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丁宁之外,此时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是这样想。

这世上有一个身材比她娇小的女子,但是一直被人尊敬的称为先生。

她就是赵剑炉的赵四先生。

这柄剑原本就是她的本命剑。

赵剑炉的人何等的高傲,尤其当她追循着她恩师的脚步,终于真正体会和达到她恩师当年所能达到的境界,甚至正在超越,她又怎么可能不亲手收回这柄剑?

当这柄蕴含着郑袖所有希望的剑坠落到这个世间时,便也是她收回自己剑的时刻。

赵四先生傲然的笑着。

她脚下的石地开始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融化,变成滚烫的岩浆。

那柄疯狂坠落的小剑再她的感知里变得无比清晰。

那柄小剑剑胎最深处的剑核里的红光开始往外蔓延。

“回来!”

她一声低叱!

这声音并不响亮,然而却无比决烈。

不只是她体内的真元,就连精神和生命力都似乎在这一刹那彻底的燃烧了起来,和那柄小剑完全连接。

“噗”的一声震响。

天空里那座环形的元气山瞬间震碎,变成无数的碎云。

中心那道剑光突然红得耀眼,红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在空中生成。

那种红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光焰,将苍白色的气焰和银色的星光一齐往外排。

郑袖的身体骤然颤抖起来。

这柄小剑此刻即是她隐匿已久的真正本命剑,但同时也是赵四先生的本命剑,她和赵四先生之间,此时是真正的以本命相争,就像是双方各自血肉撕扯。

这一刹那,她的力量不至于输给赵四先生。

然而她无法相持。

因为赵四先生真正的将自己的生命狂热的押了上去。

赵剑炉的剑意,便是如此的不惜一切。

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赵四先生宁愿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夺回这一剑。

她想活。

她无法和赵四先生同归于尽来争夺这一剑。

所以就在这一刹那,她失去了这柄剑。

红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小剑骄傲的穿出了苍白色的火团,拖着巨大的滚滚焰尾,飞向远方,飞向赵四先生的所在。

那一股恐怖到极点的力量,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就如同变成了一个漏气的皮筏,在空中乱舞。

星火灿烂,天空盛开最浓烈艳丽的烟花。

丁宁仰头看着这样的怒放。

他纯粹作为了一名看客,根本不需要自己应对郑袖的这一剑。

怒放的烟花下,郑袖的面容无比的黯淡。

她无法说这一战不公平。

因为这柄剑里的许多力量,本身就不属于她。

而且这一剑的失败,只在于她没有完全征服这一柄剑。

丁宁没有看她,他仰着头,安静的问了这一句。

灵泉仙莲也已无用,暗中炼制已久的本命剑还未施展就已经被赵四先生取回。

还有什么?

如果还有什么的话,那这次也只能拿出来了。

丁宁平静的这一句话里,却蕴含着说不出的讥讽,说不出的威势和快意。

因为郑袖最难对付的地方,就在于她永远有底牌。

那现在还有么?

郑袖冷漠的看着脚下的地面,没有回应。

高空里有一道明亮至极的星光光柱落了下来,落向丁宁。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往后掠了出去。

他体内刚刚透出的那股可怕的本命气息,就如真正的恶兽冲出了体外。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全力动用九死蚕和大刑剑的力量。

这方天地间响起了无数细碎的恐怖吞噬声。

这一道无坚不摧的剑光,如同附带着无数看不见的细蚕,将沿途的元气,甚至连寂灭的星光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剑光瞬间到了郑袖的身前。

郑袖身上的衣衫都瞬间碎裂,变成飞灰。

她身无寸缕的完美胴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后的手段

天地元气撕扯不安,在郑袖紧致细密如白瓷的肌肤上切出淡淡的血痕。

她的身体对方并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十分熟悉,然而此时的境地,却只是让她感到羞耻和愤怒。

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扯去。

一名女子再如何高贵,当她身上蔽体的衣物都不复存在,那和寻常的女子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丁宁的眼瞳深处倒印出这完美的酮体,然而他没有任何犹豫不决,往前斩出的大刑剑瞬时拍出,一股新力随着他双脚的猛踏地面,如火山爆发般从他的身体里涌出,顺着手上的本命剑拍击出去!

