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里素雪的感知里,出现了一片深海。

从她身体里激发出来的元气和她所抽引而来的元气,带来一片深海的压力和重量。

然而百里素雪并不认为他能挡住这一剑。

因为元武的这一剑甚至可以斩断鹿山对面的一座山峰,何况只是一片海?

金黄色的剑光顺着他的感知和目光,轻易的切过蔚蓝的海。

这片海就此被切碎。

那些蔚蓝色的元气被金黄的剑光灼得直接燃烧了起来,往外四溅,成为最壮观的烟火。

郑袖在这一刹那间倒退了七八十丈的距离。

在这金色剑光还被深海的柔和裹住没有追及她的身体时,她的气海处,晶白如瓷的肌肤上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细裂。

气海玉宫崩塌的余韵,似乎就将引起她经络和身体的崩塌,那些能够感知而无法插手这种级别战斗的修行者们,惊骇难以自己,他们所有的脑海里都已经出现了郑袖这名长陵的女主人,整个身体就将和瓷片一样碎裂开来的画面。

烟火在绽放,元气在暴烈的燃烧,整个皇宫却是凝固得近乎彻底的死寂。

整个长陵都似乎已经准备好迎接它的女主人的陨落,整个天下都似乎已经开始迎接没有这名掌控着一切的胶东郡女子的时代。

然而就在这时,她如瓷器般脆弱的身体内,却是响起了无数道元气急剧摩擦的声音!

她的身体许多个窍位之中,往外冲起许多白色的浪花!

百里素雪的呼吸骤然停顿。

那是一种纯净到了极点的元气绽放!

这些纯净而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圣和生机味道的元气在冲出郑袖身体的诸多窍位后,就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莲花绽放在她的身上。

她此刻的面容疯狂而狰狞,痛苦而暴戾。

然而她身上覆盖满的白色莲花,却是圣洁而光明,这种反差,无比的妖异。

第六十八章 斩首

百里素雪的目光剧烈的闪动着,一瞬间的时光里,他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然后他想明白了原因。

“原来汲取了长陵那么多道灵脉化生的灵莲,有这样的功效。”他看着郑袖说道。覆盖满郑袖的白莲只是出现了一瞬,那些充满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圣和生机味道的元气迅速的收回郑袖的身体,被她的身体吸收。惊人的灵气在郑袖的身体里奔走,以恐怖的速度修复着她那些受损的血脉,将她近乎碎裂的身体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粘合起来。

这种味道,若是丁宁和厉西星等人在这里会似曾相识。这种味道和祖山中的不老泉极为近似,不只是救治,完全是逆转生死的神圣味道。

长陵几乎所有修行者都知道在元武登基之后,郑袖用了各种方法,将整个长陵剩余的灵脉都引到了皇宫深处,引到了她的书房。白羊洞薛忘虚和她的恩怨,便就是因为白羊洞的灵脉而牵扯出来。

谁都知道这些被她引来的灵脉之中生出了灵莲,成熟结出了莲子,但谁都不知道这些沐浴在灵气和她用阵法引来的玄奥星光之中的灵莲结出的莲子会有何用处。很多修行者猜测是要用来炼药,在从七境突破八境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也人想到这和疗伤有关,然而就和祖山之中的不老泉甚至长生花一样,这是修行典籍里都根本没有记载过的惊人之物,谁会想到气海玉宫碎裂之后还能修复?

郑袖此时没有应声。她赌赢了,身体没有彻底瞬间崩解,然而这种身体近乎碎裂再新生的痛苦非亲身经历的人无法想象。在她身体里游走的灵气,就像一柄柄巨锤不断的将她的血肉骨骼锤击成泥,重新聚合。

百里素雪深吸了一口气。

只差一线。

或者说原本郑袖已经被他杀死,然而现在却活了过来。此时他的感知里,已经感到了一种分外危险的气息的临近,若是不走就会永远留在这片皇宫里。

但是他还是对着郑袖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是你布置的法阵,这些灵脉不是始终经受着那些从天井中落下的星火的灌溉和融合,恐怕这些莲子也能为元武所用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天空里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已经朝着他坠落下来。这股力量非常空灵,给人的感觉只是一味的干净和光明,但是却异常的沉重,就像一座无形的巨山压了下来。

“走了。”百里素雪看了身后道上的黄道沉一眼,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潘若叶的身旁。潘若叶已经站不稳了,跌坐在地,跌坐在自己身上鲜血流成的血泊里。他很自然的将她挽了起来,挽在怀里。

