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水池是我平时第二喜欢来的地方。既然王子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处吧。就去我最喜欢的地方。”

沧澜国王子笑了:“好,小王…小生陪郡主去。”

薛锦棠领着沧澜国王子去了一个她专门给小猫准备的房间,是从燕王府抱回来的小猫,它已经长大了,平时就喜欢在房间里窗户下晒太阳、睡大觉。

“王子请。”

薛锦棠领着沧澜国王子进门。

沧澜国王子看了一眼,突然吓得后退两步:“那…”

他大惊:“窗户底下趟的是什么东西?”

“是猫啊,它叫狸奴,我一直养着。”薛锦棠笑抱起小猫,给沧澜国王子看:“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不…”沧澜国王子想说不可爱,很可怕,又觉得自己太失礼,就改口说:“不错,还算可爱。”

“郡主,小王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找郡主。”

薛锦棠不解:“王子何必走的那么急?我的招待不好吗?”

“郡主很好,是小王言而无信,不能久留,我走了。”沧澜国王子对她如避蛇蝎:“你、你不要送了。”

沧澜国王子趁兴而来,败兴而归,看着他急急忙忙逃走的样子,薛锦棠哈哈一笑,抱着小猫亲了一口。

沧澜国认为猫是邪灵的奴隶,会祸害人间,养猫的女子就是邪灵转世,靠近她就会有无妄之灾。这也是她出海无聊,翻看各国志才知道的。

因为航海要拜访许多国家,一定要查清楚那些国家的忌讳,书上记录都是经过几番考察验证的,基本不会出错,所以她才笃定沧澜国王子不会娶她。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成功了。

沧澜国王子都等不到回去换衣裳就急匆匆进宫,跟皇帝说薛锦棠他不娶了。

皇帝答应了,然后冷哼:“这个薛锦棠,倒有几分手段。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能留了。”

“皇上,世子爷…”

“没错,阿深知道了,会怪朕。”皇帝沉着脸道:“所以朕不会明面上下手。”

“你去。”皇帝吩咐王大德:“叫程进来。”

锦衣卫指挥使程进,手里不仅有锦衣卫,还有一队暗卫。有些人,皇帝不喜欢,又不能明着处理,就让暗卫去刺杀。

王大德心头一颤,遵命行事。

“棠姐姐,听说天机道长跟画上的老神仙一模一样,你带我去看看吧,说不定我能跟他要到药丸,吃了之后我就能腾云驾雾,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薛锦棠笑她异想天开:“我今天去,是奉了我们翰林画院大画师之命,去给道长画天师像的,可不是去玩的。我今天先去,跟道长套套交情,要是他同意了,我下回一定带你去。”

程紫想了想,也知道招魂台不是自己随便能去的地方,只好点头答应了。

薛锦棠坐上马车,去了招魂台所在的东平山。

越靠进东平山,路上行人越少。马车拐进一条小道,突然想起一声嘹亮刺耳的口哨声,马车骤然停止,紧跟着有锐物打在车厢上,马车左摇右晃,马儿嘶鸣,让人胆战心惊。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还有悍匪吗?

五六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剑将马车围住,他们十分彪悍,眨眼间就攻了上来,薛锦棠带的几名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片刻就落了下风。

薛锦棠惊骇非常,死死抓着车厢打探外面的情况。

留在车中坐以待毙,那些人迟早攻上来。

若是跳下马车逃跑,她不见得有那个脚力,很可能刚刚下车就被人抓住了。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薛锦棠看时,马上的人已经来到眼前。这个人,不是赵见深还能有谁?他挥舞长剑,与那些人激战起来。

越战越退,他背靠着马车,对车中喊了一句:“下车!”

生死关头,薛锦棠也无暇想其他,她跳下马车,又听赵见深道:“蹲下,去骑我的马。”

他声音嘶哑,两眼通红,身形狼狈,被数人围攻,显然有些吃力。

薛锦棠心惊肉跳,头皮发麻,怕他们两人今天会死在这里:“那你怎么办?”

赵见深面容沉着坚毅,眉头都不眨一下,厉声道:“你先骑上去,我马上就来。”

薛锦棠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是你怎么办…”

“没有可是!”赵见深厉喝:“快去!”

