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他又是向着主位上坐了下去,眼前依然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战事地图,他浓眉紧缩,大脑飞运转着,这一夜,便是如此的过去了。

京城,定陶王府。

191章 虎啸天(为箐箐木钻石而更)

这几日温宁儿情绪已是稳定了不少,每日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将人送来的食物吃个干净。她知道,赵大有知晓她如今的情形后,一定会设法将自己救出去的。想起再过不久便可以见到馨儿,只让她的心头砰砰直跳,一日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而定陶王因着战事激烈,已是许久不曾回到王府,每日里都是亲临前线督战。众人都不曾想到,定陶昭二看似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却对战事了如指掌。而萧毅则是身经百战,实战经验远胜于他,纵使他自幼熟读兵书,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将萧毅打败。

如此,两军只厮杀的难舍难分,坊间纷纷传言,据说连护城河的水都被将士们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温宁儿对这一切自是全然不知,明月几次前来看她,她却也是不理,每日里不过是养着身子,只等着赵大有派人将她救出去。

这一日,她刚吃过早膳,就见一位身穿绿衣的侍女冲着她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不如让奴婢扶着小姐出外走走吧,每日待在屋子也烦闷的慌。”

温宁儿见她十分眼生,当下便是摇了摇头,还不等自己开口回绝,却见那绿衣侍女竟是微微颔首,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温宁儿见状就是一怔,心头顿时一喜,只当绿衣侍女是赵大有派来的人,她站起身子,压下心头的激动,向着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走吧。”

如此,一行人便是向着园走去,温宁儿让那绿衣侍女搀扶着自己,其余诸人只远远跟着,待彼此间隔了一段距离后,绿衣侍女扶着温宁儿胳膊的手微微用力,脸庞依然是低垂着,唇却是低低的道出了一段话来。

“王妃莫怕,奴婢是虎将军派来的人,将军嘱咐婢子告诉王妃一声,晚间三更时分赵将军会领兵闯进王府救您,王妃晚上千万莫睡,需多多留意才是。”

温宁儿手心里滑腻腻的全是冷汗,也是压低了声音,不解道;“虎将军?”

“是虎啸天,虎将军。”绿衣侍女禀道。

“是他!?”听到虎啸天的名字,若不是想起身后跟随着众人,温宁儿定是会失声惊呼出来。

绿衣侍女只浑若无事般依旧扶着温宁儿的胳膊,领着她向园子里走去,一面却又是用着极细的声音快说着;“虎将军此时正在定陶王麾下,与朝廷作战。得知王妃被定陶王软禁后,将军苦于分身乏术,只得命人与赵将军商议好对策,晚间待赵将军领兵攻进府后,府自然便会有内应相助。”

虎啸天当初率领手下弟兄尽数投靠了定陶王,此举甚是赢得定陶王的信任,兼之虎啸天为人义气,骁勇善战,如今已是定陶王的左膀右臂,若趁此机会在王府安插内应,实在是易如反掌。

温宁儿想起当初的那位虬髯大汉,心里便是一暖,她望着绿衣侍女的眼睛,满含真挚的道了句;“往后若有机会,劳烦你替我谢谢他。”

绿衣侍女将眼眸垂下,只道;“王妃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虎将军与朝廷有着深仇大恨,如今追随定陶王起兵实属无奈之举,但南陵王却是将军心最为崇敬之人,王妃有难,将军定是会竭尽全力,也要相助王妃的。”

温宁儿点了点头,眼眶却是微微发烫。这些日子以来,惶恐,惊惧,担忧,害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而此时,当她听得绿衣侍女的话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仿似渐渐烟消云散了似得,只让她的心头酸酸涨涨的。

“谢谢。”她再次轻声呢喃。

绿衣侍女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不在开口,只噤住了声,将眸光轻轻移开,脸上的神色又是恢复到方才的毕恭毕敬。温宁儿知她是怕被人看出了端倪,于是也是转过脸庞,抬眸看了看天际。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她看了许久,唇角终是绽放出一抹如花笑靥。

定陶王军营。

“王爷,方才从王府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报信的人说到这里,却似不敢再说下去一般,只将脸庞深深垂下,不敢与男人的眼睛对视。

“是什么?”定陶王身在军,自然也是一袭铠甲,倒将他衬的英俊更是添了几丝英武之气,颇有统帅三军的少将风采。

“是南陵王的手下,赵大有将军深夜领兵闯进了府邸,将南陵王妃带走了........”

