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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粒粒还在琢磨那什么徐贵呢,“纸?什么纸,为什么?”

“你们阳间警察的纸张也是有正气、煞气的,对我的工作比较有帮助。”兰菏道,“我想着,来都来了,能不能借点儿。”

王粒粒的目光顿时移到了他头上,对这四个字印象更深了,来都来了啊,“那可以吧。”

对方非常礼貌地道谢了,然后再次嘱咐他,请一定一定要去破了这桩盗窃案,帮一帮徐贵以及其他倒霉的鬼。

当王粒粒从睡梦中醒来后,言犹在耳。

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是梦,但这个梦不像以往,醒来就完了,不记得了,反而有种格外清晰的感觉。

而且梦里他的情绪也淡了很多,既不怎么害怕,也不觉得奇怪鬼差帽子上还写着“来都来了”,脸上甚至蒙着面罩……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形象有点儿奇怪。

还有那什么“嫌疑人”地址,和受害人名字,也记得特别清晰。

王粒粒颇觉怪异地翻身起床,准备洗漱,却见到自己放在书桌上的本子被摊开了。这笔记本是单位发的,平时用来记个案情,写个会议笔记之类的,这一本还只用了一半。

但眼下,这笔记本剩下一半空白页竟是不知被谁齐齐撕走了。

“我……靠?”王粒粒拿起笔记本翻了下,突然想起那个清晰的梦里,鬼差对他说,能不能借点纸。

王粒粒一身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他自觉平时胆子也算大,可遇到这种事还是叫人发毛,尤其是当他查看了一下,发现门锁没坏,钥匙也只有自己有……

不是,就算坏了,未必是有人偷东西偷到警局宿舍来了,还只偷你半册本子的啊?

然后他又刚好做梦梦到有鬼差借纸?那得是多大的巧合。

心神恍惚地洗漱完,王粒粒索性去调了监控来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巧合呢。可结果是,坐实了没人来过。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这种事,王粒粒都不知道和谁说,谁又能信他啊。

王粒粒忽然想到了那个鬼差报给自己的地址,突然心潮涌动起来,这鬼差特有礼貌,也没吓唬他,就是请他查案。纸是真的被借走了,案子是不是也存在?

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遭遇啊,这算什么,阴阳两界通力合作么,这案件虽然不大,但名头也太牛逼了吧,我是什么天选之子啊……查了!

王粒粒穿便服跑去那个地址一看,没有门面,就是一楼的民居,大门敞开,里头放着不少石料制品,十分粗陋。也是,一个原料都不愿意买的人,怎么会租赁门面。

看到经营内容时,王粒粒心里就更加笃定了,那个梦没错。

他假装看产品,趁老板没注意,溜达到了内间的制作室,“朋友介绍我来的,这些都是还没加工好的啊?”

老板毫无所察:“是啊,我这里便宜,你要订做么,我给你刻字。”

“我看看质量……”他蹲下来,目光巡视,看到了其中一块石碑上的字还没磨干净,隐约可见“之墓”“敬立”等模糊字迹。

我的梦是真的,真的有鬼差给我托梦!!

王粒粒心里有数了,忍住激动站起来道:“好像有点薄,我再看看吧。”

——本来就是偷来的墓碑,为了把字磨掉,当然会薄一点。老板直撇嘴,“我们这个便宜啊,薄了一点点而已,你再去看吧,没这么实惠的。对了,你还买别的嘛?”

“不了。”王粒粒在心底骂了句缺德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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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昨晚睡得像死了一样,喊都喊不醒。”程海东打着哈欠道,“我昨晚起来喝水,绊了一下砸在你身上,问你有没有事,你都没吭声。”

但是他实在太困了,兰菏没回应,他喝完水也就睡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不是不大好呢,万一兰菏其实晕倒了,他岂不是不知道。

“太累了,睡得有点沉。”兰菏也不能说自己半夜……练瑜伽吧。

白天陈星扬把砚台的事悄悄告诉了隔壁剧组,隔壁剧组也偷偷调查了两天,查了监控,可想而知没有人藏砚台的片段。

砚台是找到了,他们还是不敢用啊,正琢磨是不是还是办七天法事的时候,警察来了。

警方表示,他们刚刚侦破了一起偷盗墓碑的案件,作案者把墓碑上的刻字磨掉后再行销售,偶有一些石料好的,也制作成了其他物件贩卖。

如今正在联系受害者,无论是墓碑被偷的家庭,还是购买了产品的。

根据账本和作案者交代,其中几组被剧组买走做道具了。

听完,隔壁剧组的人都傻了。

难怪啊!他们说这砚台不对劲,怎么老闹鬼,还有人说是个文雅的鬼,看上了老砚台,感情根本就是用墓碑做的啊!!

