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也不拒绝,提着小树枝,踏上平台,开始挥动树枝。

他手里的这根小树枝看上去十分可笑,顶端还带着几片嫩叶。

李道机也是故意让他显得可笑,所以来连那几片嫩叶都不折去。

修行最忌骄妄,野火剑经比起白羊洞大多数剑典都要复杂,很多剑势都是由许多剑招连在一起而成,一个剑式里便有很多种变化,即便是他自己去钻研这野火剑经,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日时间里记住太多内容,并有所领悟。

然而就在丁宁这起手的瞬间,他满含讥讽的眼睛里,却已划过一道闪电,他的面容瞬间微僵。

看似可笑的小树枝骤然在丁宁的身前抖成一个半圆形,在接下来的一刹那,空气里响起一片急剧的破空声。

小树枝变成了无数条细小的剑影,笼罩了丁宁身前数尺方圆。

剑影绵密,大部分集中在丁宁的腰部以下,就像是他的身前地面上,骤然现出了一片绵密的草场。

李道机眼神里的震惊再次扩大,眉梢不断的跳动。

他从未翻阅过野火剑经,但他看得出这应该是野火剑经的起手剑式,虽然以丁宁这一个剑式落在他的眼里还有许多的破绽,然而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真实的剑意。

只是一个起手剑势,他就感觉到了就将有一片野火从草原上升起。

这便是神韵。

剑式不够完美,剑身在空气里所处的方位每一瞬间有细小的偏差,这可以通过练习来改善,然而剑意神韵,却不能够通过简单的练习来领悟。

他是现在白羊洞除了洞主薛忘虚之后的第一剑师,所以他十分清楚,只有那种真正得了神韵的剑师,才有可能真正发挥出剑法的威力,在战斗里,自然就会让剑追随着剑意,让剑的每一处,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而此刻最让他震惊的是,就连那根树枝上几片可笑的树叶,都似乎带上了一种独特的韵味,给他一种异样的,和野火燎原截然不同的欣欣向荣,还有后劲的剑意。

“或许我应该承认你这种修行方式。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出山门的话,我会给你安排一辆更快的马车。”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停下来的丁宁,说了这一句,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谢谢李道机师叔。”

看着没有多话的李道机的背影,丁宁很认真的致谢。

他的眼睛里没有得意的表情,反而出现出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昨日里在白羊洞的修行很顺利。

然而现在,一切看起来却的确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青藤剑院的狄青眉,的确像传闻里的一样和薛忘虚、杜青角不和,而且为了让威严皇宫里的那位皇后满意,要让她看到他的态度,他必须有更多的举措。

“其实在平时,你再怎么和白羊洞斗,我也不会插手,我有整整一面墙…我没有能力去管这里的事情,然而现在却事关我的修行,昨天才给了我的灵脉,才刚隔夜,你就像从我手里拿走,我却是真的很不乐意。”

丁宁丢下手里的树枝,望向青藤剑院的方向,在心中轻声而认真地说道。

此刻他真的不开心。

为了多生出的事端不开心,为了近日那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很遥远的称呼不开心。

“丁宁!”

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南宫采菽在阳光下朝着他跑来。

她看着凝立在平台上望着远方的丁宁,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跑到丁宁的身前,声音也有些轻颤:“丁宁,你真的是那种了不起的怪物。”

丁宁收回了思绪,他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和看着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的眼神,他知道这名少女在天地元气的感悟上必定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收获。

于是他平静的轻声问道:“那两本随笔有用?”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那两本随笔有用,但对我真的有用。”南宫采菽依旧无法平静,她颤声道:“我应该会很快突破第二境。”

丁宁轻声道:“能帮到你最好,你在山门口为我出声,这样我便也不欠你什么情了。”

南宫采菽一怔。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甚至出现了一丝愤怒。

“这怎么是一回事情!”

她直直的看着丁宁的眼睛,面孔也涨得微红:“什么叫你也不欠我什么情,我在山道上为你随口说几句话,和这个能比么?这种修行上的事情…你这样的帮助,可能是帮我节省了七年的时光,或者还不只七年!”

