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苏清莲面色猛地一变,大声道:“你不是苏清漪!”

“哦不,我是,”苏清漪微微一笑:“只是,除了是你的姐姐苏清漪之外,有太多事,你不知道罢了。”

“那你查冉焰魔君的事做什么?”

“是你在审问我,还是我在问你?清莲,我没多少耐心的。”

听着苏清漪的话,苏清莲沉默下去,修真界刑讯的手段太多,她知道自己熬不下去的。

如果人生还有什么指望,可能还会坚持,然而若什么都不剩了,还要坚持什么?

她咯咯轻笑起来,抬起头,认真道:“我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

“会。”苏清漪点点头,抬起手来:“我以心魔立誓。”

“好,”苏清莲点了点头“其实对于冉焰魔君,我知道得不多,那时候我还太小,只是有一次,父亲突然和母亲悄悄说,时机到了,要去办事了。”

“然后他们出了远门,母亲不放心我,就将我带了过去。紧接着我们到了星云门的地界,当时有很多人在,但星云门里似乎很少知道我们的存在。不久后,我听见屋里出了很大的争执,然后就打了起来,我听里面的叫骂声大概是所有人打一个,对方似乎很厉害,大概半个时辰后没了声息。紧接着,母亲就变成了一个老头的样子走了出去,虽然星云门所有人都叫她‘掌门’,但我却一眼看出这是我的母亲。等后来我长大,才知道那个是玄天门的掌门,元真子。”

“你母亲为什么能变化成元真子而不被发觉?你为什么又能看到?”

“母亲乃千面狐族,我族天生的能力就是任意变化成他人,这种变化不止是长相,还包括灵根、身材、资质乃至胎记。同时,如果能将对方脑髓吃下,甚至还能继承记忆。但千面狐族这项能力无法瞒过同族之人,所以我能看到。”

听到这里,苏清漪紧紧握住了椅子,那个夜晚的师父知道她的一切,不能想出,卢姬到底是怎样获得的记忆。

调整了情绪,苏清漪忍住杀了苏清莲的冲动,咬牙道:“当时在那里你看见的有哪些人?”

“我并未看见里面的人,只在外面撞见过一个人。”

“谁?”

“玄天门掌门,宋松。”

苏清漪瞧着桌子,听着她的话,猛地抬起头来,苏清莲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道:“而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外面的尖叫声,等我看到冉焰魔君的时候,她身上全是血,破了大家层层包围,她身上邪气环绕,浓烈得仿佛随时要将她吞噬。哦,地上还有个巨大的法阵…那时候我不懂,但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个极好的法阵。”

“你能将法阵拓印下来吗?”

“只能一小点…”

苏清莲有些为难,苏清漪点点头,能记下来,已经超乎她的预料了。

苏清莲将法阵画给苏清漪后,苏清漪想了想,又道:“苏华和卢姬到底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吗?”苏清莲冷笑出声:“一位黑色衣服,拿着金扇的高阶修士要来帮你出头。”

听到黑衣金扇,苏清漪立刻变了脸色,她几乎不用想,就猜到是谁。

然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给你那个法阵的,又是谁?”苏清漪突然想起来追问。苏清莲笑着道:“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苏清漪笑了笑,温和道:“那再等一百年吧。”

苏清莲面色不变:“我就知道。”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清漪摇了摇头:“等我查清楚事情,自然会放你走。但在此之前,你好好思过吧。”

说着,就将苏清莲又塞回了乾坤袋,然后开始拿着苏清莲画的阵法来研究。这个阵法的一角看上去有些熟悉,她想到宋松,立刻就去翻那本《十方八煞养魂阵》,仔细对照了一晚上,苏清漪终于从这个阵法上,找到了苏清漪所画的一角。

这代表什么?苏清漪皱起眉头。她梳理了一下如今有关的线索,事情的起因应该与邪气有关,邪气肆虐星云门,然后来了许多人,这些人应该不乏高阶修士,因为她师父大乘期大能最后会在半个时辰内能死在这些人手下,证明这些高阶修士中至少有一个大乘,否则做不到这么大的手笔。这些高阶修士想做什么,因而设下一个阵法,而且这个阵法需要她配合,所以才要变成元真子骗她,这个阵法的结果是她邪气灌体。而后过了十二年,当年的宋松在他人指挥下绘出了一个至少和当年阵法有关的阵法,然后让邪气肆虐玄天门…

问题就在来了,如果宋松的阵法是养魂的,那么当年那些高阶修士联合起来做的阵法,目的是什么?