他和郑袖的身体之间,如有一座巨山被他直接拍碎。

郑袖一声厉啸,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从高空中垂落,七颗银色的光星浮现在她的身前,源源不断的牵引着高空之中落下的星辰元气。

然而这七颗银色的光星却是依旧无法阻挡得住丁宁这一剑的力量。

在下一刹那,七颗银色光星直接崩裂,化为无数笔直的银色射线。

她喷出一口血雾。

她洁白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不停,如被狂风卷起的树叶般脆弱,任何私密处都无法掩饰,身上沾染星星点点的血迹。

丁宁的身体破风而行,右手单手持大刑剑,大刑剑在身前,破开所有穿梭在身前的银色射线。他左手并指为剑,牵引着末花残剑。

这柄残剑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斗志,盛开着无数洁白的细花,已经先于他再度到了郑袖的身前。

郑袖看着这柄刺向自己心脉处的残剑,她的脑海之中出现了这柄剑主人嫣心兰昔日的模样,只是一息之间还充满耻辱和愤怒的眼眸却再次变得毫无情绪。

她的身体表面荡漾起一层柔光。

残剑刺到她胸口双峰之间,却是被这层柔光所阻。

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更轻,被这柄剑的剑气推动,以更快的速度往后倒飞。

然而沿途不管是农舍,还是树木,全部被她光洁的后背震成粉碎。

她的身体似乎和这柄残剑黏结在了一起,这柄残剑上的力量,却是从她的身体后方不断的透出。

丁宁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异状。

这是灵虚剑门的明净剑身,是世间卸力和借力最强的法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要强于他的磨石剑经。

只是在此之前,灵虚剑门经历十余代,也根本未有什么天赋高绝的修行者能够领悟和运用这道法门,谁会想到这道法门会在郑袖的身上出现。

若论天赋,恐怕丁宁自己也未见得胜过郑袖太过。

她的确是胶东郡等待数百年才等到的天才,最终将一切压宝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这样看似牢不可破的明净剑身,在此时丁宁的眼里也绝无用处。

他只是以力破法。

天地间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他手中的大刑剑带着他全身的力量,狠狠敲击在末花残剑的剑柄上。

就如一柄巨锤,猛烈的敲击了一下钉在郑袖胸口的钉子。

当力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任何的法门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残剑再往前一寸。

只是进了一寸,便刺穿了郑袖身外的柔光。

粗粝不平的剑身断口刺入了郑袖双峰间的血肉,一缕鲜血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流淌。

那种暴戾的剑意,已经穿入她的体内。

丁宁的身体受到强烈的反冲力,微顿在空中。

即便是如此压倒性的优势,郑袖所体现出来的实力,依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还有什么能够改变最终的结果?

除非她能够在这战时突破到八境。

前面的追逃,那些灵莲莲子的动用,已经让她身体的机能开始衰败,再加上此时这一剑,她怎么都不可能瞬破到八境。

然而直到这种时刻,丁宁却依旧保持着强烈的警惕。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郑袖,他觉得郑袖还没有最终的绝望。

他直觉郑袖还有最后的武器没有动用。

而他,便是要将郑袖这最后的东西压榨出来!

郑袖的身体重重坠地。

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流得也越来越多。

她很疲惫,也很困。

最为关键的是,她身上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这一切的狼狈,更无法有掩饰。

然而就在这时,她还是冷漠的抬起头,看向丁宁,然后开口道:“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那么极力支持你建造长陵那些角楼,为什么当墨守城死后,我便又不惜损耗惊人人力物力,修炼了长陵的城墙?”

丁宁微微蹙眉,没有回答。

郑袖看着他摇了摇头,“并非惧怕长陵沦为战场,后来的城墙也并非是为了防卫,而是为了有可能出现的今日这样的境地,是为了能让我在这样的境地之下都回归长陵。”

