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幡然醒悟,想要改过自新,却没有门路,更无人愿意聘他做事。哥哥的生意越做越大,开了好几家铺子。弟弟别无所长,却对术数算账颇有几分天分,就求到哥哥面前,想要跟着哥哥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做学徒,不要工钱,等学成了去别处做账房,挣到了钱还拿来给哥哥做学费。”

“可是这个哥哥却害怕弟弟故态复蒙,犹豫不决。郑表哥,若你是哥哥,你会怎么做呢?”

郑执一直听着,他倒了一盏茶,推到薛锦棠面前:“你觉得呢?”

他不能打断薛锦棠,他想听听薛锦棠到底想说什么。

郑执没有不耐烦,还倒了一盏茶,这是表达善意的举动,薛锦棠松了一口气,很给面子地捧起茶水,抿了一小口:“当然是原谅他,帮助他了。”

“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哥哥不愿意帮助弟弟,不外乎是怕弟弟像从前一样吃酒赌钱惹是生非。如果弟弟是跟哥哥要钱,那肯定不能答应。现在弟弟的要求跟钱无关,不会对哥哥造成伤害,对于哥哥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薛锦棠循循善诱:“既然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帮呢?何况两人还是亲戚,还有一个共同的老母亲,便是看在老母亲的面子上也要相助的。若郑表哥是哥哥,一定也不希望舅母伤心难过的,对吧?”

郑执点头:“这一点我的想法跟你是一样的。”薛锦棠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薛锦棠笑了:“我就知道郑表哥是个好哥哥。”

她站起来再次给郑执行礼,诚恳道:“郑表哥,从前我的确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从现在起,我都改了。如果我有事请郑表哥帮忙,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不会给郑表哥带来麻烦,郑表哥能帮我吗?”

郑执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薛锦棠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是给他挖了个坑,他还不知不觉掉坑里了。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讨厌,心底反而涌起了淡淡的心酸与自责。

薛锦棠说他是个好哥哥,他是吗?

面对莹表妹的时候,他一定是的。可面对薛锦棠,他根本就不是个好哥哥。他从前给了薛锦棠太多的苛刻挑剔责难,所以她请他帮忙还要小心翼翼、循循善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算哪门子的好哥哥呢?

郑执看着薛锦棠:“只要不会伤害别人,不会惹祸,我自然会帮助你的。”

薛锦棠闻言大喜,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喜悦的笑容,胖胖的脸上染了红晕,眼睛亮晶晶像天上的小星星。

那是心愿得逞,满足的微笑,发自内心十分感染人,郑执愣了一下,把脸转开了。

过了好一会,郑执才说:“锦棠,以后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你的表哥,不是别人。”

“谢谢郑表哥。”薛锦棠从袖笼里掏出几张纸,那上面写着她想要郑执帮她打听的事,心满意足而去。

今天傍晚郑执去燕王府,她明天跟舅母一起回薛家,五天之后郑执休沐回家,她才能再次见到郑执,希望下次见面郑执能给她带来欣喜。

郑执打开纸张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死死盯着第一句话,神色渐渐郑重,捏着纸张的手也渐渐用力。

他眼中有挣扎、有犹豫,他猛然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眸中已经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14.侍疾

从西郊的谭拓山出发,到燕京内城需一个半时辰,为了赶在午饭前抵达,她们一早就出门了。

薛锦莹跟王石斛家的坐了一辆马车,薛锦棠则跟郑太太坐一辆,其他丫鬟婆子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坐的是骡子拉的板车。

薛锦棠摇了摇头,商户人家底蕴不足。

郑太太还以为她摇头是对薛锦莹戴着面纱不满,忙安抚道:“等回到薛家,舅母就去找亲家老太太说话,让她们给你正名,以后你就跟从前一样自由自在。”

“整个薛家谁不知道老太爷最疼你,把你捧在手心里。你病了、痴傻了,老太爷怕你以后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就瞒着沈家,只说你病了。老太爷说如果沈家来相看,就让薛锦莹替代你,等成亲的时候,直接把你送进沈家的花轿。”

“现在你身子大好了,薛锦莹这个冒牌货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薛锦棠却说:“若祖父真疼爱我,不应该是把亲事退掉的吗?我都痴傻了,嫁到沈家,能有什么好结果?”

记忆中,她嚣张跋扈,被祖父祖母捧若掌珠,现在回想起来,那娇宠也是纵容的多,疼惜的少。

郑太太一惊,她当时只想着替薛锦棠留住这门上好的亲事,却没想过薛锦棠嫁过去之后过得不好该怎么办。

难道她被薛家老太爷骗了吗?