天空里响起一声凄厉的龙吟,那条盘旋在高空之中的幽龙如黑色的陨石一般冲落了下来,身体撞碎了那座镇落的无形巨山,同时身上冒出无数飞剑和符器冲击的火光,身上坚硬无比的幽鳞都碎裂了多处,碎裂的鳞甲和幽黑的龙血如雨洒落下来。

黄道沉和百里素雪的目光一触,呼吸一顿,他是灵虚剑门行事最沉稳的人,此时他从百里素雪骄傲而不容拒绝的目光里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岷山剑宗除了百里素雪之外还有很多强大的宗师,比如澹台观剑,比如青曜吟,比如人屠耿刃,如果他在此时还要勉强出手试图阻拦百里素雪和潘若叶的逃离,那就算百里素雪死在这里,五宗只余他这一宗的灵虚剑门,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岷山剑宗的复仇。

所以他僵立无言,唯有沉默目送。

百里素雪和潘若叶的身影出现在幽龙龙首,幽龙再次奋起一声龙吟,冲上天际的过程里,它的身上再次被诸多飞剑和符器击中,成片的鳞甲和血肉掉落下来。

鳞甲和血肉坠落在地,溅起一蓬蓬的寒流。

天空里飘起鹅毛大雪,幽暗的黑色冻气遮掩着修行者们的感知。

眼见这条幽龙就将化为极高的高空之中的黑影,逃出长陵,然而就在此时,那道在百里素雪感知里的可怕气机终于赶到了皇城。

一道身影就像是流星一般,从皇城边射出,破开寒流雾雪,直上青天。

这道身影的前方,有着一片碎木片般的剑片,或者说本身就是一片碎木片。

在所有修行者仰望的天穹下,这一片剑片和他的身躯相对于那条幽龙的身影而言,显得分外渺小。

然而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的元气,和这片剑片承载着的力量,在此时这片天空下所有修行者的感知里,却是格外庞大。

这一片剑片走斩式,朝着幽龙斩了下去。

剑气和幽龙的身躯瞬间相触,发出金铁撞击的声音。

在下一刹那,天穹里出现了一道彩虹。

世间的彩虹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而这道彩虹却是耀眼的金色为主,间杂着苍白、幽黑、古铜等色泽。

金色是令人窒息的纯正雷罡,而那些苍白、幽黑等色泽来自于幽龙的身体内里,是它骨骼、血肉、经络之中的元气散发出来的光泽。

所有仰首望天的修行者震撼无言。

那道如流星般直上青天的修行者脚踏虚空,一剑斩断了幽龙首,伸手将幽龙的龙首摄在了手中。

那片剑片在迸发出恐怖雷罡的瞬间,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了这名修行者的身份。

他便是叶新荷。

昔日巴山剑场最顶尖的修行者之一,在鹿山会盟也正是他的反戈一击,坑死了这世上数名最强大的宗师。

巴山剑场最强的名剑之一的桃神剑为了配合元武演好那场戏,已经被元武斩碎,然而这一片剑片,却似乎是桃神剑的精髓所在,依旧完美的融合着他的本命元气,承载着他的力量。

幽黑的龙血从幽龙断裂的颈间如瀑布般洒落。

叶新荷轻抿着嘴唇,再次享受到了万众瞩目和瞬间扭转大局的快感。

然而他的眉头依旧微微的皱起,他环首四顾,看向下方长陵的街巷。

这一剑虽然直接杀死了幽龙,然而百里素雪依旧带着潘若叶逃离了他的视线和感知。

第六十九章 昔日幽朝

“杀个人,真的有这么难么?”

叶新荷想着从秦楚边境传回来的消息,想着连夜枭都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困锁住那人,他便觉得元武所说的应该是真的。再加上此时出手他也计算了千百遍,却依旧让百里素雪逃出了他的感知,他便莫名的轻叹了一声,在心中说道。

庞大的幽龙躯体从空中坠落,砸在皇宫之中,身体里最后散发出来的寒气席卷了整个皇城。

皇宫残破不堪,许多修行者们在寒流里身体震颤发抖,不知何去何从,恍如梦中。

“能逃得掉么?”