不待他说完,定陶王便是一拳挥在了案桌上,只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群饭桶!”男人的声音显是盛怒至极,报信之人立时就是跪在了他的面前,口口声声的王爷恕罪。

定陶王站起身子,面色阴沉的可怕,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骨节处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府邸地处隐秘,若无人告知,赵大有决计找不到府邸的所在。如此,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府有奸细。

念及此,男人狭长的凤目顿时一沉,杀气尽显。但只一瞬,那抹杀气便是被他压了下去。

他转过身子,一双黑亮的眸子笔直的向着站在那里的虎啸天望去,眸底的光芒却是利如刀刃,令人不敢直视。

反观虎啸天却是神情坦然,察觉到定陶王的视线后,便是微微躬下身子,抱拳道了一声;“王爷。”

定陶王不曾言语,黑如曜石般的眸子却是雪亮,他站在那里,隔了许久,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勾起唇角,却是向着虎啸天道了句;“你说,本王要不要命人将她追回来?”

虎啸天半掩眸心,沉声道;“依属下愚见,王爷此时还应以战事为主,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仰慕王爷的女子众多,王爷实在不必为一个妇人费尽心思。”

“是吗?”定陶王淡淡吐出了这两个字来,复又在主位上坐下,他抬眸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心知虎啸天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自己虽是自幼熟读兵书,可终究是纸上谈兵。而虎啸天之前却是与朝廷大大小小的不知打过多少次仗,对萧家军更是了如指掌,这场仗,虽说己方兵力充足,可若要打败萧毅,却还是必须要有虎啸天的相助。

“罢了,下去吧。”这样想来,他只觉十分疲倦,眉宇间的神色十分慵懒,不耐的摆了摆手。

虎啸天向他行了一礼,与方才报信之人一道走出了营帐。

外间夜色正浓,虎啸天迈着步子,心知定陶王已是起了疑心,若不是如今还要倚靠自己为他打仗,怕是早命人将自己抓了起来。

想到这里,男人英武的容颜上浮起一抹苦笑,处心积虑的只为了能给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奔一个好前程,岂料为了一个女人,终是落到了如此地步。

他慢慢的迈动着步子,脑海渐渐浮起一张白净如莲的小脸,那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宛如温润的宝石,让他瞧了一眼,便再也忘记不了。

他摇了摇头,将女子的倩影从自己脑海移开,眸的自嘲之色却是俞浓。

温宁儿坐在马车,将馨儿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眼泪一直掉,止都止不住。

馨儿许久不曾见到母亲,此时已是认不出她了,在她的怀里只拼命挣扎着,哭的撕心裂肺。听在温宁儿心里,更是让她心如刀绞,只抱着孩子不住的轻声哄劝。

一旁的陈嬷嬷抱着铃儿,见状便是劝道;“王妃莫要伤心,小郡主这些日子莫要看见您,现在有些认生,要不了几日就会好了。”

温宁儿抱着女儿,简直是恍如隔世,她点了点头,低眸见女儿哭的委屈,不由得十分心疼。她伸出手为女儿拭去泪水,俯下身子在馨儿的脸蛋上亲了亲,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似得,一颗颗的往下掉。

好险,她差一点就要永远都看不见她的孩子了呢。

察觉到软乎乎的小手来为自己拭泪,温宁儿抬起眼睛,便见铃儿眨巴着眼睛,怔怔的瞧着自己。

温宁儿怕吓着孩子,顿时便是止住了眼泪,腾出一只手来也是将她抱在了怀里,在铃儿的额上也是亲了亲,微笑着道了句;“娘带着你们,一起等着爹爹回来,好不好?”

