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他因为担忧母亲,也没怎么吃,此时夜深,听着他肚子叫,眠棠又心疼了一下,轻声问:“你饿了……明晨要出发,李妈妈好像备了夜粥,好起早吃……芳歇她们都也睡下了,要不要我去给你舀一碗来?”

崔行舟的确是有些饿了,于是干脆起身,跟着眠棠一起去了厨房。

北海的宅院不大,也就是走了几步而已,倒也不必折腾吓下人们,毕竟第二日还要连续赶路呢。

因为大灶还有余火,粥也是热的,两个人搬了板凳坐在灶边喝着白粥,听着夜虫啾鸣。

眠棠在灶边寻到了糖罐子,便舀了一勺子放在了崔行舟的碗里搅了搅,轻声道:“以前在仰山上时,有时被你追得急了,便忍不住羡慕你为官家,光明正大,不必像我一般,带着弟兄们如田鼠般东躲西藏。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也是鼠,困在朝廷的大缸里,高高在上的人若是看得不顺眼,便可往里扔砖,让你无处可逃……倒不如入山为匪快活自在……”

崔行舟喝了这碗甜得发腻的粥,才瞪眼着看向了柳眠棠:“你这是在策反本王跟你作匪吗?”

眠棠笑着道:“只是想说,若是那砖头砸得狠了,莫不如任着将缸砸破,天大地大,总有人的活路。你倒也不必思虑太重,若是真落草为寇的那日,我倒是熟门熟路,可领你拜山头,自立了门户。”

这次崔行舟倒是笑了:“你倒是替我想得周详……不过真砸破了缸,只怕着急的就不是缸里的耗子了吧?”

两个人都语带玄机,说了些彼此都能听得懂的玄机后,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放亮。

这一觉注定是睡不成了,不过好在赶路的马车摇晃,倒是睡觉的好去处,可以在路上补觉了。

崔行舟在马车里睡了一个时辰后便醒了。

睡了一觉后,他的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理出了头绪,知道了有这么个隐藏甚深的“嵬先生”。

就像眠棠曾说的,这位嵬先生绝非普通的内奸。他无论传递信息的方式,还有行事的别具一颗,都说明他是个自视甚高的清雅之士。

崔行舟还真一时相不想出自己的身边,究竟哪个人这么手眼通天,潜伏了这么多年。

想到精通字画这一关节上,他不仅探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年光才兄。

他正忙着给孕吐的崔芙捶背递送茶水呢,从上路起,这位仁兄便满心都是自己的媳妇了,连着几次他叫,这位姐夫都顾不得来。

☆、第 174 章

不过崔芙倒是看见崔行舟频频朝着她们的车上望过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让李光才别只顾围着她转,去行舟那看看究竟有何事。

当李光才过来时,崔行舟这才将画中藏图之事说给他,并把眠棠拓印下来的图样子,展示给他看。

李光才看了大吃一惊,没想到会有如此巧妙的方法,不由得赞叹王爷明察。

崔行舟摇了摇头,告诉他并非是自己发现的,是眠棠最先发觉的,又将眠棠在仰山时刘淯就是通过类似方法知道他们粮草运输线路的事说了出来,

随即李光才的脸色也凝重了下来。按照王爷的说法,所不定连万岁也牵涉其中,若真是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眠棠在一旁道:“姐夫,你绘画的技艺如何?”

李光才先是一愣,然后脑袋摇成拨浪鼓:“王妃,您明察,我虽然在文章书法上略有涉猎,可是这等藏头露尾的画作,我可画不出来。”

崔行舟自然是信得过李光才的,他若是钻营投机之人,也就不会有当初多年被朝廷弃用的周折了。

眠棠看他都惊出一脑门子的汗了,顿时嘻嘻笑道:“这些画作用的颜料可不寻常,其中的赭红色,乃是海外舶来的胭脂虫所提炼,小小的一盒便价格不菲……你就算有那等子画功,怕是也舍不得买那等名贵的颜料来画。我的意思是,你若精于绘画,平日结交同好,可曾发现与王爷亲近之人有这等笔力。”

