气去让人相信那些典籍里所说的错误。”

“或者说对于所有的宗门而言,巴不得别的宗门的修行者多走弯路,多犯错误。”丁宁揉了揉肚子,又补了一句。

长孙浅雪思索着这些话的含义,一时沉默不语。

丁宁站了起来,和往常准备修行之前一样,走入后院,先用热水冲洗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衫。

然而今夜他却没有直接回到睡房,而是点了一盏油灯,走进了旁边一间酿酒房。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靠窗的一面墙壁。

这面墙壁上有很多花朵一样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有人闲着无聊,没事就拿笔画一朵花上去。似乎画了很多年,很多花朵爬满了整个墙面。

然而丁宁知道这不是一面普通的画墙。

他用一根木炭涂掉了其中一朵花朵,然后又认真的,画上了两朵花朵。

因为要记住的人和事情太多,他生怕自己疏漏掉其中一个,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面墙。

然而沉默的看着这一面墙,尤其看着新画上去的那两朵花朵,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等。

第十五章 我等的人还不来

秋风秋雨凉入心扉,吹熄了油灯的丁宁脱去了外衣,盘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拿出了宋神书的意外礼物,那个赤铜色的粗瓷丹瓶,倒出了那颗死鱼眼一样的惨白色小丹丸。

“这是第三境修行者朝着第四境迈进的时候,才会用的凝元丹,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就想炼化这颗丹药。”

在他看着这颗丹药的时候,他对面黑暗里,隔着布帘的长孙浅雪清冷的声音却是又再度响起。

因为事关修行的问题,所以丁宁很认真的回答:“别人或许不可以,但我的功法和别人的不一样,还是勉强可以。”

长孙浅雪不再说话,她知道今夜对于丁宁而言比较重要,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合上眼睛躺着,并没有修行。

丁宁也不再说什么,吞下手中死鱼眼一样的惨白色丹丸,捏碎了粗瓷丹瓶,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股辛辣的药力,从喉咙开始,迅速朝着他的全身扩散。

那颗不起眼的死鱼眼一样的惨白色丹丸,在他的身体里迅速消失,然而恐怖的药力,却似乎在他的体内变成了一条无比庞大的惨白色大鱼。

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许多倍的惨白色大鱼,开始在他的体内肆意的游走。

他的一条条经脉,迅速的被撑裂了,体内的血肉也根本无法承受住这么强大的药气,血肉开始崩裂,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