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墨赢是天生地养的?”墨沉舟冷笑着说道,“那种‘人才’,不也是出自墨氏?天宝怎么了?招你惹你了?凭什么由着你辱骂!”说罢她陡然起身,一掌便将手边的案桌拍个粉碎,指着被她的话说得有些回不来神的墨元冷道,“别再叫我听到你喝骂天宝,不然,就叫你知道厉害!”

被一个小辈指到眼前,又见这小辈竟是一脸的凶神恶煞,竟是一言不合就敢掀桌,墨元一时就傻了,怔怔了许久,便呆滞地转头,看着扶额的墨善与不语的墨战说道,“这,这丫头哪里来的?”不是,这也太有些生猛了吧?

一时间,墨元竟忘记了发怒。

“父是父,子是子,”沉默了许久,墨战便淡淡地开口说道,“墨赢如何,与天宝无关,当年他亦是受害者。”又指着墨沉舟道,“至于你,身为晚辈,如何敢与长辈这般说话,过来赔礼。”见墨沉舟面上冷笑,便合目道,“不过是说说,若是真那般讨厌天宝,你以为他会活到现在?还有真相,莫非你伯父找不到机会说不成?”

墨沉舟一怔,便见墨元恨恨地转头,忖思半晌,便低头道,“是沉舟冲动,还请伯父见谅。”

墨元正要摆谱,然而便见得墨战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一时就缩了缩脖子,咳了一声道,“这次便算了。”他沉默了片刻,便哼地一声转过头去道,“不过,本王也不会对那孩子再出此言。”说罢,小麦色的皮肤便通红一片。

这,竟然是在变相赔罪了。

墨沉舟一怔,便在心中一叹。

与墨战同辈的四人之中,哪怕是这墨元,也是这般心性,却不知为何,竟然会出了墨赢那么一个畜生,好死不死的,竟叫墨天宝投胎做了他的儿子,真是叫人无法释怀。

她怔忡间,那墨元便转过头来,怒道,“死丫头,给句话!”亲王殿下好不容易低把头,竟然没有得到回应,这也太伤自尊了!

忿忿不平的亲王殿下很是恼火。

“多谢伯父。”这一次,墨沉舟却是真心实意地俯身道。

墨元这才觉得圆满了,扭过了头去,不一会儿,便说道,“死丫头对着本王都敢拍桌子,想来是不惧那仙盟修士的,既然如此,便算上她一个好了。”见墨善抽着嘴角看过来,便不快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本王很好笑么?”

心知墨元这人性情暴躁,本身也最喜欢瞪眼睛的恶霸,墨善便冷哼了一声道,“王八看绿豆!”这可真是对眼儿了。这墨沉舟的性情大概能与墨元相投。要知道,便是墨天波,若不是因他是墨战之子,墨元都觉得过于阴柔,不太愿意搭理呢。

“谁看中她了!”墨元又狠狠拍桌子道,“还有,为什么白璧成婚,你竟然没有告诉我!枉我还将你当成好兄弟!”

“放屁!”墨善也不是好性儿的,立时便大声怒道,“本王与你一同自三十天返回,我能知道些什么!墨元,你还要不要脸!”

这两个家伙对喷了许久,竟是俱都跳起,一副马上就要火拼的样子。墨沉舟觉得这变化太快,傻傻地看了这二人许久,又见得墨战淡定地坐在二人之间,纹丝不动,就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家这位大伯真不是一般的猛人,又想到一事,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还有一事。”

见墨战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墨沉舟面露赧然,面颊微红地说道,“前些日子,一不小心,干掉了墨宝珠和她娘。”伯父们,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殷切的目光中,便是连埋头吃肉的墨家老祖,都呆呆地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墨天宝:为毛最坏的一个爹叫本郡王摊上了?嘤嘤嘤……不过,这两位伯父,有点儿……咳咳~那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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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

“你说的干掉,是什么意思?”连墨元墨善要打起来都没有反应的墨家老祖,这一次连肉都忘了嚼了,傻乎乎地问道。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墨沉舟含笑点头。

