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纪清晨在安靖太后宫里吃了一个,方皇后大概是瞧见了,便叫人给她准备了一匣子,里头放了四个。还有在牛油松瓤卷酥,莲黄酥,都是她喜欢的,每回从宫里回来,不管是皇后还是舅舅总是赏她糕点。

大概这爱吃的印象着实是太深,就是如今她都怀孕了,还是照赏赐不误。

“先前在太后宫中吃了一个,才发现想着这味道,可是吃到嘴里,却又觉得有些恶心,”纪清晨忍不住扶额,这会她确实是有些倦了,就挥挥手,叫香宁赶紧把东西送过去。

其实她叫香宁送东西,也是为了堵住她们的嘴。

毕竟显庆伯夫人也来了,她是谢萍如正经的嫂子,是舅太太。她既然来了,按理纪清晨应该是要过去的。可是上回为着裴玉敏的事情,纪清晨可是没客气。如今人家亲亲热热的,眼看着就成全一门美满婚事了,她过去做什么。

可要只是叫人过去说自己累了,难免有点儿恃宠而骄。

所以才叫香宁把宫里带回来的点心送过去,是拿皇后的势去压压她们,省得到时候又传出什么关于她的谣言。

待香宁叫了两个小丫鬟,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到谢萍如的院子里。

裴玉敏和裴玉晴两姐妹都在,不过今个主角是裴玉敏,东川伯夫人就是过来亲自相看她的。虽说是个庶出的,不过瞧起来也是斯文大方,言谈间也不见瑟缩。先前虽说也见过几回,可是没往儿媳妇上去考虑。

只是再一想着,她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东川伯夫人又觉得心里有些不甘。

正说话间呢,就听丫鬟进来通禀,说是郡主身边的丫鬟来了。

“不是说郡主进宫了吗?”显庆伯夫人一听,登时变了脸色,上回来,郡主说那话,她可还是历历在目呢。

不过杏儿进来之后,她便给谢萍如请安,说道:“夫人,郡主方才刚从宫里回来。本想着过来给太太还有舅太太见礼的,只是身子实在是疲乏,肚子也有痛,便不能过来了。”

“郡主身子可要紧,要不叫大夫过来瞧瞧吧,这可不是小事,”谢萍如关切地说道。

连带着裴玉敏和裴玉晴脸上都露出担忧的表情。

杏儿赶紧解释:“只是身子有些乏累,郡主说休息休息便好了。”

“郡主年纪轻,又是头一回,可不能不拿自个的身子不当回事。你回去好生劝劝郡主,若是还有不适,便赶紧过来回禀我,”谢萍如说地情真意切地,叫旁边的显庆伯夫人都不得不点头。

好在杏儿及时把话题扯开,指着跟着她来的小丫鬟,“这里的点心乃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郡主得知两位夫人也在,便叫奴婢送来,给太太和夫人们尝尝鲜。”

皇后娘娘赏赐的糕点啊,便是显庆伯夫人和东川伯夫人如今都甚少能得了宫里的赏赐。

所以瞧着这么一盒糕点,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至极的东西,可却是得尽宫中贵人宠爱的意思。

原本这两位夫人,还只是听说而已,如今倒是眼瞧着见到了。

东川伯夫人本还觉得,裴家的庶出姑娘配她的儿子,她还觉得高攀呢。可是如今想着自家的光景,又瞧着眼前,她倒是咬咬牙。

就定下这姑娘了。

纪清晨可不知她竟是还办成了这桩事,左右她一觉睡到晚霞照漫天。

“世子爷还没回来吗?”纪清晨起身,便问道。

杏儿摇头,说是还没呢。

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了,裴世泽还是没回来。她一开始还没着急的,可是眼瞧着就到了戌时过了,竟是连个送信的都没有。