一直保管砚台的道具都想晕过去了,那他岂不是跟别人的墓碑待在同一个房间。

来者正是王粒粒,他看剧组的人脸色都不对,便追问。

“说出来您不要觉得我们……在骗您。”对方迟疑地道,“前些天,我们剧组的砚台一直不见,后来才发现莫名其妙都到了酒店的柜子里,监控却找不到放砚台的人。而且拍摄的片段里,砚台还会自己动。”

王粒粒:“哦……”

剧组的人反而有点愣了,怎么警察同志这么淡定的啊。

王粒粒都被鬼差托梦了,这事儿他根本不觉得奇怪,要不是职责在身,他甚至想说你们这算什么,看看我,我的笔记本都被鬼差借走了!

当然,说肯定是不能说的。

王粒粒咳嗽一声:“这个,反正砚台我还是带走吧,至于钱之后我们案件处理完毕了会联系你们,看能退还多少。”

“好好,没事。”这砚台他们正愁怎么解决,都说警察正气足,他们要压不住,那还得了。但是既然发现这事儿的原委,最好还是请人来扫扫邪气吧,也太让人发寒了。

再说王粒粒,他离开的时候,被一群鸽子给吸引了。

准确地说,是躲着一个男演员飞的鸽子群。

好像是拍一出戏,男演员需要和鸽子群接触,但鸽子老躲开,没法同时入画,导演正喊着让那男演员动作快点,趁鸽子不注意和它们合影。男演员都无语了,说我要怎么比鸽子还快啊。

王粒粒看得一乐,那边已经利用错位拍完了这条,男演员疲惫地拿水喝。

王粒粒就站在旁边,片场人多,也没人管他。

看了两眼吧,王粒粒就觉得这演员有点眼熟,主要是眼睛……

这时,那男演员也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王粒粒一犹豫,问道:“您好,您……”

男演员迅速打断他道:“是要合影吗!”

王粒粒“啊”了一声,稀里糊涂就道:“好啊好啊。”

就拿出手机和对方合影了。他想到了,眼熟嘛,估计就是看过这个演员的戏,长得多好啊,应该正当红吧,还挺平易近人。

但他有点不好意思问人家叫什么名字,那不就尴尬了么。

“嗯,谢谢啊!”王粒粒不想暴露,含糊地道,“……爱你哈,哥、哥哥。”

兰菏:“……”

王警官,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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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兰菏再次魂离体外,找到徐贵。

徐贵已经换了一身新衣,兰菏按照他的习惯,仍烧了长衫,只是光鲜亮丽多了,他见到兰菏就感恩戴德,“多谢来大老爷为我伸冤!”

“没事,主要是阳间的警察做的。”兰菏说道,“墓碑会给你新立一个,剧组那边估计还会给你上点供。你自己现在什么打算呢?”

徐贵喏喏道:“我一介野鬼,哪有什么打算……”

兰菏想想道:“虽然你尸骨无存,无法投胎,但是可以去寺庙、道观之类的地方待着,听听经,有时或许还有施食,如此一来,也许还有机缘可以超拔。”

徐贵垂首道:“我知道,只是大老爷,我鬼力低微,离不开死地太远。”

他是小鬼中的小鬼了,很多技能都不会,活动范围也不太大。要是砚台被卖远点儿,他估计都没法像之前一样跟着做点手脚了。

“是么?”兰菏琢磨还有空,“那我捎你去觉慧寺吧。”

徐贵跪下来就想磕头,被兰菏拦住了,“早不兴这个了。”

说来兰菏一开始真是觉得徐贵太打扰他了,才理会徐贵,倒管出这么一桩事,徐贵也挺倒霉的,帮鬼帮到底吧,兰菏领着他往觉慧寺的方向去。

有兰菏勾着,徐贵自然是去哪里都成。

不多时已到了觉慧寺外,远远的兰菏就看到一盏红灯,知道必然是同行,上前一看,还是认识的,“严三哥!”