三岁多的铃儿已是能听懂温宁儿的话语,她在温宁儿的怀里蹭了蹭身子,奶声奶气的言道;“铃儿和娘亲,和妹妹,一起等爹爹。”

温宁儿笑了,只将两个孩子揽的更紧。

马车一路行驶,不知过去了多久,终是听见赵大有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启禀王妃,咱们已经到了。”

192章 金蝉脱壳(为艾芫鲜花美酒而更)

温宁儿带着孩子下了马车,只见眼前是一处简洁的农家宅子,三间瓦房,伴着一个座小小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

“王妃请放心,此处十分安全,绝不会有人能够找到这里。王爷出征前曾嘱咐属下将王妃与小郡主送到这里,等着他回来。”

温宁儿瞧着这小小的院落,心里却只觉得温温软软的,比起那富贵华丽的南陵王府,她却更是喜欢这里。

她笑了,对赵大有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就带着孩子,在这里等他。”

赵大有眉头一松,见温宁儿对此处是十分满意,方才放下了心来。如此,温宁儿便是领着孩子在这处宅子里暂时住了下来,远离了京城的那些纷扰,只安安静静的带着孩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陈嬷嬷也是留了下来,陪着温宁儿一到照料两个年幼的孩子,日子不知不觉的便从指尖划过,无论世事如何,这一处小小的院落却始终是宁静不已。

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是那样的思念着凌远峰,心里除了牵挂还是牵挂,他吃的好吗?睡得好吗?在战场上可曾受伤?

而他又会不会如同自己思念他这般的,思念着自己呢?

每当想起,便是彻夜难眠,柔肠百转。只有抱起馨儿的时候,看着怀里的孩子,心头才会微微好受一些。

她日以继夜的期盼着,祈求着,经常在看着孩子入睡后,怔怔的坐在床沿上,泪水不知不觉的便会掉下来。可为她擦泪的那个男人,却还是迟迟没有回来。

相公,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入骨相思,君知否?

“公主--------”有宫女自殿外匆匆奔进了内殿,瞧那样子,却似是有天大的事的一般。

筝云容色憔悴,只默默的坐在榻上,见她如此,却也不过的微微抬了抬眼皮,问了句;“怎么了?”

那宫女道;“禀公主,方才接到消息,南陵王大军已是攻破了大赫京城,大赫国君赫连齐已是像北逃走,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之。”

“此话当真?”筝云的神智终是渐渐凝聚在了一起,她撑起身子,声音十分嘶哑。

“丝毫不假,奴婢恭喜公主,如今的大赫已是咱们大周朝的属国了!”

筝云唇角展露出一抹许久不见的笑靥,两国多年以来连绵不断的战争,终是可以结束了。南陵王此次攻下大赫,实在是居功至伟。

“那王爷可说何时班师回朝?”她紧接着问起了另一件事来,若是凌远峰此时可以领军回京,定陶昭二自然是再无机会。

岂料那个宫女听了这句,脸蛋却是深深垂了下去,悄无声息了起来。

“本宫在问你话。”筝云见她不出声,秀眉便是蹙起,催促道。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眶却已是落满了泪水;“回公主的话,南陵王......南陵王已经战死沙场了.....”

“你说什么?”筝云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面如死灰,她不敢置信的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她试了几次,却都是站不起来身子,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个宫女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南陵王?”

“奴婢没有!南陵王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了.....”那宫女满脸的泪水,不住的摇头。

“来人!”筝云拼着胸前里最后一点热意,向着殿外唤道。

“公主。”立时便有侍卫走了进来,向着她行了一礼。

“将她给我拉下去!”她双眸通红,死死的指着眼前的宫女。侍卫闻言二话不说,便是将那宫女架了起来,空荡的大殿不断的回响着“公主饶命-----”的声音,她却恍若不闻。

胸腔的疼意原来越深,她刚动了动身子,便觉得嗓间一甜,侧过身子,就是吐出了一大滩的血。

她死死的闭上眼睛,那样强烈的痛楚,偏生眼睛里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她张了张口,喉咙只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沙哑的不成样子。

