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她懊悔今日话说得太直, 又气柳眠棠不给自己台阶下。只吩咐屋里的丫鬟婆子将口风紧闭, 谁也不许对外说柳眠棠离府的事情。

待过些日子,太妃琢磨着再寻机会给这柳眠棠台阶下,让她回来就是了。

因为当初柳眠棠并未从大门出去,而是走了偏门, 所以王府里知道这事儿的还真是不多。

王妃虽然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可没想到紧接下来的局数变化,让她也无暇顾及去寻柳眠棠回来了。

就在柳眠棠离府的三天后, 王府送给王爷的家书全都半路被退了胡来。据说驿道已经被阻断,书信压根传递不过去。

据说那些义军不知得了哪里的增援,气势大盛,

就在眠棠离府的五天后,从东州传来的消息愈来愈盛,最后竟然有人疯传说是淮阳王中了鲁王的埋伏,被困离岛,援兵也被义军阻断,一时不及去增援,一时间,地方上都是人心惶惶,都在传扬着东州义军几时回杀进城里来。

王妃心里装不住事情,急得不行,就此病倒了。

眠棠这边也接到信儿,便让范虎去打听具体的细节。

范虎从驿站那边回来,面色凝重,只跟县主禀报起驿道未断前的情形,说义军的确是得了增兵,可是王爷中埋伏的经过却很蹊跷。

可是再具体的细节,也打探不出来了。范虎回来禀报给眠棠后,决定再等等,若是还无消息,他就带人亲自入围,到离岛附近打探。

眠棠咬了咬嘴唇,摊开在书局买来的东州地图。

自从崔行舟出兵以后,她便让芳歇买了这图,时时标注眞州大军推进的位置,以便了解淮阳王所在的位置。

战场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的,就算武圣关羽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

眠棠心悬着崔行舟安危,只能凭借一张薄薄的地图寄托相思。

现在再看那标注满满的地图,眠棠只觉得到处潜藏着荆棘危机。只是这群造反的农民义军不过是自起炉灶,哪里来的援军呢?

眠棠忽然想起自己初回来时,遇到贺家三小姐的情形。

那天她回到灵泉镇上并没有告知别人,不过因为下马车时正好看见了相亲回来的贺珍,便请她入了新宅闲叙了一会。

贺珍相看的是邻镇张员外家的儿子,据说一直苦读功名,立誓不考取功名不成家,结果今年刚考中的秀才,也算是对父母有了交代,便张罗定亲的事情了。

正赶上贺珍年少初恋大梦初醒,也松口同意相看人家。两个大龄的也是缘分,各自耽误到现在,正好遇上。

贺珍刚相看完,据她说张公子虽然不如淮阳王长相好,但是胜在文弱温柔,一看就不是会吓唬老婆的。

两家家世相当,这门亲事当时就说定了,因为这一对儿女年岁都不小了,婚期也定得很近。

贺珍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比柳眠棠还早成亲,心里也是很欣喜,在她看来是,嫁给富庶的小门小户,也比那王府高门庭院深深要强。

不然柳眠棠怎么好好又会了灵泉镇?定然是不见容于王府呢。

她虽然好奇地问柳眠棠回来的缘由,可是眠棠却四两拨千斤,只说回来理账,就此打岔了过去。

不过贺珍倒是顺嘴说了些她在惠州的见闻。

据说绥王居家迁往京城,调拨了不少护送的人马。

他们贺家有一艘夜船经过惠州的船坞时,差点被官兵扣住,若不是随船的掌柜经验老道,连忙塞了大把的银子,当时连船带人都回不来了。

眠棠听到这时,心念微动:“官眷出行,都是赶早不赶晚,就算是护送绥王亲眷入京的兵马,也不必夜间用船运啊?”