说完这话时,三个人突然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在车队前面的镇南侯。

若说王爷身边精通绘画之人,非赵嘉鱼莫属。

此番终于能离开北海蛮地,得以回去见母亲,赵侯爷激动得整个人都失了稳重,这一路上都是走在最前面,戴着个竹笠帽子,骑在马背上高声吟诵回乡诗歌。

看完了赵侯爷的失态之状后,三人又很有默契地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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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才想了想,沉思道:“军器司能够知晓造炮之秘的人绝然不会很多,若是到了京城倒也不难查出泄密的源头。只是现在我们一时回转不得京城,那人知道鹰司寺事败,恐怕也会湮灭罪证。而且此人对我眞州敌意甚深,若是不先知晓此人是谁,到了京城难免被动。”

眠棠道:“此人若是平日里刻意藏拙,倒是难以叫人发现。不过当年他能知道仰山时你们的粮草路线,现在又知道造炮之秘,当是与眞州、京城军司衙门都有关联,而且必然是紧要之人,很可能权高位尊,若是从这里查起,当能缩小范围。”

说到这里,李光才心里也是替王爷发急,如今朝廷有一烂摊子的事情等着王爷处置,可是如今太妃病危,王爷被生生拖出了,也不知等他再去京城时,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又会布置出怎样的龙潭虎穴。

到了眞州,崔行舟并未去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郊外的别院。

当初他与母亲分离时,眠棠也是考虑周详,思虑过各种情况。曾经对高管事说过若是太妃有什么意外,就搬到别院,不可随意与外人接触,只等着他们回来。

是以太妃症状加重后,高管事便敦请太妃到了郊外的别院暂住,只带了几个侍候太妃的丫鬟婆子,和一些忠心的王府侍卫,其他人都留在王府。

高管事又亲自采买了被褥,屋室摆设等一应用物,将别院里的东西尽皆换成新买的,还谢绝了一切探访。

可是这几日太妃的症状依然加重了,前些日子还能略略起身,这几日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崔行舟快到别院时,远远看到姨母廉楚氏正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大门外,扯着嗓子骂高管事是背主狗奴才,居然敢自作主张,拒绝她入内。

“狗养的东西!我姐姐病成了那样,你还折腾她。族里的几位长辈要见太妃,你也敢拦着不让见。难不成是看着你们王爷去了北海一时回不了了,你们便想谋夺主子的家产?这是看着我姐姐碍眼,要谋财害命啊!”

就在她骂得起劲儿时,大门洞开,高管事带着别院里为数不多的侍卫疾步走了出来。

廉姨妈还以高管事懂了厉害,特出来迎她赔礼,正横眉立目矜持地等着狗奴才跪下赔不是。

却见高管事领着人一阵风似的越过了她,直直迎向了郊野大道。

直到这时,廉姨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一只车队正急急朝着别院驶来。

高管事一早就得了驿站来人报信,知道王爷从北海一路风尘仆仆赶来。

太妃缠绵病榻月余,眼见是不行了,他身为忠仆,却无主子拿主意,只能秉承着王妃先前的交代,顶着崔氏家族里长辈的责难默默祈祷着主子们快些回来。

如今王爷总算是回来,高管事真是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卸下千斤重担了。

廉姨妈压根就不知道崔行舟回来了,这一楞之后,连忙急急迎过去,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自己对姐姐的担忧之情。

可惜崔行舟现在心急着见母亲,实在是捡拾不起亲戚之间客套的礼节。

不待廉姨妈哭诉告状完,便先大步流星地奔向母亲的院落了,而崔芙也在眠棠的搀扶下,急匆匆去见母亲。

廉姨妈也想跟进去,可是高管事却绷着脸将她拦下道:“王爷跟太妃母子久别重逢,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廉夫人想要探望太妃,还是请改日再来吧!”

