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清晨可不客气,立即重重地点头,想出门、想出门、就是想出门。
“那今个出去,不许给你表哥还有大姐姐添麻烦,”老太太立即点了下她的额头。
纪清晨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好不容易熬到吃过早膳,祖母吩咐他们路上小心些,三人这才准备出门。
纪宝璟也是好久都没出门了,这次她是去首饰铺里打几件首饰,因为有殷柏然在,所以老太太也就准了她出门。
姐妹两人是坐着马车的,而殷柏然则是骑着马,一路上车速不快不慢,待到了真定最繁华的凤凰大街时,正是各家铺子开市的时候。
如意阁是真定最好的首饰铺子,这家匠人的手艺十分出色,真定富贵人家都喜欢在如意阁订做首饰。
就没有姑娘不爱首饰的,纪清晨自然也喜欢。
这会首饰铺子也是刚开店,却没想到就迎了开市的第一桩生意,而且瞧着穿着打扮,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年长的这位姑娘,带着面纱,瞧不见真容,可是年幼的这位小姑娘,可是长得真好看啊,眼睛乌黑滚圆,就跟那紫葡萄子般,菱形的小嘴儿粉嫩粉嫩的,可真叫人看了稀罕地不行。
因着首饰铺子是女眷常来的,所以店铺的掌柜的,也是位娘子,一瞧见这马车,就看出来是城中哪户人家的。
两个姑娘看首饰,殷柏然则是被请到楼上喝茶。待进了二楼,就见临街的门窗大开,还有阳台,对面的铺子是一家酒楼,酒旗在清晨的微风下,迎风招展。
可是随后他的面色微变,立即起身,就朝着外面阳台走了过去,扶着栏杆,一脸深沉地瞧着对面。那间也应该是酒楼的包厢吧。
姑娘家挑选首饰,那可真是精挑细选,纪宝璟本就极有主意,只是有个纪清晨一旁添乱,待选好之后,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待老板娘回身吩咐店小二时,纪宝璟叫丫鬟去结账。
结果丫鬟回来,奇怪地说:“大小姐,老板娘说已经有人替您结过账了。”
纪宝璟立即想到楼上的殷柏然,正想上楼寻他,就见他正巧下来,她当即道:“表哥何必这番客气,我买的东西,怎好劳烦表哥结账。”
殷柏然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苦笑,他还真没客气。
只是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低头看着纪清晨,轻声说:“我看看你们挑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到对面的酒楼休息会吧。”
纪宝璟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这银子,她还是要还给表哥的。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对面的酒楼,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青色束腰长袍,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迎了出来,只是他神色肃穆,在瞧见他们时,微微点了下头,便又转身上楼。
殷柏然一言未发,只沉默地跟了上去。
别说纪宝璟觉得奇怪,就连纪清晨都发觉不对劲了,这人哪里是酒楼的小二,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卫,特别是他行走的步履轻盈,身子挺拔矫健。、只是她们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着上了楼,毕竟殷柏然是不会害她们的。
待到了二楼,就见那人已站在一处包厢,包厢的大门是紧紧闭着的,殷柏然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纪家姐妹两个,则是跟着他的脚步。
当殷柏然推开包厢门时,站在他身后的姐妹两人,就瞧见包厢正中央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男人。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虽她只瞧见了这人的侧面,可是那般深刻如刀琢斧刻的侧颜,可真是叫人想要一睹他的真容。
“舅舅,”她正欣赏着时,一旁的纪宝璟已捂着嘴,大喊了一声。