而她作为一个什么作用存在?她的父母亲友到底是谁杀的,难道真的是入魔后的她吗?

那么多高阶修士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

到底是先有阵法后有邪气,还是先有邪气后有阵法?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她脑海中都没有答案,她如今只有三条线索。

第一,查所有与邪气有关的事。

第二,搞清楚那个《十方八煞养魂阵》

第三,查所有出窍期以上修士。

但如今她能力有限,甚至还没了灵根,她没有任何能力去查一个高阶修士犯下的案子。于是她只能等待,先变强再说。

案子没有进展,苏清漪只能默默修养。在天剑宗修养了一个月,苏清漪和宋寒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之前还储藏在苏清漪身体里的灵力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灵根,她也无法吸收天地的灵力,修仙一途,离她似乎越来越远。

她有些倦怠,干脆也不再练剑,每日指点着宋寒学剑,便成了她做的最多的事。

宋寒学剑极快,任何剑招,只要他看过一遍,几乎可以完美的重复出来,不过一个月,十方剑已经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苏清漪的内心是崩溃的。在对方喜滋滋问她,自己如何时。她还要忍受着内心的悲愤夸奖他,很好。

如此煎熬着熬到第二个月,突然传来消息,秦子忱回山了。

第38章 融灵之一

秦子忱回山这个消息是薛子玉来告诉苏清漪的。苏清漪正在教宋寒练剑,听到薛子玉的传音后,立刻就去了问剑崖。宋寒愣了愣,随后眸中有了冷光,看见苏清漪头也不回往前冲,他忍了忍,才跟了上去,不开心道:“清漪,你忘记我了。”

“哎呀,我不是想着你会跟上来吗。”清漪心不在焉,挥了挥手道:“我师父回来了,谁还管你!”

说着,两人到了问剑崖小屋门口,苏清漪吩咐道:“你站在这儿,千万别进去。”,而后便整理了衣衫,自己推门进去,恭敬道:“师父,徒儿来看望您。”

秦子忱似乎受了伤,面色如他身上的白衫一样苍白,丹辉正在认真诊脉,也不搭理苏清漪,秦子忱朝着苏清漪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好好休养吧。”丹辉收起手来,从药箱里翻出几瓶药来,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子下去,我看你怎么飞升。还没到渡劫期,先把自个儿的身子玩废…”

“噤声。”秦子忱冷声开口,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丹辉立刻气鼓鼓闭嘴,拿出银针来,粗暴拉开秦子忱手臂上的袖子,就一针扎了过去!

秦子忱也不理会他的报复行为,回头看向苏清漪,声音软化了许多:“剑练得如何了?”

“回师父,《十方剑》已全部学完。”

秦子忱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为你带了专门洗灵根的温岭草,等你成为单灵根,你修道之路必然更为顺坦。”

话一出口,在场气氛就冷了下去,丹辉手一抖,银针下就出了血,秦子忱皱眉看向他,丹辉收回银针,认真道:“有件事儿…我得和你说清楚。”

“嗯?”

“清漪灵根没了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音刚落,秦子忱猛地抬头,冷喝出声:“怎么回事?!”

“师父…”苏清漪当场就跪了,颤抖着声道:“这是我的错…”

还没说完,一个白衣少年突然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苏清漪,朝着秦子忱抬头骂道:“你做什么!”

苏清漪愣了愣,看着秦子忱越发冷峻的脸色,将突然冲进来的宋寒一把推开,着急道:“你给我跪下!”