说着,高管事便将脸儿一绷,毫不客气地命人当着廉楚氏的面儿关上房门。

现如今谁不知道,廉楚氏似乎得罪了淮阳王,也不受新王妃的待见。就连她的亲女儿廉苪兰,只从嫁给了崔家老五后,也不怎么跟母亲亲厚了

也就是他家太妃心好,平日里还算肯带一带廉楚氏走一走各色茶宴场子,沾一沾富贵圈子的气息。

可若不是她频频勾搭着太妃外出,这太妃也不至于染了寒气,得了怪病。

太妃刚染病时,她还见天的来,时不时地拿着自家鸡毛蒜皮的事情烦扰着太妃。后来太妃移送到了别院,才算见了消停。

高管事看着廉夫人也是来气!

再说崔行舟进了内室,看到太妃躺在床上正在昏睡。太妃两腮凹陷,脸上没了往日的光泽,黄瘦憔悴,哪里还是往日那个雍容的太妃了?

可她即使在昏睡中似乎也不舒服,眉毛紧皱,不时地翻下身子,发出哼哼的声音。

高管事说道:“自从王爷王妃,还有小姐前往京城后,王府里便只得太妃一人,颇有些寂寞。姨母便时常入府,并请太妃参加各府夫人间的宴会。太妃并不愿去,但是姨母一再相劝,太妃却不过面子,便去了两次,过了数日,身体感觉有些寒凉,继而胸背酸痛烦闷,郎中看过觉得像是染了风寒,只是症状略有些不同,是以不敢肯定。后来太妃病得越发沉了,奴才便想起了王妃先前的吩咐,怕是王府人多事杂,有心人对太妃动了手脚,便移来了别院。”

赵泉坐在床榻之旁,扶着太妃的手腕诊脉,眉头越皱越紧,半响后起身对崔行舟道:“太妃脉象看起来像是风寒入骨,但是似是而非,实则是中了蛊毒。”

崔行舟脸色一变,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赵泉道:“我以前也未听说过蛊毒,还是此番北海之行,受益颇多。当地土司里巫医盛行,许多都是用蛊的好手,我在北海同当地巫医交流时结识了一位异人,才了解到一些。一般施蛊之人手中存有母蛊,可以凭此控制蛊毒。只有找到母蛊,才能解除蛊毒。”

崔行舟脸色阴沉,双目射出两道寒光,果然不出他所料,母亲此次患病乃是人为,目的就是将他拖在眞州,不能及时赶去京城。

赵泉继续说道:“母蛊虽能控制蛊毒,却必须在近处才可。若是母蛊相距远了,蛊毒就会陷入沉寂。我观太妃指甲发青,蛊毒已是深入内腑。但因为母蛊距离较远,蛊毒没有发作,是以太妃才会沉睡不醒。我观脉象,子蛊已经吸饱了血气,成蛹破茧,一旦母蛊来到近处,子蛊发作,便会挣破脑中的血管,看起来就像老人中风一样,任凭怎么查验都是寿终而亡。”

崔芙听得脸都败了,连连道:“是谁这般恶毒用心,居然这般挖空心思谋害深宅里的妇人?”

崔行舟脸色铁青,他知道,那下蛊之人是冲着他而来,为了拖延他入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竟然将毒手伸向了他的母亲。

眠棠说道:“既然如此,下蛊之人必然要千方百计将母蛊送进别院。高管事,你们来到别院后,都有哪些人前来探望?”

高管事道:“各府的夫人们我早前便打过招呼太妃需要静养,不宜打扰,是以没有过来。月初和十五,五爷夫妇惯例过来给太妃请安,不过他们都没有进入别院,都是在大门外跪着请安后便离去。郎中是常住别院,没有离开过。只有廉姨妈时时过来,有时还带着族中长辈来闹。”

☆、第 175 章

眠棠如今倒是忘了廉姨妈的功力, 听了好奇问:“她闹什么?”

高管事低声道:“自然是疑心奴才们背主贪财,闹着要进来替太妃查账。”

眠棠笑了:“如此说来,她倒是个尽心的长辈, 方才没让她入门实在是不应该。这样, 我去追追姨妈,好歹也得补问一声安啊!”