墨元与墨善哪里还掐得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地看着着仿佛在说“天气真好”的墨沉舟,这才发现,这丫头真不是一般的变态,许久之后,墨善便不敢置信地问道,“我记得,那女人是个太乙吧?”当年他仙道未成之时,那宫眉便是太乙,国都的那场变故中,几乎要了墨善的命。

好不容易他修炼上来,打算前往三十天找回这个场子,好么,那女人竟然躲着不出来,最后还与墨赢一起走了,真恨得他咬牙。

“太乙初期。”墨沉舟心中却生出些古怪来。

提起国都的变故,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是当日一见,那什么宫眉竟然半点儿都没有突破境界的样子,听说她是仙盟中很受看重的传承弟子,却为何混得还没有墨元墨善明白?

“便宜那死女人了!”仙界中,谁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是敌人,那可都不会留手的,因此墨元却是半分口德都不留。

“你是在担心墨赢。”这一群家伙这么久都没有领会郡主殿下的心思,还是墨战头脑精光,敏锐地问道。

要不然,难道她是在炫耀么?有什么好炫耀的!墨沉舟怜悯地看着呆呆看过来的墨元墨善,深深地为在这两个家伙领导下的墨国的未来而感到担忧,摇着头叹道,“我斩了这两人,墨赢还不定发什么疯,伯父,我去了三十天,还请您看顾我兄长。”

“墨赢不会回到仙界。”墨战冷淡地说道,见墨沉舟诧异地看了过来,只说道,“当年他带着宫眉与墨宝珠离开,我便逼迫他指着天道立下血誓,有生之年,不得我墨战的允许,一旦踏足仙界,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轮回!”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然而见墨元墨善的目光,墨沉舟便知道当时可不是这么简单就发个誓什么的。

这墨战看着就不好惹,指不定那墨赢被收拾成什么样儿了呢。

不过这与墨沉舟有什么相关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墨沉舟便笑道,“既如此,我便去三十天等着他!”到时候,她自有手段料理墨赢。

“口出狂言。”墨元冷哼了一声,看似不在意地说道,“墨赢已入太乙巅峰,你可别一不小心着了道!”

“多谢伯父挂念。”对于墨元这种口是心非,墨沉舟便笑眯眯地道谢,便又好奇地说道,“听说可以去四人?”

“墨宁墨时墨天波还有你。”墨善正在扳着手指头数人头,却猛地被墨战止住,不解地看过来,却见得墨战的面上,极为罕见地一动,之后便淡淡道,“不要算上天波。”

墨善一怔,便不快道,“兄长,不是我说你,自从天波那一年进阶仙阶,你的态度便越发地冷淡。你唯有他一个子嗣,却又为何……”

墨沉舟就见得墨战有些怔忡,许久之后,方冷下了目光,垂目道,“他做了什么,你们当真不知?”他猛地抬头,冷声道,“这几年我虽然不在墨国,却也知道他活动的厉害。展州之外七千里的土地,本是无主之地,我墨国与陈国的天然屏障,却为何毫无声息地归了陈国所有?损害墨国利益,只图一己之私,这般作为,该当何罪?”

说到了最后,墨战已然是带着几分冰冷的杀意。墨善面露不忍道,“兄长,他还小呢。”虽然墨天波这几年的确做的有些出格,然而想到这孩子是兄长唯一的子嗣,墨善与墨元的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忍。

“这般下作,已不配为我墨氏子孙。”墨战却在墨善乞求的目光中毫不动容,然而目中飞快地闪过的哀伤,却叫墨沉舟心中一顿。

墨天波虽然行事颇为过分,然而墨战却始终全心看顾她与墨天宝,如今想来,竟有些理解了墨善墨元的那点偏心,沉默了片刻,墨沉舟便轻声道,“可就此收押。”至少,留下墨天波一命。

“这些事,无需你们关心。”便是墨家的老祖都放下了手中的白鹭腿担忧地看了过来,然而墨战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数。不过这一次,便将另一个名额留给宋风。”

见墨战转移话题,墨善二人便轻轻松了一口气,显然是感觉自家这位兄长虽然行事公正刻板,到底大家都不予追究下,能留墨天波一命,墨元更是闻得后言,便忘了墨天波之事,大声道,“这是为何?兄长!我墨国的名额,凭什么分给司水国的小崽子!”

