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任何一簇人有这三人加起来强。

因为这白袍英俊少年就是陈离愁,白露别院最杰出的弟子,才俊册上位列第五。

他身畔的清秀少年是徐怜花,徐侯府出身,在才俊册上位列第六。

身穿淡雅麻色素袍的少女是夏婉,素心剑斋年轻弟子中最强的存在,在才俊册上位列十二。

抛开修为之外,白露别院本身便是岷山剑宗的下属剑院,徐侯府则是真正的王侯府邸,素心剑斋也是长陵最老的修行地之一,这些地方出来的弟子,对岷山剑宗的了解自然要比一般修行地的人多得多。

“这或许便是圣上的意思,因为鹿山会盟和太子订立之喜…令岷山剑宗拿数十部剑经出来,只要能够到达这里的选生,哪怕最终无法通过,也已经能够获得不少好处,领会到许多岷山剑宗的绝妙剑招。”徐怜花微微一笑,道:“锦上添花,福泽遍地的喜庆意思。”

“我倒是还有两点不明白。”夏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丁宁,轻声道:“此种护山法阵保持神秘为好,这次为何要展露出来,还有…既然不想让那名白羊洞少年胜出,为何前面这关卡都是感知和领悟为主?这名白羊洞少年半日通玄,一月炼气,强的便是感知和领悟。这反倒像故意偏向他。”

“兵无常形,有时该藏,有时该露,或许鹿山会盟之后,圣上觉得有些力量该露一露了。”

徐怜花看了一眼丁宁,眼中闪过些同情的意味:“宫里可以用祭天订立太子为借口让岷山剑宗同意剑会提前召开,然而岷山剑宗绝对不会在比试上面迎合任何人的意思,因为这是岷山剑宗山门内的事情,岷山剑宗不会让任何人插手宗门里面的事情,尤其你们应该知道岷山剑宗的宗主是什么样的性情。”

想到传说中有关岷山剑宗宗主的许多事情,夏婉和陈离愁都深以为然。

“所以?”陈离愁看着徐怜花说道:“前面感知和领悟为主,后面就自然不可能再以这为主?”

徐怜花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岷山剑会的比试,每年都形式不同,但绝对不会单调。”

夏婉轻叹了口气。

岷山剑会越是到后面便越是艰难,最为擅长的在前面出现过了,后面遭遇并不擅长的,想要胜出就会更加困难。

“战斗自然必不可少。”

徐怜花顿了顿之后,看着陈离愁和夏婉接着说道:“而且光看前面这些环节,今年的岷山剑会将会比以往耗时更久,所以体力,耐力,真元…都是问题。”

陈离愁皱了皱眉头,肃然道:“所以不能急。”

夏婉看了他一眼,道:“又不到必须赶时间的时候,也不用急。”

第七十六章 八剑

天色渐暮,一名前襟上全是鲜血的少女从第一柄剑胎旁走过,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一时竟是连再往前走的力气都没有。

她前方不远处,一共汇聚着三百余名选生,而她的后方,已经没有几个再在第一柄剑胎前坚持。

千余名选生里,不乏她这样最终选择了和谢长胜一样的做法才通关的选生,然而即便如此,最后能够通过的也只是三百余名。如此多的人见道而不能往上,再加不少人和这名少女一样,身上的血腥气浓烈,所以场间虽然观剑静寂,但自有一股惨烈的气息不断荡漾。

第二柄剑胎上刻着的剑经招数都是世所罕见,精妙异常,最为关键的是每一道篆刻的剑痕,都和这些剑经中记载的剑招相关,通过这些剑痕的粗细、走向,便能更好的配合参悟一些剑式的发力,出剑速度的疾缓。

这就像是岷山剑宗的一些名师在亲手施教,即便最终无法获得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从这些剑经上参悟到的越多,将来的实力便自然增长更多。

