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只是性格和外形合适,没想到兰菏只是第一次看剧本,就理解得很好,也抓住了故事重点的虚实、真假。

儿子一直都没说话,他忍不住问道:“你看怎么样?”

宋浮檀深深看着兰菏:“我觉得他理解得很好。”

“对,对。”宋绮云赞同地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初步达成意向了,正式立项就找你签合同。”

“谢谢宋导。”兰菏这时也没什么紧张之情了,更多的反倒是对剧本的探究、思考,当然,期待也少不了,哪个演员能和宋绮云合作,会不激动。

“我去打个电话,稍等。”宋绮云要去告诉窦祺山这个好消息了,兰菏完全符合要求,儿子也一点意见都没有。

宋绮云离开之后,兰菏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回来了,只好半开玩笑地缓解:“我很想夸悬光老师的剧本,但是又怕显得我太自恋了。”

宋浮檀不禁轻笑,在兰菏看了部分剧本,走进了他的文字之后,最让他欣喜的是……兰菏对此并不反感,反应很可爱。

现在,好像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流淌,沁着淡淡的甜味儿,让宋浮檀的心也变得飘忽柔软起来。

宋浮檀把剧本递给了兰菏:“你回去继续看吧。”

“不好吧,还没有签合同。”兰菏感觉不太合适。

宋浮檀反问道:“你还需要剧透鬼和小来之间能发生什么吗?”

兰菏:“…………”

“说的也是。”兰菏接过了剧本,其实,他也想看完整个剧本,除了本身的意义之外,感觉读剧本就像和小宋隔空交流,他脸颊微红地道:“那我会好好保管的,回去交给猛兽看守。”

宋浮檀:“?”

……

兰菏:“这个是我工作用的,很重要。在家的时候,胡七十九你帮我看好了。”

一回家,兰菏就对白五和胡七十九道。

“可以可以可以!咱们家仙不就是干的这个。”胡七十九立刻道,虽然她还是预备家仙。她看了一下兰菏的脸色,“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一进门就一直带笑噢。”

兰菏摸了一下嘴角,是吗?

“噢……我接到男主了啊,八九不离十,还不让笑一下。”兰菏说道,“我今晚给你们做一米高的香塔,你们笑不笑?”

胡七十九笑得獠牙全都咧出来了,甚至流下了感激的口水,“谢谢尊家,我太幸福了!”

趁虚而入一时爽,一直趁虚而入一直爽,给兰菏做(预备)家仙,美滋滋。

过了一会儿,白五的感谢声也从财神楼里幽幽飘出来:“谢谢……”

“对啦,我后天又要去录《燕京岁时记》了,小鸟你玩儿得怎么样了?”兰菏问。

说来这灵雀儿回来后,很快就不说脏口了,被胡七十九给正了过来,每天还会婉转悦耳地唱俩小时歌,让人心旷神怡。胡七十九还真没吹牛,确实会养鸟。

“多听听歌儿,急什么,反正是小宋的,你们关系不是好着呢,飘窗我都给他留着。”胡七十九道,却见兰菏用力咳嗽了几声,她莫名其妙地道,“你不舒服啊?我帮你揉一下噢?”

白五依然在财神楼里:“我,我来吧。”

“我来!”胡七十九凶巴巴地喊。

“都不用,”兰菏汗道,“我就随便咳两声。”

“有毛病一定要说……”胡七十九在这方面,絮絮叨叨的,这才显现出了年纪,但转瞬已变了:“那现在起我跟你一起出去录节目,我住火柴盒。”

“可以稍微放一下风,不要把小区的狗都吓坏了,我听说最近它们都不敢在小区尿尿……那依萍去不去?”兰菏问道,他知道多半是不会去的,但还是随口问了一下。

白五这才从饲养箱里慢慢钻出来一个脑袋,两只短小的爪子搭着边缘,沉思很久道:“我想去拿族里的回信,已经拖了五天了。”

豆子眼刺猬沉吟实在太好笑了,兰菏也基本猜到他在想什么,忍笑道:“不敢?我们小区人也没那么多吧?”