没有人能听懂她再说什么,她恨不得自己也死了。

这一日,温宁儿起身后刚刚打开小院的门,便见赵大有竟是跪在了那里,瞧那样子,怕是跪了足足一夜。

“赵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温宁儿眸满是讶然,立时便要伸出双手去扶他起来。

赵大有身形魁梧,跪在那里直如铁塔一般,温宁儿自然是拉不动他。

他喉低哑,眼圈更是红的厉害,温宁儿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全身都是冰凉了起来。

“末将请王妃收拾一下细软,待会末将便送王妃与小郡主回云尧。”赵大有垂着眸子,似是不敢去瞧温宁儿的眼睛,只艰涩开口。

“为什么要回云尧?咱们不是要在这里等王爷吗?”温宁儿的身子轻轻哆嗦了起来,如水的眸子满是惊惧。

“王妃不必在等了,王爷不会再回来了。”赵大有一字一句,待他说完,温宁儿的脸颊顿时刷的一下,惨无人色。

“什么叫他不会回来了?”她喃喃出声,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赵大有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是直接晕了过去。

“王妃请节哀,王爷已经为大周战死沙场了......”

温宁儿不知自己是怎样醒来的,许是昏睡听到了馨儿的哭声,她的身子一颤,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自陈嬷嬷手将馨儿接过,她一如既往的轻轻哄着孩子,陈嬷嬷与赵大有都是站在一旁,见她面上毫无悲伤之色,陈嬷嬷焦灼不已,只红着眼睛劝道;“王妃,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温宁儿看着她,道;“我为什么要哭?”

陈嬷嬷一怔,与赵大有对视一眼,只以为温宁儿是伤心过度,神智已是不清不楚了起来。

温宁儿张了嘴,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临走前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带着馨儿回云尧,我回云尧等着他,他一定会回家的。”

那般近乎于疯狂的执拗,仿似是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理由。

“不论是人是鬼,我都回家等着他,要是等不到他的人,那我就等他的魂魄。”温宁儿双眸恍惚,她将孩子搁在床上,起身下床便是开始收拾了起来。

“王妃!”陈嬷嬷泪流满面,见温宁儿被魇住了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大恸。

她刚要上前,赵大有却是一把拉住了她,陈嬷嬷抬眸,不解道;“将军?”

赵大有眼眸满是沉痛之色,道;“咱们不要去拦着王妃,让她收拾吧。”

陈嬷嬷看着温宁儿忙碌的身影,却是经不住的悲从来。唯有温宁儿一人毫无察觉,她勤快的收拾着东西,将自己忙碌的和一个陀螺似得,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却连拭泪的功夫都没有。

待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她只得停了下来,停下来便是全身发抖,她上前,竟是将包袱又是重新解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是散乱开来,然后再一次的收拾起来。

周而复始,整整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色刚要破晓时,她又是晕了过去。

“王爷,方才传来消息,道南陵王已是战死沙场。”黑衣人声音暗沉,毕恭毕敬。

定陶王眉头一挑,淡淡道;“胡说八道,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千真万确,据说南陵王的灵柩都是运了回来,怕是再过不久便要抵达京师了。”

“哦?”定陶王眉头深锁,似是陷入了沉思,隔了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他这次唱的,又是哪一出?”

“王爷的意思,莫非是指南陵王诈死?”

定陶王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好一招金蝉脱壳,他倒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世上消失,也真够难为他了。放着权势地位不要,竟然要去隐姓埋名,过那下等人的日子。”

黑衣男子噤了声,只觉定陶王所言太过匪夷所思,是以不敢出声。

“对了,让你派人去云尧打听,可有下落?”

“回王爷,并无丝毫下落,云尧镇上一切如常,温姑娘并没有回去。”

闻言,男人眉头皱起,神情便是一沉。

“知道了,下去吧。”他冲着属下摆了摆手,眉宇间甚是无奈。

待黑衣男子退下,定陶王捏了捏眉心,神色间甚是无奈。

193章 世间再无南陵王(为花果山花花钻石而更)

陈嬷嬷哄睡了两个孩子,悄悄推开房门,只见温宁儿怔怔的坐在床沿上,用胳膊抱着自己的双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温宁儿都是如此,甚至连馨儿都顾不上了,只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一坐就是一天。

她不哭,也不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整个人犹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陈嬷嬷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心酸,便是将眼眸收回,不忍在看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手拿着孩子换下来的衣裳,刚推开堂屋的大门,却见一道人影模模糊糊的站在那里,黑暗让人瞧不清楚。

“谁?是赵将军吗?”她眯着眼睛,心头却是微微慌乱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向着自己走来。

待黑影走近,陈嬷嬷就着月光看清了男人的容颜,当下就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说话都是打起了颤。

“王......王爷?”陈嬷嬷瞳孔剧缩,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她依靠的在墙壁,心头却是砰砰直跳,凌远峰已是战死沙场,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会是谁?