所以无论是叶浩然还是陈离愁之流紧跟着丁宁等人到达此处的,还是和这名少女一样最后到达此处的,全部都没有急着离开。

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去挑战前方的青玉山道。

所有人都静静伫立或者坐着观经,无比专注的感悟其中的剑招。

夜色降临。

夜渐深。

黑暗将青玉山道两侧的山林吞没其中,湿意越来越浓,最终化为山间的滴滴露水。

很多选生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露水打湿,然而他们却似乎一无所知。

他们的全部心神全部被这些精妙绝伦的剑招吸引,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经忘却。

只要体力和精神能够坚持,他们之中的大部分甚至希望一直这样看下去,直到看懂所有的剑经,掌握所有的剑式。

东方的天空慢慢显出了鱼肚白。

一夜都将过去,一名靠近剑胎的选生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他看到黝黑的剑胎上也有了些白意。

此时初夏,自然不可能出现白霜,他便自然觉得是剑身上也凝满了露水。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名选生的呼吸停顿,眼睛瞪大到了极点。

他怀疑自己看错。

因为剑胎上的剑痕正在消失。

许多惊呼声响起,连成潮声般一片,提醒他这并非个人的错觉。

许多席地而坐的选生站了起来。

黑色剑胎上的白意是细微的粉尘,从一道道细小的剑痕开始,剑胎表面粉尘簌簌而落,就像是屋内一面粉刷了许久的墙壁,在关起门来很多年之后,骤然开门,有新鲜的风流涌入,墙粉层层剥落。

看着这样的画面,几乎所有的选生震撼无语。

他们开始明白从留下剑痕的人施剑开始,剑劲其实已经将剑胎表面震碎成粉。

将坚韧的金属切断或者刺穿相应简单,然而将金属都震成粉末,这是何等的力量?

而历经一日夜的时间,剑意到此时才发…这又是何等的境界?

岷山剑宗在山间搭起了许多营帐。

这些营帐可以让官员和送选生过来的各处修行地师长休憩,同时这些营帐所在的位置,也可以让他们看清比试的过程。

听着山道上响起的惊呼声,坐在其中一顶营帐内的容姓宫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嘲的自言自语道:“真的不需要赶时间么?”

岷山剑宗自然不可能让选生无休止的在这柄剑胎前逗留下去。

这样的设置,代表着第二柄剑胎的参悟时间以一日夜为限。

这样统一的时间似乎很公平,然而实则又极为不公。

因为越后到达的人获得的参悟时间越少,那名在暮色中到达的少女比起张仪等人只获得了近乎一半的参悟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丁宁的争先正好多赢得了时间,然而从现在开始,其余这些选生也应该会开始争先。

一开始争先,丁宁要想再第一个通过,便不可能再有足够的修炼补充真元的时间。

即便是一昼夜的时间,也不可能让丁宁补足真元。

而且她并不相信,丁宁只是一开始短短的凝视,就能领悟剑胎上的这些剑经。

现在剑痕已经消失,剑经全部化灰散落,丁宁就算是再想看,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此为止,就是你最好的结果。”

所以这名容姓宫女又忍不住轻声自语了一句。

心神沉浸在那些剑痕之中,正在参悟某段剑经结果被突然打断,这种感觉十分痛苦。

尤其是正有所得,脑海中即将成型的剑招突然中断,就像突然剑折,这种感觉就更不舒服。

叶浩然就正是如此。

当剑痕化灰消失之时,他痛苦得几乎发出呻吟,但是在下一瞬间,他却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望向丁宁。

此时周围惊呼声连成一片,有如潮水。

而他看到丁宁睫毛上露水颤落,丁宁就在此时睁开双目。

那名容姓宫女认为从这柄剑胎开始,其余选生也应该会开始争先,开始要为自己赢得时间。

然而此时几乎绝大多数选生看着变成空白的剑胎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我们走。”

在睁开双目之时,丁宁便对着身侧的张仪等人出声,然后平静的往前走去。

所以他依旧是第一个开始冲关。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也如同散发着莫名的光辉。

所有的情绪都因为丁宁此时的动作而平歇。

那名最后到达的衣襟前全是鲜血的少女原本胸中充满悲愤之感,然而看着丁宁平静到了极点的背影,她却渐渐忘却了自身的境况,心神全部被吸引。

“他好像很有信心。”