贺珍挥了挥手:“管他运的是什么,不干我们的事情,对了,我爹给我进了一批玉簪子,我特意挑了几个新式样给县主你……”

随后贺珍说得那些吃穿一类的,眠棠都没有怎么入心。

现在驿道封锁,淮阳大军音讯全无,她就一直在回想着贺珍所说的惠州夜里封锁码头运兵的事情。

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东州的重围久久不解,眠棠再也呆不住了,她想跟范虎一同前往,却被范虎拦下:“县主,如今您乃金贵之躯,战时打仗都是流言横生,大都是不可信的。东州现在乱极了。不光是作乱的义军,还有趁火打劫的盗匪。您若去,不是添乱吗?别到时候,王爷凯旋回来了,您却回不来了。”

不过没等眠棠定下决定,眞州的危机却接踵而来。

原来不知哪一伙义军竟然突破后方重围,冲开了个豁口子直直朝着眞州进发了。

那群匪人来势甚猛,而且行军悄无声息,周围的州郡竟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就幽灵浮世一般直直打到了眞州的城门口了。

最为诡异的是,这一伙兵马似乎甚有目的一般,周遭富庶而全无防备的县乡全都不去,径直朝着一水相隔的眞州杀过去了。

眠棠身处的灵泉镇也被那群义军路过。

那一夜街道上都是人叫马鸣的声音。吓得灵泉镇的富商们都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暗骂着淮阳王的兵马不给气力,竟然让匪兵这么快来了灵泉镇,叫他们想逃都逃不掉。

柳眠棠听了声音,叫人搬梯子靠在墙边,在浓夜的掩护下,她爬上梯子往外看。

那些赶路的义军都举着火把,走得很急,并没有停下来歇息和打劫之意。眠棠看了一会,便悄悄下来,问也在看的范虎,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范虎蹙眉道;“看着他们,总觉得不像是义军……”

能吃得起饭的,谁会揭竿造反?范虎跟随王爷镇压过义军,那一个个都是脸色黑黄,眼睛里冒着绝望的凶光。

可是方才那些个军队,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模样,最主要的是行军时的样子太过训练有素,不像是凑拼起来的义军。

其实范虎说的这些,柳眠棠也看出来了。

偏偏这么一一支虎虎生威的队伍,却举着鲁王的义旗。

眠棠略想一想,便猜到有人浑水摸鱼,假冒鲁王的名义,趁着淮阳王围困重围来攻打眞州。

而他们攻打眞州的目的不言自明,一定是想要控制住淮阳王府,扣住淮阳王的家眷,借此来要挟淮阳王。

当初崔行舟领军进发前,也布兵眞州,原本不足为虑,偏巧前些日子,万岁下达了夏谷令,抽掉了眞州的兵马去临州运军粮。

而驿道被封,崔行舟一定不知道眞州兵马被圣旨抽调了大半的事情,一切都是这么凑巧,可是合在一处,却是准备要了淮阳王的身家性命……

若是这般,眠棠倒是觉得现在暂时不必太过担忧崔行舟的安危了,他那边必定是无什么大碍,所以这个隐匿在暗处的心怀不轨者才会想要进攻快速眞州,拿捏淮阳王的七寸。

想到这里,她连忙对范虎道:“快!你要赶在这支军队之前,给淮阳王府报信,别的什么都可以不拿,但是一定要将太妃,还有王府里的姨娘小姐公子们给接出来。人救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范虎听着街外一直没有停歇下来的脚步声,紧声道:“明白,人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我走了,您在这儿也太危险了……”

眠棠已经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衣服,边走边道:“无妨,我出府时走的偏门,没有什么人看到。太妃要脸,想必没有声张,那些匪人并不知我不在王府里。你看他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过来撞门,便知他们是不知情的。你将人带出来,在眞州的西郊风雨亭等着我。不过你去说了,王妃不一定肯信,又或者拖拖拉拉的拿不定主意,实在不行,你带些我配的迷药,将太妃弄晕了,再让暗卫们将她送出来。等到这帮人攻城时,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眞州……保不住了!”

范虎听得眉头紧锁,再不敢迟疑,快步领人从后街出去,按照眠棠的吩咐,摸到玉烧瓷坊外的运河上,坐着铺子里运货的小船顺流快速抵达眞州。

这些“义军”人数甚多,过江也要耽误时间,他一定能赶在这群人来之前到达王府。

而柳眠棠这边也快速换了一套男装,学了去西北时的样子,用炉灶的煤炭抹脸,再拿了银票子和几锭子金银,然后带着同穿男装的芳歇、碧草,还有留下来的几个暗卫顺着后街转出去了。

接下来,她寻船渡江,又雇了简车快马在风雨亭等候,可是等了又等,直到天亮就是不见来人。

☆、第 87 章

眠棠等了又等, 觉得时辰不对劲,便叫来人往前探探,可是走到一半, 却看到了一个跟范虎去的侍卫, 身上带着伤,很是狼狈地起马而来。

眠棠的心紧缩一下,隐在树丛里,看他一直骑马奔来, 然后下马在亭子周围焦灼的晃。

眠棠警惕地看着他的身后,并无烟尘追兵, 这才放心从风雨亭旁边的树丛里走出来, 与他相见。

“怎么回事?范虎没有接到太妃他们吗?”