潘若叶看着单手扶着自己,在街巷中御风而行的百里素雪,艰难的轻声说道。

“能。”

百里素雪极为简单和自信的只说了一个字。

潘若叶感觉着他身体里的气血涌动,口中越发苦涩,“这样下去你会废掉。”

百里素雪当然比潘若叶更为清楚自己这样燃烧着本命元气会令气海都到油尽灯枯的地步,甚至连绝大多数经络都因为在前面的不断大战里破裂,现在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一节节灯芯一样在燃烧萎缩。

然而他的面容依旧沉静到潘若叶无法理解的地步,听着潘若叶的这句话,他只是看着前方,回应道:“所谓的废不废,只是自己能不能出剑的问题。只要我活着,能不能自己出剑,一样有用。”

潘若叶在心中承认他说的这句话有些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摇了摇头,道:“还有黄真卫。”

“不只是黄真卫,还有申玄。”百里素雪看了她一眼,说道。

潘若叶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那个意思。”百里素雪道:“你说黄真卫,是因为你觉得我们无法躲得过他,他有能力将我们找出来,但是他不会。”

潘若叶愣了愣,“为什么?”

她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那道如山般从空中镇落的磅礴力量明显来自于黄真卫,最后那一刹那,是黄真卫和叶新荷联手要杀百里素雪。

而百里素雪是付出了幽龙为代价,才逃出了叶新荷的感知。

若是黄真卫和夜策冷等人一样,站在了巴山剑场这一边,那方才为什么要出手?

“他那一击里没有多少杀意。”百里素雪很随意自然地说道:“我感觉得出来。”

潘若叶呆了数息的时间,忍不住问道:“那么申玄呢?”

“在他从祖山回长陵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哪一边的人。”百里素雪更自然地说道,“作为郑袖一手栽培出来的红人,他本身就应该比叶新荷更早,和黄道沉一起出现才对,他没有出现,要么就是直接逃隐了,要么就是去做了其它的事情。”

潘若叶深吸了一口气,她震惊的看着百里素雪,终于明白他为了完成这样的刺杀,已经做了怎么样的准备。

“的确只差一步,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莲子有那样的功效。每年胶东郡都从海外寻回许多灵药,但是其中不少灵药不知所踪,现在想来是都被她加到了那些灵脉里。”她沉思着说道。百里素雪的沉静和自然,也让她甚至不再去顾忌周围的处境,似乎对于她而言,此刻不是在一个随时都有杀机的乱城里,而是和百里素雪在岷山一处异常平静的地方闲谈。

“她托了王惊梦的福,得了一些大幽王朝遗留下来的东西。”百里素雪嘲讽道:“她自己可是没有那样的手段的。”

“大幽王朝?”潘若叶感觉自己和百里素雪对话,好像自己的见识都浅薄了起来。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极其发沉,身体特别的寒冷,甚至有些麻木。

她便知道百里素雪是刻意和自己说一些对于修行者而言应该会特别引人入胜的话语,以免自己一睡过去便永远醒不来。

“大幽王朝既然最终是被人攻破,曾经无敌于天下的幽帝都是被最终杀死在皇城里,九死蚕外落,当然是有个能够灭亡大幽王朝的强大对手。”

百里素雪却是很自然的说了下去,“虽然这些几乎没有记载在典籍里,但几乎是不需要靠猜测就能想到的事情。王惊梦在修行之初得到的其实并非是传说中幽帝的传承,得到的其实是大幽王朝的对手…那个灭亡了大幽王朝的宗门的一些传承。那个宗门的遗迹里,除了有那个宗门本身的功法,还有很多来自大幽王朝皇宫里的东西,包括九死蚕。”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是王惊梦最好的朋友,我也甚至得到了一些大幽王朝的东西,包括这条幽龙。”百里素雪感受到了潘若叶的震惊,但他依旧很自然的说了下去,“郑袖曾是王惊梦的爱侣,她自然也知晓了很多大幽王朝的许多隐秘。”

“九死蚕真的能够起死回生,让人重生么?”潘若叶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这种极限的震惊情绪驱散了困意,强行的提起了她的精神。

百里素雪却是很简单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潘若叶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像个无辜的少女。

“到现在为止,可能郑袖还在怨恨他,怨恨他不告诉她九死蚕的秘密,实际上他连我也没有告诉,因为在他看来,九死蚕很危险,无法预知。”

百里素雪淡淡地说道,“这种有极大诱惑但不知道后果的东西,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不去触碰,所以后来虽然我没有和他再有联系,但是我想以他那个人…他应该是在最后快要死的时候才试了一下。至于结果,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真的一点都不懊恼和失望?”