陈离愁用力的眨着眼睛,缓解着眼睛的酸涩感,说道。

徐怜花沉吟着,道:“他们想要一起过。”

夏婉紧蹙着眉头,凝重道:“看看他们想要怎么做再说。”

此时并非只是丁宁一人前行。

张仪等所有人,包括受伤不轻的谢长胜,全部跟在了丁宁的身后,走向青玉山道。

在夏婉看来,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两名是不可能通得过接下来的山道的。

然而此时,她又发现了一个让她有些难以理解之处。

这些人的精神看起来都比周围其余选生要饱满得多。

丁宁内观修行了一昼夜,这一昼夜就像最深的休憩,他的精神饱满十分正常,此时和周围人相比,身上洒落着露珠的丁宁就像是雨后的新荷叶一样,散发着活力的气息。

但不只是他,张仪等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也要比周围的选生要好得多。

同样是参悟面前的这柄剑胎,为什么这些人损耗精神会小?

她无法理解,所以她觉得恐怕会有意外发生。

青玉山道很宽阔。

张仪等人和丁宁都距离很近。

所以他们这群人几乎同时踏入了顾惜春和叶浩然一开始察觉有莫名气息的区域。

丁宁的面容依旧十分平静。

张仪等人的神情却是更为紧张。

青玉山道的两侧有许多株野草,在之前叶浩然踏足到这片区域,青玉山道上升腾起淡淡青雾,这些野草只是在风中摇曳,然而当丁宁和张仪等人踏足,当靴底下方的青色玉面开始弥漫淡淡的青雾时,青玉山道两侧的许多株野草却突然断裂。

青草无声拦腰而折。

然而他们前方的淡淡青雾里,却是出现了很多道阴影,就像有很多齐腰高的青草突然长了出来。

场间更加死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不是青草,而是剑。

丁宁、张仪、沈奕…他们这一批一共有八人,但是现在青玉山道上出现了很多剑形凹坑,从中浮起竖立的青玉长剑远不只八柄。

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即便每一次都是八柄剑分袭击八人,这每一轮剑攻也必定是如狂风暴雨,一剑接着一剑,就如之前叶浩然承受的两剑一样,其中几无间隙。

这一瞬间留给所有人思索的时间太短。

道边青草拦腰折断,断草还未落地,淡淡的青雾已经被紊乱而狂暴的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眼前的视界变得异常清晰。

数十柄青玉长剑如卫士般静静而立,其中有八柄发出各自不同的啸响,化为剑光。

而后方青玉山道上,依旧有青玉长剑在无声的浮起。

一柄青玉长剑极快,将剑影都拉得极淡,就像一条被水泼淡了的墨迹,看似轻柔无力,然而剑尖前方的空间却被剑气挤得变形,就像有十几条透明的水流不停的在甩动。

一柄青玉长剑极为暴烈,内里的元气就似不断在爆炸,以至周围的空气不断爆震,形成无数奇异的尘埃。

一柄青玉长剑就像是化为了铁尺,剑身横着拍打,前方的天地元气不断汇聚,竟然形成了一条青色的浪花。

一柄青玉长剑行进无声,剑身折射出无数光线,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就似要变成一片薄薄的镜面。

八柄剑各自剑招不同,但是同样流畅自如,就像是八名使用这些剑招纯熟到了极点的剑师在施为。

剑气激荡之下,未落地的草株全部被切碎,化成齑粉。

八剑齐攻,落向道上的八条身影。

第七十七章 水玲珑

这八剑的剑招都是异常精妙,再加上剑意极为流畅,就像是浸淫于这些剑招许多年的剑师亲手施为,威力自然惊人。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样的八剑进击,丁宁竟然是没有拔剑。

他依旧平静而自信的往前而行,似乎这八柄青玉长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更令人震惊和不解的是,不只是他,就连张仪、谢柔等人都没有出剑。

此时出剑的,唯有何朝夕、沈奕和南宫采菽三人。

三道剑光雀跃而出,迎向四周斩来的八剑。

何朝夕、沈奕、南宫采菽三人都十分紧张,而且三人应该使用的都是刚刚从剑胎上参悟到的剑招,所以这三道剑光的变化看上去虽然精妙,但是却充满了生疏和迟滞之感。

这样的三剑,怎么可能抵挡住剑意流畅的八剑?