薛锦棠没有经验,却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两人都活不成。她咬咬牙,逼退眼中因害怕沁出来的泪水,边走边退,快速牵住马缰,翻身上马。

此时,突然有一个匪徒冲到马边,对着薛锦棠砍杀,赵见深立刻以剑相迎,架住了对方的长剑。

而他自己却被原本激战的对手刺了一剑,殷红的血迅速染红的他的衣衫。

“赵见深!”薛锦棠魂飞天外,声音都在发抖:“快上来,快上来。”

可是赵见深没能上来,他重重击打马身,马抬腿就跑,薛锦棠眼睁睁看着他连中数剑,踉跄倒地。

103.醒来

赵见深身中数剑, 千钧一发之时, 范全赶来营救。赵见深受伤极重,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太医院、天机道长合力救治。

眨眼十天过去,赵见深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薛锦棠要配合大理寺的调查, 哪也不能去,要一直在家中待命。

这天早上,周嬷嬷来了:“郡主,范大首领有要事跟您说, 他走不开,请您去一趟燕王府。”

薛锦棠点头:“走吧。”

周嬷嬷领着薛锦棠一路来到燕王府后花园的小河边, 河水流过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水声潺潺,青苔在水底摇摆。

范全站在河边,,他还是那一身儒雅的文士装扮,面容却憔悴了很多。

范全打量着薛锦棠,见她气色也不太好, 心里有了底气。宜兴郡主心里分明是有主子的。

“郡主。”范全拱了拱手:“您回来当天,皇上就安排世子爷外出了…”

“他快马加鞭, 跑了三天三夜, 几乎没合眼。您被刺杀, 我们就在旁边看着, 主子不许我们上前。而主子中剑, 也并不是不能躲开,而是他不想躲。”

薛锦棠抿了抿唇,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范全长长一声叹息:“因为主子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他可以为您做任何事。还有一个原因。”

范全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此次刺杀事件,是…安排的,主子想娶您,怕他不同意,只有这样,他老人家才不会再次对您出手。只有这样,他老人家才会因为愧疚,同意赐婚。”

薛锦棠没想到,这次行刺竟然是皇帝的手笔。

不过她也只是怔了一下,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帝王,他是不允许事情脱离掌控的。

“郡主。”范全红了眼眶:“一个人,愿意放弃一切,把命都给你,若这样还不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心,还有什么能证明?在生命面前,那些误会又算得了什么呢?”

“您不再的这段时间,殿下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您能否原谅殿下这一次,救殿下一命?”

“天机道长说,殿下身上的外伤是导致他昏迷的外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没有生存之意。若此时能唤醒他活下去的意念,说不定他会醒过来。”

薛锦棠心情沉重,回想着赵见深替她挡刀的那一幕,心头抖了一下。

“范大首领,你想让我怎么做?”

范全擦了擦眼泪,目光中带了乞求:“奴婢想请您进宫,跟皇上说,您想嫁给世子爷,求皇上赐婚。主子一心系在您的身上,如果皇上赐婚了,这对他是一种良好的刺激,说不定他心里高兴,就会醒过来。”

“就算奴婢求您了,您先进宫求旨,跟奴婢演一场戏。等主子醒了,您要反悔也行。”范全可怜巴巴:“到时候您不愿意,主子绝不会勉强您的。”

“郡主,求您答应。”

薛锦棠表情凝重,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如果我进宫,皇上不答应该怎么办?”

范全摇头:“不会的,现在这个时候,主子已经这样了,天机道长也跟皇上说了,这或许是最后的办法,皇上不会不答应的。”

薛锦棠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我这就进宫。”

范全欣喜过望,两手相握给薛锦棠作揖:“奴婢谢郡主救命之恩。”

薛锦棠心里滋味莫名。

赵见深救了她,现在轮到她救赵见深了,这也是应该的,范全这感恩戴德的样子真的很刺眼。

薛锦棠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想着等会进宫,她要不要在皇帝面前提起天机道长的话,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决定回头去问问范全。

见范全竟然跟天机道长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甚是轻松惬意,与刚才心痛沉重的那个范全判若两人。

薛锦棠觉得不对劲,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也多亏了河水潺潺作响,她才能瞒住范全跟天机道长的耳朵。

“道长,多亏您帮忙,殿下才能一直昏迷不醒。”范全笑着作揖:“这回殿下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本道长我早就说过,对付小姑娘嘛,苦肉计最好用,效果也最好。可惜赵见深这个木鱼疙瘩,竟然不同意,还说不敢再骗她。”

“结果呢?他中剑昏迷了,还不是要任由老道我摆布!”

天机道长眉花眼笑,一点都没有仙风道骨,看上去圆滑油腻,简直就是个骗子神棍无疑。

“道长天机妙算,算无遗策。”范全笑得谄媚:“请您守口如瓶,不要告诉宜兴郡主,殿下醒了之后,也不要告诉殿下,就让他们以为殿下是真的从鬼门关闯了一趟。”

天机道长捋着胡须笑:“没错,这一出戏就叫做患难见真情。老道我自然会保守秘密,只是这银子嘛…”

范全大惊:“道长,您又要加钱?还不满足?”

天机道长嘿嘿笑:“谁还嫌银子多啊。”

“能不能便宜点?”

