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也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穿得极为朴素,初时还算镇定,但是当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时,她的身体却开始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也是一张花脸。

她的脸上也有一道剑痕。

中年女子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车厢之中的女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她看着车厢里的这名女子,隐隐有种熟悉之感,最为关键的是,车厢里的女子看着她的眼神闪烁,包含着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似乎她也是车厢里的这名女子的旧识。

“我认识你么?”

这名中年女子有些失神,下意识的出声接着道:“你是谁?”

车厢里的女子不敢看她,身体颤抖得更为剧烈,一时竟发不出声来。

这名中年女子身上的气息越发暴戾,躁动不安,似乎真有难以控制之感。

“陈国女公子纪青清,你在长陵的朋友不多,对你而言,后来胶东郡而来的郑袖算一个,你的师妹许若忻自然也是一个。”

马车旁的男子垂首恭谨道:“想不到你连自己的师妹都不认得了。”

风声骤停。

道间所有的空气在这一刹那都被一种恐怖的力量禁锢,静止。

绝对的安静。

因为这名昔日陈国的女公子需要绝对的安静。

“师妹?”

她出声。

声音有些犹豫不决,有些纠结,但却带着一种分外惊心动魄的力量,击穿了岁月,似乎一下子将她和身前车中的那名女子拉到了许多年前的长陵。

“你的脸上怎么也有这样一道剑痕?”

“是谁在你的脸上也斩了这样一剑?”

她继续出声,声音在她自己听起来都有些空洞。

车厢里的那名女子情绪也波动得更为剧烈,微微抬头,看着她,嘴唇不断的颤抖,却是更加发不出什么声音。

“你应该看得出她脸上的剑痕是什么剑意形成。”

马车旁的男子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马车外的中年女子,也就是许多年前在长陵很出名的陈国女公子纪青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车厢里女子脸上的伤疤上。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斩情丝?”

男子缓声道:“那时长陵,只有你和你师妹领悟了这道剑意。”

一直在听着的潘若叶的身体越来越寒冷,此时听到这句话,她的呼吸骤然停顿!

“那时师尊都已经去世,的确只有我和师妹你才会这道剑意,如果不是我斩的,那便是师妹你自己斩的。”纪青清的声音也骤然冰寒起来,带着一种残忍的意味,“那么师妹,你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脸上斩上这一剑?”

马车旁的男子想要出声。

然而一股暴戾的气息已经压在了他的喉舌之间,“若是不想死,就让她自己说,让她自己告诉我。”

“师姐。”

车厢之中的女子身体颤抖了很久,终于发出了声音。

纪青清的脸别转到了一边,不看她,冷漠道:“然后呢?”

“陈王剑经。”

车厢中的女子突然哭了起来,浑身的力气都彻底消失,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般趴伏在了前面,抽泣哭喊道:“为了陈王剑经。”

纪青清依旧没有看她,又是冷漠道:“然后呢?”

“陈王剑经在胶东郡的手里。郑袖以陈王剑经为交换条件,只要我在自己的脸上斩上一剑,让一些人看到,然后离开长陵,便将陈王剑经给我。”

“然后呢?你就真的在自己脸上斩了这一剑?”纪青清笑了起来,笑得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世上不可能再有比这更令人心寒的笑容,“然后你就让巴山剑场的人看到你脸上的剑伤,让巴山剑场尤其是王惊梦认为你脸上的一剑是我斩的?”

车厢中女子泣不成声,但是点头。

纪青清的笑容越加浓烈,“然后她就设法再传些消息在王惊梦的耳中,让他觉得是我嫉妒师妹的才能和美貌,逼你离开长陵…再加上我在传闻之中脾气性格本身就极差,所以他便听信人言,信以为真?”

她的声音在道间萦绕。

没有人回答。

“为了一部师门的剑经,值得么?”

她的笑声更大了些,用一种讥讽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车厢中的女子,“陈王剑经虽然强大,但也不是传说中的九死蚕,不是传说中的孤山剑藏,即便得到也绝无天下无敌的可能,最多只是能够压过我。师妹,你争的到底是什么?”

依旧无人回答。

车厢中女子饮泣不知如何回答,而马车旁的男子知道自己如果替她回答,那下一瞬间他便真的会直接死去。

“师妹。”

她的笑容更加嘲讽和狰狞了些,“既然你和她完成了这样的交易,得偿所愿的得到了师门的重宝,那为什么还会为了她手下的这样的一个下人而来这里,还会像一条狗一样在我面前这样哭泣?”