她快步走到屋子中,男子也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足比纪宝璟高出一个头。纪宝璟此时已泪如雨下,哭道:“我还以为再难见到舅舅呢。”
“大囡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子上下打量着她,心中也是隐隐泛着晶亮,又是沉痛又是欣慰地说:“像,像你娘。”
此时纪清晨已被殷柏然牵进了屋子里,房门又被关上。
殷廷谨看着靠着房门站的玉团子,哈哈大笑,便是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小沅沅也长大了,这次不会再在舅舅身上尿了吧。”
☆、第30章 大预言家
纪清晨白嫩的小脸,刷地一下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儿,这……好尴尬啊。
只是殷廷谨把她抱在怀中,仔细地端详着小姑娘,半晌才感慨道:“咱们沅沅,可比姐姐小时候长得都好看。”
纪清晨被夸赞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次没要旁人提醒,她便大声地叫了句,“舅舅。”
殷廷谨见着她们本就高兴,听到小姑娘这声清脆甜美地声音,大手扣子她的后背,微低了下头,柔声说:“好孩子。”
“好了,都别站了,坐吧,”殷廷谨回到桌子旁,也没把纪清晨放下,直接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
纪清晨之前也坐过她爹的大腿,可是今天坐的却是她舅舅的大腿,这可是未来真龙天子的大腿啊。一想到这里,纪清晨便觉得与荣有焉,胖乎乎的小身子也坐地笔直。
殷柏然此时才向殷廷谨请安,“父亲。”
殷廷谨只得他这一个嫡子,平日里素来就要求严格,是以殷柏然瞧见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不过虽然殷廷谨待他严厉,但在靖王府里头,殷柏然却是再尊贵不过的。
虽然如今靖王府的世子爷不是殷廷谨,可是世子身子一向不好,别说打理王府事宜,就是平时也多是在自己院子里休养。而殷廷谨则是靖王府的长孙,靖王爷虽然碍于世子的脸面,明面上对他并不是十分关注。
可是看着教他的那些师傅,文有进士出身的先生,武有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顶好的。这些人光凭殷廷谨如今的面子,可真是请不来的。
殷廷谨抬头看了一眼儿子,却未出声,只转头对纪宝璟道:“璟姐儿,坐吧。”
纪宝璟轻咬了下唇,看了殷柏然一眼,却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我听说这次的事情,你不是很同意?”殷廷谨亲自端起桌上的茶壶,给纪宝璟倒了一杯茶。
纪清晨被他圈在怀中,只觉得舅舅的怀抱怎么那么宽阔,手臂怎么那么长,可真是太温暖了。
水声流淌地清灵响声,叫纪宝璟忍不住低头瞧着面前的茶盏,只见茶汤呈浅褐色,清亮地不带一点儿茶沫。虽未端到起,可是那股清新的味道,已在鼻尖萦绕。
“这是舅舅从辽东带过来的,你喝喝看,”殷廷谨微微含笑,冲着外甥女说道。
倒是纪清晨的小鼻子嗅了嗅,可真香啊,也不知道舅舅这是带了什么好茶。
殷廷谨听到怀中小东西的动静,立即笑道:“小孩子家家可不许喝茶,伤胃。”
纪清晨有点儿可惜,今个看来是喝不到舅舅的好茶了。只是瞧着旁边,还毕恭毕敬站着的柏然哥哥,她又有点心疼。于是她小心地扯了扯殷廷谨的衣袖。
殷廷谨低头,瞧着外甥女这白嫩圆润的小脸儿,当真是越看越觉得玉雪可爱,柔声问:“沅沅,怎么了?”
“舅舅,让柏然哥哥坐下来吧,”纪清晨软软糯糯地说。
殷廷谨长眉一挑,倒是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心疼哥哥。”
“柏然哥哥可好啦,给沅沅带礼物,还带沅沅出来玩,”纪清晨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柏然哥哥是她的亲哥哥。
所以她自然不想看到殷柏然被罚站。
殷廷谨轻笑一声,说道:“既然今个是沅沅求情,舅舅就先不罚哥哥。”
“谢谢父亲,”殷柏然在一旁,立即弯腰恭敬说。
纪清晨从殷廷谨怀中探出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惹得殷柏然无声一笑。这小东西,倒当真是知恩图报呢。
等殷柏然坐下之后,殷廷谨照旧给他倒了一杯茶,只是殷柏然只一闻这茶香味,便立即说:“这可是雪芽?”