崔行舟抬眼看着她,觉得自家王妃此番殷勤客套得有些可疑。

他略想想,便猜出了眠棠的想法, 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眠棠摇了摇头:“没有真凭实据,你若去了, 还真伤了亲戚和气。不如我去, 反正我脑子受了伤, 若是她去族里告状, 你也可以推说我摔得言语无状, 举止粗鄙,他们也奈何不得。”

崔芙在一旁听迷糊了, 擦了擦眼泪问:“眠棠, 你这是干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 在不久之后, 也被廉姨妈尖叫着问了出来。

她原本就在别院里吃了一肚子的闷气, 如今她那女儿廉苪兰出嫁后,主意就变大了,越发的不理人,家里的子侄前些日子又闹了官司, 她只能去救姐姐帮衬。

结果姐姐这一病, 她越发没了仗势,若不是前些日子自己从南边回来的弟弟提点着她, 只说北海那边战事不妙,崔行舟大约是回不来,她还什么都不知呢。

若是崔行舟真回不来了,那他留下的独子便要承嗣了,姐姐这么一病倒,岂不是要柳眠棠当家成了太妃?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是崔行舟战死,只怕柳眠棠眠棠母子也回不来了。

如此一来,崔家这一脉,可是只剩下她的女婿五爷了。想到这一点,廉楚氏简直心花怒放,只觉得兜兜转转了一朝,原来自己的女儿还是当王妃的命数!

可是她拿这话说给女儿听的时候,还招了廉苪兰的申斥,竟然毫不客气地将她请出了府去。

廉苪兰虽然气女儿的榆木脑袋,可是又不能不看顾一下自家女儿的家产。不然,被那些刁奴吞了干净,岂不是只能继承个王府的空架子?

所以一个多月来,她便隔三差五来闹。奈何那高管事在府里当差十几年,都快要成半个主子了,压根不惧族里的长辈,一时奈何不得。

谁想到,满盘的打算就这么落空,眞州这边还没得到北海大捷的信儿呢,那崔行舟先走水路,再走陆路,一路疾行,携妻带子的,平安回转了!

廉楚氏忙乎了月余,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别提多丧气了!

她正坐打道回府时,却听后面马蹄声NN响。

廉楚氏探头去看时,只见一位煞爽女侠带着侍女护卫,一路飞驰电掣骑马而来。

等她看清了是柳眠棠时,还冷冷哼了一声,只假装没看见摆着架子不下车。

没想到柳眠棠连马背都没下,只冲了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身后的芳歇和碧草便一语不答冲上马车,扯了廉姨妈下来,入了一旁的小林子里给她扒衣裳。

一帮廉家的婆子仆人急急要去救人,却被王府的侍卫按住,动弹不得。

廉姨妈没想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这等不蒙面的抢匪,只又气又急,惊叫连连,可是还是被几个丫鬟婆子三下五除二的将衣衫脱下,甚至连戒子手镯簪子等各类首饰也未被放过,尽数被撸下去。

虽然她们也带了换穿的衣服,给了廉楚氏,可是廉楚氏何曾受过这等气,只披头散发地嚷嚷着不活了,临死前也要寻了族长给她寻了公道。

而在树林之外,柳眠棠接过了廉姨妈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一细察。这蛊乃是南蛮的活物,听赵泉的意思,应该是养在水里的。

可是在廉姨妈身上并无水壶水袋之类。就算有人真的在廉姨妈身上动了手脚,她不知如何盛装,发现不了也是枉然。

忽然她眼光一定,落在廉姨妈的玉镯上。这玉镯不知是什么水种,晶莹剔透,对着阳光看里面仿佛真的有水一般,一看便甚是昂贵,像廉姨妈这样爱慕虚荣的,定然是要日日戴在身上。

她也不知廉姨妈的这些东西里是不是夹带了邪物,也不敢带到别庄上。,于是将廉姨妈的衣物和首饰分别装入密封的盒子中,只将玉镯拿在手中,命人去请镇南侯过来。

此时崔行舟与赵泉急急赶到了树林外,赵泉接过玉镯细看了几眼,道:“此镯有些蹊跷,里面好似真的有水。”眠棠道:“我怀疑里面可能有母蛊,只是玉镯质地硬脆,一旦碎裂就不易查找了。”