难道真被温宁儿说了,这是他的魂魄?

如此一想,陈嬷嬷只骇的面无人色,就连话都是说不利索了。

“嬷嬷别怕,我没有死。”男人的声音响起,沉缓带着略微的低哑。

陈嬷嬷一怔,继而瞧见在那冷淡如银的月光下,男人的影子清清楚楚的落在地面上,她回过神来,方知男人所言不假。

“王爷!”她唤了一声,刚要向着男人跪下,凌远峰的大手却是将她一把扶起。

“不必在唤我王爷,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南陵王。”凌远峰神情温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陈嬷嬷自是不懂他的意思,她张了张口,却还不等她说话,男人便是越过了她,推开了房门,向着房间内走去。

望着男人的背影,陈嬷嬷只觉心头百感交集,王妃终于是盼到了这一天,往后,应该是苦尽甘来了吧?

房间里燃着一盏蜡烛,光线极暗,凌远峰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温宁儿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似是已经睡着了,就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他怕惊着她,只轻缓的迈着自己的脚步,直到走近一瞧,才发现温宁儿压根就没有睡。她的脸蛋微微低垂,露出尖尖的下颚,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的覆在那一双柔软温润的眸子上,她那样的瘦,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此时更是孱弱不已,就好像是个十五六岁,身量还未成形的小姑娘似得,一点也瞧不出她都是嫁为人妻,生过了孩子。

凌远峰瞧着她如此的模样,只觉心头大恸,这段日子以来,他拼命赶路,只希望在自己“阵亡”的消息传到京师前便赶回来,谁知却还是迟了一步。

“宁儿,我回来了,你抬起头,看一看我。”他在温宁儿的身旁坐下,大手握住了女子的柔荑,轻声哄劝。

温宁儿依然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凌远峰心跳的快了起来,大手捧起了温宁儿的脸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再次开口道;“宁儿,你看着我,我没事,我已经回来了。”

温宁儿却依然是无动于衷,她的眸子落在男人的脸庞上,空空洞洞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凌远峰慌了,他的大手扣在温宁儿的肩膀上,一面摇晃着她的身子,一面唤她;“宁儿,你醒过来,我答应过你会平安回来,你难道不相信我?”

温宁儿的身子轻飘飘的,放佛没有一丝重量,她坐在那里,任由男人晃着她的身子,却是毫无反应。

凌远峰一手抚上她的脸,另一手将她揽在怀里,他的眼睛血红,只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假死,好宁儿,你别吓我,你快醒一醒!”

无论他说什么,温宁儿都是怔怔的样子,整个人好似是傻了一般。

凌远峰本就是身负重伤,又加上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拼命赶路,此时见温宁儿如此的样子,只让他再也忍不住,胸气血翻滚,转身便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擦了擦嘴角,回身一看,却见温宁儿依然是安安静静的样子,若是从前,莫说他吐了这样多的血,哪怕是咳嗽几声,她都会担心的不得了。

他只觉自己疼欲裂,见到温宁儿此时的样子,简直令他心如刀割。他不在说话,伸出胳膊将温宁儿的身子整个的搂在了怀里,低下头,刚合上眼睛,便有滚烫的液体自眼眶落了下来,滴在了温宁儿的脸蛋上。

“呜哇--------呜哇-------”

孩子的哭声传来,男人身子一震,他松开了怀的小人儿,一言不发的便是向着屋外走去。

陈嬷嬷已是将馨儿抱在了怀里,正不住的轻声哄劝,见凌远峰走进,却是二话不说的从她怀将馨儿抱了过去,她站在那里,终是不放心的跟着他一道来到了温宁儿的房间。

许久不见女儿,男人的黑眸落在孩子身上,是深不见底的疼惜与怜爱之色,他走了这些日子,馨儿已是长大了许多,白白嫩嫩的样子煞是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