丁宁看着激动的她,微微蹙眉,一时沉默。

“或许你觉得你是白羊洞的弟子,和我青藤剑院的学生天生疏远,但我不会去管这些事情,哪怕你现在并不把我看成朋友,我也必须感谢你。”南宫采菽的神容却变得更加严肃,她甚至认真的欠身,对着丁宁行了一礼,“你和我说过你的身体问题,我知道你的修行比起一般人更加紧迫,所以我希望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对我说。”

丁宁的眉头更加皱紧了些,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便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帮你挑选的那两本随笔帮了你。包括你的师长,你的父亲。”

南宫采菽一愣,她不能理解的看着丁宁问道:“为什么?”

“修为进境快,恐怕就已经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丁宁平静地说道:“如果一个修为进境快的人,又被人认为对于修行典籍还有很强的直觉和理解力,那会更麻烦。你知道我没有多少的时间,我没有时间被人去利用,对于我而言,需要将一切时间花在修为的进境上。”

南宫采菽不知道丁宁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她觉得丁宁这些话是对的。

她很清楚那些被称为怪物的天才,在天赋展露之后,将会迎来更多的挑战和世俗的杂务。而那些人将来的追求,可能大多是长陵更高的位置,那些挑战和杂务,会对他们今后站上更高的位置有帮助,而且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这些,然而丁宁却没有。

“我答应你,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因为你挑选的那两本随笔帮了我,我会找别的理由。”

南宫采菽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她还是倔强的抬着头,看着丁宁,“但是这样不够…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地方么?”

看着这个一心要帮助自己的少女,丁宁有些头疼,但他还是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有可以提升修为的丹药么?”

他沉吟了片刻,说了这一句,然后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南宫采菽愣了一愣。

这若是换了一个人这么说,她必然也会觉得无耻。

哪怕提升修为的丹药或多或少有着一些长远的不利后果,甚至在传说里,对到了第七境之后的修行者往上突破时的影响更大,然而因为可以快速的改变修行者的身体,提升境界,甚至大大的节省破境的时间,所以任何和提升修为有关的丹药,都是天下最宝贵的宝物。

这样的丹药,对于南宫采菽这样家世出身的修行者,都是至宝,而且一般得到这样的丹药,都会自己用,怎么可能会给别人。

然而丁宁的身体,却让南宫采菽没有生出他无耻的念头。

她自然觉得这样的确可以让丁宁修行更快,相当于可以挽回他的一些寿元。

“我会想办法,尽我所能。”

于是愣了愣之后,她十分严肃和认真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谢谢。”

丁宁眼中也升腾起异样的滋味,他认真的致谢,然后轻声道:“那现在能不能请你和我讲讲你们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青脂玉珀

南宫采菽有些意外,她惊讶的看着丁宁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问我们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

丁宁反问道:“你应该知道白羊洞的灵脉?”

南宫采菽更加疑惑的点了点头。

丁宁说道:“昨天洞主已经让我利用灵脉修行,但只是过了一晚上,情况就已经变了,你们青藤剑院院长狄青眉让我们白羊洞弟子也参加你们的祭剑试炼,最终祭剑试炼的三名胜者,才能最终获得利用灵脉修行的奖赏。”

南宫采菽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少女,所以虽然身为青藤剑院学生,但她心中一直都有些同情白羊洞的遭遇。

在她看来,能够进入白羊洞的经卷洞研习不算什么,毕竟将来白羊洞的弟子肯定也可以进入青藤剑院的藏经殿学习,然而白羊洞最宝贵的便是这白羊灵脉,现在青藤剑院要将白羊洞的灵脉拿出来作为奖励,而青藤剑院肯定不会将自己最宝贵的青藤木剑拿出来作为赏赐,青藤剑院祭剑试炼的赏赐是青脂玉珀,这种东西虽然宝贵,但归根结底不是和白羊洞的灵脉一个等级的。

这便充满了巧取豪夺的意味。

“祭剑试炼,原本是我们青藤剑院…”她脸色难看的垂着头,原本已经开始解释祭剑试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就在此时,她才突然有些领悟过来丁宁话语里的一些意思,她顿时抬起了头,震惊的看着丁宁,“你是想参加祭剑试炼,然后从里面胜出?”

丁宁看着她震惊的双眸,平静地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看你的表情,这祭剑试炼似乎很难?”

“非常难。”因为已经确信丁宁是个怪物般的天才,所以南宫采菽的震惊开始消失,她蹙紧了眉头,一边思索着有没有这种可能,一边轻声的接着解释:“因为我们青藤剑院原本的奖赏是青脂玉珀。”

丁宁微怔:“青脂玉珀?”