赵泉道:“此事简单。”

只见镇南侯拿出一块质地细腻坚韧的帕子铺在药箱上,放上手镯,又在随身携带的工具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在玉镯上倒了一些黄色粉末。过了一阵,擦去粉末,掏出一根银针轻轻地在手镯上钻孔。不一会功夫,细软的银针居然在坚硬的玉镯上钻出一个小眼,玉镯里果然有水流了出来。

赵泉将手帕拿在眼前仔细查看,半响后终于发现手帕上有个沾上了粉末而现形的透明之物,小的几不可辨。赵泉兴奋道:“这便是母蛊。以前虽未见过,但听那位异人说起,母蛊色透明,细小难辨,就算摆在常人面前也发现不了。有了母蛊,我便可以消去蛊毒了。”

崔行舟阴着脸,叫人将还在哭闹不休的廉楚氏带上马车,暂时送到城中王府里押着。她的随行人员也一律带回去,免得走漏了风声。

别院中,崔行舟和崔芙李光才坐在太妃身旁,崔芙握着太妃的手一直流泪不止。

崔行舟一边照看太妃,一边盼着眠棠回来。等眠棠进屋,将发现母蛊的事说出,崔芙也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对廉楚氏的恶感也达到顶峰。

因为母蛊在身,赵泉并未进入别院,而是由崔行舟安排到距别院不远的一处屋舍,连夜用母蛊调配解药,半夜时分终于调制出来,连忙送来给太妃服下。

等天明之时,子蛊被解药消融,太妃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不过长睡了一觉,怎么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尽在身边了?

尤其是眠棠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白胖可爱,鼓着小脸,咬着糕饼吃呢。

太妃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亲大孙子、只心中欢喜得不行,萎靡的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赵泉细细查看了太妃的身子,除了因为长期昏迷,身体有些羸弱外便无什么大碍了,下面的侍女婆子尽心,日日给太妃按摩身子,肌肉萎靡得也不算厉害,好好调养一番,便可根除余毒了。

而太妃则是不住口地催促眠棠将小熠儿抱过来给她看。

崔行舟见母亲确实好转后,转身骑马回了眞州王府,去了关押廉楚氏的院子。

廉楚氏刚被关起来时,还不住口的叫骂,但是被关了一晚,王爷王妃对她不闻不问,莫说饭菜连水都未喝上一口,心中也是有些惊慌,不知发生何事,嘴上因为干渴上火,起了一圈的燎泡。

见崔行舟进来,她顾不得摆长辈的架势,连忙上前握着崔行舟的手道:“王爷,您总算来了,也不知你那王妃犯了什么邪,大白天的,就让侍女把我拉到路旁的林子里,将把我衣服首饰都扒了,还关在这里。我那可怜的姐姐醒来后知道她妹妹被如此对待,说不得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听到她又拿太妃说事,崔行舟心头怒火更炽,一把甩开廉楚氏,冷声道:“本王已经查明,太妃并非染了风寒,而是有人蓄意加害。你那玉镯便是加害太妃的工具,里面可藏着做引子的母蛊呢!给本王老实交代,蛊毒何人给你的,你又是如何下毒的。如若说不清楚,你便是谋害太妃的主谋,本王必将你一家人都斩除干净。”

崔行舟心中杀气腾腾,脸上自然也是万张杀气。

廉楚氏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哪来的毒?又怎么会加害我的亲姐姐呢?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一脸的震惊,哭得也声嘶力竭,并不像做戏,好像真的不知情。

一直立在屋外等着的眠棠这时倒是走了进来,看着哭得凄惨的廉楚氏问:“你说你不知情,那你倒是说说,你手上的玉镯子是何人给的?”