宋寒不说话,抱着她紧抿着唇。秦子忱闭上眼睛,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宋寒面色巨变,当场被压着跪了下去。

“汝乃何人?”秦子忱没有睁眼,语调中不带半分温度。苏清漪急忙开口:“师父,这是我的剑奴…你听我解释…”

话音刚落,宋寒的身形就被一阵狂风卷出了房中,直直砸到外面的大树上,喷出一口闷血。然后不等宋寒起身,数十道剑意从秦子忱身上爆发而出,直接贯穿了宋寒,将他钉在了树上!

将剑意凝为实体,这份功力看得苏清漪叹为观止。然而片刻后,苏清漪就着急起来往外跑:“宋寒…”

“跪下!”空中凭空出现千斤力道从她肩头传来,逼得苏清漪当场重新跪了下去,没有人再敢说话,所有人都体会到这房内冰雪般的冷意。秦子忱一直没有睁眼,丹辉乖乖不说话假装自己不存在,房内安静了许久,秦子忱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眼淡泊平静,全然看不出方才暴怒的模样,吩咐丹辉道:“去看看他。”

丹辉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赶紧跑了出去。秦子忱转头看向苏清漪,淡道:“说吧。”

苏清漪赶忙将所有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甚至包括冉焰部分的也说了出来。秦子忱慢慢皱紧眉头:“所以,苏清莲在你这里?”

“是…”苏清漪有些迟疑:“弟子已经立下心魔誓,等到时机成熟就放了她。”

“她还有用?”

“我怕她的话中有假,想先放着逐一印证。若是有假,再审不迟。”

“你打算在哪儿放了她?”秦子忱抓住关键点,苏清漪微微一愣,没想到秦子忱反应这么快,不由得笑道:“等时机成熟,弟子就在子玉师兄门口放了她。”

秦子忱点点头,立刻明了苏清漪的意思。

苏清莲这样的人做事向来衡量利弊,真的给她上大刑未必说实话,利益交换,可能还能套出几句有用的话。苏清漪虽然用心魔誓答应放了她,但是怎么放,在哪里放,放了以后是不是真的就不管她,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将害了自己师妹的人放在薛子玉门口,薛子玉不劈了她都对不起问剑峰大众。

“她信了?”秦子忱皱眉,苏清漪微微一笑:“可能信,可能不信。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她的话弟子会逐一验证,因为她的话,我也不全信。”

“嗯。”秦子忱点头,直接道:“让她出来。”

苏清漪犹豫了片刻,将苏清莲放了出来。苏清莲从乾坤袋中刚刚出现,就看到了一个俊美若仙的男人。他静静瞧着她,眼中一片淡泊,然而那双眼仿佛寒潭深井,将人无限吸了下去,有什么从他眼中一路到达她的眼睛、脑海,无数记忆片段在她脑中翻过,苏清莲立刻意识到不对,暗中念了一个法诀,生生截断了自己的回忆,然后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秦子忱再不看她,淡道:“去吧。”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有苏清莲立刻了悟,杀意铺天盖地而来,苏清莲几乎是在瞬间念了一个法诀,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柄白玉剑猛地刺入她的腹腔,然后绽出巨大华光,她的身体在华光所带来的狂风中被绞得粉碎,甚至连一滴血都不曾留下,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中。

苏清漪被这番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秦子忱似乎再一次颠覆了她的印象,这番不分缘由上来就杀的风格,似乎与他一贯的君子形象一点不同。

不过…这倒的确是剑修的风格,秦子忱果然是一个典型的剑修,还是特别暴力那种。

苏清漪缓缓回过神来,终于道:“师父,我不是不打算杀她,只是…”

“我会搜神术,”秦子忱皱着眉头,回顾着苏清莲的记忆:“我已经搜过她的记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问我。该告诉你的她大多告诉你了,只是有一点,元真子并不是在打斗中被杀的,苏清莲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冉焰魔君入魔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自断了经脉。他死前只有一句话,如果可以,真想带着焰儿去蓬莱。始于此,归于此。苏清莲大概想误导你让你去惹高阶修士。而杀你的人她并不知道,弄虚作假糊弄你而已。”

“是。”一听搜过她的记忆,苏清漪立刻放心下来,只是有些疑惑,秦子忱怎么还会这种邪门法术?