说完这句话,马车旁男子喉间一松,那股暴戾的杀意离开了他的喉间,却是落在了车厢里那名女子的身上。

车厢里的女子身体僵硬起来,然后出声,“她想要万无一失,不想再让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想要让我和陈王剑经一起消失,而不是离开长陵。”

“最终她没有死,我让她活了下来。”马车旁男子异常简单地说道,“她欠我一条命,所以才会随我出现在你的面前。”

“王惊梦又不是猪,仅凭一些话语,就来斩我一剑?”纪青清恶毒的狞笑道。

“因为不只一个人给了他这样的假象。”马车旁男子缓缓地说道:“而且他那时虽然和郑袖还未结识,但是顾淮和郑袖已经结识…而顾淮也是他信任的朋友。”

“可是顾淮也已经死了,死了便意味着死无对证。”

纪青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然后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看着这名男子,“一个像狗一样替郑袖做事做了很多年却一心想要复仇的奴才,一个看上去比狗还不如的师妹…如果为了师门秘笈便可以背叛我,那你为什么不能因为别的诱惑而现在说话欺骗我?”

马车旁男子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他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名强大而暴戾的女子,道:“因为还有一个人能够证明,而那个人你绝对能够相信。”

纪青清神情漠然道:“谁?”

马车旁男子认真道:“百里素雪。”

第十五章 闭山

“百里素雪?”

纪青清慢慢垂下眼睑。

“他自然有足够分量,百里素雪,岷山剑宗的宗主。这是在长陵比我的分量要重出许多的人物。尤其是在顾淮死后,他的分量就更重。”

她缓缓地说道,“如果连他都说这件事是真的,那我自然可以相信。”

“只是。”

她没有看那名男子,那是一股实质般的杀意,却是顺着她的心意流露一般,自然笼罩住了那名男子,“我和百里素雪没有任何交集。”

“那只是你的认为。”

男子摇了摇头,无视她流露的杀意,道:“很多事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却已经发生。”

纪青清看着他,缓慢的冷笑起来,道:“问题的最大关键在于,就算他知道一些事情,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为我说话,或者对我解释?”

男子微嘲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又像是在嘲笑纪青清的无知。

然而不知为何,他这样的神情流露却并未让纪青清发怒。

她反而冷漠的转过头去,看了面容极为苍白的潘若叶一眼,说道。

“走?”

潘若叶呆了呆,不安而不能理解的颤声道:“师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么?”纪青清的嘴角再次浮现残忍的意味,“你也是郑袖的人,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或者说,我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师尊,我…”

“这里的活人不多,我不想太多人知道秘密,你首先要考虑清楚的只是你该走往哪里去。”纪青清看着她笑了起来,笑容冷漠得令人心悸,“你可以回皇宫,告诉郑袖我杀了这些人,你也可以到你喜欢的任何地方去,但至少我不想你现在留在这里。”

潘若叶的身体微微震颤起来。

纪青清没有再看她,但是一股落到潘若叶身上的杀意,却是显示了她此时无法拒绝的态度。

潘若叶沉默无语。

然后深深对着她躬身行了一礼。

“带上马车里的那人,无论你把她看成什么人,无论你想怎么处置她,都最好让她在我眼前消失。”

在潘若叶动步之时,她冷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潘若叶微微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道上有黄叶飞起。

她略显单薄的声音和车厢中女子的饮泣声,消失在道间。

“其实您的确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暴戾。”男子深深躬身,连语气都变得更为尊敬,“您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纪青清大声冷笑了起来,“即便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年的那些事里,你也只是帮凶,是真正为她做事的狗。”

“你不要忘记,我的性情暴戾,包括一些故事里我生得不好看,却是极度爱美,甚至嫉妒爱美之人,又自命不凡…若是你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所有有关我的评论,到底是谁造成的?”