“唔?”严三回头一看,醉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是……小来啊。”

兰菏一看,严三手里的勾魂索拉得长长的,系了一串鬼魂,显然是刚忙活完,要带一批鬼魂去阴司。就是那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嗝儿,今日……吃多了酒,还得赶着去复命,就不多叙了。”严三急得很,只打了个招呼,和兰菏招了招手,就带着魂魄匆匆飘走了。

兰菏看严三身形迅速不见了,回头对徐贵道:“你等等,我去寺里有没有吃的,有的话我们一起混一餐,早听说觉慧寺的素斋味道好了。”

徐贵:“……”

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这时却看到旁边慢慢有个鬼形浮现,手里还拿着酒壶,一脸紧张,蹑手蹑脚想离开。

徐贵看到这鬼就愣了:“咦,你不是……”

这不是刚才另一个阴差老爷拉的鬼其中一个么,他别的不行,记性还是有点的,这才隔了没多久,自然认了出来。

“嘘。”这鬼是个老者形象,诡秘一笑,“大家都是鬼,不要惊扰了那阴差。”

徐贵心想不行啊,我得报告来老爷。

老鬼看他神情不对,拉着他道:“等等,你想不想投胎?”

徐贵一下顿住了。

老鬼看徐贵神情有异,又道:“嘿,你若是不告发,我教你怎么追上去,顶用我的名额。虽然不能立刻投胎,却也可脱离阳间的苦。看你这形色暗淡,过得不算好吧?那些阴差一个个仗势凌人,就会搜刮钱财,你又何苦帮着他们,咱们这些鬼才应该联合起来!”

鬼各有志,他不愿去阴间,但对徐贵来说,能去阴间却是极好的。

徐贵面露挣扎,犹豫半晌,“好……”

老鬼眼中闪过狡黠,这野鬼要是顶用他的名字,别说不能投胎,怕还要受刑,说不定还能让他推免被追缉,少说也拖延一段时间,“嗯,那我教你……”

他还未说完,徐贵已趁他放松心神,一把抱紧了他的腿,大喊道:“来老爷!这里有个鬼逃跑!!”

“你!”老鬼大怒,“你还舔,舔到最后你能投胎么!”

徐贵只紧紧抱着他,“你懂什么,来老爷代表正义。”

兰菏听到徐贵在大喊,心说什么逃跑不逃跑的,回转一看,徐贵紧抱着一个老鬼不放,被对方猛踹,魂体都暗淡了不说,还大声报告这是从方才严三的勾魂索下逃脱的。

兰菏心中一惊,赶紧拿出自己的勾魂索,把对方一勾,那老鬼立刻僵僵直了,只嘴里还在骂着兰菏,双目赤红,从胸腑之中嘶吼出自己的心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兰菏一拳砸了过去,“我靠,你好吵。”

他心说不好,严三赶着复命,又喝多了——看起来好像还是让这家伙故意灌醉的。万一到了阴司,才发现少了一鬼,岂不是要受责罚。

兰菏连忙写信烧化,但严三醉醺醺的,半晌也没回应。

他一想不行,还是带着这老鬼追上去,就算严三回头看到了,也能免去严三一些路程。

“你就在此处待着,我有事要办!”兰菏对徐贵说道,匆匆抓着被他捶得扁头扁脑,现在还头晕眼花的老鬼就跑。

徐贵在后头摇旗呐喊:“来老爷威武!”

……

兰菏带着老鬼上了阴路,往严三的方向追过去,却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他……不认识路啊!

阴间的路半数依附阳间的路,两个空间纵横交错,鬼都容易迷路,而这些统称阴路。但要去到地府,还得踏上传说中那条黄泉路,或者你说它是阴间的主干道也行。

兰菏一入职,就和老白达成了交易,根本不怎么出外勤,勾魂这样的工作,也就干了一次,还是半截就算。

而且,即便兰菏干过全程也没用。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东岳阴司的大多数部门还在东岳下头办公,严三去的却是阴曹地府,路径根本不同。

那要怎么去地府?

兰菏急了,抬首搜寻,从路边抓来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野鬼。

对方来不及逃,瑟瑟发抖:“大、大老爷,我没钱啊!”

“不要钱!”兰菏道,“大爷,问一下,黄泉路怎么走!”

野鬼:“???”

真是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头次听到这种问题,提问的还是阴差??

第14章 我愿意捐款修修黄泉路

“我新入职的,路不熟,你给我指一下!”兰菏看那鬼傻了一样,催促道。

野鬼都傻了,心想就是路再不熟,难道你还没死过吗……

他瞥见对方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面罩,想起最近阴间风传京城地界多了位“来大老爷”执勤,脾气有些古怪,怕不就是眼前这位吧,也不敢多问了,省得惹麻烦。

“这,这……我也不配上黄泉路,只知道约莫是城隍庙出去,走三步半。”

兰菏问:“三步半?往哪个方向走三步半?”