马车缓缓驶进薛家,一下车郑太太要带薛锦棠去见薛老太太,被王石斛家的拦住了:“舅太太跟小姐先回房用饭歇息,见老太太不急于眼前这一时半刻。”

郑太太笑着说:“是该如此,锦棠赶了半天的路也累了。”

她明明心里很着急,恨不能立刻到薛老太太、老太爷面前问清楚,却不敢让薛锦棠知道,只能装出没事的模样来。

当初让薛锦莹顶替薛锦棠,若没有郑太太答应,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所以郑太太着急又后悔。

久别归家、大病初愈,祖父祖母避而不见,这根本不是掌上明珠该有的待遇。薛锦棠明知道事情不妙,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怕舅母自责难过。

婆子将她们引到一个非常偏僻的院子。院子跟薛家西府正院隔了一道墙,墙上有一个月亮门,月亮门一关,这个院子便跟正院隔离开,仿若两个世界。

郑太太心急如焚,却耐着性子陪薛锦棠吃饭、安置她睡午觉,确定薛锦棠睡着了才急匆匆出去了。

薛锦棠根本没睡,前途未明,她根本睡不着,悄悄起来试着走出院子却没能达成。因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拦着,情况比在别院还要糟糕。希望郑执不辜负她的托付,能把事情办好。

郑太太天擦黑才回来,她进门拉着薛锦棠的手就哭了出来:“锦棠,舅母对不住你。”

薛锦棠忙扶了郑太太坐下:“舅母,您别哭,有什么话慢慢说。”

“舅母轻信于人,坏了你的亲事。他们一开始就打着让薛锦莹顶替你嫁到沈家的打算,根本没为你想过。现在你好了,他们竟然还想让薛锦莹顶替你。都是舅母的错,舅母没长脑子,害了你…”

听郑太太哭诉着说了事情的经过,薛锦棠又怒又惊,怒的是薛家没有礼数,混淆嫡庶;惊的是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沈家世代耕读,举人进士人才辈出,出仕为官者甚多,沈家大老爷沈铨官居礼部尚书。薛家不过区区商户,祖父为了家族前程,想攀牢这门亲事,在她痴傻之后让薛锦莹冒名顶替,这一点她能理解。

可是现在她已经清醒了,祖父祖母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薛家上房正院,王石斛家的也是非常不解:“老太太,咱们老太爷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三小姐做了什么事讨得老太爷欢心,所以他老人家就偏心了?”

薛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带疲倦:“老太爷做事一向如此,我们且照做就是。”

王石斛家的捏了一把汗,她刚刚才为薛锦棠得罪了薛锦莹,这可如何是好。

换了新地方,薛锦棠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脑海里梦境走马观花一般,有京城那个薛锦棠的,也有燕京这个薛锦棠的。

她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红姑急慌慌跑来:“表小姐,太太起了高烧,一直说胡话。”

薛锦棠吓了一跳,片刻不敢耽误去看郑太太,一面让人请大夫,一面让人去通知郑执。

等大夫看过,她跟红姑一起给郑太太喂过一遍药,郑太太慢慢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到了傍晚,郑执回来了,郑太太见了郑执便如见了主心骨,絮絮叨叨说了薛家的人无耻之后,突然语出惊人:“锦棠,你别难过,要是你嫁不了沈七公子,你就嫁给你表哥,舅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薛锦棠刚喝了一口水在嘴里,闻言呛了一下,拼命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舅母,你饶了我吧,郑表哥好不容易才对我不那么厌烦了,你别火上浇油了。

幸好药熬好了,红姑端了药进来,郑太太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郑执接过药碗喂郑太太,郑太太却说要薛锦棠喂。

薛锦棠拿了勺子一口一口喂郑太太,郑执端着碗在一边。两人离得很近,随着薛锦棠的动作,两人衣袖时常有摩擦。一股清甜馥郁的芬芳气息盖过了药汤的味道转进了郑执的鼻中。

是薛锦棠身上的味道,郑执记得清清楚楚的。随着这味道传来,他心底那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腾,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郑执暗暗吐纳,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那悸动压下去。

郑太太服药睡下之后,薛锦棠说:“郑表哥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

郑执愣了一下,略做犹豫之后跟薛锦棠来到外间。

薛锦棠脸色郑重,语带急切:“怎么样?那些事情可办妥了吗?”

郑执眉头蹙了一下,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薛锦棠大急:“难道你没有把薛家四小姐是个傻瓜,薛家人准备混淆嫡庶、姐妹易嫁的事情传出去吗?”