然而墨沉舟却大抵想到了墨战之意,看向墨战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诧异。只觉得这位伯父还真是精明,别看长了一张漠然超脱的脸,可是办起事儿来,简直能甩墨元这样儿的几条街。后者望见她的目光,便是目中一闪,说道,“墨国之中,你这两位伯父向来镇守三十天。”言下之意,就是这等呆瓜做个打手也就是了,真正决断墨国庶务的,还是他这个很精明的大伯父。

难怪绿绮尤香的那两位美人儿师尊到了现在还对墨战念念不忘,果然是有本钱的呀。远目着感叹,墨沉舟还听到墨元在一旁还在摸不着头脑地问着,“兄长,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我二人镇守三十天,大家都知道的啊。”

一旁的墨善还在故作聪明地对墨沉舟说道,“兄长是在担心你么?且安心,虽然我二人本事不济,不过照看你们几个小辈还是能够做到的。”说罢,就与一脸“原来如此”的墨元相视大笑。

卧槽这二位是来搞笑的吧?!

墨沉舟木然地看着这两位伯父,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同样木然的墨战,这才明白,原来这种万事不动声色的面瘫,是在一个个极品的“栽培”下锻炼出来的,想要扶额叹息,然而却实在被那对面两位伯父炯炯的目光看得脸色扭曲,违心地说道,“多谢两位伯父!”这一刻,她竟有一种智商被急速拉低的可怕感觉。

见这位侄女儿这般知礼,那二位满意了。之后,便见墨元皱眉道,“刚才说什么来着?”歪楼了啊兄长大人!

墨战闭目,显然是懒得理睬他。墨元想了许久,这才拍着脑袋说道,“对了,兄长,为甚叫宋风那小子得便宜?那小崽子可不是好鸟儿!”别看宋风在墨沉舟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放在从前,那也是张狂到一定程度的家伙,墨国小辈,没有不被他欺负过的,墨元能对这人有好印象才有鬼。

“听说这一次,诸国弟子在三十天得到的战功,是族中弟子需要在册?”怨不得要有名额限制,若是那立功的子弟不在诸国上报的名册上,立了功也是白给。墨沉舟便试探地问道,“只看名册,不看出身?那么,宋风便算是我墨国子弟?”却原来这般,这位大伯收下宋风这厮才这般爽快啊。

“谁要他做我墨国弟子。”墨善就是一哂。

这一次,墨沉舟沉默了许久,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入我墨氏的名册,到时这宋风得到的功绩与赏赐,岂不是还有我墨国一份。”见墨善一怔,便舔了舔嘴角,看了不动声色的墨战一眼继续道,“况且宋风此时已在司水国站不住脚,必会为了能在墨国站稳脚跟拼命立功。还有他的师尊长天仙君,乃是中庭的实权仙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叫自己的弟子吃亏。”说罢,便用一种“懂了么?”的眼神看向墨善墨元。

便是方才想不明白,此时墨善墨元也懂了。此时墨元便是一拍桌,大声赞道,“兄长,你真是好生狡猾!难为你想得到!”怨不得是兄长呢。

“到时,叫司水国哭去吧!”墨善也大笑道,“兄长,你这样儿,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撬墙角儿?太坏了!”

这个……原来也可以这么称赞别人么?墨沉舟再一次看了墨战的脸,竟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心中哆嗦了一下,便起身准备逃跑道,“若是伯父无事,沉舟便就此告退。”这知道了太多这般秘辛,不会被墨大伯杀人灭口吧?

见她眼珠子乱转,墨战闭目不语,许久,方淡淡说道,“为了你入第八天,墨宁墨时已然等了你几年。既然回来,便不要再拖延,三日之后,你四人便前往中庭点入精血,便可以前往三十天。”他迟疑了片刻,又看了墨元眨着眼睛的样子,便说道,“你送他们过去。”这族弟虽然不通庶务,然而打起架来却是生猛无比,中庭仙人向来眼高于顶,倒是可做震慑。

当然,如今墨大伯想的不错,却不想这族弟带了一群无法无天的晚辈入了中庭后,果然是生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波,直叫这位墨家大伯头疼无比,只觉得要少活十年!