潘若叶看着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和的百里素雪,终于莫名的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我把她的绝大多数力量都拖在了长陵和岷山,而且我终于明白了她那口灵泉长出的灵莲到底有什么用处,而且分清了很多人的敌人,换句话而言,她行事最喜欢留一手,而这次我知道了她所有的后手,而且这战过后,她和元武如何相处?即便没有直接杀死她,你觉得她的处境会如何?”百里素雪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说道,“在我看来,事情早已彻底对着我们有利的一方发展,现在我想不明白的只有两件事,叶新荷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的帮她,还有她现在还有很快灭掉大楚王朝的信心,这又是为什么?”

第七十章 拒绝

潘若叶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强行刺激精神提着,很有可能会闭上眼睛就死去。

此时百里素雪和她所讲的都是修行者世界里最能刺激人心的东西,她的伤势让她觉得此时的阳光都分外的刺目和令人眩晕,然而思绪却依旧很清晰。

“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去想叶新荷?”

只是她还是不能理解百里素雪这个时候的想法,和郑袖所说的灭楚相比,叶新荷为什么会站在郑袖一起是很渺小的事情,根本不足以并列。更何况巴山剑场当年那么多人叛了,又何差一个叶新荷。

“很多事情不是单独发生的,很多人和事之间都有联系。尤其这个天下,始终是一些最顶尖的人物推动的。将这些人的事情考虑清楚了,就会发现其中的关联,就如现在她为什么说能够很快灭掉大楚王朝,不外乎和世上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有关。”

百里素雪对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岷山剑宗不只是现在世上第一剑宗,而且也有世上最强的药师,只要她在长陵不死去,便终究能够保证她活着。

再加上到现在为止黄真卫都没有再“察觉”他,那就说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黄真卫也并未坚定的站在郑袖的一边,无论是觉得他有这么做的道理也罢,或者说是纯粹的同情,或者是因为墨守城的死对于郑袖不满也好,黄真卫至少不想让他死在长陵。

他缓缓的呼吸着,尽量压制着体内一些暴走的元气力量,接着说道:“巴山剑场虽然有很多叛徒,巴山剑场的溃因便是内部分裂,但是叶新荷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是桃神剑的主人,王惊梦生性不羁,擅长征战天下,但却没有兴趣治理天下,而末花剑主嫣心兰等人更是只喜欢纯粹的战斗,只是修行痴者。桃神剑是巴山剑场最强剑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得到桃神剑传承的叶新荷本身就是巴山剑场宗主继承者之一,而且纵观那时巴山剑场的人物,不出意外,他就肯定是巴山剑场的下任宗主。”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说道:“像梁联等人,原本只是马夫之流,很难出头,顾淮虽然强,但是也不属于叶新荷、林煮酒等人之列,他想要成为灵虚剑门的宗主,这有着特别明显的利益驱动。但叶新荷为什么?若是他和王惊梦等人一心,最终巴山剑场帮助大秦王朝一统天下,作为巴山剑场的宗主,甚至可能比元武皇帝还拥有崇高的地位。现在帮元武和郑袖灭了巴山剑场,他的位置最终就算和两相并列,也依旧是低了,所以这便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对申玄不薄,已经给了他所能得到的所有东西,为什么他本应该来却没有来?”

到处破碎的皇宫里,叶新荷走到身上的灵气还在鼓胀不停的郑袖面前,说道,“我想不明白,你能想明白么?”

“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郑袖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我能给予他想要的东西,但他却是不敢受,只能说明他用以交换我给予的东西本身有问题。他是拿续天神诀回来换的,如果有问题,就是那名酒铺少年有问题。所以如果没有猜错,那名被夜枭困在阵里的九死蚕传人应该就是那酒铺少年。因为只有九死蚕传人才能让他觉得能给予他更多的东西。”

叶新荷自嘲般笑了起来,“原来弄了半天,这人就一直在长陵,一直在眼皮底下。”

也就在此时,叶新荷的面容骤寒,转身厉喝了一句。

在他身后的道上,一名宫中的修行者正在掠来。

在平时而言,这样的一名修行者的接近根本不能引起他这样激烈的反应,然而现在不同,郑袖的身体状态太过糟糕,一些平时不用注意的修行者都有可能让她死去。

那名宫中修行者感受到实质般的杀意,瞬间骇然停顿下来,躬身行礼,道:“申大人传来密笺。”

叶新荷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摄过这名宫中修行者手中的密笺,然而只是飞快的看过了这封密笺上的内容,他嘴角的微嘲之意便迅速凝固。