“传出去了。”郑执想了想道:“要不了几天,沈家人就会登门退亲,到时候薛家老太爷必然会大发雷霆。”

“不过你不用担心,薛家人不管你,还有我和母亲,我们不会对你不闻不问的。”郑执话锋一转,低下头看着薛锦棠,认真道:“若你真的不能嫁到沈家,就按母亲说的那样,我来娶你就是。”

除了因为母亲,更大的原因是在于他自己,他压不住心底异样的感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觉得薛锦棠是小孩子了,而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他对薛锦棠生出了男人对女人的悸动与渴望。

薛锦棠交给他的那张纸上,第一件事就是要他把薛锦棠痴傻、薛家人的打算宣扬出去。他明知道薛锦棠这样做了,沈家会来退亲,薛锦棠会嫁给他,他还是去做了。

因为他想让薛锦棠高兴,他想看她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模样。

郑执脸有些发热,却还是看着薛锦棠,语气坚定地重复:“我娶你。”

薛锦棠啼笑皆非:“郑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沈家退亲。若沈家退亲,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把消息传出去,沈家一定会登门,但是你放心,这亲事不仅退不了,我还能正大光明地走出去,坏了祖父祖母姐妹易嫁的打算。”

郑执脸色微变:“你有什么办法?”

薛锦棠笑道:“你难道忘了我让你做的第二件事了,有了第二件事,薛锦莹再也无法顶替我了。”

郑执脸上的潮热退去,只觉得后背汗津津的难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又慢又涩,几乎低不可闻:“你并不想跟沈家退亲?你想嫁给沈七公子?”

她当然不想嫁给沈七公子,但是这门亲事暂时不能退,她要靠沈家人帮忙才能走到众人面前。不过这个打算没必要让郑执知道,免得薛锦莹也知道了。

薛锦棠点了点头:“沈七公子才华出众又一表人才,我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子,本来就该嫁给他啊。”

她说的理所当然,郑执却听得心口闷闷的涨疼,有什么喷薄而出,让他忍不住想质问出声。

你想嫁给沈七公子,那我呢?

可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抿了抿唇,转身要走。

“郑表哥,等一下。”薛锦棠走到他面前,深深福身:“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谢谢愿意娶我,可我知道你是迫于舅母的压力,我不能委屈你娶我。

郑执扯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我是你的哥哥,这些都是应该的。前面两件事都做好了,后面的稍微打听到了一些,再过两天消息更多了,我再细细跟你说。”

郑执转身,捂了胸口。

他身上有功夫经常受伤,胸口的紫青根本算不得什么,加上药膏是燕王府派发的,效果很好,紫青已经消散了大半。明明快要痊愈了,可为什么他还会觉得疼呢?

郑太太是戌时中(晚上八点)退的烧,薛锦棠松了一口气,孰料第二天一早郑太太再次发热,还添了咳嗽的症候。

大夫把过脉说这是忧思过度、夜不安寝所致,务必要放宽心怀。若是夜里能睡得着,痊愈指日可待,若是一直睡不着,怕缠绵下去会酿出大症候来。

薛锦棠知道舅母为自己担忧,就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说给舅母听:“…您只管放心好了,再等几天,沈家人一定会有动作,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郑太太半信半疑,一直让人打听着消息。就这样悬着心等了三天,沈家果然派了婆子来,说沈家大夫人、二夫人会在两日后拜访。

15.山雨

沈家是燕京簪缨望族,沈家大老爷沈铨官拜礼部尚书,入内阁指日可待。沈家在燕京城,乃至北平府都是首屈一指的世家。

沈家大夫人不仅掌管着中馈,还在群芳女学任职,平日里十分繁忙。莫说是薛家这样的商户人家,就是县令府尹的夫人要见沈大夫人都不一定能见着。

之前两年沈家连个婆子都不曾派来过,现在沈家大夫人突然要登门,薛家上下震动可想而知。

除了薛锦棠所在的西府,其他几府的人也都坐不住,纷纷到西府这边来打听消息。薛老太太规矩严,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唯独打发不了年纪比她大、位份比她高的长嫂--东府老太太。

此刻东府老太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薛老太太说话:“后天尚书夫人就来了,弟妹可想好如何应对了?姐妹易嫁的主意好归好,就是你身边的人嘴不紧,话都传出去了,沈家人恐怕不好糊弄。”

“什么?”薛老太太正准备喝茶,闻言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老嫂子,这话可不敢乱说,万万没有的事。”

“行啦,弟妹你就别瞒我了。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薛锦棠是个傻子,西府打算让莹姐儿顶替薛锦棠。”

薛锦莹的生母姚姨娘是东府老太太的外甥女,因为这个缘故,东府老太太一直看薛锦棠不顺眼。

东府老太太拍着大腿,笑的幸灾乐祸:“你这个主意非常好,薛锦棠原也不配这么好的亲事。如今可算是老天爷开了眼了,让薛锦棠恶有恶报,莹姐儿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东府老太太的话犹如一个响雷,把薛老太太炸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传出去?那沈家大夫人来八成不是为了商讨婚期,而是捏住了把柄要退亲。