然而,只是刹那,数声震响,这三道剑光依旧在空中闪亮,而空气里响起数声嗤嗤的轻响,放佛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丁宁等人完好无损。

八柄青玉长剑四下飞散。

有的青玉长剑在倒旋着往后飞去,有的只是略微改变了方向,从丁宁等人的身侧斜劈而过,有的却是如失了半片翅膀的蜻蜓,歪歪扭扭的刺向空处。

空气里有逸散的天地元气,如同烟尘和雨雪在飘扬。

许多选生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

夏婉脸色变得苍白,她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与惘然。

她身旁的徐怜花也是微怔无语,下意识的去回想那三剑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剑阵,是剑阵。”

陈离愁异常凝重地说道。

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去细想那些剑光之间的变化,但是他可以确定,只有这一种可能。

在陈离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又已有八道剑光呼啸破空,袭至丁宁等人的身前。

丁宁依旧没有出剑。

他身侧的张仪等人也依旧没有出剑,出剑的依旧是何朝夕、沈奕和南宫采菽。

这次空气里响起很多如爆豆的声响,有很多肉眼可见的圆珠状劲气四处飞散。

然而结果却一模一样。

八柄青玉长剑再度四下飞散。

“他们用的是同一部剑经中的剑招。”此时徐怜花终于回忆清楚上面那三剑的大致线路,沉声说道。

“同一部剑经中的剑招?”

夏婉的右手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而且握得越来越用力。

她依旧无法理解。

陈离愁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竟然真的可以!”

丁宁的身后,谢柔看着丁宁的背影,心中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和张仪等所有人,包括此时在施剑的南宫采菽等三人,也是直到此时才确信丁宁说的是真的。

青玉山道上,风霜雨雪雷电不断迸现,一柄柄青玉长剑不断飞起,不断斩向在青玉山道上行进的丁宁等人。

斩出的剑总是比无力坠落的剑要快,所以丁宁等人的周围始终有剑在飞洒坠落,有剑光在袭来。

随着丁宁等人的前行,他们周身的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画面变得越来越震撼。

“的确是同一部剑经。”

陈离愁微微侧转头问徐怜花,“这是剑胎上哪一部?”

徐怜花微眯着眼睛,没有马上回答。

此时处于许多飞舞的青玉长剑包裹中的丁宁等人的身影有些难以看清,然而随着何朝夕、沈奕、南宫采菽这三人的剑招越来越纯熟如意,他们的周围,却出现了数条晶莹的水带。

这些晶莹的水带是真正的水流,有剑光斩落上去,必定溅起大片的水浪。

“剑胎上第七部,我看过,但是没有参悟。”

数息之后,他才出声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

夏婉的面容更为苍白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有些模糊的丁宁的身影上,又颤声重复了同样的一句。

剑胎上刻着的数十篇剑经都是异常玄奥精妙,若是资质寻常的修行者,恐怕参悟练习数年,都未必能够掌握其中一门的剑招。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没有谁可能将这些剑经全部参悟透的,即便是像她这种天才,一昼夜的时间,也只是勉强领会了两部剑经中的剑招而已。

丁宁从开始动步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但是从一开始他平静自信的神态,以及他身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夏婉知道眼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肯定只是因为丁宁。

可是她清晰记得,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丁宁已经开始闭目修行。

他看这柄剑胎看了多久?

有没有半盏茶的时光?

不管这门剑经是什么剑经,为什么能够让他们三剑施为就抵挡住这些青玉长剑各种精妙剑招的斩杀,难道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够从那柄剑胎上挑出这样一门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