自打她怀孕之后,他若是要值勤,是要提前与她说一声。便是有什么事情,也会派人回来告诉她的,可是到今日,却一直都没回来。

她赶紧派杏儿去书房瞧瞧,可是今日在家的子墨却说,世子爷一直没派人回来。

“郡主,您先别着急,指不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外头耽误了呢,”杏儿安慰她。

**

京城郊外,只见一处院落突然红光四起,没一会,便将整片天空照地透亮。

一行人骑马直奔着小院而去,待在山庄上停下后,打头的人刚勒住缰绳,便猛地跳了下去。推开院门,就听见里面还有女人哀嚎哭泣的声音。

裴世泽心头一松,可是还好地庆幸,刚在脑中划过,他就瞧见地上的血迹。

红光映地夜幕都亮了,他脚下新鲜的红色血液,像是毒汁一样,蜿蜒而流。

当他抬起头时,就看见殷景然手中拿着剑,闲暇地从屋子里出来。此时着火的是家中的柴房,离正屋还有些远,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慌不忙。

“哥哥,”殷景然看见他来了,突然歪头,调皮地喊了一声。

裴世泽眼眶一下逼红了,赤着双目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报仇啊,你看不出来吗?”

他嘴角扬起笑意,天真地一如往昔的少年模样。

☆、第156章 肆意妄为

“景然,你不要……”裴世泽看着他,眼中终于露出心疼的表情。

殷景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依旧还握着的剑,此时剑尖上还滴着血。旁边传来妇人大喊的声音,“大人,求您救救我们,救命啊。”

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在看到裴世泽之后,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可是她却听懂了他方才劝阻对方的话。所以她此时把裴世泽当成是救命稻草。

殷景然见她居然还有脸喊救命,手中长剑提起,怒吼道:“闭嘴,若是再敢多言一句,我都把你们杀了。”

此时裴世泽带来的人,也跟着进了院子。在瞧见大火之后,裴游上前,低声问:“世子爷,可要救火?”

殷景然脸上露出冷笑,红光照在他手中提着的剑,雪白的剑身在暮夜中,泛着冷冷地光辉。他低头看着手中长剑,“这是父皇所赐给我的,今日我用来杀掉害我母亲者。”

“景然,没有人害她,她是自我了断的,”裴世泽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可是这句话却像是拂了殷景然的逆鳞,他抬着剑便是对准裴世泽,怒吼道:“不是,若不是这些人生出口舌是非,母妃不会丢下我的。她本来就活地艰难,可是这些人却还是不放过她。”

此时柴房中越烧越厉害,甚至蔓延到了旁边的花房。草木繁茂,可是顷刻间就被火舌吞噬。那一直抱着孩子的妇人,总算是听懂了。

这是……

是宫里头的贵人,难怪家里公爹这些日子来一直战战兢兢的。自从公爹从镜春园回来,便闹着要回老家去,不想在京城待着了。可是他家是在伺候花草的,手艺连宫里头的匠人都赶不上。这些年来,靠着侍弄花草的本事,早就连大屋子都盖上了。

却没想到,进了镜春园一趟,竟是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会知道了杀人的是谁,妇人也不想着报仇的事情,这可是天家的皇子啊。她哭嚎着喊道:“三皇子殿下,娘娘的事情真的不是从我家传出去的,我公爹是被冤枉的。真的不是他嚼舌头,他回来后,连家里人都没说。还是娘娘出事之后,他才与我们说的。”

老花匠也是怕这事连累到儿子,就叫他们赶紧回老家去,不要再留在京城了。至于他自个,反正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也不想再走了。

可是这正准备着呢,泼天的祸事便下来了。

方才殷景然提着剑冲进来,一剑便插在了老花匠的心窝上,血扑哧了一脸。老花匠的儿子上去挡着,被他一脚踢地撞到桌子上,这会还生死未知。

妇人虽吓得瘫软,可偏偏身边孩子嚎哭了起来,她听着哭声,竟是生出一股余勇,抱着孩子跑出了屋子。可还未跑出去,裴世泽便来了。

公爹说的话此时还历历在目,妇人虽是个不识字的,可是却也知道此事的要命。

都说贵妃娘娘是病死的,可是公爹进镜春园的时候,娘娘还好好的。待这京城里头传起了流言,娘娘便没了。虽说贵妃的死讯被皇上封口了,可是小人物之间总是有些消息互通有无。

老花匠为人不错,之前镜春园的活计便是一个与他同乡的内宦介绍给他的。

“若不是这些流言蜚语,母妃又怎么会撑不住,她活着一日,也不过就是想替外祖讨回公道,”殷景然眼神中透着恨意。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时,安素馨便会与他说起京城的往事。她几乎从未提起过定国公府的事情,说地都是在汝南侯府里的事情。她的父亲乃是镇守东海的战神,幼年时她曾前往福建。