当然,这还是后话了。只说眼前,见墨元拍着胸脯保证,想到这无数年来,墨元虽然行事冲动,到底没有真的惹出大乱子来,墨战便将心头那微跳的感觉压下,对着墨沉舟道,“至于你的那几位朋友,”他顿了顿,便不由想起墨沉舟身侧的那名冷漠的青年仙人,说道,“若是不介意得不到功劳,也可与你一同前往三十天。”到时候做个自家侄女儿的挡箭牌什么的,那就太完美了!

墨战顶着一张冷脸,墨沉舟自然不晓得他在转些什么念头,反倒觉得这人是真心为自己考虑,低声谢过,便退离了此处。

待得不动声色地又与两名族弟交代了一些事务,墨战这才回转自己的王府。刚一入正厅,便见得墨天波正在正中打转,他的脚下一顿,这才迎了上去,淡淡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听说你叫宋风顶了我的名额?”此事刚刚传开,直叫墨天波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竟是二话不说便来寻墨战问个究竟。

“嗯。”墨战冷淡地应道。

“为什么!”种种的不平,叫墨天波再也隐忍不住,盯着眼前的中年,悲愤地大声道,“父亲!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何,为何你宁愿偏袒旁人,也不愿为我打算!”说到最后,他的一张脸已然是悲愤地扭曲在了一起。

然而看着这熟悉的脸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墨战的目光瞬间迷蒙,许久,方看着房外的青空,不知是对墨天波还是在对自己说。

“你……是我的儿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墨大伯,带领着这么一帮子奇葩,您真的是辛苦了~~下一章,墨家大伯的苦逼史嘤嘤嘤……

离殇

这声音虽小,然而墨天波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此时就觉得悲愤欲绝,看着墨战的目光就如同滴出血来,恨声道,“父亲!难道,你是在质疑娘的清白?”记忆中,那早逝的母亲早就已然模糊,从他长大,记忆中的,便只是这唯一的,虽然冷着脸,却会在他跌倒时等着他自己站起后,俯下/身轻轻拍去他衣服上灰尘的父亲。

他从小拼命地修炼,只为了成为能够配得上墨战之子这个名号,只为了能叫父亲在与旁人相交时,能够以他为荣。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这个人的骄傲。哪怕他对着旁人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这唯一的父亲,却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哪怕是……在他进阶仙位,明明以为会得到他的赞赏,却只见到这人一双冰冷入骨的眼,这种感情都没有改变。

此时,墨天波只觉得心痛难忍,竟是忍不住哽咽道,“父亲,我,我将你当做最重要的人。便是,”他慢慢地拭去眼泪,猛地抬头道,“便是我不是父亲的亲子,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对你那般尊敬。”却原来,这就是父亲待他日益冷淡的原因么?因为母亲另有爱人,还与旁人生下了他?

然而墨战,却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目中,第一次闪过鲜明的伤感,轻声道,“不,天波是我的血嗣,这绝对不是假的。他是我的儿子,可是,你又是谁?”

“什么?”墨天波满心疑惑,然而心中,却突然生出巨大的惶恐来,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仿佛他说的话,他能够听懂,却不敢去细想其中的关碍。就仿佛一旦想通,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悉数破碎。

见得墨天波向后退了数步,墨战低声叹息,一道灵光将四面八方全部困锁,竟是叫人无法逃脱,这才抬眼道,“你说,你对我尊敬,觉得我是你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这样的感情,究竟来自与你,还是,我的儿子——墨天波?”

“父亲!”巨大的恐惧叫墨天波不敢再听下去,劈头打断,大声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看看我,我就是天波,你的儿子墨天波!”颤抖了许久,他突然扑上来,如童年时那般抱住父亲的双腿,恳切道,“父亲,我,我听话的,你既然不愿,我便不去三十天了,我陪着你。”然而眼前,却有那陌生却熟悉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叫他哽咽出声道,“我错了父亲,我以后,不会任性妄为了!墨天宝墨沉舟,以后,我会将他们当做真正的弟妹,父亲!”他哀求道,“我以后都听话!”