南宫采菽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青脂玉珀是我们青藤剑院独有的青脂藤的汁液形成的琥珀。我们青藤剑院的立院之时发现了一些这种琥珀,同时发现了这些琥珀的独特妙用…这种琥珀在我们修行者第三境真元境突破到第四境融元境时有着很大的作用,可以让我们的真元融合更多的天地元气。”

丁宁的脸上莫名的出现了一些嘲讽的表情,他忍不住轻声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青藤剑院祭剑试炼的奖赏是青脂玉珀。”

他其实很清楚青脂玉珀的功用。

事实上这种玉珀并非像南宫采菽所说,唯有青藤剑院独有,至少他就知道昔日的大魏王朝的两个宗门和现在的大楚王朝的一个宗门也有这种宝物。

而且他还知道,除了可以在第三境到第四境破境之时起到不错的作用,相当于天然的提升真元强度的丹药之外,其实在修到第六境本命境时,这种玉珀还能让修行者更好的接纳一些本命物,甚至因为这种宝物,有可能能够接纳一些原本无法接纳的本命物。

他并非是一般的修行者,所以青脂玉珀对于他有更多的意义。

所以这场祭剑试炼…他便有了更多必须要胜出的理由。

“原本这种宝物就很少,到现在,我们青藤剑院宗库里的青脂玉珀就更少了,所以在我们青藤剑院开来,这种宝物就必须给最为杰出的弟子。”南宫采菽不知道丁宁内心真正的想法,她看着丁宁,凝重地说道:“所以我们祭剑试炼的规则,是入门只要在十年以内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丁宁没有说话,示意她可以接着说下去。

“这是真正实力的考验,试炼的地点就在我们青藤学院后山的祭剑峡谷。那个峡谷本来就十分狭长,而且被我们剑院布了独特的青藤法阵,不仅穿越起来很难寻到路,而且有些青藤还会自主攻击。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从我们青藤学院后山分别进入,然后作为奖赏的青脂玉珀就放置在峡谷的另外一端,先穿越整个祭剑峡谷得到青脂玉珀的便是胜者。”南宫采菽仔细地说道:“峡谷里禁止两人以上结党同行,只允许单独活动,若是遇到,要么战斗决出胜负,要么互相逃开。但穿越祭剑峡谷又以三日为限,每日都有规定一个必须半日到达的区域,然后要在那个区域里停留半日,到达不了的便被淘汰。因为在那个区域里要停留半日,所以按照以往的惯例,往往会发生很多的战斗。”

丁宁冷笑道:“这就是人性…总是生怕有些对手越是留到最后越发生意外,所以总想提前解决掉。”

“你应该明白,关键在于入门十年的弟子都可以参加试炼,有些人的实力,是比其余人要超出许多的,他们自然想把胜负放在对决上,而不想把胜负放在谁跑得快上。”南宫采菽心情沉重道:“即便祭剑峡谷里的法阵改变了那里面的天地元气,所以第三境之上的修行者的真元在耗尽之后得不到补充,他们之后也只能以第二境的修为战斗,但是他们一开始体内充盈的真元便能让他们解决掉很多人,而且他们的战斗经验和对于剑术的理解,还是会比其他人厉害许多。”

丁宁倒是有些意外,他认真的看着南宫采菽,说道:“原来对修为还是有一定限制的?”

“真气无法结合到天地元气,便只能停留在真气这一步。但也是要体内的真元耗尽之后才会面临这样的处境。”南宫采菽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的看着丁宁说道:“即便是炼气境,在力量上也和你有着极大的差距。你现在虽然通玄,打开了气海,但是最多只能让你的身体更强健一些。你在梧桐落看过我和骊陵君那名门客的战斗,你应该很清楚,蕴含着真气的剑,可以轻易将你震飞出去。”

“我还有时间。”

丁宁微微一笑,南宫采菽的这些话,让他平添了许多信心。

他看了一眼经卷洞上方的白云,轻声道:“虽然你们的院长狄青眉将那三股灵脉作为祭剑试炼的奖赏,但至少在那之前,其中有一股还是属于我的,我还可以利用它修行。”

南宫采菽再次陷入莫名的震惊里,她声音微颤:“一个月的时间突破第一境,似乎也只有灵虚剑门和岷山剑宗的两个怪物才做到过。”