白五不说话。

胡七十九:“他连家里都嫌人多,你没看他财神楼都不出,经常我坐在这里,他宁愿憋着不出来倒香灰,也不想和我打招呼。嘿嘿,所以我都单方面挑衅。”

——然后被刺猬一刺扎心。

兰菏警告地指了指她,对依萍道:“你族里长辈住什么地方啊,你不想出去,就不能烧香请来直接说话。”

白五缓缓道:“我和长辈们,平时尽量能写信就不见面。”

兰菏:“…………”

对,差点忘了,丧门之所以叫丧门,应该是集体自闭……这让他觉得刺猬如果有家,应该要做成八边形,这样才有足够多的角落让全家占据。

兰菏:“我知道了,那你也在火柴盒里,不用出来,到了地头,再出来取信。”

白五这才两只爪子合拢,冲他拜了拜:“多谢尊家。”

以前,前辈都说,做家仙后是尊家拜他,现在到了兰菏家,都是他拜兰菏……这就是胡七十九说的那个什么买家秀和卖家秀吧。

.

这一期的《燕京岁时记》录制,是在东岳庙外的泥人店,也是老字号了。

他们在里头录制,也有不少群众围观、拍摄,陈星语还不时和大家招手示意,“大周末的,好多人啊。”

“是啊,好多。”兰菏也对着外头招了招手,却不是对人。

在他眼里,旁边的东岳庙外,熙熙攘攘的群鬼穿过人群,身形散而凝聚,被法会的力量吸引向内而去,很是壮观。

而一个白衣无常,正在做着引导工作。正是人类的好朋友,老白。

兰菏眼中的世界,和他们不一样呀。

宋浮檀没有入镜,正站在一旁,当兰菏看去时,就正好和他的目光短暂交错,虽然不发一语,但兰菏知道他看到的和自己相同,也应当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录制已经开始了,主持人介绍道:“以前东岳庙的庙会在京城是特别出名的,一到了这时候,金师傅的也会特别忙。都说东岳庙有一灵,二快,三多,四绝,和金师傅家里还有些渊源呢。咱们从后往前说啊,这四绝说的是庙中有机灵鬼儿,透亮碑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

“机灵鬼和透亮碑不是护国寺的吗?”兰菏奇怪地道,“还有金门坎金门墩,都是那一片的。”

他之前在《清梦几何》剧组,听本地同事说起过,因为关系到金老鼠,记得特别清楚。

“有俩,这个我知道。”陈星扬说道,“这里也有透龙碑的,也就是透亮碑,那就是一种雕刻方式。至于机灵鬼儿,护国寺的机灵鬼儿是说曾经挖出来的脊梁鬼儿。而这里的机灵鬼儿,是里头的碑座上雕的两个小道童。”

主持人点头道:“哎,对,据说,两个小道童啊,在庙里沾染了灵气,晚上就提着灯笼出去逛庙会。据说,咱们泥人店当时的老板,就偷偷跟着道童,才发现他们的身份,就把其中一个道童雕像的灯笼糊上,另一个的脚用线拴上,从此才没见过。直到现在,他们的造型还是那样。”

“真的吗,金师傅?”陈星语问。

老板金师傅非常耿直地道:“喝哈哈哈哈,你到周围的店里转一圈,好多都跟你说拿线栓机灵鬼儿的是他家。其实我小时候听的说法,是道童去买饴糖嘛。”

陈星语:“……”

这也是《燕京岁时记》的特色了,经常出现神嘉宾、神路人,不按套路来。

主持人也哭笑不得,继续解释。说到最后,对金师傅道:“后头您来说吧?”

金师傅便道:“就是这个东岳庙里的塑像,最早是道士刘元塑的,他手下的鬼神非常传神,人们争相请他去塑像。我们家这个手艺,以前就是在庙里看,看刘元那像怎么刻画的,完了融合到自己的技巧中。所以我家每年还给刘元烧香,只是现在,刘元那些塑像早就不在了,里头有些还不如我捏的吓人……”

他说着,就突然从背后拿出了一对鬼神泥人儿,巴掌那么大,吐着长长的舌头。

兰菏就在正对面,当时便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啊!!”

然后回过神来,这才夸赞道,“真的太吓人了,眼睛好像是活的一样,而且鬼气森森,真是巧夺天工啊!”

宋浮檀:“……”

胡七十九、白五:“…………”

演,你就演……

虽然兰菏的演技很好很真实,虽然宋浮檀知道他也会害怕,但是,兰菏被谁吓到也不可能被那对吓到吧——那特么捏的是黑白无常啊!

兰菏也察觉到了火柴盒在动,还有吐嘈声响起,不动声色地伸手摁住了。

干嘛,做节目效果没见过啊?