那里的船港停靠着成千只海船,渔民出来捕捞,几日后回来。数不清海鲜便会摆在附近,只有说到那些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闪着光。

她与他说道:“景然,你的外祖绝不是什么杀良领功之人,他率军抗击倭寇海盗,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我余生之夙愿,便是能替你外祖平反。”

可是她的夙愿未实现,便撒手而去。

殷景然恨这些人,他们畏惧父皇的天威,不敢有丝毫冒犯。可偏偏却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母妃的身上。

对,他是外室之子又如何?

他行事不端,肆意妄为,他就是要叫这些人瞧着,他们不是喜欢上疏嘛,那就让他们去好了。殷景然还巴不得他们有所动作,这样他才能知道,究竟是谁,巴不得母妃和他去死的。

“够了,”裴世泽挥手,沉着声音吩咐:“把三殿下请回去。”

裴游点头上前,可是殷景然却冷笑一声,拿剑挡在身前。可谁知他刚一动,突然觉得脖颈一痛,接着便是一身酸麻。慢慢地竟是连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片刻后,他砰地摔在地上。裴游收起手中的暗器,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待走到裴世泽身边时,他回头看着那对母子,轻声问:“世子爷,这对母子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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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镜春园中,漏夜而来的太子,一身玄色长袍,就连腰间束着的腰带都是墨色的,待他走到正殿内,就见到正站在殿内的裴世泽。

“见过太子爷,”裴世泽回头,看着他进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殷柏然朝着里面瞧了一眼,“他如今怎么样了?”

“微臣叫人用暗器将他打昏带了回来,”裴世泽神色黯然,却还是说:“他还是杀了那个花匠。”

意料之中的事情,上次殷景然吵着要出宫,皇上虽担心他身体,可是如今却对他的要求百般应承,所以便答应了。殷柏然派人跟着他,待他一甩开那些侍卫,他便叫着人赶紧去了花匠家中,谁知他居然没有前往。

倒是后来去了定国公府,想来上回他不过是迷惑了他们罢了。

“三皇子如今是得了心病,若是长期以往下去,只怕还会酿成大祸,”裴世泽盯着殷柏然,声音无奈又苦涩。

看着面前难得露出如此表情的裴世泽,殷柏然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方才若不是我拦着,只怕父皇也会前来。如今对于父皇来说,三弟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早在殷景然发狂杀了安素馨宫中的宫女太监时,皇帝便得知了此事。可是他只是着人将那些太监宫女安葬了,还给了家里一笔不小的安葬费用之外,便再无责怪之意。这些意思以来,殷景然在宫中不乏有肆妄之举,可偏偏每次都叫皇上给压了下来。

更何况在这般情况下,皇上还是将他封为永安王,这其中的宠爱之心,溢于言表。

所以如今就算是杀了一个花匠,只怕皇上连责怪都不会责怪的。

可长期以往的纵容,真的不会将他更加变本加厉吗?

“太子爷,三殿下此番行径早已失了偏颇,若是皇上还不严加管教的话,只怕以后会叫他更加肆无忌惮,”裴世泽开口说道。

殷柏然苦笑一声,抬头看着他,微微摇头,却是再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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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泽归家时,已至深夜。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方才已去了净房洗漱,如今身上只身着中衣。待坐到床边,正要掀开被子时,突然床榻上的人,微微翻动了一下。

“柿子哥哥,”纪清晨哑着声音喊了一句。

裴世泽还是没想到把她吵醒了,只得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问:“吵醒你了?”

