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后退了两步,心里前所未有的乱。

赵见深画了她睡熟的样子,还写了那样一句诗…

她退了两步,他就朝前走了两步,她的身体靠在旁边的博古架上,退无可退。

50.拒绝

赵见深又朝前进了一步, 两人的身体紧贴, 男性炽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夏衫传过来, 他的高大逼人给了她深深的压迫。

薛锦棠不敢抬头,低垂了眼皮, 强迫自己冷静。

她自以为自己沉着,却不知道她睫毛轻轻发颤, 白皙的耳垂如红透的果子带着诱人的芳香, 整个人极尽全力朝后靠,恨不能把自己嵌入博古架中。犹如在狼爪下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实在是可怜、可爱极了。

赵见深贴着她,沉醉在她甜美的芬芳里。他的手扶在博古架上, 将她罩在他身下。

他低下头, 双唇贴在她耳旁, 声音沙哑、低沉, 带着雄性的诱惑:“这幅画, 你觉得如何?”

说话的时候, 他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脸颊与耳廓交界处起了一层粉嫩可爱的小疙瘩。

“很好, 构图严谨, 线条适中, 用笔简洁明快,刚柔相济, 是上好的佳作。”薛锦棠整个人都十分僵硬, 声音也紧紧绷着。

赵见深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我问的不是画工。”

薛锦棠勉强道:“臣女鲁钝。”

赵见深低声笑起来,笑声带动他胸膛震动,压的她胸前的两团也轻轻颤了颤。

“你不鲁钝,你很聪明,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对不对?”赵见深说着,在她耳旁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样很危险,薛锦棠不能再无动于衷地装傻了。她用两只手撑着,推他的胸膛,没推开,反而被他抓住了两只手。

“殿下,你…”

她的话没办法说了,因为她的嘴被他堵住了。

男人霸道地吸允碾转,她的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

他的两只胳膊将她两只手架过头顶,牢牢按在博古架上,两只大手用力,撑开她紧握的拳头,手指从她的指缝挤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她又香又甜,比他梦里品尝过的都要更好。

他双目紧闭,细细品尝,实在意犹未尽,舍不得放开,感觉她呼吸有些困难了,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她粉唇红肿,上面还有被轻薄过的水渍,亮晶晶的,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口。只是轻轻的亲一口而已,没有带情.欲,仅仅是安抚。

她脸颊红透,眼眸还低垂着。

“那幅画有名字,叫鸳鸯交颈图。”

鸳为雄鸟,鸯为雌鸟。

“还没画完,你把雄鸟补上去。”他心情愉悦,低沉沙哑的声音带了陈年美酿般的醇厚。

赵见深捉了她的手,拥着她走到桌边,拿着画笔交给她。

灯光下,他目光灼灼,嘴角含了笑,剑眉飞扬,有一种志得意满的快活。

薛锦棠吸了一口气,后退两步,跪在地上:“殿下神来之笔,民女拙劣画工岂敢玷污。”

她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柔婉欢愉,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防备。

她跪着,低着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赵见深开口。

房间里越来越静,静到薛锦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气氛变得压抑凝重,她觉得那凝重变成实质落在她肩上,让她不堪承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窗外的夜越发地浓厚。不知过了多久,薛锦棠看到赵见深的两只脚动了,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沉而凌厉:“你抬起头来。”

薛锦棠慢慢抬起头,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他打量着她,眼眸深邃如寒潭:“你当真不愿?”

这样的压迫感,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薛锦棠稳了稳心神:“殿下天之骄子,民女不配…”

“呵!”赵见深松开手:“你不必急着答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想好了,再来见我。”

薛锦棠攥了攥湿漉漉的手,退了出去。夜风吹在她身上凉凉的,原来她衣服全都汗湿了。

赵见深拧着眉头,眸色深沉。

她想去京城做女官,想攀龙附凤,是因为被薛家逼迫,不得不朝上爬。前世她害了他,他也可以不计较。

现在看来他怕是从没有看清楚过她。他耐心有限,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她真不知好歹,非要走上前世与他为敌的老路,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赵见深目光落在画上,冷冷一笑。

芳华女学校庆前一天要祭拜圣慈皇后,除了燕王、燕王妃,北平府五品以上的官员、官太太,还要另选优秀的女学生、以及没有出仕的世家子弟各五名,跟在燕王、燕王妃后面一同祭拜。

沈芳龄榜上有名,跟着其他几位被选上的女学生练习祭拜礼仪。不料沈芳龄倒霉,竟然在祭拜日前三天把脚崴了。

祭拜当日,她要手捧铜器,蹬一百二十级台阶,将祭品供奉到圣慈皇后像前。崴了脚,她就不能参加祭拜了。

失去了这样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沈芳龄心情烦躁,很不甘心。决定在校庆当天给燕王妃表演丹青绘画。丹青绘画组已经选好了五名学生,不过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稍加暗示那些学生就会主动给她让位。

