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石晏一拍脑门儿,赶紧动手去转桌上摆的瓶瓶罐罐,随即又去摸墙上,盼着兴许那上面会有什么暗门。

见他忙得不亦乐乎,穆信也由着他,自己则是走到窗边,轻轻推开其中的半边,刚一触及,便摸了一手的灰,想来那邱相鸣关在屋中许久了,连窗户也有些日子不曾打开。

正思索着,那边的石晏手在墙上一阵乱摸,不想竟被他碰到一个凸起处,石晏伸手一摁,贴在旁边的书架“吱呀”一声移开,果然是一件暗室。书架后乃是朝下的石阶,隐隐看见有光闪烁。

“师父师父,你看!”

他兴奋不已,未及多想就走到石阶上去,探头往下看。

穆信心自暗叹,刚想叮嘱他,怎料举步之时忽然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他是头回遇上这样的状况,只觉自己身形不稳,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这才没倒下。

“我们不如下去看看”石晏一心关注着密室,哪里瞧得他这般情形,说话转头之间见穆信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扶着额头,模样有些奇怪。

“师父!你怎么啦?”石晏赶紧上前扶住他,伸手摸了摸他前额——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穆信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觉头疼之感散去了一些,他勉强站起身来:“没事,大约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您没问题吧?要不、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印象之中穆信一向都是铁打的身子,哪里见过他如此病态,石晏不禁有些慌了。

“不妨事。”穆信定了定神,抬手挥开他,尽量打起精神,“我们走吧,晚些时候被人发现了,那就不好了。”

“可是”

“好了,走吧。”

石晏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往室内走。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开启虐女主模式。

【言情君】对我说他今天心情不好,就不来了,不关我的事啊!!

【放心吧,他们会在一起的!不久之后就能在一起了!你萌要相信我,不要离开我啊!!尔康手!!!

【明天或许有一更,么么哒

另外谢谢嘻哈小海豚的几个地雷,改天包个大红包给你!(╯3╰)

☆、【悠悠我思】

石阶并不长,但却十分迂回,走到小半的时候墙壁两边便有灯烛亮着,用的却不是长明灯,想来白日里有人前来换过蜡烛和灯油。

穆信走在前面,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取了一盏灯下来。

暗道行至底,前面是一扇打开着的石门,从门内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那里面定然就是密室了。

“真奇怪,这一路上都有灯,怎么屋里却没有?”石晏一面抽抽鼻子,一面往其中走。

“阶梯毕竟很陡,若是不点灯,白日里也看不清路。”穆信说着,将灯烛举进石屋,在靠门的地方寻到灯盏,他将灯放了上去,屋中徒然便亮了起来。

待得看清眼前的事物,石晏不由后退了一步:“这这是什么啊!”

只见这间不大不小的石屋之内,地上竟摆了五六个大木桶,木桶中盛放着暗红的液体,红水之中还浸泡着大量的草木,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起初倒没觉得有什么,待得看清这许多东西,石晏禁不住胃中翻腾,转头就开始干呕。

“哇,好恶心啊,这这该不会是”

鼻中虽也觉得难忍,穆信还是强自俯身,轻轻撩起那水中之物来。

“这应该是人血。”

“人血?那这个”石晏擦了擦嘴,走到木桶旁边,咽了口唾沫,“连翘,党参,黄芪这里面泡的都是草药?”

“这个邱相鸣,果真是有问题。”穆信微微皱眉,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叠油纸,小心从那血水之中舀出一小撮药材来。

“不会吧,我们还要把这玩意儿带走啊?”石晏连忙摆手,“我可不要拿这个。”

穆信自没理会他,只将药包好,想了想还是收在袖中:“这里的药材有没有问题,还需找人来鉴定,此事我看不宜交给医官院的人来做。”

石晏不解道:“为什么?医官院的太医,难道还信不过?”

“那倒不是,不过如今此事都是我们私下而为,倘使他们问起药材来源我们如何回答?”

“照这么说那只能等查明事情真相之后才,我才能告诉黄捕头么?”