当她的这句话响起之时,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碎音。

她的一颗牙齿碎裂了。

牙齿的中心,是一根细小的晶柱,一根纂刻着肉眼难以看清的符纹的阵法枢。

在她牙齿的碎音响起的瞬间,这根晶柱也开始化成粉末,开始瓦解。

那些淡薄的元气,却是回归星空一般,瞬间和星空之中的数颗星辰产生了感应。

在遥远的长陵,所有的角楼震动起来。

在所有的角楼之上,所有的阵师惊骇的看到,所有的法阵以一种他们没有接触过,难以理解的方式开始自行运转。

一道道光束从这些角楼的顶端射向高空。

那道围绕长陵新修的城墙上散发出异样的气息,和这些光束形成了一个巨阵。

“除却了你的力量本身,费尽最后的手段回到长陵,还有什么意义?”就在这时,丁宁却是平静的看着郑袖,问了这一句。

当他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郑袖体内的气海处发出了巨大的崩塌声。

她光洁的小腹处的肌肤,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如漩涡般的旋转。

她气海的深处,玉宫碎裂崩塌。

这意味着她的修为近乎全废。

无数的璀璨星光从她的全身涌起,笔直的往上方的无尽高空,带着她的身体都往上飞了起来。

这一刹那,她似乎要变成星辰,飞向星海。

不到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修士,都不会舍得废弃修为而逃生。

只是丁宁却不想就此看着她消失在眼前,就此逃离。

他之前没有马上出手,是因为他一直在调动所有可以动用的真元和元气。

他就在此时出剑。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落地

这是他和郑袖交手以来最强的一剑。

也是他迄今为止最强的一剑。

当他的剑意开始形成,从天地间受召而来的力量开始凝结,形成真正的杀意时,世间诸多的宗师都感应到了。

包括远在楚地的白山水。

包括刚刚收回自己本命剑的赵四先生。

这两大宗师同时心生感应,都是不由得默然想到,这世间还有谁能经受得住这样的一剑。

他们的看法便代表着所有感应到的宗师的看法。

这种杀意,令远在他乡的宗师们都感到敬畏,感到莫名的心悸。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这一剑的出现,便只可能意味着丁宁和郑袖这一战的终结。

丁宁手中的大刑剑往无尽的星空撩起。

他身前的土地无声的裂开。

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幽冥气息从分开的土地中喷涌而出,带着无数黑色的沙粒,就像是地狱已经开了一扇门,等待着郑袖的降临。

一道无比巨大的剑影从地下升腾而出,扫向已经飞到半空中的郑袖身上。

郑袖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她身外的星光剧烈的晃动着。

从无尽的虚空中洒落的星光在这一刹那变得极为耀眼,形成了数百丈宽度的光柱。

极度的光明之下,丁宁的这一道剑影显得更加幽冥,黑暗。

星光如铁索不断的崩裂。

断裂的星光光束没有四散,而是像断裂的锁链一般,在光柱的外围疯狂的挥舞。

长陵城里,和天空那些星辰以及此时郑袖身外星光相连的角楼和城墙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屋檐间、城墙缝隙里的尘土开始如雪落。

长陵城中绝大多数人不知道此时正在发生什么。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里,那新建的巍峨城墙首先经受不住这样的气机震动,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些裂痕带着恐怖的响声,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墙上延伸,然后裂痕里有碎石不断掉落,接着是更大的碎石。

城墙一段段开始崩塌。

接着是角楼出现裂痕。

角楼中心的法阵开始崩溃。

星光漫溢,如流水般从法阵之中流淌而出,顺着角楼的裂痕从墙面上渗透而出。

长陵所有的角楼被这种可怖的光亮点燃。

丁宁的双手极度稳定。

即便他双手上的肌肤都开始开裂,有鲜血顺着手腕不断的流淌到衣袖之中,但是他的大刑剑带出的幽冥剑意,却依旧在稳步前行。

无数断裂的星光如锁链般抽打在那道巨大的幽冥剑影上。

星光光束的中心,感受着这股坚定的切割之意的郑袖陡然疯狂的尖叫起来。

她已经手段尽出。

在走出胶东郡,进入长陵到此时,她第一次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和生死,她就像是置于案板上的一条无能无力的鱼,只能任凭长陵法阵和丁宁手中剑决定。

她很清楚哪些法阵的力量,然而她无法想象,丁宁的剑竟然还在前进,竟然还在不断破开包裹着她的那种庞大力量。

丁宁的身体往后震飞了出去。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对抗。

在他的感知里,这个法阵的庞大威压,似乎在下一刻就将他的身体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