沈芳龄拿到了丹青绘画女学生的名单,在上面看到了薛锦棠的名字。

薛锦棠貌美,丹青又画得极好,跟薛锦棠站在一起,大家只能看到薛锦棠,绝不会看到其他人。想着自己要生生被薛锦棠盖过一头,沈芳龄怎么想怎么恶心。

与薛锦棠交手几次之后,她也学乖了,知道自己正面与薛锦棠杠,不一定能讨得了好。思来想去,就生出来个害人的诡计。

当天下午,沈芳龄身边的大丫鬟给众人下了帖子,说沈妙龄要宴请所有在校庆上表演的学生,时间就在晚上。

杜令宁也接到了帖子,她想起沈芳龄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劝薛锦棠:“会不会是鸿门宴?沈芳龄八成没安好心。要不,我们不要去了。”

“不是八成没好心,是一定没好心。”对于沈芳龄的打算,薛锦棠也猜到了几分。

她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天晚上不去,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薛锦棠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她之前写下的字据,今天怕是要用到了。”

杜令宁也想起这茬,笑着说:“你真要叫她狗娘养的?”

薛锦棠笑而不语,杜令宁跃跃欲试:“我有点期待了。”

沈府侧门与芳华女学只隔了三条街,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学生。薛锦棠与杜令宁也没坐马车,两人一边欣赏日落一边去沈府。

她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大半,沈芳龄一改昔日的高傲,摆出东道主的姿态笑着迎接众人。

见到了薛锦棠,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有过多的停留,那样子好像她们之前的矛盾摩擦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她越是这样,薛锦棠越觉得有鬼。杜令宁跟薛锦棠想的是一样,她小声嘀咕:“你别被她笑面虎的样子骗了,这家伙蔫坏,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过了一会,沈芳龄招呼大家入席。薛锦棠左边坐的是杜令宁,右边坐的是一张生面孔,看着像是上舍生。那内舍生显然是认识薛锦棠的,神态很不友好。薛锦棠也不搭理她,只跟杜令宁说话。

“这位师姐。我能跟你换个位子吗?”苏月儿来了,她羞涩地看着薛锦棠右边坐的那个上舍生。

对方不想跟薛锦棠同坐,求之不得呢,闻言就同意了。苏月儿坐下来,亲切地抱怨:“你们怎么不等我啊?亏我去找你们,却扑了个空,真是没良心。”

杜令宁翻了个白眼,无声地哼了一声。薛锦棠笑着解释:“我们是临时决定过来的,一开始也没打算来。”

“好啦,好啦。”苏月儿笑道:“我又没有怪你,就是随口问一问。”她说着,两手挽住了薛锦棠的胳膊以示亲密。

薛锦棠不喜欢她这样,就把手抽出来,然后左边腰眼一痒,是杜令宁掐了她一下。

杜令宁用讨伐负心汉的眼神看她,你不是说会远着她的吗?

薛锦棠无语,是她缠过来的啊。

“杜小姐。”苏月儿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是啊,是啊,我是不喜欢你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知道。”杜令宁满脸认真:“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还总是这样贴过来,脸皮也是很厚了。”

苏月儿哪见过这样直白的人,被噎了一下,委委屈屈地看向薛锦棠。

“我们坐好吧。”薛锦棠说:“上菜了。”

菜肴很丰富,丫鬟也很尽心,沈芳龄这个东道主更是称职,竟然端了酒壶一个一个的敬酒,提前预祝大家校庆上一鸣惊人。

不一会,沈芳龄就走到了薛锦棠身边,她神色未变,笑着让丫鬟给薛锦棠斟酒:“薛小姐,丹青组就看你的了。”

薛锦棠认出来,那个酒壶是鸳鸯壶,里面有机关。一个壶里面可以倒出两种酒,她跟纪琅之前还用这种壶捉弄沈鹤龄呢。

她记得沈鹤龄当时喝了她放了痒痒药的酒,却没有任何反应。她跟纪琅以为弄错了,就倒了两杯准备尝尝。

纪琅喝了,她没喝成,因为她那一杯被沈鹤龄抢走了。

纪琅喝了就在床上打滚说痒死了。沈鹤龄这才笑着抓痒痒。原来他也觉得痒,只不过却一直忍着不动声色。

她之后又试过好几次,竟然没有一次成功骗过沈鹤龄的,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把鸳鸯壶丢到了一边。

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见到了。沈芳龄用她玩剩下的鸳鸯壶来对付她,实在是失策了。

“我们换换酒杯吧。”薛锦棠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怀疑这酒不干净,沈小姐一定问心无愧,换一换也无妨的。”

沈芳龄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薛锦棠竟然认识鸳鸯壶。不过她也没有太慌张,片刻时间就恢复了镇定:“你不想喝就算了,换酒杯那是不可能的。”

薛锦棠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她之前的保证书:“是跪下给我磕头,还是以后每次见面都被我辱骂,或者是喝了我杯子里的酒,你自己选一个。”

沈芳龄招惹了她,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把事情揭过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从沈芳龄不愿意喝酒,有些人的眼神就开始不对了。现在又见薛锦棠拿出了保证书,房间里就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原来之前沈小姐污蔑薛锦棠偷东西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听说保证书还是燕王世子做的中间人呢。”

“沈小姐真可怜…”

“那也是她自己做错事在先啊。”

沈芳龄脸涨得通红,那酒她不能喝。喝了之后要两天生不如死。

“我替你选一个吧。”薛锦棠说:“跪下给我磕头,虽然丢人,但是就丢这一次。”

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沈芳龄没办法,脸白得跟鬼一样,她扶着桌子,捏着裙子,准备下跪。

“七公子回来了!”