“你都不直接说我没有可能做到,那就代表着你觉得我有可能能够做到。”丁宁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只要有人做到过,便代表着真的有可能。”

南宫采菽呆呆的看着他。

数息的时间过后,她诚恳的轻声说道:“我希望你能成功,不过你的时间太紧了,你还要注意修习剑经。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你可以找我来炼剑,我可以给你一些战斗的经验。还有,你们白羊洞的苏秦是很厉害的剑师,看他的样子,他要是在试炼里遇到你,绝对不会留手。你必须小心他。至于我们青藤剑院,你最需要小心的是何朝夕。”

顿了顿之后,南宫采菽看着丁宁接着说道:“何朝夕的父亲何问道是严相座下的高手,何朝夕和我入门的时间虽然相同,但是他已经到了第三境中品的境界,他甚至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进入更好的宗门,而是因为狄青眉院长去请求他加入青藤剑门,因为他的体质非常适合我们青藤剑门的最强功法枯荣诀。”

“连我们院长狄青眉修的都不是枯荣诀,近百年间,我们青藤剑院只有我们院长的一名师叔才修了这门诀法,他的那名师叔,便是我们青藤剑院近百年来唯一一名达到七境中品修为的宗师。”南宫采菽说了这些还不放心,又担心的补充道:“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门功法的独特之处,还有听说这门功法修炼困难,进境比一般功法慢得多,所以何朝夕现在恐怕还不只这样的修为。”

丁宁想了想,觉得想要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

所以他认真的问出了他最后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试炼里,可以杀人么?”

南宫采菽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原则上是不允许,但总有错手的时候,而且师叔和师伯他们,有时候也未必来得及出手阻挡或者救治。”

丁宁沉默了下来。

青脂玉珀一定要得到,然而这里面,却不知道有多少的凶险。

第四十五章 残剑

丁宁走过在风里摇曳的索桥,走向那三间隐匿在山体裂缝里的三间草庐。

在杀死宋神书之前,他曾经对长孙浅雪说过一句“四境之下无区别”。

然而即便真的能够越境战胜对手,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今日晴好,往长陵的方向看,天空说不出的通透。

在来时的路上回望长陵,整座雄城也似乎平和而没有纷争,然而在这样的看似平静下,无数的勾心斗角,不见鲜血的厮杀,却是和这天地间的元气一样,是无比纷乱的线条纠缠在一起。

只要进入这样的局里面,哪怕是一个最小的卒子也不可能幸免,必定会卷如无数张网里,绝对不可能游离在外。

这便是一开始在他的计划里,必须要到第三境真元境才开始展露一些特质,才设法进入有资格参加岷山剑宗大试的宗门的原因。

即便修的是天下间最强的“九死蚕”,然而他和蚕篇里桑叶下的幼蚕一样,还太过弱小,甚至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在他的计划里,他需要更多的耐心。

然而长孙浅雪说的没错,在杀死宋神书,从宋神书的口中得到那么多消息之后,他的心不安。

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便没有选择,便不能去想那些凶险和困难。

他便只能管眼前事。

他沉默的握紧拳头,然后松开,让自己的心情再度变得绝对平静,走过索桥,然后推开最左侧草庐的木门,坐上了那个特殊的蒲团。

他闭上双目,一丝丝久违的灵气通过他身下的蒲团,缓缓的沁入他的身体。

他以寻常修行者难以理解的速度直接进入了内观。

他体内的五气在他的念力驱动之下,缓缓的流入气海。

气海下方的深处,有一处晶莹剔透的空间,像是一座海底的玉做的宫殿。

这就是修行者所说的玉宫。

只要能将五气沉入玉宫,便已经到通玄中品的修为。

对于丁宁而言,只要他愿意,他甚至依旧可以做到半日便将五气沉入玉宫,突破到这第一境的中品境界。

因为他的玉宫已然存在,不需要重新感知,他所要做的,只是遵循《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的五气流动路线,慢慢的让经过这种功法转化的五气,慢慢的渗入自己的气海和玉宫,让自己的气海和玉宫也随之进行一定程度的转化而已。

只是太快,便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在和南宫采菽谈话的时候,他便已经决定,要用一月的时间从第一境突破到第二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原本特别平静的身体内部骤然发生了改变,他的身体里好像骤然出现了无数条细小的幼蚕,开始大口大口的吞食着沁入身体里的灵气。

只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变成了无比干涸的土地。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