……

录制结束,泥人店老板还送了他们每人一个各自的泥像,黑白无常那个就是拿来做效果的,没事当然不可能送这种东西。

陈星扬提议:“咱们要不要进东岳庙逛逛啊,里头挺漂亮的,这都到门口了。待会儿从后头溜去,这会儿肯定没人猜得到我们进去了。”

兰菏保持人设:“不了,我不拜拜。”

“我看也是,这些天庙里一直在办法会,还是别进去打扰了。”陈星语也不赞同。

宋浮檀低声问道:“到了单位不进去打个卡吗?”

兰菏:“…………”

嗯,东岳阴司小来,不但没去过东岳,到了东岳庙前都坚持不进去拜拜。

不过,他前几天才来这里的法会打过卡,道士们提供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他们是否决了陈星扬进庙的提议,但去停车场的路上却难免经过。

因为和陈星语走在一起,也有不少围观群众。从兰菏的眼里看去,则是人与鬼混杂,鬼魂如潮水一般,涌入庙中。

“快点快点,从这边进去。”老白用扇子给自己扇着风,有气无力地喊道,在兰菏录节目期间,他还在持续工作。

老白好像发觉了自己被盯着,偏头看来,一见是兰菏,就飘了过来,停在他面前,又想起不能暴露,于是一转身,貌似背对着他自言自语:“好累啊……”

以兰菏的抚养经验,完全了解,当老白说好累,意思就是要钱,兰菏还未说什么呢,一辆车停在东岳庙门口,里头下来了位满头银发、精神奕奕的道长。

对于庙门口的信众来说,他可比陈星语等人更知名,这位是东岳庙的江河道长,在京城的信众中很有名气。

江河道长随意望了望空中,提步正要进去,瞥见了一旁蹲着的老白。

他临时变了方向,走上前,对着老白深深一礼,以示感谢。

“不敢、不敢。”老白忙不迭起来,也对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师还礼,然后挠着头,继续去工作了——所以说,鬼差也是好脸面的,一时连抚养费都不讨了。

但是,要注意老白是个鬼,人家都看不到他。

所以,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就是那看着道骨仙风、白发引人注目的老道长突然走过来,正正对着兰菏行了礼,又走了,来去如风,但很真诚,绝对不会被误认为在捡垃圾。

众人:“???”

兰菏抢在其他人之前波澜起伏地道:“啊,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呀!”

“??”陈星扬:“你不知道?你不认识他?”

周遭的围观群众也是一头雾水,小声讨论,道士怎么还给那个脸生的明星行礼。他们都脸生,庙外的信众更是不认识兰菏了,看起来年纪不大,江河道长这是干什么?

兰菏无辜地摇头道:“我怎么会认识道士。”

也是啊,就兰菏这个尿性……

陈星扬一个激灵,四下张望:“呃,可别拜的不是你,是什么……我听说东岳庙以前对面有牌楼,就是为了镇住啥东西的。”

他瞎猜倒是挨着些边了,兰菏只作不知:“别胡说。”

其实,刚才他和江河道长也有短暂的视线相对,心里还小小担忧了一下。但事实证明,江河道长并未把他和那位来老爷联系起来。

——道长们到底是没办法相信,生无常能在真正的无常面前耀武扬威,形同老父亲。

这活人走无常,向来只是给正经阴差打打下手,甚至是做搬运的苦力工作,大多和他们一样,是吃阴间饭讨生活的,在阳间还会接点活儿。如此一来,看到光鲜亮丽的明星,就更没法对上号了。

陈星语倒不是不信,只是嫌弃道:“大晚上不要乱讲这些啦,可能道长是看出来兰菏利用一身正气帮过许多人呢。”

陈星扬:“……行吧,就那扑面而来的正气打动了道长。”

“也可能是东岳庙的仪式,他们不是正在办法会。”宋浮檀淡淡道,其实这就是句废话,但是由他一说,加上大家对法会科仪的不了解,也就纷纷点头。

兰菏压根没当回事,回头就带依萍去取信了。

白五的族人给他写来回信,照片已收到,对他住上阔气的豪宅表示了赞赏和羡慕,称他为白门的希望,此举鼓舞了各位白门……

也希望白五在城里,能够拨冗稍微帮忙注意一下,是否还有别的人家需要养家仙,族中还有些刺猬十年后也要度关了,是不是能代为注意一下。

兰菏:“我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萍还有十年才度关,现在就开始注意,这是给你留出自闭的时间吗?”

白五:“谁???”