“你做的很好,”秦子忱突然夸了她一句:“苏清莲信了你,因为你看上去太蠢。”

听到这话,苏清漪不由得笑了:“因为有人告诉过我,看上去太聪明的人会让人心生防备,只有看上去让人占了便宜的人,才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为何还会擅自离山毁了灵根?”

因为我信了系统的邪…

必须做任务,必须出山门,出去前系统还信誓旦旦说保护我,结果遇到出窍期修士布下的大阵突然掉链子让我只能靠我自己,所以灵根木有了怪我咯?

怪我有了个系统…

苏清漪在脑海里拼命骂着系统,系统缩在角落里没敢吭声。她发着呆,秦子忱也不说话,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似乎是在认真想着什么。

许久后,他垂下眼帘道:“不管你为何离山,也不管你与你的剑奴什么关系,剑修重在修心,克己律心,切勿随意多情…”

“师父,我和宋寒不是这种关系!”苏清漪有些崩溃,其他人谁说她都觉得无所谓,但莫名其妙觉得,秦子忱不能这样想她。秦子忱点头:“提醒而已。”

说着,他似是有些疲惫:“你先下去吧,我要去见一次你师祖。”

苏清漪赶忙点头,走出屋去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从来没见过暴怒状态的秦子忱,没想过对方居然气势这么强。

她走出去后不久,秦子忱抬起头来,猛地推翻了榻上的方桌,丹辉听见声进来,着急道:“乖乖我的祖宗,你这是发哪门子邪火啊?”

秦子忱没说话,转身就走,丹辉着急道:“你记得吃药!”

“吵。”

秦子忱终于开口,一句话噎得丹辉差点没喘上气。甩开丹辉后,秦子忱直接去了南山,许多天剑宗前辈的洞府都在那里,包括了他的师父,云虚子。

云虚子是个热爱生活的灰袍老头,秦子忱去的时候,他正在追着门口的鸡跑,鸡朝着秦子忱奔来,秦子忱一道电光劈下去,鸡就成了焦黑的鸡,当场倒了下去。云虚子怒吼出声:“秦子忱,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你是鸡?”秦子忱挑眉,云虚子一看徒弟似乎是心情不好,赶忙道:“子忱啊,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今天炖鸡给你吃。”

秦子忱不说话,云虚子将那晕死的鸡一捞,就往厨房走去,秦子忱跟着进去后,看着自家师父熟练的杀着鸡,慢慢道:“师父,如果一个人灵根没了,怎么办?”

“怎么办?当个普通人呗。每天养点鸡鸭,安度百年,然后等着再次轮回,不挺好吗?”

鸡毛在云虚子手里迅速被拔了个干净。秦子忱沉下眼:“如果她想修仙呢?”

“修仙?”

云虚子将鸡毛拔干净,放在了砧板上,一菜刀砍了下去,拉长了声音道:“那就难办咯,你到先说说你说的是谁?”

“我的弟子。”

“你收徒了?!”云虚子提着菜刀回头,一脸震惊:“子忱,你什么时候抛弃的我?!”

秦子忱:“…”

他看着云虚子手中的菜刀,淡道:“师父,重点。”

“哦,好,既然是徒孙,那我只能把这个绝技告诉你了,那就是…”说着,云虚子抬头,一脸可惜道:“把你的灵根砍一半给她,然后拿温岭草养着!过个百八十年,就是两根独立的灵根了。不过在此期间嘛,你的修为会掉一大半,她倒是可以因祸得福,将你灵根中的灵力攒为己用。”

“非我不可?”秦子忱皱起眉头,云虚子笑了笑:“那倒也不是,不过你知道,你的灵根比普通人,大概要粗那么一倍,”云虚子比划了一下,然后道:“所以劈一半给她,你也就是从天才变成了正常人,而普通人,那就只能换灵根了,你觉得,你能找到谁换呢?”

秦子忱不再说话,他思考了很久,慢慢道:“还有呢?”

“还有?”云虚子砍着鸡,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这个嘛,说起来就是你的好处了。这个灵根虽然分开了,但是还是一根啊,所以在灵根修复完整之前呢,你们两要固定好时间,交流一下灵气…这个有点类似于双修的功法…”

“哦,”说到这里,云虚子抬头:“你徒弟是个女的吧?”