“那怎么行?”天机道长笑眯眯捋着胡须,突然觉得肩膀有些痒痒,转头去挠。

才一转头,他突然定住了,也不笑了,痒痒也不挠了,眼睛瞪得老大,跟见了鬼一样。

“道长您怎么了?扯到筋了?”范全道:“您年纪也不小了,就别要那么多钱了吧,要不然花不完也带不到土里去…”

范全看到薛锦棠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呢,大惊失色:“郡主,我…”

天机道长忙道:“不能便宜,想便宜就别怕我说出去,不说了,我先走一步。”

天机道长仓皇而逃,范全脸色惊慌,手足无措:“郡主,您听我解释…”

“不必了!”薛锦棠面沉如水,转身离去。

只留下范全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完了,完了,他是好心搬了坏事,这回是彻底玩完了。主子醒了,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会不会性命不保啊?

范全也不敢耽误了,急匆匆跑去找天机道长:“快,让世子爷赶紧醒过来吧。”

“这个、这个…”天机道长捻着胡须,打着哈哈:“不急,不急,再等等。”

“等?”范全急得嘴上都气了大泡:“还等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范全容易吗?好不容易出手一回,还搞砸了。

“啊,哈哈哈,其实我已经给了施了针,按说他今天应该就醒了,没想到,哈哈哈,出了点差错,哈哈,这个,这个…”

范全一蹦三尺高,也顾不得天机道长的身份了,一把抓了他的领子:“你、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完了,完了,主子跟他说过,这个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老神棍,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骗我的钱!”范全掐着天机道长的脖子,将他推到赵见深床前:“你给我治,让主子快点醒过来。”

天机道长满脸堆笑:“这个,也不是不行,就是银子嘛…”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银子,范全这回真的快哭了,他范大首领一世英名,眼看着就要被这老神棍给骗到倾家荡产了。

“你只管施针吧。”范全咬着牙说:“你要银子,我给你就是。”

天机道长这才满意了,坐在床边施针,一刻钟后,施针结束。

范全死死盯着自家主子,见他依然在沉睡,忍不住怀疑:“怎么世子爷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天机道长笑呵呵:“你不要急,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天傍晚,赵见深就能醒了。”

“你…”

“哦。”天机道长补充道:“我说错了,最迟明天傍晚,从现在到明天傍晚,赵见深随时有可能会醒。”

范全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自插双目,范全啊范全,望你阅人无数,竟然也有今天。

“你好好守着吧,他人醒了也还是很虚弱的。”天机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别忘了银子啊。”

算一算这次出山,他真赚了不少银子呢。嘿嘿嘿,今天一大笔,明天还有一大笔。这个徒弟收得值,太值了!

天机道长发了话,范全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赵见深床前。次日上午,王大德突然来宣旨。

燕王欣喜不已,迎出来接旨,王大德道:“奴婢来的时候,圣上有口谕,这道圣旨需在世子殿下床前宣读。”

燕王气得咬牙切齿,他本来以为赵见深昏迷不醒,眼看着不行了,所以皇帝回心转意来给他的庶长子赵见鸿赐婚了。

万万没想到,赵见深都半死不活了,皇帝竟然还惦记着他。

燕王心里郁闷,却只能憋着,跟谁王大德一起来到赵见深的院子。

范全很是吃惊,听到有圣旨,他心里涌出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大德开篇啰嗦了一堆,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宜兴郡主赐婚给燕王世子,范全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奴婢谢恩,谢主隆恩。”

范全喜极而泣,当着王大德面就哭了出来,老天爷开眼啊,我总算没把事情搞砸。

燕王接了圣旨,瞥了范全一眼,老大不高兴,他是赵见深的父亲,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哭,你范全一个奴婢哭什么哭!

他这样哭,不就显得他这个父王太冷酷无情了吗?

燕王也挤出几滴眼泪,对王大德说:“王总管回去禀报父皇,阿深醒了,立刻进宫谢恩。”

王大德道:“先让世子殿下好好养身体,皇上特许殿下暂时不必进宫谢恩。”

燕王脸一僵,脸颊上的眼泪看着有几分滑稽:“是,父皇说的很对。”

送走了王大德,燕王就气哼哼吩咐手底下的人:“去问问安平郡王到哪里了?”

这厢范全跪在床边流泪:“殿下啊,您快醒来吧,皇上给您与郡主赐婚了,您醒来就可以操办婚礼事宜了。”

他这是感动的眼泪,本来他以为薛锦棠一定不会进宫了,哪怕皇帝赐婚,以着薛锦棠的性子也一定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对,是给了主子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郡主真是好人啊。

“大首领,宜兴郡主来了。”

“啊?”范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去迎接薛锦棠,等人进屋了,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薛锦棠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谢郡主救命之恩。”

宜兴郡主这是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家主子的命。

前面那几个月,他跟主子过得都不是人的生活,说是行尸走肉也差不多了。现在好了,他总算又能做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