穆信偏头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也并非如此绝对,倘若到时候有意外发生总而言之,一切见机行事。”

“唔话虽这么说,可我也不会医术啊。”石晏挠挠耳根,冥思苦想,“师姐也不会,我姐夫也不会,初然就更不用说了诶,倒可以找那个曾书生帮帮忙。”

“我亦是如此想法。”穆信略一颔首,心中却有几分介怀,那曾澍远看似半吊子的功夫,也不知能不能成。

“咦?”

正在此时隐约觉得头顶上有些动静,石晏侧耳倾听,往石阶上又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怎么吵吵闹闹的,难道药铺中的人都起来了?

穆信忙将灯盏拿上:“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好。”

从底下密室出来的时候,书房外不远处星星点点的亮着灯火,似乎有不少人在附近。石晏快步走到窗边蹲下,凝神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只闻周围人声吵杂。

“大家往那边找找,有贼人溜进来了!”

“都提起精神来!”

又听得有人问:“要不要去告诉当家的?”

“当家的这会子恐是在睡觉,晚些时候再去打搅他,否则又该挨骂了!”

“是是是。”

不知这些人寻的是否是他们二人,石晏不禁急了一身冷汗。确定书房周围的人都走开了,他才直起身子,转身去把桌上的翻乱的书都按原位摆好。

穆信将石室的门关上,二人方从书房之中退出来。

不想门前正好有几个提着灯笼火把的家丁路过,石晏险些撞了个正着,幸好穆信眼疾手快拽了他藏在两墙缝隙中,这才逃过一劫。

石晏松了口气,对着穆信挤眉弄眼的表达着内心复杂的情感,后者只是摇头轻叹,一脸无语。

要说轻功,石晏学的不算好,但要从这些毫无武功之人眼底下逃走还是问题不大。

两人顺着来路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到了街上,转眼见药铺里的灯光已经越亮越多,人声也愈渐吵杂,想必那邱相鸣也醒了。

石晏拍了拍胸口,犹自庆幸道:“还好跑得快,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发现咱们的,明明已经这般小心谨慎了。”

耳边吹了一阵凉风,耳中竟有些鸣叫声,穆信晃了晃头,好容易平复下来。

心中只觉得奇怪,今夜如何身体这般的不适,莫非当真是自己未曾休息好?并没细想,伸手从怀里摸到油纸包的药材,他放下心来,方对石晏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开封府吧。”

“好啊,那师父你呢?”

穆信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去一趟城郊。”

子时已过,丑时鸡鸣,夜尚未央,冬季里,天色显得格外安宁,大约是冷的缘故,连呼吸的空气都格外冰凉,干枯的草地上走一步便能听到“咯吱”的声响。

军营之内,来往巡视的禁军比白天少了许多,静悄悄的。立在帐外的火盆子时不时,哔哔啵啵爆出些火星来。

本以为都这个时候了,她想必已经睡下,岂料远远地就瞧见初然的帐内还亮着光,光线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穆信在外面站了一阵,脚轻轻抬起,然后又缓缓放下。

虽想着过来看看她,可到底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脸上的红斑若是愈发严重了,只怕不愿让自己看见的罢

犹豫了良久,夜间的薄雾浸湿了半个肩头他也没有发觉,终究是安安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正在此时营帐却被人撩开了——

“穆大人?”

那走出来的不是初然却是曾澍远,穆信回过头看他,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这么晚了,你”

“哦,穆大人别误会。”曾澍远连忙作揖赔笑,“我只是来给凤姑娘瞧病的。”

“子时都过了,还要看病么?”