那侍卫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急切道:“接到了!那太妃知道范统领乃是王爷的心腹, 知道有匪兵接近, 倒是没有范统领费口舌,只是廉夫人正好被太妃召入了王府里, 也听见了, 非要带着他们一家子跟着太妃一起走, 耽误了些功夫, 等刚出出城时, 匪兵已经开始攻城了。因为出城的车马人多,被一队巡逻侦查的匪兵盯上,一直跟在了眞州宜山旁,范统领怕这伙子匪兵回去报信, 暴露了太妃她们的行踪。便率领着王府侍卫, 利用山势将这伙人给斩杀了。”

眠棠皱眉:“那太妃人呢?”

那人咽了咽口水道:“那眞州失守了,那些匪人应该扑到了王府, 发现不见了王府家眷,就开始派大队人马出来搜寻,大道小路的,全是设卡。范统领怕明晃晃的一队人马被他们发现,只能窝在山里一处隐匿的水洞里不敢动,可又怕您担心,贸贸然寻过来,所以才派我寻机会出来,给您报信,让你心里有底。”

眠棠听到这,心里微微一叹,其实她早就应该猜到,不到万不得已,范虎不敢用迷药迷翻太妃。毕竟那是堂堂太妃,任凭哪个淮阳王帐下的正经出身的官兵都不敢这么匪气横生的行事。

可是那廉姨妈也实在是添乱。廉家跟王爷早已经解了婚书,只要攻城时,舍了屋宅,寻个地窖躲避就是了。那些盗匪无论是抢夺钱财,还是寻人,都寻不到廉家。可廉家非要跟来,想来那些侍卫们都不好阻拦。

可这样一来,就大大增加了逃跑的困难。

如今他们还未被匪兵发现,那也还好。眠棠命人从树林子里牵出马匹,将马车卸下,落鞍上马,然后朝着宜山的方向进发。

还没有接近宜山,已经听到了山路上的人欢马叫的声音,很是热闹。

看来匪兵已经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决定封山搜寻。

眠棠远远下马,让侍卫们将马匹藏好,然后解下灌水的皮水袋,将它们用气儿打满。

前些日子,参加夫人们的踏青茶会时,她曾经跟着来宜山游玩过。

宜山里有一条河,堪称分山水岭,正好直通向山内。听贵妇人们说,是个夏日游水的好去处。眠棠打算利用水袋,潜水进入山中。

侍卫们听了眠棠的计划,都觉得太冒险,不让眠棠前往。

柳眠棠却镇定地道:“你们心有顾忌,总有尊卑之分,谁都搞不定太妃,现在如此危急时候,顾不得其他人,只能先护着太妃一人出来,这注定是要背负骂名的。只能我去,给他们定个主意,也好过太妃被他们拿捏住,再去要挟王爷。”

眠棠了解崔行舟,他的庶兄庶妹们落到贼人手里,他也能从容应对,展现冷血铁腕的一面。可若是母亲落入了贼人手中,他一定会动容乱了心神,被人予取予求。

所以眠棠立意过去,只带太妃一人出来。万一半路有什么意外,她也可以见机行事,总好过在这里悬心空等。

那些侍卫说不过眠棠,只能听县主的吩咐,做了入水的准备。

等到一入水,眠棠便觉得手腕传来锥心的疼痛。

她的手脚伤处虽然大好,可是毕竟有过重伤,遇到寒凉的天气还是有痛感的。而且入水之后,水声嗡嗡在耳旁轰响,一下子勾起眠棠脑海里不甚愉快的回忆。

她……似乎曾经也是这般入水,冰冷刺骨,手脚麻木……最后那水争先恐后地灌入了她的口鼻中……

眠棠用力一吸自己含在嘴里的皮袋子,新鲜的空气暂时稳定了她的情绪。趁着皮袋子里的空气还足,眠棠潜在水里,奋力朝前划去。

待得泳到山中范虎他们藏匿的水洞时,一皮袋子的气儿刚好用完。不过他们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水洞里的人一跳。

