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冷笑,面容却是依旧平静异常。

“这轮弯月的气息也太过阴寒。”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女子为阴,男子为阳,所以我怀疑这片残角里蕴含的功法,可能是女子才能修行的功法。”

周家老祖面色变得无比雪白,失色道:“女子修行的功法?”

丁宁歉然道:“晚辈也不知道感觉得对不对…只是觉得画卷别出都是对敌的手段,只是这里是修行之法。这轮弯月画在一角,偏离得这么孤远,所以我便怀疑,留下这画卷的宗师极有可能就是女子,她的意思便是这画卷别的地方都可以领悟研习,但这一角,事关真元修行,却是只有女子修行才得法。”

周家老祖的呼吸都彻底停顿了,他的身体不断的震颤起来。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里有无数尖锐的声音同时在嘶鸣,在嘲讽,在狂笑…难道自己修行一生,竟然真的是无比可笑的,修行了只有女子才能修行的功法?

他的念力不由自主的触碰到完全硬结的月宫,感受到小腹的鼓胀和沉坠,他的心中猛的一痛,脑海中却是有如一道光芒闪过。

寒月…寒月…月事!

难道真是如此?

这太过郁结的阴煞之气,若是女子修行,便有可能在月事之时自然排出,身体便自然无碍。

这一轮寒月的真意,竟是如此?

一时之间,他的呼吸急促至极,身上的气息乱震,甚至使得整个沉闷的地宫都发出了嗡鸣。

地上整个小院都开始轻颤。

鼓荡的空气挤压在耳道里,十分的难受,丁宁轻咳了一声,捂住了耳朵。

周家老祖惨笑了起来。

然而他毕竟是一代枭雄,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丁宁,柔声道:“让你见笑了,想到自己上百年的参悟,从一开始便有可能是错的,实在是太过失落。”

丁宁微微躬身,行礼道:“晚辈惶恐,只是我的看法,未必会对。”

“这可能是建立在我这么多年参悟的基础上,便是极大的可能。”周家老祖也躬身还礼,悲苦道:“我自百岁时悟到这上面的真元运行之法和剑诀,初试时威力极大,然运用一定时日之后,玉宫真元却是开始凝结,我自以为是这功法的独特之处,他日可破茧重生,但未料情形却是越来越差。若真是一开始便错了,这真是女子才能修行的功法,那你觉得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

丁宁目光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闪,垂首道:“若真是有那可能,至于补救…前辈您对于修行的理解应该远超于我,既是极寒,若是让我来看,自然只能用极阳元气之物对冲。”

周家老祖心神稍定,他骤然有些自省,发觉自己真是乱了分寸。

随即他无比失落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极阳元气之物对冲,若是真的能够化解掉玉宫的真元硬结…只要玉宫的真元再次能够动用,哪怕从此之后不再运行这图上的真元运行之法,不再用那样的剑意,凭借此时的修为,恐怕也可以超越往日巅峰之时,在此时的长陵亦可东山再起!

“极阳元气之物,要能入气海,便要融入五气。”

周家老祖看着丁宁,探讨般轻声说道:“那便是要有极其滋养阳气的天地灵药方可。”

丁宁平静道:“想来应该如此。”

周家老祖沉吟不语。

片刻之后,他彻底恢复了慈祥和蔼的面容,温和道:“我这便送你出去。”

当他转身走出数步,身上元气和黑色铁门上元气冲撞,铁门再次轰然打开之时,他的脚步却是一顿,轻声道:“若是你觉得有用,我可以将这一角悟出的修行之法告诉你。虽按你所说有可能是女子才能修行,但对敌威力却是极大,而且不修到一定程度,所用时间不长,也不会有什么害处。对于你而言,或许在短时间内有用。”

“你真有如此好心么?还不是连一名可能对你有所帮助的陌生少年都不放过…只是也想让我来修行这样的法门,最终想要看看落入和你同样境地的我会不会寻觅出什么对你有用的手段。”

丁宁在心中如此冷笑着,但是他的面上却是很自然的流露出震惊的情绪,他有些颤声道:“这真的可以么?”

周家老祖微微一笑,说道:“自你们进入墨园,我便接到了报讯,我知道你也位列在才俊榜上,今年夏应该便会参加岷山剑会。我认为我在写意残卷这一角悟出的修行手段对于你在岷山剑会上有大用,当然等下我告诉你之后,你便可以自行考虑是否修习。”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前辈如此恩情,我何以为报?”