听他提起,曾澍远也是笑得勉强:“没办法,这几天病情加重了,高烧一直不退。白日里照看母亲,下午直到晚上我两个地方来来回回的跑,也就这时候她才睡下。”

“加重了?”穆信听得心中一紧,未及多想掀开帐子就往里走,曾澍远也随他进去。

桌上的灯油将熄未熄,药香满屋,屋内异常安静,床头一个空碗。

穆信行至床边,伸手把埋了初然半张脸的被子拉下来,借着并不怎么明晰的灯光,依稀能看见她脸上的斑痕——比两日所见范围更为扩大了,几乎蔓延了整张脸。穆信轻轻将她眼皮翻起,瞳孔里果真也是血红的颜色。

他星眸微沉,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道:“几时变成这样的?”

曾澍远赶紧道:“昨天晚上就开始了,起初只是发烧,到今日已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在昏睡,偶尔也说些胡话。”

这般境况,和那日在他家中所见他母亲的病症如出一辙,穆信只知此病厉害,殊不知短短几日初然也沦落至此。

瞧他不说话,曾澍远有些坐立不安,他捏着药箱的带子,想了一会儿,不问自答道:“此病一经传染便会变本加厉,初时数月方见病症,如今不过七日就可见其效果,倘使再不抑制只怕到时会变成见血封喉的毒药,故而为今之计,必须”

话还没说完,手里莫名多了一包东西,曾澍远本能想要拆开:“这是何物?”

“这约摸就是引起此次瘟疫的源头。”穆信不欲同他多做解释,“你仔细瞧瞧,能否从其中配出解药来?”

油纸包里零碎的撒着一枚麦冬和当归,曾澍远拣了几撮在鼻下嗅了嗅,当即道:“这这里头混了血?”

穆信淡淡点头。

只见他握着那包药材,在屋中走来走去,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冥想,突然间往脑门儿上一拍:“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若是以疫病者的血泡之,再往太阳底下晒干,即便是有血腥味想来也闻不出来。这般简单的道理我竟现在才明白,真是真真是惭愧!”

听他大呼小叫犹自感慨着,穆信却只瞧着初然在梦中浅浅地咳着,即便是已经一日未睡,眼下倒也并不困倦。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起来问道:“依你之意,此病能治好?”

“自然自然,只要眼下莫再食用这种药材,再配上方子,想来就能康复。”曾澍远喜不自胜,那模样就差没跳起来蹦三下,“具体的药方,我明日还需和师父研究研究哎,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去!穆大人告辞!”

不等穆信回复,他就提起药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动静太大,连桌上的灯也被他带熄了,穆信无奈只好起身点上。

背后初然又咳了几声,这几日她一直在吃药,想来水也喝得少,恐怕嗓子又干又痒。桌上的茶还有余温,穆信起手倒了一杯,仔细喂她喝下。

昏睡中,她的嘴难以扳开,故而一杯水起码洒了大半,但总聊胜于无,穆信放下杯子,用绢帕将落在被衾上的茶水细细擦去。

待得再拿一杯水将要喂她喝时,初然眼球微微一动,低低喃喃道:“娘亲娘亲”

穆信手上一滞,茶水竟有几滴洒了出来,看她眉头深深皱着,嘴唇轻抿,过了一会儿眼角浸了一颗泪珠划落在枕上,晕染开来。

从前只道是她性格豁然,终日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样子,便是无父无母也未曾放在心上过,仅仅是眼下她疫病缠身昏迷不醒方才知晓,其实初然也不像平时表象上那般坚强,或许和旁人相比她更加渴求有人关爱罢

想到这里,他深颦眉头,喂茶水的动作轻了又轻,生怕令她不适。

“咳咳师父”

喝过水,初然仍旧在嘴里念叨着,眼珠滚了滚,眼皮忽然浅浅拉开了一条缝隙,不知是睡还是醒。穆信凑上前去,低声唤她:“初然?”

“师父?”被衾中,她蓦地一下伸出手,竟紧紧地扣在他手腕上,“是师父么?”

眼睛明明已经睁开了,但这模样却像是在梦里呓语,穆信默然片刻,方才道:“不是我”

“穆大人?”