那廉楚氏和廉苪兰都吓得尖叫起来。柳眠棠疾步从水里出来,走到她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两个大嘴巴,就将她们的叫声止住了。

平时粉雕玉砌的美人,现在却是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头发也紧紧盘起来,浑身湿漉漉的,目露吃人的凶光,看上去着实吓人。

廉家母女一时被柳眠棠震慑住,呆呆看着她不敢说话。

而柳眠棠简单看了看这一水洞的男男女女,看着他们身边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有装首饰金银的小箱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还真是要财不要命,都什么关节了?倒是人人手里都不落空!也不知他们收拾金银的时候,又耽误了多久!

范虎看清时柳眠棠他们,心里一松,连忙过来请示县主。柳眠棠心知若是自己此时说只能先救太妃一人出去,其余的人肯定要炸锅,引得追兵前来。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不能惊动匪兵,让太妃先入水潜出去。

可是廉楚氏心眼多,不依足道:“水袋子不是很多吗?多带几个人出去也可以啊!我不放心姐姐,不如我们廉家几个水性好的跟她一起潜出去。”

眠棠定定看着她,冷冷道:“听我的,你们都会得救,若是不听,便一个都逃不出去!”

廉楚氏刚才被她扇了嘴巴子,心里正恼着呢!看她说话这般不客气,毫不顾忌自己是王爷的亲姨妈,登时不干了,只瞪眼睛准备再跟柳眠棠理论。

可是眠棠哪有费功夫跟这老婆子废话?只刷地抽出了自己的腰间的匕首,伸手将她踹上了石壁,再甩出飞刀钉死在了她的耳旁。

旁边的人吓得都是一抽冷气,只以为那匕首削铁如泥,入石三分,正插在廉楚氏的脑袋边上呢!

廉楚氏这次吓得都出不得声了,直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似乎有血流出来。

柳眠棠阴气森森道:“你再废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此时的淮桑县主跟换了一个人般,李妈妈费心多时的礼仪教导已经荡然无存,利落的手段,满眼杀气,活脱就是个女匪!

廉苪兰也被吓住了。她以前觉得柳眠棠不过是个以色事人,魅惑男人的狐媚子罢了。

可是此时此刻,一言不合就飞刀射人的女子满身飒爽之气,气场压得人不敢说话!

廉含山倒是审时度势,看出那些侍卫都听柳眠棠一人的,于是连忙过去扶住自己摇摇欲坠夫人,小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听县主的安排吧……”

柳眠棠恐吓住了廉楚氏后,转头就冲着楚太妃毫不客气道:“将你头上的簪子,都卸下来,用发网兜子固定住,然后解了外衣,拿袋子入水!”

楚太妃也是被她摄住了,觉得她说话的口气,跟儿子生气时很像,再不敢端着准婆婆的架子,老老实实地依着做,她的贴身侍女也赶紧提太妃重新固定了头发。

柳眠棠走过去,利落地抽回匕首,收了起来,然后跟范虎小声说道:“山外有我找好的山民,他们会驾着你们藏在山外的马车,朝西南跑,我会让他们搞出些动静,让山里的围兵撤一撤。你到时候见机行事,等围兵减了,就带着山洞的人下山,到时候你将人分一分,莫要再这么几大家子的凑在一起。廉家人跟着王府的人在一起,反而危险更大,自己走倒也无事。你到时候护着两个姨娘和五爷、姑娘走乡间,随便寻个偏僻村落住下,跟当地的里长通好气儿后,不必再四处奔逃。这帮子人冒充匪军,不敢在此地停留甚久,找寻不到太妃,他们也就要撤了。”