野鬼迷茫地道:“就是阴曹地府的方向呀。”

他一副也说不清的样子,毕竟自己也没去过。甚至渐渐怀疑兰菏的身份,脖子越伸越长,露出一种想看兰菏证件的表情。

“看什么,我路痴。”兰菏声音一高,对方立刻缩回脖子,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

不管了,先去城隍庙,这地方兰菏却是知道在哪里的,和阳间对应。他勾着老鬼,往城隍庙急赶。

庙门口还蹲着一些闲散的城隍庙冥吏,这些也算是兰菏的同事,不过他们是地方上的,通常是收编本地的鬼魂。兰菏则直属泰山阴司。

兰菏知道阴差做事懒散,也不敢把老鬼托付给他们,“劳驾问一下,是从这里上黄泉路吗——我是东岳阴司新来的,路还不熟。”

阴差们愣愣点头,心说可够新鲜,头回同行问总部在哪,新得够糊涂的。但还是下意识指了指某个方向,只是,每个阴差指的方向竟然都不一样。

按理来说,无常上黄泉路,无需其他人、鬼那样麻烦吧……

兰菏见他们指的方向不一样,若有所思,一拉老鬼,随便朝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随我赴九泉去!”

他一步踏出去,眼前就一暗,再快走两步,四周的环境开始影影绰绰,扭曲模糊,最后一步右脚刚提起来,四周就变了,低头一看,左脚已经踩在一条黄土路上了。

说是黄土,不如说是黄泥,一直渗出泥水,崎岖坎坷,实在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黄泉路长而幽深,路上鬼影重重,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他们有些手里还牵着牛马,大约是家人烧给他们的纸扎,有些大约犯了事,还被押解着。

兰菏拽着老鬼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喊:“严三哥!严三哥!”

黄泉路原是一丝声音也没有的,兰菏的喊声格外突出,那些苍白的鬼影都回头,木讷地望过来。其中有些是同行,亦是一脸青白,偶见两个还伸出手朝前指了指,像是指示他严三还在前头。

“多谢!”兰菏胡乱一拱手,也顾不得那么多,往前冲。

地府的时间比起人间要漫长,在拉长的时光中,兰菏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在一座大城前将将追上了严三。

城墙高高,大门上篆字刻着“幽都”,正是地下幽冥,阴间都府,门口有两名青衣鬼吏把守,游魂陆续进城。

严三正在和其中一个青衣鬼吏说话,还分了他一些钱,仍是满身酒气,似乎还毫无察觉自己丢了一个鬼。

“严三哥。”兰菏从后面拍了一下严三的肩膀,严三迟钝得很,一时都没回头。

兰菏把严三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落下了一个鬼啊。”

“小来?”严三揉揉眼,慢了半拍才消化兰菏的话,酒都吓醒了,拿起自己的勾魂索一看,发现末端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喃喃道,“不妙不妙,勾魂索也破了,再有一刻钟复命,这下要挨批了。”

他看着兰菏勾的老鬼,气笑了,“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殷勤得很,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还敢挑破勾魂索?”

实话说,那老鬼之前被兰菏一拳打得半晕,路上又拽着飞飘,现在还不是特别清醒,和严三对视两眼,轻蔑地笑了笑:“呵呵!”

严三大怒:“你还敢傻笑!”

老鬼:“??”

他怨恨地看向兰菏,都是兰菏把他打晕了,导致他笑起来都不受控制!

兰菏举了举拳头,看对方怂了,对严三道:“先别忙着教训他……我试试。”

他也不太确定,从自己手上把柳醇阳送的那条五色绳摘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搓了几下,裹在上头,用笔涂黑了,然后续在严三的勾魂索后。

如此修修补补,一霎间看起来又是完好的了。

严三又惊又喜,拎了起来:“这也能做?”

他惊诧地看着兰菏,这不止是印钞机,还是个兵工厂啊!

他忍不住问了:“你想不想跳槽?不对,应该说调到都府来,东岳阴司名唤阴司,说白了也就是十殿之一,发展怎及都府好。”

没想到严三哥和老白也只是表面兄弟,还私下挖角……

可是兰菏连本职都不大想做,何况是跳槽。

兰菏嘿嘿一笑,“您这样,不厚道吧?”