纪清晨自打怀孕之后,便开始嗜睡,大概是白日里睡地有些多了,所以如今到了晚上,反倒是睡地不如从前安稳。方才裴世泽轻轻掀开被子,她便有了些感觉。

裴世泽躺了下来,将旁边的小人儿抱在怀中,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我回来了,别担心了。”

纪清晨虽感觉到他的动静,可是这会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于是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醒来时,她瞧着外面灰蒙蒙的,就连帘帐内都一点儿光亮都不透。她转头瞧着旁边的裴世泽,他睡地正深沉,深刻俊朗的面容此时安静又柔和。他侧着身子,一条手臂还搭在她的身上。

过了一会,就见他眼睛未睁开,却问道:“今日怎么醒地这般早?”

寻常他起身去上朝了,纪清晨都未必还醒呢。

“你昨日是哪里了?”纪清晨担忧地问,可是裴世泽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他头发毛毛的,就抵在她脖子那里,叫纪清晨忍不住扭了一下。她问道:“又是因为景然的事情?”

他一向做事稳妥,如今想想,除了景然的事情,还真没别的人能叫他这般操心了。

“他没事,你别担心,”裴世泽立即说道,便伸手去摸她的小肚子,如今小家伙已经好几个月了,原本平坦的小腹这会已经开始微微隆起。

他掀起被子,便是钻进到她的肚皮处,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带着浓浓地起床气息问道:“小家伙今天有乖乖的吗?”

纪清晨扑哧笑了,表示道:“如今他还是一点点儿呢。”

待裴世泽伏在她的身上,双手撑着手臂,在她唇上亲了下,“我起身了,你再睡一会。”

“我也起身,反正是睡不着了,”纪清晨立即说道。

裴世泽想了下,倒是也点头,反正如今她是想睡便睡。况且自从她怀孕之后,夫妻两人便鲜少早上一同起身。

所以今个纪清晨起身,还特地亲自伺候他穿衣。难得被媳妇伺候的人,也是一脸柔和,仿佛一大清早便吃了蜜般。

待送走裴世泽之后,纪清晨便叫人陪她去花园里采露珠。她早上洗脸用地便都是露水。谁知竟是遇到了裴玉敏,她大约是去给谢萍如请安的,看见纪清晨后,便赶紧过来。

“三嫂,你今日怎么这般起地这般早,”裴玉敏柔柔笑着问道。

小姑娘瞧见她倒还是十分客气温柔,倒是纪清晨心底待她却不能像从前那般。毕竟出了姚姨娘的事情之后,她深觉得姚姨娘乃是自作自受。可偏偏裴玉敏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怨恨他们,处处还是同从前一般。

这样深沉的心机,只怕都能赶上当了十几年国公夫人的谢萍如了。所以叫纪清晨实在是喜欢不上来,倒是裴玉晴那样的柔顺性子,她才真的喜欢。

纪清晨现在怀有身孕,便处处小心,就连吃食都要一定要杏儿和香宁亲自看着。

虽说她这样的身份,旁人对她下手,那是自寻死路。可这世上在,总是有些活得不耐烦的。

“看来我这懒散的名声,都传遍整个国公府了,”纪清晨手中按着长颈玉瓶,微微一笑。

裴玉敏一愣,连忙敛起笑容,解释道:“三嫂,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清晨笑得温和,赶紧摆手:“三嫂是与你说笑呢。”

见她又这般笑,裴玉敏才放心,不过又匆匆告辞,赶紧往谢萍如的院子里去了。

“四姑娘可真厉害啊,”香宁待她走后,倒是笑了一声。

纪清晨转头瞧她,“怎么个厉害?”

“姚姨娘被送走,听说四姑娘只叫人送了银子过去,竟是连瞧都没过去瞧呢。”

纪清晨淡淡道:“那是她沉得住气。”

大概是等着自己真的嫁入东川伯府的那一天,再风风光光地把她亲姨娘接回来吧。只是姚姨娘犯了那样的事情,叫她在庄子上自省,已是看在她为国公爷生了一个女儿的份了。

只怕就是谢萍如,也未必想见她回来吧。

待纪清晨回去,就听人来禀告,说是方家二少奶奶来了。她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她五姐姐纪宝茵来了。

☆、第157章 母猪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