却不见,那端坐的,从来都冷漠的男子,面上两道明亮的泪痕划过,声音中便带了嘶哑之音,似在追忆一般道,“当年我的道侣亡故,天波还小。我跪在她的尸体前立誓此生不会再娶,而这孩子,便是我今生唯一的子嗣。”那个时候,小小一团的婴孩儿叫他的心都融化了一般,他将这世上的一切都捧给这个孩子,只希望他能够在他的庇护下平安喜乐。

可是那个孩子那样要强,从小就刻苦修炼,笑着说要做叫父亲为之骄傲的人,那时候,那少年面上的笑容,叫墨战每每想到,就那般心痛欲裂。

“所以,当年你趁着那孩子天劫刚过,虚弱无力之时夺舍于他,叫我恨毒了你!”墨战说到此时,墨天波的眼前,竟是真的出现了一名趴伏在地上昏迷的少年,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便听墨战身体颤抖着说道,“天波的本命灵灯熄灭的时候,我,我本想斩了你为他报仇。”能够冲破墨家老祖的禁制夺舍墨氏子弟,这人的修为只怕要远超金仙,然而就是在他决定动手的那一刻,那少年缓缓张开了眼,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欢喜与依恋,“你唤了我一声父亲。”墨战回想着,似乎当年的一切都在眼前,“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又继承了天波的记忆,只将自己当做了墨天波,所以,我偷偷地换掉了天波的本命元神灯,重塑你的小印,就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还是我的儿子。”

那是与自己独子一模一样的眼神,当年,他再也下不去手。

“我还是奢望了。”墨战目光闪动地看着那虚空中的一处,轻声道,“这身体是天波的,记忆,也是天波的,你与那孩子,又有什么不同?”他于是,就当做那当年爱到了骨子里的婴孩儿,还是存在的。然而想到此时,他的目光便是冷漠了下去,“可是,便是这般,你那骨子里的真实,却抹杀不去。我的孩子,自幼便懂得爱护同族手足,将墨氏的利益看做最重要的一切。可是你,自私自利,欺压同族,只顾私利!”

“不是的!”墨天波忍不住抬头辩白,却在墨战赤红的双目中慢慢地低下了头去。

墨战淡淡地说道,“究竟如何,你的心里有数。我一直都狠不下心了结你,可是,这几年你行事越发过分,再这般下去,墨国只怕要毁在你的手里。”他轻声叹息道,“我不会去问,你当年究竟是哪方的大能,那也与我无关。抱歉,再也不能留着你。”

“你要杀我?!”听到此时,墨天波已然是双目血红,见得已然无法回转,冷冷地放开了墨战的腿,站起身,用一种怨毒的目光向他看来,嘶声道,“就为了那几个墨氏的小东西,父亲,你要杀死你的儿子?!”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阴声道,“便是我夺舍了墨天波,可是这么多年,我将你全心视作父亲,这样还不够?!”他已然是在咆哮道,“我从头到尾,从没有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身上,突然开始飞窜起巨大不稳定的威压,竟是节节升高,最后,将眼前的墨战都压制得吐出一口血来。眼见得墨战吐血,他的目中飞快地闪过什么,然而却还是冷着面容道,“当年墨氏的禁制,确实叫本君记忆全无。”然而此时,那无数的,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在他的眼前闪现,他微微一顿,方才说道,“墨天波的心中,想要成为与你一般的人,我为他做到了,便是用墨氏的利益去换,那又如何?难道你的儿子,比不过那些无用的族人!”

眼见得墨战无力抵抗,他的目中便闪过快意来,缓缓行到墨战的身前,拍着他的脸说道,“我做到了,你却不喜欢了。”他一个耳光落在墨战的脸上,然而一怔后,便恨毒地说道,“不想做我的父亲?给脸不要脸!既是这般,今日本君,便要大开杀戒,叫你们墨氏从此断绝!”他阴笑着说道,“那什么墨天宝,墨沉舟,墨宁墨时,枉我当日还那般忌惮,处处使绊子,此时有了力量,那几个小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待得本君在你的面前将他们千刀万剐,炼化仙魂,叫你后悔,不该这般唤醒了本君!”