周家老祖晒然一笑,道:“那到时我想到有你能帮忙的地方,你尽量帮我便是。”

听上去豪放,然而他的眼眸,此刻却是冷漠而尽是暴戾之意。

夜幕彻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

谢长胜和张仪等人等得有些焦虑起来,尤其是之前地面微微的震动,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们便不免担心起丁宁的安危。

正在此时,一名周家的侍女却是挑灯而来,朝着写意残卷前的诸人盈盈一礼,说道:“我家老祖正在亲自指点丁先生修行之法,可能还要耗费一些时间。老祖吩咐在墨园雅阁帮各位先生准备了晚宴,各位先生可以先去用膳,等会他便亲自将丁先生送至。”

“连周家老祖都要亲自指点他一些修行手段,丁宁真是…”不明就理的谢长胜等人只以为是丁宁的天赋让周家老祖都有了爱才之意,一时都是惊羡不已。

小院的一间静室之中,随着周家老祖的缓缓叙述,丁宁闭目而坐。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丁宁的脑海之中便清晰的出现了那张经络图,他的识念内观,身体里十二条经络便随之剥离出来。

写意残卷那一角蕴含的这张经络图所示的十二条经络上,一个个关键窍位如无数银珠串在一起,密密麻麻,和他脑海中的无数线路遥相呼应。

在他的感知里,他身外的天地间骤然出现了无数根幽白色的光丝。

他敞开身体,让这些幽白色的光丝和身体里一颗颗银珠般的窍位一一连接在一起。

连接在一起的瞬间,他便感知到无数星星点点的天地元气在这些幽白色光丝中滑落,沁入他身体里那些窍位。

那些窍位便如一盏盏明灯,次第亮起。

当所有窍位全部点亮,那些星星点点的天地元气连为一体,流动起来,化成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流,且沉重到了极点,如金铁之气。

星星点点的天地元气不断吸纳如他这十二条经脉之后,冰冷肃杀的气流越来越浓烈,在他的感知里,开始散发出深沉的黑色。

随着他的心念所至,这股黑色气流瞬间全部压制其中一条经脉的某个窍位。

轰的一震,这股黑色气流骤然压缩变化,化为一片薄薄的黑色晶片,沉积在那个窍位之中。

这一片薄薄的晶片,又像是一片薄冰般的小剑,亦像是一片晶符。

第五十七章 孤寂

“果然是幽远星辰寒煞元气。”

这一片薄薄黑色晶片一凝成,嵌在那窍位之中,有微微的刺痛感,丁宁心念一动,就此脱离识念内观,睁眼醒来。

天地之间有无数种元气存在,草木枯荣、木薪燃火、风雷雨电…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元气在活动,但这人世间的诸多元气,都不脱一些本源的天地元气的结合和变化。

然而这方天地间,还存在着外来的日月星辰的元气。

尤其是从极幽远星空远道而来的星辰元气,不知道要穿越多少没有光线,寒冷净寂到了极点的空间。那随便一片空间的寒冷和区域大小,连修行者都根本无法想象。

穿越了无垠寂寒空间落到这方天地之间的星辰元气,往往浸染了极阴煞的元气,和修行者的身体皆不相容。

然而又有大能耐者,却偏偏能够加以利用,悟出吸纳和运用这些寒煞星辰元气的手段。

这写意残卷最关键一角上,记录的便是这样的手段。

纳寒寂元气凝煞成剑,此时丁宁感觉得出来,只要心念一动,体内那刚刚凝聚的一片晶剑就会顿时如飞剑般飞出。

虽无法像真正的飞剑一样由心变化,诡异莫测,然而因为这星辰寒煞元气凝聚之物威力十分惊人,再加上对敌之时突然施展出来,对手也是极其难防。

这十二条经络之中,一共可以吸纳凝结二十四柄这样的凝煞小剑,存纳在二十四窍位之中。

按照那轮寒月的盈亏真意,真正正确的手段,便是吸纳凝满这二十四小剑之后,便将这二十四小剑再按照独特符线打出,在体内二十窍空虚的一瞬间,再大量吸纳对修行者身体有益的天地元气,融合五气。