她看着这名男子,寒声接着道:“尤其是在王惊梦在我脸上斩了一剑之后,的确任何人见我都会觉得我不好看,都会觉得我性情暴戾,都会觉得这一切有关我的评论和故事全部都是事实。”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事实是,我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便变成了那样的人,被认定成了那样的人。然后我便只能做那样的人。”

男子的面容没有改变,只是轻声道:“我并不奢望被原谅,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冤有头,债有主。”

然后他也顿了顿,认真地说道:“任何人都会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纪青清笑了很久。

她笑得比任何人都难看,比任何人都凄厉。

她想到了很多有关自己的事情。

她想到了年轻时,脸未花的自己。

那时候的容颜,虽不至于长陵无双,但也是绝美。

那时候的天赋,虽不至于长陵第一,但也是那最前列的寥寥数人之一。

只是那些画面尘封太久,太过陌生。

以至于那似乎是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人生。

她的笑容越来越冷,终至消失。

“既然你说很多事情在我不知晓的时候就已经发生,那你便告诉我,百里素雪到底做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

“那是在王惊梦挑战你,并在你脸上斩了一剑之后,在郑袖已和王惊梦在一起之后的很多年。甚至那时韩已灭,赵也已经苟延残喘。”男子看着她,说得很慢,异常的郑重,因为这件事对于现今而言,分量已经重到难以想象,“百里素雪和王惊梦在天竺溪畔竹庐相见,百里素雪和他谈及了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了你的事情,然后百里素雪便和他决裂,从此闭山门不再见他,他这一生也再没有能进入岷山剑宗。”

他的声音很平稳,异常郑重,然而纪青清的身体却都不由得震颤了起来,“你说什么?”

“天下人都知道百里素雪和他交恶,他一生都没有进入岷山剑宗一步的机会。然而就连元武皇帝和郑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和百里素雪交恶,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和王惊梦曾经是好友,现在你是天下第二个知道的。”男子异常感慨的看着她,说道。

“这简直是荒谬!”纪青清想到了更多的旧事,想到更多有关巴山剑场和岷山剑宗的旧事,忍不住寒声说道。

“很多荒谬的事情,往往出自人之情感。”

男子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也很难看,“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曾喜欢漫无目的穿行在长陵的街巷之中,只有我知道王惊梦在进入长陵之后不久就相逢了百里素雪,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将他视为最好的知己。也只有我知道,百里素雪也恰好发现了一些有关胶东郡和郑袖的事情,包括你的那件事情…他在天竺溪和王惊梦最后一次在草庐相见,便是告诉他郑袖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美好。然而他不相信。”

纪青清沉默不语,她的面容却是开始微白。

男子接着缓声说道,“那人总是以为每个朋友都值得信任,应该信任,尤其是他挚爱的女子,所以他不仅没有相信百里素雪对他说的话语,反而让百里素雪今后不要在他的面前再说那样的话语。”

纪青清第一次没有任何的反驳或是疑问,只是道:“然后百里素雪呢?”

“他只做了些异常简单的事情。”

“他切断了自己和王惊梦所座的竹席。然后不再说什么,返回岷山剑宗,关闭山门,再不出山。”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惨淡的笑了笑,“我虽然并非百里素雪,但我想那时他一定生气到了极点,一定悲伤到了极点。”

第十六章 谋信

无论友情敌不过爱情,无论悲伤不悲伤,那终究只是别人的事情。

纪青清沉默了许久,然后抬头看着这名男子,缓缓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见一见百里素雪,自然会明白这是事实。”

“其实你看到你师妹时,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男子看着她,说道,“你只是想弄清楚很多事情。”

“郑袖还未到长陵,便已觉得我是威胁,必须先将我变成对她没有威胁之人,甚至被她所用。”纪青清微讽道:“当时长陵比我更出名的女修行者也有数名,想不到她这么看得起我。”

“胶东郡有野心,虽占直通海外之便利,又出产丰富,地处旧权贵难以掌控的边远之地,但是旧权贵门阀在长陵和关中一带的积势、财富、以及外通六朝的底蕴,的确是足够有视胶东郡为乡巴佬的本钱。”男子谦恭的轻声说道:“胶东郡想要和旧权贵门阀一争长短,便要有特别之处,胶东郡所靠的并非权财,而是谋和信。”

“谋和信?”纪青清微微蹙眉。

男子点头,道:“这谋和信并非是计谋和守信,而是谋士和讯息。胶东郡养有许多门客谋士,其中大多数只是做一件事,那便是收集讯息,暗中刺探情报。”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说道:“不只在长陵,胶东郡在关中和各朝,甚至一些蛮夷之地都布有许多密探,赐予丰厚赏赐,每年都有不少胶东郡选拔和训练出的幼龄童和年轻人被分别送往天下各地,直至今日依旧如此。在被那些旧权贵门阀鄙夷排挤的数十年间,胶东郡所做的一切就是等待着郑袖这样一个人的出现,以及编织了一张这样看不见的网。”