说到最后,他便是仰头一阵张狂的大笑,然而墨战垂下的目中,却闪过怜悯来,轻声道,“你的修为,又能坚持到几时?”见墨天波一怔,便叹道,“你不要忘了,便是前世再强大,可是你已夺舍,便不再是当年的大能仙人了。”

此时,因着此处突然爆发的可怕的威压,那都城之中,便是数出皆有灵压冲天而起。而其中,一道骇人的可怕威压当头压来,隔着虚空,却几乎要连墨战布下的禁制都尽皆压碎。

而那城中,还有数道气息向着此处飞速而来,显然是发现此处不对,前来增援。

墨天波闭目,便见得神识之中,墨氏于国都居住的仙阶族人尽数赶来,脸上就是一阵扭曲,一把扯过墨战,阴声道,“你以为,他们来了,我便要放过你不成?便是我死,也要带你一同下地狱!”一边说,一边手上黑光缭绕,死死地扼住了墨战的脖子。

然而,就是这般怨恨,墨天波却还是在见到墨战面色不动地闭目后,脸上闪过挣扎。便觉得此时丹田中开始因方才急速的运转支撑不住开始破裂,墨天波一把将墨战抛在了地上,脸色狰狞地问道,“这么说,你是真的要杀了我?!”

“你若不死,墨国难安。”墨天波的气势,已然在慢慢衰弱,墨战缓缓站起,望着墨天波道,“我可以,送你入轮回,下一世,便不要再做这夺舍之事了。”

“好好好!”墨天波突然狂笑,许久咬牙道,“轮回?看起来,你竟是为我留了一线生机?我还要感激与你?”他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见那几团灵光越来越近,晓得今日无法脱困,竟是一咬牙,浑身气息再一次暴涨,这一次,却是骨肉崩解,漫天的血光中,便听得不绝的大笑声传来,“墨战!今日你逼死了我,来日,若是能够轮回,我必会回来找你!”

一声巨响之后,墨战的手中,便有一团萦绕不散的金芒游动不休,之后,便飞快地沉入了地下。

然而,看着眼前那铺天盖地的血色,墨战却忍住了一声叹息。

回来,做什么呢?

明明可以下杀手,却又为何,没有取了他的性命?

那最后悲伤的一眼,是为了他视作父亲的自己的舍弃么?

那往日的种种,在墨战的眼前挥散不去。

这个孩子,是真的到死都爱着他这个父亲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那么,若是找到自己,又能如何呢?还是不会报仇的。

目中闪过最后一丝水光,墨战的面上,浮现出一贯的冷淡来,将空间中的禁制放开,他在墨氏族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冷淡地说道,“墨天波忤逆,本王已然送他轮回。从此以后,墨氏再无此人!”

“你竟然真的杀了你的儿子!”头顶上,墨元正在大声质问,然而墨战却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去看族人们那投向自己怪异的眼神。

也许……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因为他要为更多的族人负责。

如果,如果他没有背负这一切,哪怕那个孩子,并不是他一开始抚养长大的那一个,那么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他们会成为真正的父子,他也会护着他平安喜乐。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奢望。

他得护着这个国家,哪怕失去再多。

将最后的脆弱掩在眼底,再一抬眼,墨战的目中,已然是无波无澜。

中庭

第一次涉足三十三天外的中部仙庭,饶是墨沉舟自认见多识广,却也险些被那壮阔连绵的景象迷住了眼。

诸人所站之地,并不是中庭内部,而不过是分掌庶务的大殿。

然而就是此处,那大殿之外,却也是曜日星辰之光交汇,一道璀璨的星河贯空而过。星河之下,是一条漫卷流淌的天河,天河之水寂静流动,墨沉舟便听得身旁引领的仙人炫耀地说着,“饮我天河水,仙阶之下,可以延寿八百载。”

那身着赤金道袍,头上一顶火灵冠的仙人正享受着其他南方诸国青年仙人们的敬服眼神,却不见他身旁的美貌绝伦的红衣女仙,一双凤眸中已然是凶光暴涨,看那天河之时,满眼的贪婪,竟似恨不能将那天河一口吞下。而那女仙肩上火红的凤凰,微眯的小眼中也是精光闪闪,频频瞥向那天河,显然是没安好心。

这个……若是有了几分经验的家伙,都会流着热泪劝告一下这位没事儿瞎显摆的家伙——财不露白啊!