严三一点也不羞愧,“公是公,私是私。”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兰菏无视道:“这纸是我找阳间警察借的,应该可以抵用一阵。也是第一次做这玩意儿,你先复命再说吧。”

严三大喜,“好,好,小来今日可救了我一遭,否则判官指不定怎么罚我。”

兰菏犹豫道:“三哥还是要注意一些才是,否则能被灌一次酒,就能被灌两次。”

但不是次次都遇到他这样的好心人啊。

“是……记住了记住了,”严三羞羞一笑,把那逃脱的老鬼栓在了自己新续的绳索上,一抹脸,“大恩不言谢,回头找你喝酒!”

“去吧。”兰菏也松了口气,目送他进城。

严三的身影没入了鬼影之中,兰菏回身,却觉得衣角被绊住了。

他低头一看……好嘛,阴间瘸腿的纸驴应该不多。

“你怎么在这儿?”兰菏还挺惊讶的,立刻抬起头来张望,既然小瘸驴在,那他——

无数鬼影重叠间,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站在城内,与进城的鬼魂相逆而行,格外显眼,他也正巧看了过来,遥遥四目相对。

真的是他?

兰菏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再遇见宋浮檀,前两次还是离魂,这次怎么这样倒霉,被弄到幽都来了,这次不会真的死了吧。

兰菏牵着小瘸驴进了城门,到了近前,还未开口,宋浮檀盯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死。”

兰菏:“……”

“哈哈哈。”兰菏笑出来了,“我们都第三次见面了,怎么每次我都想问你,你死了吗?”

宋浮檀看着他,也有些无奈……

说来,自上次他们见面后,已过去近两个月,从春天到了夏天。乍然再见,他一下好像活了过来——可事实是,目前正处于死的边缘。

“说吧,这次怎么到幽都来了。这里离死可真的只有半步之遥了。”兰菏问道。

宋浮檀也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活人,有些生魂被勾错了,也会来到此处,无常做事也没有百分百正确的。

有的好运遇上城隍、判官之类,迅速理清误会,还能及时回去,也就活过来了。运气差一些,走程序来不及,那就惨了,只能去枉死城,毕竟魂魄离体太久,回天乏术。

“着了道。”宋浮檀简单解释了几句。

群鬼环伺对他来说都是常事了,只是这一次遇着了格外奸猾的妖邪,虽迷惑不了他,也动不了他,却设法偷偷把他系在鬼差的勾魂索后头,一路竟给拉到黄泉了。

宋浮檀挣脱不得,但好在小瘸驴一路拽着他,又去鬼差面前蹦跶,这才得以脱身。只是那个鬼差也不知是急着复命还是偷懒,把无意跟着自己回来的生魂丢在城里就不管了。

宋浮檀摸了摸衣下的念珠,这念珠到了幽都就跟夜明珠一样,一直散发着点点微茫,只听他淡淡道:“一直没等到城隍或判官,刚才本来想硬闯了,以后被阴间算账,总比去枉死城好。”

“你艺高人胆大啊!”兰菏听他说来,虽然语气平静,却知道惊险之处。

而且他还不是只遇到一次两次这样的事,而是不停被骚扰,稍有不慎,就危及性命了,简直是一直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徘徊。

也难怪人都到黄泉了,还能这么淡定……

“硬闯还是有风险,不如跟着我试试吧。”兰菏琢磨道,他好歹也是个无常,也许能混过去。

宋浮檀哪有半分犹豫,立刻答应了。

……

兰菏原是想问问严三,可有什么门路,但严三去复命了。写信给老白,他又忙着。宋浮檀已在这里徘徊许久,没见都想硬闯了,时间不大够,兰菏决定直接上。

他用勾魂索往宋浮檀身上一绕,小瘸驴也跟在后头,往城外走去。

进城容易出城难,而且当兰菏换个角度向外时,就发现来时的路也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黄土泥巴,却连方位都不同了。应该是要防着鬼魂半道逃跑。

在门口,两名看着懒散的青衣鬼吏拦住了他们,进城的多出城的少,多是有差事的,宋浮檀就格外显眼,他们指着宋浮檀道:“鬼魂不得出城!”

兰菏不动声色地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带来的生魂,弄错了,正要送他回去。”

鬼吏看看兰菏,这倒是个鬼差,其中一个问道:“可走了程序,批下路引?”