“你倒是好鼻子,”殷廷谨微微一笑。
只是纪宝璟和纪清晨脸上都是迷茫,她们都未听过雪芽乃是何种茶叶,只是既然这是舅舅喝的,不该默默无名才是啊。
倒是殷柏然瞧着她们不解的表情,立即说:“这雪芽乃是父亲偶尔所得的一株茶叶,只是这株茶叶与别的山茶不同,它是生在高山峭壁上,采摘都极苦难。每年也不过就只有几斤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两人脸上皆露出了然的表情。
而殷廷谨此时则转头看着纪宝璟,柔声问:“璟姐儿,你可有什么话想与舅舅说?”
纪宝璟咬了咬唇,想了又想,说道:“舅舅,你之前所说提前准备我与沅沅嫁妆之事,我并非是不同意。只是我不想要。”
她刚开始似乎还有为难之色,可是越说到后面却越坚定。
其实打一开始,她便心中有犹豫,舅舅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她们好。只是纪宝璟总觉得于心不安,思来想去,便不想要这份嫁妆,只留给沅沅就好了。
纪清晨看着她大姐姐,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感动,大姐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吧,教养好,待人真诚,最要紧的是心胸宽阔,她若是男人,定也能成为不凡之辈。
倒是殷廷谨看着她,说道:“大囡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
提到十四岁,连殷廷谨都微微一顿,竟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琳琅刚嫁到纪家的时候,总是写信回来,说纪家如何好,老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相公也疼爱她。后来她生了宝璟后,再寄回来的信便是写满了关于孩子的一切。
哥哥,大囡今天会翻身了,可真是厉害,我小时候也这么快就学会翻身了吗?
哥哥,大囡下个月就是周岁了,我好想让你见见她啊。也不知我们兄妹,何时再能见面啊。
那时候他刚得了父王的青眼,无时无刻不放放松。兄长虽身子骨不好,可是眼睛却雪亮,他也不能过早地暴露自个的野心。
如今琳琅已过世三年,他却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在辽东时,有时候眺望着南方的方向,就想着也许他的妹妹,依旧还生活在这世间,只是她太过忙碌,忘了给自己写信。
纪宝璟点了点头。
殷廷谨缓缓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老太太带你去京城了。可见老太太也希望你能嫁得好,这女子在世,能依靠的无非就是父母兄长。你母亲如今已不在了,又无嫡亲兄长,便是舅舅也远在辽东。舅舅如今想出这个法子,也无非就是为你求得一份心安。”
纪宝璟眼眶已湿润,喉咙像是堵着什么般,哽在当中。
她又何尝不知舅舅的心意,只是这世间总是两难全。
“好孩子,舅舅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这件事你只管交给你表哥去办,到时候必不叫你与沅沅两个为难,”殷廷谨柔声安慰她。
倒是纪清晨心里可好奇了,为何舅舅会突然来真定啊。
“这次我来真定之事,乃是保密的,所以回家之后,切不可说漏了嘴,”殷廷谨轻声说道。
纪宝璟因着年纪大,所以比妹妹更懂事些,立即保证道:“舅舅只管放心,我们必定会为舅舅保密的。只是舅舅要在真定待上几日?”
“舅舅这次是为了你们的事情来的,也是想督促你表哥早些把事情办好,”殷廷谨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温柔。
可是殷柏然却眉心微蹙,只是未多言罢了。
纪清晨算是里头最天真的了,可是她都觉得有些奇怪,只不过舅舅既然来了,那肯定有他来的理由。
她还比想象中的,还要更早地见到舅舅呢。
这么一想着,倒是挺安心的。
因着殷廷谨不便出面,于是他又叫殷柏然领着纪宝璟还有沅沅两人,在街上随意地逛了逛。待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三人又重新返回酒楼,与殷廷谨用过午膳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只是要走的时候,连殷廷谨都有些不舍,他宽厚的大手摸了摸纪清晨的发顶,轻声道:“沅沅,等过了一段时间,舅舅接你到辽东来玩,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纪清晨重重地点头,不过她看着殷廷谨的模样,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不过舅舅以后搬到京城的话,沅沅肯定能经常见到舅舅的。”
搬到京城?
殷廷谨心头一动,看着儿子和纪宝璟,轻声说:“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与沅沅说。”
殷柏然点头,倒是纪宝璟有些不安地看了纪清晨一眼,这才跟着出去了。
此时房中只余下殷廷谨和纪清晨两个人,纪清晨心中有点紧张,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是殷廷谨却蹲在她面前,目光与她平视,格外严肃地问:“沅沅,你怎么知道舅舅以后要搬到京城?”