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贪婪的家伙的面前。

这可是天然的延寿丹哪,墨沉舟沉默着拭了拭嘴角,这才狠狠地又看了那天河一眼,对那仙人颔首笑道,“久闻中庭富庶,今日一见,却是叫人大开眼界。”既然这般富庶,那么,少那么几滴的天河水,想必没有什么关系吧?是吧?

墨沉舟的目光向着更远的地方投去,一双眼瞳甚至都化作了一双金色的竖瞳。这若是用专业一些的词语来描述,那么就可以形容为——踩点儿。

但见更远之处天光大盛,霞光万丈,仙鹤飞舞,祥云朵朵。更有飞天仙女或是怀抱乐器或是手托仙果,行走于云海之间,无数的祥光宝气之间,更见妖娆。见得此地汇聚了无数的青年仙人,便转头嫣然而笑,魅光四射,叫众人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

然而墨沉舟望的,却是那些仙女们身后的连绵的宝殿,那其中宝光绽放,璎珞倒垂,便是墙壁之上,都镶嵌着光芒四射的高阶灵宝,一派盛世之景。虽然更远处被无数的金色字符飘散空中的禁制将神识隔开,然而看到这里,已然叫墨沉舟极为满意了。收回了目光,墨沉舟便感慨道,“果然富庶。”

“你可别乱来啊。”墨宁墨时到底与墨沉舟相处不多,还不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货色,宋风可是全程与郡主殿下见识过的,心里就生出了几分不详的预感来,顾不得欣赏什么美人儿了,压低了声音说道。

墨沉舟眼珠子瞥了宋风一眼,假笑不语。一旁的墨元听到,却很不高兴,一巴掌便拍到了宋风的背后,后者便觉得自己的小身板咔吧一声,险些被这野蛮人给拍断,还听得这人在说,“臭小子!说什么呢!我家的子弟,是那种乱来的人么,是么!”敢诬蔑墨氏子弟,亲王大人不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墨字倒过来写。

好生无耻!

宋风的眼睛都要被气得掉出来了,心说真以为爷爷不知道呢,这女人干掉了你们墨氏真正的血脉,跑来冒充,你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难怪啊,墨国能在南方屹立不倒,都托着有一张厚脸皮!

然而到底不敢与一位太乙对着干,十分识时务的宋风忍下了这口气。

这几人在这里说话,那引领的仙人也在说着。

这一次,墨沉舟本以为在第八天困顿了数年,诸国仙人早就趁这个时候进入了三十天,却没有想到与她同时前来中庭的仙人竟然会这般多。不说那柳辰钧等人,更有数个诸国的仙人在长辈的带领下站在此殿之中向外探头探脑,一副土包子的样子。

当然,郡主殿下土包子的样子,便不一一描述了。

“嘿,还来了几个老熟人。”威胁地瞪了宋风一眼,在后者心说你给我等着,待得爷爷师尊来此之后便找回场子的沉默中,墨元便对自家几个小辈道,“你们也给我记住了那几个家伙,到了三十天,谁敢冒头,给大伯我揍他!”一边说,一边满面狰狞地将手按得咔吧咔吧响。

默默注视了一下这位初见时很英俊很英武,可是如今化身了暴力分子的伯父,墨沉舟仰天感慨了一下这负心的仙界,竟是不能再以貌取人了,便看着那见了墨元便躲着走的几国仙人,轻咳了一声道,“都是同道,却不好这样吧?”抢点儿储物戒什么的就行了,郡主殿下可是还要留着好名声见人的!

“呸!都是一些贱皮子,不打不老实!”墨元便也不收敛自己的声音说道,“不打服了他们,总有人探头探脑在你身边使绊子抢好处,可恨的很!”听到他这话,那远处的几人的脸上便生出了愤恨之色。

“与人为善哪。”墨沉舟轻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