秦子忱黑着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

“没啦。”云虚子将鸡砍好,净了手,往洞府深处走去,他洞府底部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云虚子抬起手来,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就飘到了他手里,他拍了拍灰,递给秦子忱:“喏,就是这本书。”

秦子忱低头,看见上面是云虚子的笔记,歪歪扭扭写着,《灵根合欢录》

这真的不是什么黄色小说吗?

秦子忱觉得这个问题值得考虑。然而他还是接了那个册子,走出去时,云虚子突然道:“子忱啊,虽然我一向不大管你,但是作为师父,还是有一些小愿望的。”

“你天资绝佳,按照这个速度下去,飞升指日可待。一旦分了灵根,修为掉落大半不说,一旦对方背叛,我担心你道心有损,这个人值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秦子忱没说话,他捏着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将书随意翻了翻,秦子忱有些纠结,他是想帮苏清漪,可是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他想了一夜,终于决定去见苏清漪。去的时候苏清漪正在练剑,清晨的阳光在她身后缓缓升起,她和宋寒两个人练着十方剑,一模一样的姿势,同时出剑,同时收回,同时翻转,同时将剑停留在手边。

两个人都是天剑宗的弟子服,蓝袍白衫,看上去无比和谐。秦子忱握着手里的白玉剑,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里,微微泛苦。

然而那苦涩也不过就是那么轻微浅淡的感觉,像是在一杯清水里倒进一滴苦茶,慢慢漫开,也就不那么让人觉得难受了。

他静静回想着当年见到苏清漪和她新男友在一起的时候那份心情。

那时候他多难过啊,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不喜欢他了,还有下一个;哪怕喜欢他了,也未必没有下一个。她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大家都喜欢她,可她却又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修道五十二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秦子忱,仿佛一个垂暮老人,他如此珍惜过往,却又这样波澜不惊。

仿佛没什么真的能触动他,除了意识到苏清漪死的那一刻。

苏清漪是他青年时从未完成的美梦,因为没有得到,所以始终美好。

他静静看着两个人,好久后,苏清漪停下来,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秦子忱。她拿着帕子抹了把汗,同宋寒道:“你的伤还没好呢,再被我师父打,可没丹辉师叔帮你疗伤了,回屋去,离我师父远点。”

宋寒不说话,他抿了抿唇,似乎很不甘心,苏清漪不再管他,擦着汗走到秦子忱面前,温和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子忱不说话,静静注视着她,一阵清风拂过,桃花落在她发尖,秦子忱抬起手来,捻起她发间的桃花花瓣。

他动作的时候,风里都带了他的气息,青松苍柏的清香,似乎是那个人都拥抱住了她。苏清漪僵住了身子,听见对方问她:“清漪,做个凡人,不好吗?”

桃花花瓣落到秦子忱白皙的手中,苏清漪愣了愣,随后道:“师父,没有办法了吗?”

秦子忱没说话,苏清漪立刻明了,有办法,只是代价太大。她抿紧了唇,低声道:“师父,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怕。”

“如果是拿寿命换、一生痛苦甚至是…身体,你也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呢?”苏清漪苦笑出声来,她重活一辈子,就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事,给父母亲友报仇。没有灵根,当个凡人,如果是上一世她了无牵挂会答应,可如今却是不可能的。

“苏清漪,”秦子忱抿紧了唇,握着手中的桃花:“你要什么呢?”

“我?”苏清漪轻笑出声:“师父,我要的东西,等未来告诉你。”

若有一日她能沉冤昭雪,她就告诉他。

秦子忱不再多话,他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许久后,他叹息道:“回去吧。”

“师父,”苏清漪抬头,注视着他:“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想想。”秦子忱叹息出声:“你让我想想。”

说着,他的身形就隐在了空气中。苏清漪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觉得鼻尖似乎还是他的味道,那淡淡的,青松苍柏的清香。

回到问剑崖,秦子忱坐到蒲团之上,看着对面山崖上用剑刻下的“问剑”二字,内心一片茫然。

要牺牲吗?值得吗?他有心护她,但值得他做到这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