果然,即使兰菏是鬼差,也要走流程,而且很繁琐,正规路引挂着阎罗像,下面要盖三道印,分别是阎罗王、幽都城隍和县府的印象。

宋浮檀根本等不起。

兰菏也不慌,亮了亮自己的文牒,“不好意思,我是东岳阴司的无常,来这边是找无常严三有事,这鬼魂只是我错带来的,本叫在外头等,不小心进来了。要报错,我也要回东岳报告呀。二位,先前看到你们也和严三哥说话了,大家也认识,烦请通融通融吧。”

兰菏塞了些元宝过去,幸好他为了不孝子,随时准备了一点在身上。

其中一个青衣鬼吏收了元宝,一看成色心中一喜,“原来是东岳阴司的啊,看来你们最近收成不错啊。我们平时可辛苦得很……”

兰菏大方,他却是骤起贪念,觉得这元宝不够了。

说着这话,脚下不动,仍拦在门口,充满暗示地看兰菏。

兰菏一时无语,“其实混得也不怎么样,既然这样让他在城内再等等好了。”

他默默伸出手,去抠那贪财鬼吏手里的元宝。

鬼吏:“……”

兰菏:“……”

倒是放手啊……不办事还拿钱么,兰菏加大力度继续抠……

贪财鬼吏大喊一声:“爸爸且慢!”

兰菏:“???”

贪财鬼吏嘿嘿笑了两声,趁兰菏一愣,迅速把元宝纳入怀中。

兰菏:“…………”

贪财鬼吏嬉皮笑脸地道:“大家同属阴曹,何必这么紧张呢。不就是,带错魂儿了嘛,只要你写下一份证明留存,免得日后有麻烦,不知道上哪找你,就可以了。”

“这个好说。”兰菏精神一振,写证明完全没问题,宋浮檀本来就是生魂。

可这时,另外一个一直没作声的青衣鬼吏却是道:“慢着,他配着佛珠,怎会是你东岳阴司的魂儿?”

那念珠到了地下还散着微光,与阴气聚集的幽都格格不入,根本遮掩不住。

兰菏一时语塞,还真是,虽说现在大家都是一个集团了,但江湖规矩,默认有明确信仰的鬼魂,明面上各收治各的。

这怎么好解释……

“这不是佛珠,是我的文玩串儿。”宋浮檀此时却是冷不丁开口,他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兰菏缓缓转头看他,有点点想笑。

青衣鬼吏惊愕道:“什么啊,它还在散着佛光呢,必然是佛法精深的高僧持过,才会沾染成法器!”

“那我也不知道,买的。”宋浮檀一手背在身后,光看他冷淡的眉眼,沉静的语气,根本让人难以产生反驳的念头,“这是佛光?我以为是前主人盘出来的包浆光泽。”

青衣鬼吏:“…………”

兰菏狂忍笑,埋头说道:“就、就是啊,他就是个盘串儿爱好者,跟信仰没关系。老哥,钱也收了,证明给你,可以放我回去复命了吧?”

那贪财鬼吏一挠头,觉得无法反驳,“这个……走吧走吧。”

另一个鬼吏却是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依不饶地道:“这么一点钱,就算得上东岳阴司的面子么?就想踏上我地府黄泉路?知道什么叫黄泉路,鬼门关,十人九难回。”

兰菏越琢磨,倒是越觉得他和另外一个不一样,不是冲着钱来。

而且周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不少鬼看热闹,还窃窃私语,夹杂着阴司、地府之类关键词。

想来两司虽然早已收编合并,下头有的鬼差还有交情往来,但也少不了摩擦,鬼各不同。

兰菏想明白了,立刻道:“东岳阴司我是万万代表不了的,但黄泉路怎么还不能随便上了?”

他虽然入职没多久,也没什么归属感,但老白不孝,他却不能坑老白,让鬼趁机骂到东岳阴司。再则,难道他还没点脾气了?

因此,兰菏接着道:“我别的没有,钱是管够的。既然缺钱,我倒可以捐款援建一下黄泉路——你们这路上都是泥水,太烂了。要想富先修路听过吗?”

青衣鬼吏:“???”

一干围观小鬼都笑出声来了,黄泉路难走不是一百、两百年的事了,不修是故意的,这东岳无常如此歪说,嘴可够损的啊!

还没完呢,兰菏坏坏一笑:“这样我总有资格上路了吧。不过按江湖规矩,这黄泉路是不是也得改名叫来老爷路,以示感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