郑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她的感觉很不好。

申玄虽然是长陵新生的巨头,但一切都是来自于她的赐予,随时能够剥夺,但这不能改变申玄本身是一名强大修行者的本质。申玄一个人不算什么,但和岷山剑宗真正的联起手来,却足够令人担忧。

更何况她知道申玄在大浮水牢那种地方呆了多年,为了达成目的,他会做很多百里素雪不屑于做的事情。

“他带走了胡亥。”

叶新荷很直接地说道。

他的声音不低,守护在这片殿宇外的不少修行者都听到了,顿时响起了一片沉重的呼吸声。

胡亥是二皇子。

他的性情不像扶苏一样温和,在修行中的表现也远不如扶苏,在民间的风评也不如扶苏,所以对于这个皇朝而言,他显得若有若无,甚至就算被带着去了鹿山会盟,都会被人忽略。

然而现在不一样。

扶苏被九死蚕传人挟持,同陷入阵中,若是连二皇子胡亥都出现了意外,那元武和郑袖便暂时无后,这个王朝失去了所有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嗣。

更让人担心的自然是元武和郑袖的情绪。

他们可以承受失去一个儿子的代价,但能承受失去所有的儿子的代价么?

“会叫唤的狗不可怕,闷声的狗最会咬人。”

郑袖沉默了数息的时间,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一句。

然后她看着叶新荷问道:“他想要什么?”

叶新荷看了她一眼,道:“他只说想要一人活。”

“只说交换让一人活却没有说是谁…那意思是那些正在逃着的,我一个都不能直接杀死,必须要留活口,等着他交换?”郑袖很少笑,然而此刻她却是怒极反笑了起来。

叶新荷安静的等待着。

申玄的要求如何毒辣并不用在意,关键在于郑袖如何选择。

“妥协的开端,就意味着会不断妥协。”郑袖冷酷的慢慢说道:“我拒绝。”

第七十一章 阴暗的地老鼠

她的面容很冷酷,但是双手却是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和元武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最让她此时心里彻寒的是…她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站在对方一边。

灵虚剑门五宗只余三宗,三宗里唯有黄道沉还在自己这一边,而易宗和齐宗全部叛了。

纪青清叛了,夜策冷叛了,岷山剑宗叛了,就连申玄和潘若叶都叛了。

这长陵,看清了,却发现没有几个人没有站在对面。

然而这种无力而愤怒的情绪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在数个呼吸之后,她的心脏便变得更加冷硬起来。

即便连申玄那条狗都叛了,即便百里素雪杀入了皇宫,距离杀死她也只差最后一线,甚至逼她动用了所有的隐棋,但是百里素雪最后弃幽龙而走,她可以肯定只要能够阻止人屠耿刃和百里素雪很快会面,那么百里素雪就不只是修为重创,短期无法复原的问题,而是会修为尽废。

百里素雪是她最忌惮的人之一,甚至超过那名东胡苦修僧。

只是现在,百里素雪废了,那名东胡苦修僧恐怕也废了。

还有夜枭,连这样的人物都落入自己的大局里,甘心化为困住九死蚕的牢笼而死去,那还有什么自己不能做到的?

“申玄大人,你要做什么!你…”

“你真的不像郑袖和元武的儿子,就连扶苏都比你像一些。”

申玄冷冷的直接打断了在黑暗中苏醒的少年的话语。

这名少年在平时是让他都要下跪的大秦王朝的皇子,然而此时却比他接触过的几乎所有犯人都要不堪,甚至因为恐惧而失禁,使得这个暗室里充满了难闻的气息。

他慢慢的打开一个箱子,将箱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刑具一件件放在这名少年胡亥所坐的铁椅前方的案上。

胡亥的身体像抽搐一般扭动起来,他的身体刚一扭动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种玄铁椅是大浮水牢中特制,很多部位上都有着骇人的尖刺。

“这些刑具郑袖曾用在我身上,从现在开始我只是一件件让你尝试一下,当然我会比那些刑官手段更好,因为他们毕竟都是我教出来的。”

申玄看着这名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的皇子,在黑暗中微讽的笑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他深谙折磨人的手段,知道潜移默化的恐惧和不断的肉体痛苦甚至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他并不想杀死胡亥,但是他却有兴趣改变胡亥。

“你要忍耐一点,对于帝王而言,这样的痛苦不算什么,扶苏若是回不来,你就会顺势成为太子,将来整个大秦王朝都是你的。”

他的笑容很可怕,但是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你…这还是在长陵,你一定会被找出来,我母亲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亥发疯般的哭喊起来,涕泪像蚯蚓一样在扭曲的面容上爬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