初然翻了个身,把脸上鼻子一下的位置又埋进了被中,手却还没松开:“娘亲没来看我师父师父没来看我,穆大人也没有来”

她话里说的酸楚,穆信喉中略略哽咽,虽明白她尚在昏睡之中,却还是柔声解释道:“我在。”

明显感觉到她握在自己手上的力道紧了几分。

初然嘴蒙在被衾里,说话含糊不清:“没人来看我我会一个人一个人死在这里没人看我”

“你不会死的。”穆信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拍,“很快病就能治好。”

后者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真的么?”

“真的。”

“那就那就好”喃喃地重复着,最后微不可闻。

大约还说了些什么,他便再未听清了,没过多久,初然就又沉沉睡去。

今夜格外的安静,就连营中巡夜守卫的步伐也是清浅。忙了数日,穆信这会儿才感到身心疲惫,索性靠在床边闭目浅眠,因怕她着凉,本欲将她的手放回被衾里,怎奈何初然仍旧死死拽着他手腕。不忍将她手指扳开,穆信只好也将自己的手盖在被中。

温暖的气息透过掌心传至全身,大约许久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的感觉,心头居然生出一丝贪恋。

他启唇幽幽叹了口气,思绪纷繁杂乱,脑中不断闪现出十年前的零碎片段,一幕一幕,一场一场。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然朝日破晓,万物绽辉。

作者有话要说:容我掐指一算,男女主就快在一起了,大约还有五六章的样子吧!

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回归写的这十几万字有多么多么的艰苦

恨不得一日让男女主滚滚床单,在一起。

可是我不能!!

如果要问为什么

大约我是抖M吧_(:з」∠)_

☆、【剑拔弩张】

早上,尚在睡梦之中,穆信就被帐外吵杂的声音惊醒。他揉了揉眼睛,清亮的日光透过营帐穿进屋内,看这模样大约已是很晚了。

桌上灯烛燃尽,他倒是未曾想自己会睡着,虽然时间并不久,恐是太过疲倦方才至此。抬头去看床上——初然仍旧昏睡未醒,伸手去探了探她额间温度,比之昨日降下去了不少。穆信稍稍宽心,正要起身时才发现腿早已发麻。

往桌前坐了一会儿,帐外的人声却越发大起来,依稀还能听清争吵的内容,穆信终究是烦不胜烦,掀开帐子就将出去,怎料迎面就看见温子楚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身后曾澍远和黄捕头还追着要拦他。

“世子,这万万使不得啊,军营之中皆是染了疫病之人,您冒然进来倘使也到时,小人可不好向王爷交待啊。”黄捕头一面解释,一面又不敢动手制止,满脸焦急。

温子楚反而冷哼一声,不以为意:“怕什么,若真染了病,也是我的事,与你什么相干?”

黄捕头欲言又止:“哎哟,您是这么说,可王爷那边”

“行了行了,什么事儿我担着,那通行令也给你瞧了的,还怕是我胡乱闯的么?”温子楚说罢,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而走,抬眼看得穆信,表情先是高兴了一会儿,立马却又阴下来。

“你在这儿?”走到他身边,温子楚点头示意,“那丫头身子好得怎样?”

穆信没有答话,倒是后面的曾澍远上前道:“初然姑娘正值疫病发病中期,昨夜额头烧着,今日还没服药。”

温子楚转过身:“那还不拿药来?”

“呃”曾澍远轻轻抿唇,迟疑了一会儿,“那个,药方是研制出来了,可是眼下营中的药材皆不能使用,等外边儿的药送进来,只怕是明日了。”

“照你这么说,她就这么耗着?”温子楚斜眼皱眉,一脸的不信任,“万一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曾澍远忙笑道:“世子多虑了,此病不吃药才是最好的,病之源头本就是这药啊。”

因不知事情原由,温子楚也不懂他所说何意,握着扇柄的手一挥:“好了,你也不必说这么多,你若能治好她,往后我自会答谢她还在睡着么?我进去瞧瞧。”说罢,不等人回答,低身就进了营帐内。

初然一日服药三次,屋里难免充斥着苦涩的味道,故而他刚进去,就不自觉皱眉,抬起袖子在鼻下挡了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