纪清晨还在想,原来是因为这句话,其实她是想给舅舅点提醒。没想到她的舅,还真就是这般谨慎细微的人,一句话就叫他瞧出端倪了。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天真又肯定地说:“我就是知道啊,我做梦梦到的。”
殷廷谨心中失笑,只觉得自个有些太过紧张,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句戏言,谁知他就当了真。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又问:“沅沅,可瞧见舅舅穿着什么衣裳?”
“舅舅穿着绣着大虫的衣裳啊,”纪清晨小嘴一撅,白嫩的小胖脸皆是崇拜之意,“舅舅穿着可好看,可威风了。”
绣着大虫的?殷廷谨只觉得心头一紧,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双手更是握着小姑娘的肩膀,虽然他竭力控制自个的声音,可是连纪清晨都听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
他轻声问:“那沅沅可瞧见,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嗯,”她故意拖了一下声调,可是殷廷谨的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乎生怕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就会漏掉什么极重要的信息。
不过还好,纪清晨乖乖地说:“是黄色的,还有白色的。”
白色、黄色?
孝服、龙袍?
当这个念头在殷廷谨的脑海中滑过时,他竟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一般,连抓着纪清晨的手臂都格外用力,疼地小姑娘立即娇娇地喊:“舅舅,你捏疼我了。”
殷廷谨这才后知后觉地松手,忙安慰道:“沅沅,舅舅不是故意的。”
纪清晨乖巧地点头,粉嫩的小姑娘懂事极了,立即点头:“沅沅知道。”
见到小姑娘这般说,他才放心。只是这心里却是乱极了,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无动于衷吧。而且他也想知道的更多,又轻声问:“沅沅,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梦啊?”
“就是沅沅落水之后,做了好久好久的梦啊,我不仅梦见舅舅搬到京城,还梦见沅沅长大了,长得可高啦,”纪清晨歪着小脑袋,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空中比划了一下。
若是说殷廷谨之前还能克制,此时却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把纪清晨吓了一跳。
只见他在旁边走了两圈,最后又问:“沅沅,你做梦的事情,还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沅沅只和舅舅说过,”纪清晨诚实地说,她确实没和别的人说哦。
殷廷谨深吸一口气,又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乌黑滚圆的大眼睛,缓缓道:“沅沅,你能答应舅舅一件事吗?”
小姑娘自然是想都不想地就点头。
“以后你做梦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他郑重地说,又补充道:“就算是姐姐、你爹爹还有祖母都不能说。你能明白舅舅的意思吗?”
看着殷廷谨这般郑重的模样,纪清晨心中还是颇为感动的。
此时的人们都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对于所谓的预言也极追捧,可是往往说出预言的那个人却没什么好下场。舅舅这是为了保护她,纪清晨心底自然明白。
于是她点了点小脑袋,还伸出小手,小拇指勾了出来,说道:“沅沅和舅舅拉钩。”
“好,拉钩上吊,咱们可是一百年都不许变,”殷廷谨微微一笑,却是丝毫不介意外甥女的幼稚,反而极其认真地与她做约定。
待说完之后,殷廷谨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到小姑娘的手上,叮嘱道:“沅沅,你要记住舅舅现在说的话。”
“如果有事的话,就叫人拿这枚玉佩去凤凰大街上的如意绸缎庄,找一个姓黄的掌柜,叫他给舅舅带信,”殷廷谨把小姑娘人小记不住事情,还特地说地很慢。
待他说完之后,就问纪清晨可记住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又将他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殷廷谨见她说的差不离,这才满意地点头,又按着小姑娘的肩膀叮嘱了一遍,“沅沅一定要记住了。”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纪宝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殷柏然带着她们两人上了马车,待坐下后,纪宝璟立即问道:“沅沅,方才舅舅在屋子里与你说了什么?”
纪清晨不想骗她,摇头道:“舅舅说不能告诉别人的。”
“连大姐姐都不行,”纪宝璟狐疑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