老太爷三令五申交代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现在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中府那个贱人必定拍手称快了。

薛老太太一想到自己会被中府老太太压一头,气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东府老太太在场,就神色慌张声音尖锐地吩咐王石斛家的:“快,快去中府,叫老太爷回来。”

薛老太爷回来之后,先是把薛老太太呵斥一番,然后说:“这门亲事是已故沈家老太爷做主定下的,其他人并未见过锦棠。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莫说他们没见过,便是两年前见过,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莹姐儿就是锦棠,沈家人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

薛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刚听到消息时被吓坏了。他们从两年前就开始准备,防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是妾身大惊小怪了。”

“你的确大惊小怪。”薛老太爷冷着脸说:“沈家人来了,就按照之前准备的去做就行了。只不过这件事情绝不能再节外生枝了,好好管管你身边的人,别什么话都朝外说。若是坏了我的打算,我决不轻饶。”

王石斛家的在门口守着,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很明显,薛锦棠是一个废棋了,老太爷打定了主意要捧着薛锦莹。

她之前得罪了薛锦莹,为了赔罪,她特意扣减薛锦棠的用度,又听从薛锦莹的吩咐,在给郑太太抓药的时候,偷偷朝里头放东西。吃不死人,但会让郑太太缠绵病榻,一直好不起来。

薛锦莹还不满意,说要薛锦棠给她磕三个响头才行。这件事情可难住了她,老太太吩咐过,不许人进薛锦棠的院子,也不许薛锦棠出院子。

看来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王石斛正着急想着讨好薛锦莹的办法,她的儿媳妇跑来了:“娘,四小姐闹起来了,说要见老太太。我们拦着,舅太太就哭天抢地还要打人,你赶紧去看看,马上就拦不住了。”

王石斛家的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听了这话脸色寒的能刮下一层霜来,她沉着脸来到薛锦棠住的院子:“四小姐身子弱,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王妈妈,我有急事要见祖母,是跟沈家有关的,若是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王石斛家的冷笑:“什么早了晚了,四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院子的门,你出不了;沈家的亲事,你也没希望。”

要是不薛锦棠怂恿,她那天又怎么会得罪了薛锦莹?

王石斛家的想想就气,要不是碍于有人在场,她都想揪了薛锦棠去给薛锦莹磕头。

薛锦棠眯起了眼睛。

为了安抚舅母,这几天夜里她一直陪着舅母安寝。明明舅母按时吃药,夜里也睡得好,可病情就是不见起色。今天大夫复诊,她让大夫看了药,这才知道药里面放了相克的药物,越吃越坏。

以祖母对内宅的把控,薛锦莹应该还伸不了这么长的手。有这个能耐的就只有管事妈妈王石斛家的了。这个人一向圆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对舅母下手?所以她才故意闹起来进行试探。

这次见面,王石斛家的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她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王石斛家的所为。

薛锦棠掩住内心的愤怒,平静道:“王妈妈,我再不济也是薛家的四小姐,我要见祖母。祖母见不见我那是她老人家的决定,你不过是个下人、祖母跟前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阻拦我?我劝你还是赶紧去禀报了祖母为好。免得事情闹大了,你承担不起。”

王石斛被她轻视的话语激怒,冷笑道:“那我这个下人倒要看看,四小姐能做出什么让我承担不起的事情来。”

王石斛咬着牙走了,薛锦棠对着她的身影一字一句说:“我薛锦棠是有仇必报的,王妈妈你且当心。”

王石斛家的身子一顿,又快步走远了。

郑太太急得拽薛锦棠的袖子:“锦棠,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你既然想见亲家老太太,说话就该和软些,那些药也没把我吃坏,舅母宁愿受些罪,也想帮你走出去。现在你把她气走了,这该怎么办?”

郑太太病了这几天,瘦了一大圈,原本合体的衣服如今变得宽松了许多,她气色也不太好,仿佛老了许多岁。

薛锦棠心头一酸,都这个时候了,舅母还惦记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忍住眸中的泪意,笑着问郑太太:“若是别人下药害我,舅母你会怎么做?”

郑太太立进入战斗状态,想也没想道:“当然是要跟他拼命!”

那柳眉倒竖、怒目圆瞪的护犊子状态,让薛锦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太太突然明白了,喃喃道:“舅母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不要跟王石斛家的拼命。我们该好好巴结着她,这样她才能让你去见老太太啊。”

“舅母放心吧,要么今晚,要么明天一早,祖母会派人来请我的。不用王石斛家的通传,我也能走出这个院子。”

她眼中都是胸有成竹的笃定,格外明亮,让人无法忽视。郑太太看的呆了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那你刚才还要叫王石斛家的过来做什么?”

“因为她对您下毒手,我要替您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