这是修行典籍中有记载的虚塘吸水的手段,真正的盈亏之道,然而这周家老祖见识和理解终究有限,只是悟懂了对敌的手段,却未能理解到修行真意。

“怪不得是创下长陵最新修行纪录的天才,竟然能如此之快的领悟我告诉你的方法,如此快的凝煞成功。”

当丁宁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周家老祖一点真元悄然探入丁宁体内,一感觉到沉积在那窍位中的寂寒小剑,他便顿时一声感叹。

“能凝成这样一柄,其余二十三柄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你是已然掌握了真诀。你此刻应该感觉得到这寂寒小剑对于你的身体有诸多不利,但维续体内半年应该绝无任何问题,足以让你应付岷山剑会了。”感叹过后,他温和的看着丁宁说道。

半年绝无问题?

感觉着那片真正如冰片嵌在窍位之中的晶片,丁宁可以肯定,差不多恰好就在半年之数。

若是真按周家老祖这种错谬手段,只需半年的时间,这些凝煞小剑的元气浸染之下,他气海中的玉宫便会冻结起来。

到时他对敌之时,玉宫、天窍流动不畅,恐怕最多只能发挥数分之一的真元力量。

那时正好是岷山剑会开端,只能依靠这二十四柄凝煞小剑和数分之一修为对敌的话,凄惨境况可想而知。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丁宁面上却是一副真挚感谢的神容,他深深躬身,道:“多谢老祖赠经,他日若有想用,我必尽全力。”

这是真正的各怀鬼胎,周家老祖心中阴霾至极,面上却是笑容和蔼灿烂,和声道:“小友客气,以小友天人之姿,他日我周家墨园便要以你为荣。”

昔日旧权贵门阀在饮食上亦是奢靡至极,今日周家虽然没落,菜蔬用料虽然普通,但精细程度依旧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

即便是见惯了大酒楼名厨菜式的谢长胜,见到每一道菜式都是色相味调和得如美丽图画一般,都不免觉得今日的许多豪门在寻常生活的追求上面,和昔日的旧门阀相比,还是少了一份精致和文雅之气。

一直在想着丁宁不知道有什么际遇的张仪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尤其夹了一块茄子入口,品尝出鸡汤和虾汁的鲜美,却根本尝不出茄子的味道时,他便忍不住想,茄子便是茄子,要鸡和虾的鲜美,便吃鸡虾便是,又何必费这么多功夫,这么浅浅一盆茄子,对于长陵寻常农夫而言,根本下不了两碗米饭,可是制作过程中,又要浪费多少东西?

旧权贵门阀在昔日最终无法阻止变法,太过穷奢极欲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最著名的故事,便是一家门阀每日都将吃不完的白米饭冲洗入阴沟,旁边一家寺庙里的僧人每日便将这些白米淘洗出来,晒干储存,待这家门阀没落之时,寺庙里存积的白米干都足以让一户人家吃上数年之久。

真正的清贵高远,又岂是要用这种精致来展现?

只是略微出神之间,一些真正清贵高远的气息从他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去,正合今日里他在写意残卷上领悟的那些符线。

整个墨园的高空里,便又骤然有了些湿意。

“师兄,怎么,还想将我淋一身雨不成?你是大师兄,又不是大湿兄。”

正在此时,一声戏谑调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仪一震,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又触碰了天地间那些线路,他下意识的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气息,天空里的湿意消失无踪,同时他也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人,惊喜呼出声音:“丁宁师弟,你回来了?”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丁宁,谢长胜等人也顿时兴奋起来。

“丁宁师兄,你有悟到了什么么?”沈奕第一时间抢着出声,问道。

张仪呆住,却是太过惊喜而呆住。

“那真是极好!”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由衷高兴地说道。

就在这个夜里,长陵皇宫深处的一间书房里,坐着一名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他的面容俊秀,温和而又自然散发着宽厚仁和之意。

帝王家的少年,这样单独处于静室,显露本真时自然流露的温润仁和,便更加可贵。

在元武皇帝所有的皇子里,唯有一名皇子有这样的性情。

所以他便是扶苏。

此刻他的面前,摊开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正是弘养书院编制的岷山剑会才俊册。

只是此刻他面前的这本才俊册和日间的相比已经有了改变,此时在他这本摊开的小册子上,战胜了范无缺的陈柳枫已经排到了三十五位,而战胜了周写意的丁宁,此时已经悄然上升到了六十一位。