那是白六……白五欲言又止,算了_(:з)∠)_

……

《燕京岁时记》开始录制后,就在网上引起了一些话题,除了陈星语姐弟还携带了个兰菏一起参加外,更让人注意的是,据透露,悬光也会作为嘉宾出现。

这个消息最初放出来很多人都不信,但随着披露的细节越来越多,包括后来向宋绮云的工作室求证成功,都证实了真实性,叫人颇为惊讶。

因此,大家也比较关注《燕京岁时记》的路透图,悬光不怎么曝光,少有的一些图像都比较模糊、遮挡多,还是有相当多人好奇他真面目的。

第一期群众拍的路透图看完,大家也注意到了,有个帅哥一直在片场,好像也有镜头,但还不能确定就是悬光。

到了第二期,那个帅哥又出现了,但在他们展开分析之前,另一个内容先引起了探讨:在东岳庙外,有个京城很著名的道长,对着小透明兰菏行礼。

就算不信道,搜索一下江河道长的履历也知道多厉害了,据说有些明星想请他做法事还请不起,怎么会对个十八线艺人行礼啊。

难道,兰菏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神秘身份?

主题:有没有人看了《燕京岁时记》的新路透,一个巨大的疑问盘旋在我心间,江河为什么给那个兰菏行礼?他们啥关系?

内容:如题。

1L:看到兰菏后冲进来先盲答一个因为他会带小孩儿!这个江河可能被他解决了育儿难题!

2L:???育什么儿,江河是出家人

3L:一楼翻车现场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怪兰菏之前到处给人哄孩子

4L:我看到一楼和二楼瞬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笑掉我的大头!

5L:蹲等一个真相,有没有知情人爆料啊。

6L:天啊,不会是什么面相特别,被道长一眼看出来吧。

7L:再特别的面相用得着行礼?看出来他以后会是道协秘书长都不至于吧?

8L:点开之前不知道这楼会这么好笑。

……

余家。

“还真是悬光,他真去参加节目了啊。”余杭嘉拿着iPad,上头正是网友拍摄的《燕京岁时记》录制照,“唔,兰菏也在,《追》都要放预告片了,是得多曝光……”

他同样没想到,宋浮檀是因为兰菏去的。

“是小兰噢?”余夫人探头看了一下,“我看网上还说什么,江河道长对他行礼,怎么回事。”

余杭嘉:“哈哈哈,想也知道是误会。这个我问过一位法师了,据说其实是阴气特别重,江河道长阴眼开了,在对一位辛苦的鬼差行礼啦,那鬼差刚好站在小兰旁边。”

余夫人哦了一声,这才符合她的认知嘛,兰菏可是啥都不信啥都不怕的,之前他们才会请他过来坐镇。她迅速低头,给一些好奇的人辟谣。

瓜二真人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流里流气在余家晃荡,站在他们身后看了看,先是看到了宋浮檀,就停了下来,嗯,这不是那个病身红莲么,来老爷的朋友。

再看宋浮檀旁边站着的兰菏,以前也见过,都未注意,这次和宋浮檀站一块儿,瓜二真人眼睛一眯,隐隐感觉到了熟悉,尤其吧,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一个是阴间,一个是阳间,虽然一个通常嚣张飘起来,一个乖巧站着……

唔……唔……?

这时余杭嘉的手指滑动了一下,显示了下一张图片,还是个有点糊从远处拍的动图,正是老板拿出两个泥人,兰菏就饱受惊吓地弹起来。

余夫人看到,咯咯笑了几声,自觉一眼看穿了节目效果,兰菏的胆气多足啊,只是反应得挺有意思。

瓜二真人:“…………”

嗨,我也是想太多了。瓜二真人揉了揉脑袋,这么怂,怎么可能是来大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 瓜二真人:我看到了真相,这人胆子小。

余杭嘉夫妇:我们才看到了真相,胆子小是装出来的。

白五: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第42章 兰菏老师还会演戏啊?

江河道长的影响力还是高, 兰菏在家也发现了这件事网友知道了,他们跑来微博下头询问了。连兰菏的经纪公司都茫然过来问, 真有什么关系吗?要趁机搞点宣传吗?

兰菏一汗, 赶紧拒绝了。幸好他这小透明签的公司也小,真要搞估计也就发点车轱辘话的媒体稿。

胡七十九还在管理微博上的育儿内容呢,问他无关内容怎么办。

兰菏:“反正坚持一个原则, 保持人设。尤其是那种想搞迷信的,严词拒绝了。”

胡七十九:“……”

胡七十九:“你知道我是仙家吧?”