范虎早先是被这群娇生惯养的贵妇人们磨得急出水泡来,现在看柳眠棠镇住了她们,也是长松口气,连忙点头,依从县主吩咐就是了。

吩咐好了范虎后,太妃那边也准备好了。于是眠棠再重新将气囊灌好,开始潜水出去。

只是出来时,比来时就要难了。太妃不谙水性,一入水时,慌乱得可以,眠棠死死揽住了她的腋窝,带着她往前行。

这其实也是眠棠为何不肯用这个法子带所有人出来的原因。那一群男女老少,只要有一个不熟识水性出了纰漏,就会暴露整个隐匿在河里的人。

就这么的,柳眠棠带着三个护卫将太妃从河里一路带出来。

守在此处侍卫一看她们平安回来了,便放出信号示意着他找寻来的山民,穿着锦衣华服,驾着四五辆马车,朝着西南方向的官道跑。

而柳眠棠这边,则是驾着一辆破旧的驴车,利用这个时间差,朝着往北的方向跑去。

太妃此时在驴车上已经换上了粗布衣服,脸上也被柳眠棠泥灰抹过,乍一看,就是灰头土脸的乡间老太。

此时再望向眞州,已经是火光冲天,太妃看了不禁一阵后怕,一时又是想着不知儿子崔行舟的安危,心里也是悲悲切切。

☆、第 88 章

不过眠棠现在没有时间做朵解语柔花的儿媳妇。此时此刻, 他们还在逃避追捕的路上。

就在方才那处关卡上,她派去打探的侍卫回来说,但凡是拖家带口逃亡的富户都被扣下了, 那些个匪兵挨个查验的都是上了岁数的妇人和年轻貌美的女子。

据说那些人手里拿着画像, 稍微有些像的全被抓上了马车。

这更印证了眠棠的猜测,那些假冒起义农民的人果真是冲着淮阳王的亲娘和未婚妻来的。

她先前告知范虎护送着剩下的人不必急于闯关,寻个地方留下来。所以她也不会带着太妃去冒险。

因为曾经在四乡八野里寻访工匠,找寻瓷器作坊的缘故, 眠棠对周遭的县乡很熟,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寻到了她曾经歇脚的一处茅草小店。

此处背靠一道山梁, 跟官道相隔不远, 却不易被发现。但是如果有兵马前来, 一定能先听到马蹄子声, 到时候他们也有时间可以沿着山梁逃到深山中避难。

因为怕人数众多, 目标太大,眠棠此时除了两个随身丫鬟外, 只带了四名侍卫。

她让这四个侍卫轮值上下半夜后, 便招呼太妃在破荒草小屋子里烤火, 顺便煮些稀粥喝。

楚太妃就算是被丈夫冷落那么多年, 都没有现在这般惊慌狼狈过。她看眠棠似乎比并不急于逃出乱地就问:“为何不走?若是被匪人追撵上怎么办?”

眠棠将一碗熬好的稀粥递给了楚太妃道:“贼人们定然也是以为我们要冲出重围, 所以在关卡加紧盘查。我们此时若是心急,反而是主动撞向虎口。倒不如以逸待劳,只在这里停留。”

太妃还是有些心里不安稳,只喃喃着要去找儿子。

眠棠现在不急, 倒是又捡拾起了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 微笑着劝慰太妃,王爷应该是无事。

眠棠倒不是在哄骗太妃宽心。她原本也以为通往东州的驿道被截断, 只防止淮阳王寻救兵。可是现在想来,倒像是要阻断了眞州求救的机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眞州已经是孤立无援,犹如孤岛。

不过眞州沦陷随着四周难民出逃也瞒不住太久,周遭的郡县就算做做样子也要派援军过来。

到时候这伙假冒的农民义军压根也不会跟那些援军打接头战,自然便要退散干净。

柳眠棠算了算时间,这一来一回怎么的也需要四日左右。

只要熬过了四日,便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么想着,眠棠的笑意更加真切,倒是让人看了莫名觉得心安。

待喂完了太妃这碗粥,她便让太妃睡在干草堆铺就的褥子上。她要给太妃盖被子,太妃却拉着她的手不放,怯怯说道:“眠棠,你挨着我睡,不然我怕……”

眠棠看着昔日总是在自己面前端着婆婆架子的人,如今却跟三岁孩童般粘腻着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不过碍着未来婆婆的脸面,她倒是强忍着没笑出来,只柔声道:“好,我挨着你睡。这山上这个时节长满了红山果,用来煮水喝很甜。我明天给太妃摘了,保准你爱喝……”

太妃在她甜柔的话语里安稳了心神,此时屋外突然刮风下起了暴雨,不过在这个姑娘的身边,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太妃到现在才慢慢品啄出来,一向眼高于顶,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儿子,为何偏偏会相中正这个出身卑贱的女子。

她就像在骤雨里被拍打的杂花,自有一股子不屈于那些名花的韧性和野性,叫人一旦品啄出来,便再难移开眼……

不提茅屋里相偎而眠的这一对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