只是一日之间,这本才俊册上很多人的位置便都出现了变动,这些变动,甚至是接下来的岷山剑会,和扶苏原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长陵皇宫中典藏的一些修行秘典不会输于岷山剑宗的典藏,且他的母亲大秦皇后和他的父亲元武皇帝,都是天下最强的修行者。他们自已安排好了一条修行之路让他前行。

即便他真的还有兴趣去岷山剑宗一观,以他至为尊贵的身份,也不需要参加任何的入试。

他的一切,都是长陵任何的年轻才俊嫉妒不来。

然而他很寂寞。

就如此刻和丁宁等人一样,许多少年才俊的身边都有朋友聚集,而他却是一个人。

似乎始终都是一个人。

尤其是在年初那场大宴,那名平时侍奉他的宫女直接消失在空气里,宛如从来没有存在过之后,即便一切都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聪慧无比的他却感觉出了身边所有人对他的刻意疏远。

这种对他的疏远不是来自于对他的厌恶和揣测,而是来自于对他的父母,皇后和皇帝的敬畏和戒备。

谁都不愿意无端惹上事非,谁都不愿意变成微尘消失在空气里。

当必须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绝大多数人都怀着这样的敬畏和戒备时,他便感到更加的孤独和寂寞。

面前的这本薄薄的小册子虽然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上面风云变化,却让他觉得热闹而精彩。

他想和正常的少年一样有朋友,也想要和正常的少年一样热闹和精彩。

他的目光离开这本小册子,抬起头来。

窗外四四方方的威严建筑,看上去就像是冰冷的枷锁。

他的身体未动,心却是飞了出去。

“或许我该做出些什么改变。”

“否则拘泥于其间,抑郁不得脱,自然也会影响我的修为进境。”

他自言自语,说服自己一般,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缕温润而阳光的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

第五十八章 不甘寂寞

夜深归巷。

丁宁没有直接回酒铺,而是先和张仪一起将薛忘虚送入租住的小院。

沈奕此时也住在这小院里,虽然挤了些,但却热闹。

一路上薛忘虚都没有问丁宁修行上的问题,直到进入了这小院,张仪搀扶着他在铺了软垫的藤椅上坐下,架好火盆之后,他才看着丁宁问道:“今日里周家那个老不死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丁宁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左手往上微抬。

嗤的一声,一道黑色剑光从他左手指尖冲出,瞬间将小院中老梨树的一截树尖击得粉碎,只见木屑纷纷扬扬往上飞起,那一缕黑色剑光如流星般,在黑色夜空里不知激飞多远。

“飞剑?”

沈奕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但马上自然感觉不对,又感到一股浓厚的寒意荡漾出来,令人的血液都似乎要冻结,他便目瞪口呆,道:“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薛忘虚的面色随即凝重起来,他犹豫了数息的时间,看着丁宁问道:“星辰寒煞元气?”

薛忘虚的眉头微皱,接着问道:“会不会有妨害?”

丁宁认真道:“不会。”

薛忘虚有些怀疑,道:“周家这老不死如此好心?”

丁宁俯下身来,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盈亏之道…”薛忘虚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就想大笑出声,但随即还是看着丁宁叮嘱道:“你还是要小心,毕竟周家这老不死修为至少到了七境中品,即便是我全盛之时,也不是他对手。”

“星辰寒煞元气,这是传说中凝煞的手段?”

张仪觉得丁宁和薛忘虚简直就是在打哑谜,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薛忘虚言语里对周家老祖的批驳之意,他却是明显的听了出来,于是他便看着薛忘虚,犹豫道:“洞主,周家今日对我们极为客气,且周家老祖为人慈蔼,对丁宁师弟又有传功之恩,我们在背后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管妥与不妥,这些话在这院子里说过,听到,便也算了,出去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薛忘虚看了一眼张仪和沈奕,很有深意的缓缓说道:“有些事情在大秦王朝的史书里,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记载,但像我这样的长陵老人,却正巧看到或者听到过。周家老祖和一些旧门阀的强大修行者,便曾经做过劫持妇孺诱人去救的事情,最后他在街巷中被人一剑破肚,流肠狂呼而逃,血染数条长街,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当时有许多修行者便觉得他那样的死法是罪有应得。”