兰菏:“嗯,你不回手机给我。”

兰菏根本不怎么打理微博,给他,他就收着, 偶尔发点图文。胡七十九就是自己特想回复育儿内容,一听把手机藏身后:“没事我回, 你给我充点豆子玩斗地主就行……”

虽然家里有仨, 但兰菏和白五显然都不会时时陪她斗地主。

兰菏:“允许充二十块。”

胡七十九低头就回:“我与江河道长素昧平生,不要来围观我了,除非你娃病了;您好,孩子哭闹和见鬼无关, 不要迷信哦,可能是缺乏维生素D和钙, 平时有没有晒太阳……”

默默蹲在旁边的白五:“………………”

胡七十九白了他一眼:“看什么, 没见过胡门讨生活吗?”

生活不易啊!

……

这事儿在京城宗教界流传的比例好像更高,当然,广大法师也自觉知道真相。

录新一期《燕京岁时记》时, 兰菏提着鸟笼出门,在电梯里遇到应韶。应韶就说了:“哈哈,我听说了,大家好像误会你和江河道长的关系了,还以为江河道长认识你?”

兰菏:“……嗯。”

“放心,我知道你还是没信仰的。”应韶高深莫测地道,“但是,我只能说,这件事的真相超乎你的想象,有的时候,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兰菏:“…………”

胡七十九忍不住从火柴盒里钻出来半个身体,确认了一下,的确是隔壁的傻子。

超什么想象,不就是老道长给兰菏的不孝子行了个礼,兰菏也没占什么便宜。

兰菏动了动口袋,示意她回去。

今天他不止带上了胡七十九,还带了白五,因为最近阴间人手吃紧,叫这俩也去寺庙、道观做做搬运工,这也是一种修行,积福修德。

兰菏顺路就带上了,也免得白五出去后不敢动。

应韶带着明了的心情离开了电梯,这种心理不止存在于他身上,还有京城诸多法师,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看到了一层假象下的真相,无心盘更深的逻辑。

到了录制片场,兰菏就把俩仙儿放了,他们自去帮忙。那鸟笼就放在宋浮檀车上——胡七十九总算是玩腻了,念叨着这鸟不好学,再教不下去了。

录完之后,宋浮檀便要把鸟给他姥爷送去,巧得很,他姥爷就住在这次录制地点没多远的地方,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我先送鸟,再送你回去吧。”宋浮檀道。

“感觉次次都麻烦你……”兰菏前两次都没觉得如何,还是今天陈星扬说了一句,牛逼,悬光老师每次都送你。

宋浮檀迅速道:“一点也不麻烦。”

他语速太快,兰菏都笑了,默默上车了。

其实在车上,他们也不会一直聊天,前一次胡七十九、白五跟着,甚至是他和胡七十九说话,宋浮檀听着,不时插话而已。但自然而舒适,仿佛收工后的消遣。

宋浮檀驱车到了胡同外,想叫兰菏等等自己。

兰菏一想:“都到门口了,我也去打个招呼吧,不然不礼貌。”先前那刺猬饲养箱,还是老爷子的呢。

宋浮檀迟疑一下,“好。”

兰菏帮他提着鸟笼,跟着他走进胡同,到了一处如意门外,只见门簪上刻着“平安”二字,门楣上是精致的人物砖花。

大门只是带关,进门就是一道朴素的影壁,还养了一缸鱼。

里头隐隐有悦耳的鸟鸣传来,绕过影壁就能看到花草满院,是个十分幽雅的四合院,摆放的物件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木桌上甚至有老旧的搪瓷杯。

“姥爷?”宋浮檀带兰菏走到里头那进,就看到窦老爷子正在和几个老朋友会鸟,院子里挂着好几个鸟笼子。

“我把灵雀儿送来。”宋浮檀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兰菏抱着鸟笼子问好,“爷爷好,我叫兰菏。还没谢谢您的刺猬饲养箱,还有鸟。”这鸟原本是要直接送窦老爷子这里来的,胡七十九要玩才拿去养了一段时间。

“啊?”窦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哦,那饲养箱是给你的?”

他心里还糊里糊涂,没反应过来,怎么是个男孩儿……

“是的,我家刺猬正住着。”兰菏道,他看了看挂了好些笼子的绳子,“挂在这里是吧?”