随着外面丫鬟一声通传,一个消瘦修长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沈芳龄噙着眼泪,扑进那男子怀中:“七哥,你总算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沈七公子搂着沈芳龄,轻声说:“别怕,七哥在呢。”

沈芳龄像找到了主心骨,破涕为笑,得意地看了薛锦棠一眼。

薛锦棠呆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沈七公子竟然是沈鹤龄,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沈鹤龄放开沈芳龄,朝前走了两步,声音清朗地对薛锦棠说:“舍妹不懂事,是七郎这个哥哥失责。这杯酒,我替她喝。”

沈鹤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倒置在桌上。

沈芳龄一声惊呼,吓得说不出话来。

沈鹤龄冲她摇头,制止了她。

他是那种清新飘逸如山间青竹般的青年,举手投足都带着谦谦君子的温润。薛锦棠却知道他极护短,为人又清冷。他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非常生气了。

“薛小姐,这保证书给我吧。”他双眸深秋皓月,明亮又清冷不近人情,不等薛锦棠回答,他就伸手抽走了薛锦棠手里的保证书。

“快!”沈芳龄带着哭腔:“快扶七哥回去,叫大夫,叫大夫来。”

众人簇拥着沈鹤龄离开,一时间房间里的人走得只剩下几个人,薛锦棠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样不愉快,她恐怕要失去沈鹤龄这个好朋友了。

燕王府里,赵见深也收到了消息。

“沈鹤龄回来了,与薛小姐闹了不愉快,薛小姐从沈家出来,失魂落魄。”

赵见深问:“沈家那小子长得如何?”

“秀若青竹,文雅温润,气质翩翩。”

赵见深没说话,脸色沉了下去。

51.解围

校庆前一天, 祭拜圣慈皇后。燕王、燕王妃打头, 他们身后紧跟着世子、郡王、郡主,接着是北平府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太太,最后是选出来的五位年轻俊彦、名门淑媛。

祭祀礼浩浩荡荡,从最开始的奏乐到最后祭拜完成, 足足花了三个时辰。

祭拜结束,燕王妃突然提出要去芳华女学仙影玉立看看。

“请王妃稍后,臣妾这就安排人净院,以免冲撞了王妃大驾。”

“不必如此。我正想看看女学繁荣景象, 若是把人都赶走了,反倒不美。”

燕王妃换下按品大妆, 穿了常服,由沈大夫人陪着去仙影玉立。

仙影玉立是女学荷花塘的名字,占地三亩,种植着莲藕。盛夏时节,满塘荷花如仙子弄影,亭亭玉立,是女学一大美景。

这几天正是荷花开得最艳的时节, 荷叶如绿伞似罗群,荷花便是瑶池仙女, 胭脂红、露珠粉、梨花白…不同颜色的荷花随着清风摇曳生姿。

荷塘边绿荫小径上, 有不少女学生在赏花吟诗作赋。

女学生们不知燕王妃身份, 却认得沈大夫人, 不过女学的规矩是进了女学行师礼, 而不行官礼,所以学生们只是冲沈大夫人点头示意。

沈大夫人与燕王妃登上船,一边赏花,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小船来到人迹罕至处。

岸边人已经很少了,有一个妙龄的少女正支了张简易的桌子,对着荷花作画。

那少女穿了粉色裙裾,头发乌鸦鸦如青丝一般,脸蛋雪白细腻,比娇嫩的荷花瓣还要莹润白皙。

满目都是娇艳的荷花,突然出来这么个比荷花娇、比烈日艳的少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荷花仙子现身了。

燕王妃笑着说:“怪不得叫仙影玉立,你看看可不就是吗?明天校庆你叫了这位女学生来,我要看看她画了什么。”

沈大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下去了:“这个学生画技不错,明天她也有表演。”

燕王妃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这…”沈大夫人想了想,笑着说:“这位女学生名叫薛锦棠,是圆融法师的记名弟子,之前一直对外传说她替王妃抄写过经书,很得您的欢心。既然王妃不认识她,想来是以讹传讹。”

燕王妃拧眉,道:“从没有这样的事,这些女学生们也是胆子大。”

“打着您的名号,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对她礼让几分。”沈大夫人连连道歉:“也是我们女学没有教导好,我回去就让她不许乱说。”

“不是你们女学的错,她这样估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寻常人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撒这样的谎,她敢这样说,就是算准了你们不会到我面前对质。”

燕王妃有些不悦:“你不必惊动她,明天校庆我亲自跟她说。”

沈大夫人自然不敢说二话。

今天真是意外之喜。她也没想到燕王妃竟然不认识薛锦棠,燕王妃温柔和婉,想必不会狠狠惩治薛锦棠。不过只要燕王妃说一句薛锦棠撒谎骗人,他们沈家就能说薛锦棠无德来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