“对于修行者,尤其是对于长陵的修行者而言,以虐杀妇孺来逼迫对手,这是很不耻的事情。我总是认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底线存在,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做过,超出了某种底线,即便这么多年修身养性,性情哪怕再有改变,我总会觉得这个人还是需要值得警惕。”

听闻这些话语,张仪和沈奕目瞪口呆,完全无法将那名慈祥和蔼的老人与薛忘虚所说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自幼生长市井之中,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比他们看人却是要更清楚些,今后即便你是师弟,你也要多提醒你张仪师兄。”

薛忘虚看着丁宁,又交待了这一句,他本已放心,想示意丁宁回去休憩,伸出手来摆了摆之后,却是又想到些事情,补充道:“丁宁你今日帮扶你的师兄师弟以及一众好友的所为,我很满意。还有,明日里你找人帮我做架轮椅。”

张仪一颤,道:“轮椅?”

薛忘虚看了他一眼,道:“即便是有你们搀扶,走起来还是太累。”

丁宁知道薛忘虚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会让王太虚帮忙找一辆舒适些的轮椅。”

时间永远是修行者最大的敌人,在没有办法改变的情况下,所能做的事情,便是令有限的时间变得更为精彩和风光。

在告退离开这间小院时,丁宁也转身补充了一句:“至目前为止,岷山剑会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利。”

薛忘虚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是啊。”他欣慰地说道:“只差一些真元。”

“想不到你算计了半天,居然去学周融墨的手段。”当丁宁走入酒铺没有灯光的后院,熟悉的清冷声音从卧房里响起。

丁宁开始和往常一样,用热水洗漱,同时在哗哗的水声里说道:“只是凑巧遇到周家人,而且他的凝煞剑的确可以让我在岷山剑会上对付绝大多数对手。”

微微一顿之后,他又道:“而且我不是你,我即便讨厌某个人,但只要那人的手段对我有用,我也会学。”

“我只知道你行事算计和一般人不同。”

长孙浅雪的清冷声音继续响起:“一般人算计好处,如见果便是设法摘果,但你却从来都是要深挖,见果便甚至连果藤,连果藤底下根的好处都要算计在内,连根都想挖出来。既然你今日见过了周融墨,知道他还未死,你自然不会就从他周家获得这样的对敌手段便算了。”

“你说的不错,你自然了解我。”丁宁冷笑起来,道:“若他真是改了性情,我倒是有心放过他,只可惜他没有什么改变。而且他的真元郁结,一朝觉得有解救的希望,他必定放手行事,到岷山剑会之前,他必定也会想办法设计我。我将他的想法往对于我有用的灵药上面引,如果一切顺利,就让他的设计为我做了嫁衣。”

长孙浅雪也冷笑起来:“小鱼算计蛟龙,这等人物你现在也不觉得招惹得太多?”

丁宁突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这是你对我的关心,我当然明白和这等人物交手,只要有一步错漏我便会被杀死,所以我会特别小心。”

长孙浅雪声音微冷,“有时光小心又有何用,今日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云水宫的人便来过梧桐落,特意到这里来,想来也只有可能是为了你。”

丁宁动作微僵,眉头缓缓的蹙起:“你说过的,那个你记住了他气息的,云水宫的人?”

长孙浅雪冷道:“在长陵城里,我何来记住过第二个云水宫的人的气息?”

丁宁开始擦干身体,换上洁净衣物,在这个过程里,他一直蹙紧着眉头,沉思着。

原本没有任何头绪的事情,只是片刻的时光,却是硬生生的被他理清,理出了个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道:“在鱼市刺杀我的,是真正的狂徒大寇,那样的人物,一般也只有那种道上的人物结识。如果说在鱼市里刺杀我的人正是云水宫的人找来…云水宫的人此刻又能在长陵堂而皇之的行走,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云水宫的人和某个长陵权贵勾结在了一起,而这个权贵,便很有可能是想要对付两层楼的那个军方权贵。”

长孙浅雪平日里最懒得便是思索这些阴谋算计之事,但此时丁宁说得极为浅显,她便眉头微挑,对着门口的丁宁道:“梁联?”

“不能肯定,但最有可能便是他。”丁宁道:“我要马上出去一趟,若是连云水宫的人都想亲自动手,王太虚便也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