纪青清暴戾的情绪稍消,细思起来,一个门阀,一个郡数十年的积势和谋划,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个人的恩怨所能形容,有些情绪愤恨,简直全无去处。

更多是心寒和恐虑。

即便是明白一切,想要报仇,也没有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这名在这近二十年一直追随在郑袖身旁的男子又说了一句更让她心寒,让寒冷更加湮灭她暴戾情绪的话语:“有些事情似乎是偶然,但其实早在她在胶东郡还未出发时,便已经注定。原本在胶东郡那些门客的安排里,郑袖应该和百里素雪在一起,而不是王惊梦在一起。”

纪青清身体微微一震,突然笑了起来,“胶东郡是想取代天意,安排每个人的人生?”

男子未管她言语里的寒意和嘲讽意味,只是平静的述说道:“虽然那时王惊梦已经锋芒毕露,但在胶东郡看来,百里素雪远比王惊梦和元武更有优势,在他们那时看来,百里素雪的天赋不亚于王惊梦,岷山剑宗又在长陵,能为胶东郡所用,便自然是天下剑首。只是他们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百里素雪并不欣赏郑袖,也未料到那人几乎以一人之力带得巴山剑场为天下剑首。”

纪青清沉默了片刻,道:“简单而言,胶东郡想是郑袖和百里素雪在一起,未料到百里素雪觉得她非良人,而她转投王惊梦,最终便宜了元武。”

男子点了点了头,轻声道:“没有人能够算无遗策,没有谁能够取代天意。”

“这长陵看上去不是黑就是灰,街巷平平直直,四平八稳,朴实无虚,谁知道这里面藏了多少互相阴险算计,龌蹉中事。”纪青清厌憎的笑了起来,问这名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恭谨回道:“真名赵高。”

“赵姓?”纪青清眉头微挑,有些诧异,“你是赵人?”

“若论真正祖上,是赵罪民,流亡至胶东郡。”赵高说道。

纪青清沉默了片刻,笑了笑,依旧笑得很难看,“那么赵高,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

大人物的想法旁人无法揣测,更何况像她这样充满了强烈仇恨的女子。

所以赵高很简单的摇了摇头。

“百里素雪看不上她,王惊梦最后和她决裂,元武又待她如何?”纪青清充满残忍快意的笑了起来,“像她这样天下无双的女子,和烟花柳巷的女子有什么区别,最终还是得不到一个男子的真心相伴。”

赵高沉默不语。

女子的想法和男人的想法毕竟有些不同。

只是当年即便是那样的人物也因为一名女子的背叛而亡,这天下事和女子事,孰大孰小又何曾理得清楚。

潘若叶静静伫立在河畔。

这是一条渭河的支流,一条不大的野河,潘若叶的后方不远处,便是正在修建中的长陵城墙,依稀可以看见城墙和长陵内里街巷的轮廓。

她已经沉默不语的站立了很久。

那名脸上同样被剑划花,曾经是她师尊的师妹的女子,不知道她此时所想,越来越恐惧,终于又哭泣了起来。

哭泣不是修行者会经常做的事情。

这种软弱的表现,来源于力量的缺失。

这名女子的身体远比一般人强健,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已经不是修行者很多年。

因为她体内数条重要的经络已经受了太严重的创伤而无法恢复,真元根本无法凝聚,也就是说,她便是河流上那种漏了气的羊皮筏子,若是推入河流中便会沉没。

“那名男子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听着她的哭泣声,潘若叶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你的伤便是皇后想要杀你那时便留下?”

这名女子哭泣着点头。

潘若叶不再看她,只是终于想清楚了如何做,看着前方的河面,说道。

女子连饮泣声都停了,恐惧的颤抖起来,看着前面的水面,她不住的想难道对方竟是如此恶毒,都不痛快的赐予一剑,而要逼自己走入这寒冬的水中,让自己慢慢淹死?

然而也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水声,看到一条小船从萧瑟的芦苇荡和乱树丛间缓缓驶出,朝着此处行来。

然而恐惧未消失。

“你不是要杀死我?”

她看着潘若叶,颤声问道:“你要我去哪里?”

“连一名熟知胶东郡手段的人只是带你来长陵都会被发觉,也只有将你直接从这里送至别国,你才不会落入皇后的手中。”潘若叶看着那一条乌篷小船,轻声道:“你可放心,我会让你安全的离开。我会有安排。”

“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