不让自己的身体里发出那种万蚕噬咬的声音,在他的控制之下,一小部分灵气没有被这些幼蚕吞噬,缓缓的融入他体内的五气之中。

李道机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间草庐的门口。

他肃冷的伫立着,让自己的感知穿过薄薄的门板,落在丁宁的周围。

丁宁已经刻意的无限放缓了自己的修为进境速度,然而即便如此,他的五气在气海里沉降时,偶尔震荡出的一些气息,也已经让此刻的李道机的眉头微微的震颤起来。

再想到之前那根可笑的树枝展现出来的剑意,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更多异样的光焰。

他转身动步,朝着白羊洞的山门而行。

白羊洞的山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一辆可以跑得很快的马车。

李道机的剑很长,在进入马车之时,他将剑提在手中,然后横在身前。

剑柄在他的身前发出微微的红光,他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闭着眼睛,似已睡着。

马车在道路上飞奔,却是驶向一个丁宁很熟悉的地方——城东鱼市。

马车最终停靠在鱼市的一个入口。

李道机沉默的下了马车,缓步走入鱼市。

虽然天气晴好,但在重重叠叠的棚顶的遮掩下,鱼市深处的大多数地方依旧阴暗而潮湿,星星点点的灯笼如鬼火般燃着。

李道机对鱼市的道路显得十分陌生,在阴暗潮湿的街巷里缓缓而行了半个时辰,甚至问询了数名店铺中人之后,他才最终进入了鱼市的最底部,走入了一间没有任何招牌,里面也是没有任何灯火的吊脚楼。

李道机的眼睛已经彻底适应这种黑暗,所以在走进这个吊脚楼,看到里面坐在榻上的那名披发男子,他就知道自己最终没有找错地方,而且这人还在鱼市好好的活着。

“我要买剑。”

李道机看着这名披发男子在黑暗里发光的双目,说道:“我记得你这里有一柄残剑。”

披发男子沉冷的看了李道机一眼,冷漠地说道:“你的运气很好,这柄剑还在。”

说完这句话,这名披发男子的身体缓缓往后移开。

这名披发男子的下半身覆盖着一条毯子,直到这种时候,进入这座吊脚楼的人才会看到他是没有脚的。

他的双腿齐膝而断。

只是李道机似乎早就知道,所以他的目光没有在这名披发男子的双脚上有任何停留,只是落在了那条移开的毯子下方。

毯子下方,是一个很大的黑铁剑匣。

披发男子打开剑匣,在里面翻动数下,取出了一柄墨绿色的断剑,直接丢向李道机。

李道机伸手,将这柄断剑稳稳的接住。

这是一柄两尺来长的真正残剑,剑身唯有两指的宽度,前面的剑尖被一种恐怖的力量彻底斩断了,而且就连剩余的这两尺来长的剑身上,都布满了数十条细长的裂纹。

只是这柄剑的材质有些特殊,墨绿色的剑身虽然也是某种金属,但却和某些晶石、木材一样,有着天然的丝缕,所以所有的裂纹没有横向的,都是沿着剑身,朝着剑柄延伸。

李道机点了点头,见到披发男子身前案上有些用于捆扎东西的布条,他随手扯了数根,将这柄残剑包裹起来,绑在背上,然后取出了一个钱袋,丢给了披发男子。

披发男子合上剑匣,看着转身走出去的李道机,脸上骤然浮现出诡异的冷笑,“你的运气不错,这柄残剑一直没有人看得上,只是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你居然还记起了这一柄对你没有用处的残剑。为了这样一柄残剑丢了性命的话,值得么?”

李道机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只是沉默的走出这间吊脚楼,朝着他马车停驻的方位走去。

一名身穿深红色棉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名男子和李道机看上去差不多年纪,左脸上有一条狭长的剑痕,他的身后,有着一柄分外宽厚的大剑,黑色的剑鞘是寻常长剑的三倍之宽,古朴的古铜色剑柄也比一般的剑柄至少大了两三倍。

这名男子一直跟着李道机,和李道机始终保持着数丈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下不断的跟随,李道机不可能不发现。

然而无论是李道机还是这名男子,却都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直到李道机走出鱼市,两人才几乎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我早就和你说过,只要你敢出白羊洞,我就一定会杀死你。”身穿深红色棉袍的男子在站立在鱼市的入口处,看着马车畔缓缓转身的李道机,无比冰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