廉楚氏抹着眼泪道:“那镯子乃是我家侄儿前些日子求我办事,特意孝敬给我的,听他说这玉镯乃是在乐山大佛下,请了高僧开光的,不可轻易易主,戴了也不要摘,如此戴满一年,才可承接佛光,对身子大有裨益……我原也不信,可是看那玉镯子当真是水种的好物,便也戴着了……谁知……谁知……饿是当真被奸人害了!”

说实在的,那蛊培养不易,就算再土司苗寨里,也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廉楚氏虽然心眼多,爱占便宜,可她若下毒还可信,但还真没本事弄到这等刁钻的毒物。

崔行舟看从哭天抹泪的姨妈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派人去抓捕她说的那个献礼的侄儿,如此顺腾摸瓜,总得抓住幕后的黑手才好。

可谁知不一会派出的人便回来了,说那个侄儿昨日去花柳巷子里包粉头,结果跟人争风吃醋,跟另一位酒客打了起来,混乱之中,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刀,当场就流血过多而死,那凶手也跑得不见踪影了。

☆、第 176 章

这位侄儿意外而死,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凑巧,可是崔行舟却觉得也太过凑巧了。

与其说那侄子时运不济,倒不如说他是被杀人灭口。

如果推断正确的话, 廉姨妈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的蠢货。

再说廉姨妈被扣在了王府里, 廉家人自然是要出来找。待廉含山跑来询问王爷可曾见过廉楚氏时,崔行舟也未隐瞒,径直说了廉楚氏犯下的勾当。

廉含山闻听脸色大变,可是嘴上却说:“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犯下这等谋害亲姐的勾当!她……她是被人利用的啊!王爷, 看在她是你姨妈的份儿上,就将她先放回府里吧。”

可是崔行舟也脸色阴沉道:“她几次三番为了私心来我府上搬弄是非。这次若不是因为她又为了你们廉家的子侄的事情来求我母亲, 我母亲也不至于中了蛊毒, 差点一命呜呼。她虽然是我姨妈, 却毫无长辈之风。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姨妈, 失了自己唯一的母亲……廉大人, 你若不能秉正家风,那么我这个晚辈代劳时, 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了!”

廉含山听懂了崔行舟话里的意思, 他绝不允许廉姨妈以后再出现在自己母亲的面前。若是将廉楚氏扭送到官府里公办, 那么她必定背负杀人的名声, 到时候自己和儿女们的可就都完了!

虽然廉含山平日里被廉楚氏辖制, 显得有些软弱,可是骨子里到底是廉家的当家人。当下,他咬了咬牙,只跟淮阳王保证待回去之后, 便以廉楚氏身染重疾的借口, 把她送到老家的庄园里去,只让家奴看着, 再不能返回眞州就是了。

崔行舟听了,眉峰不动道:“若是廉大人能管好自己的夫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以后若是再搬弄风声来我府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心狠起来不认亲戚!”

廉含山听得脸色煞白,只起身命人扭了廉楚氏,堵上她的嘴,匆匆拎提上了马车。

当天夜里,那马车就直奔河埠头,再一路送到了乡下的庄园里。

那庄园也是年久失修,廉楚氏被扔进一处破茅屋里后,便被两个粗壮的乡下婆子看管住了。廉楚氏心知是丈夫将自己安置在了此处,待松绑时,摘掉口里的破布便开始破口大骂廉含山没有良心,跟崔行舟狼狈为奸。

那两个婆子是受了主子仔细吩咐的,见廉楚氏骂得凶,便进去扯住头发一顿耳刮子伺候。

廉楚氏被熊一样的婆子骑着打,一时哭得嗓子都破了音,可是她的丈夫已经铁了心,要维持府上的清誉,是立意要她老死在这庄子上,也算是给淮阳王府一个交代。

再说楚太妃,身子见好后也知道了自己中毒的经过,这嘴里说得竟是跟廉含山一样的话:“你们的姨妈哪里那个害人的胆子,怕不是被人利用了,怎么将她送到了那等子破落地方,好人不也熬度得不成样子了吗?”

她说这话的光景,是柳眠棠和崔芙在伺候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