“嗯嗯,坐,我给你们泡点茉莉茶喝。”窦老爷子进了屋内,宋浮檀看他使了个眼色,知道有话要对自己说,就让兰菏坐一会儿,自己进去了。

兰菏拿了个小板凳坐下,窦老爷子的朋友们很自来熟地攀谈起来:“这就是老窦说的,脏口了的那只?搁你家养呢?”

兰菏点头:“是,已经正过来了,送来给老爷子调理。”

“你看着不大,也挺有耐心啊,给鸟纠正,这要费点心的。”一位鸟友笑眯眯地道。

兰菏又不会养,也怕他们和自己聊这个说不上来,“嗯,家里有人好像养过。”

“那不错。这鸟儿看着年纪也不大,还可以跟老窦的鸟再学点套口。”窦老爷子的鸟友们说道。

当叫口编成了固定的顺序,能够重复鸣叫,就叫做套口了,理解成套路也是一样的,规律的鸣叫,自然比单一的更难、更有欣赏价值。

“鸟跟人一样,光有灵性不够,还得拜名师。”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头悠悠道。

他穿着简朴,身边挂的笼子也很简单,但这话说出来,其他人都认怂,只嘀咕道:“老赵,知道你家的小鸟最牛,可你家那小鸟最近又不收新徒弟了,你说个啥。”

老赵:“我就得瑟一下。”

众人:“……”

在他们这养鸟的圈子里,说以鸟为尊,也不为过。

尤其老头们比较讲究,谁家的鸟儿拜了对方家的鸟儿为师鸟,那自己也是和徒弟对师父一样对待对方鸟主人,恭恭敬敬,年节还要拜访。

人,跟着鸟走的。不管鸟主人身份如何,只要鸟调得好,那聚会的时候,就属于最出风头的大佬,就是这个院里最靓的老头儿。

——目前这个院里最靓的老头,老赵是当之无愧。

鸟儿叫口流派很多,他们养鸟偏北派,喜欢教鸟儿套口,往前些年,净口雀儿鸣叫,讲究从哪一套开始叫到哪一套,顺序都不得有变,也不能有无效杂音。当然,现在没有从前那么严格了。

不过,不论哪种流派,追求的都是:

鸟儿叫口越多,越逼真,那就越好。

像老赵家的鸟儿,拢共会十几种叫口,其中还包括十分难的公鸡口,好几样都学得很是逼真。人家开价到八万要买他的鸟儿,他都不肯卖,舍不得啊。

所以,老赵得瑟,大家看看他的小鸟,也只能羡慕地忍了。

就在这时,院内响起了几声鸡叫。

“咯咯哒——咯咯哒——”

“嚯。”一位大爷眉毛一挑,“谁家的蛋口,忒像了,这个声音可值钱!”

院子里没养鸡,这声音从上方发出来,显然是谁家的雀儿叫出了蛋口,也就是母鸡叫。而且极为逼真,绝对不是那种跟着音频学出来的,而是原汁原味,学得极像的蛋口。

学蛋口的鸟儿多,能学到这个程度的,很难得。

蛋口之难学,甚至导致流出一种比较夸张的说法:小鸟叫一声好的蛋口,身价至少一千,连叫两口值两千,能连着叫十声就是一万了。

就在老头们左顾右盼,分辨是谁家的时,兰菏站了起来:“是它吧……”

也就是他带来的那只灵雀儿。

他把笼套掀开,大家就确定了,果然是它。

而且,让他们更惊讶的是,这鸟儿没有停下来,连着又叫了七八声十分逼真的“咯咯哒”!

老赵家的鸟儿,一个叫口也就翻个三五遍。能翻得越多越值钱。

“哎哟,不错,这个学得好,有真鸡味儿,不会是从小跟母鸡养在一起吧?”老赵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确实好,“还会其他的么?”

会一种不算什么,蛋口难,但鸟儿不能只会蛋口吧,多而真才是最强标准。

兰菏又不了解什么样的声音值钱,他只知道这些天这只鸟每天能叫一两个小时各种各样的叫声,但是胡七十九说它学的不多,所以他道:“只会一点点。”

那鸟儿一张嘴,老头儿们都紧紧盯着它——

……

“这个……怎么是个男孩儿啊?”窦老爷子在屋内,一边抓茶一边问宋浮檀,“是后来又转送了么?”

宋浮檀:“一直就是送他。”

窦老爷子:“……”

他迷茫地道:“那不是跟你那个三奶奶家的表姐一样,我听说她和她对象都上国外去住了。”

宋浮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