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会想到要给孙氏下毒?”嗣皇帝痛哭不已。

“皇上,臣妾死了,您就可以借口伤心过度,再也不临幸妃嫔了,这样您的病,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嗣皇帝哭得越发伤心:“都是朕没用,护不住你。”

徐惠妃也哭了,她十分柔弱:“皇上,臣妾给你下毒,给太子下毒,你怪不怪臣妾?”

嗣皇帝摇头,抓着徐惠妃的手,无限痛苦:“朕怎么会怪你?是朕不好,让你担心害怕,没有办法给你正妃之位,所以你才会出此下策,朕理解,朕不怪你。我们有一个阿鸿就足够了,其他人朕根本没当是儿子。”

“惠娘,下辈子你还给我做妻子好不好?没有旁人,就我们俩,好吗?”

徐惠妃哀哀痛哭:“好,臣妾答应。”

其实她心里苦啊,嗣皇帝喜欢用鞭子抽打人,吃人身上结的痂,她为了迎合他,才说喜欢。

那样的痛,那样的羞辱,她疤痕遍体,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她怎么能喜欢?

但是她想在燕王生存下去,想替她儿子谋个前程,她不得不这样。

这次下毒,是她失策了。

没想到会弄成剧毒。

她只是想让孙皇后在睡梦中昏迷,再也醒不过来,然后慢慢死去。孙皇后死了,她自然会被扶正,她的儿子争夺皇位筹码更大。

现在,她失败了,也要为儿子铺路。

“皇上,臣妾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您。失败了,是臣妾的命,您不要为臣妾报仇。”

“不。”嗣皇帝道:“待我大权在握,我一定废了孙皇后、废了赵见深给你报仇雪恨。”

这句话嗣皇帝说了二十多年,徐惠妃已经不信了。

当初阿鸿就怂恿嗣皇帝造反,让他击杀太上皇夺宫,但是嗣皇帝不敢。如今她快要死了,嗣皇帝竟然都不敢去太上皇那里给她求情,眼睁睁看她去死。

“阿鸿…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与阿鸿。”

嗣皇帝泣不成声:“你放心,我们父子会好好的,我会待阿鸿好的。”

“臣妾放心了。”徐惠妃虚弱一笑:“皇上请走吧,臣妾想单独给阿鸿说几句话。”

“母妃。”赵见鸿趁势跪地,给她磕头:“儿子一定给你报仇。”

储秀宫外,赵见泽心乱如麻。

孙皇后与楚王通奸,原来不过好几个月才见一次面,自打嗣皇帝来了京城,孙皇后没了顾忌,胆子越来越大。

楚王更是常年躲在寺庙,等孙皇后去上香时与她幽会。从燕地到京城路上,两人竟然还见了几次面,若非他帮忙遮掩,差点就要被发现。

原本只是偷偷摸摸,楚王不敢露面。现在楚王被太上皇召了京城,以后出入宫廷,孙皇后与楚王必然时常在贤太妃那里见面幽会。

赵见深何等机敏,若是被他发现了,他的计划就都毁了。

赵见泽虽然不想杀母,但想着事情败露,他们所有人都要死,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孙皇后一人死亡,也省得他整天提心吊胆怕被赵见深发现。

徐惠妃身边的徐嬷嬷,原本是孙皇后的人,二十多年前被孙皇后派到徐惠妃身边,深得徐惠妃信赖。

所以,他就让徐嬷嬷怂恿徐惠妃下毒,并把药给替换了。

当然,他对孙皇后说,徐惠妃下的是沉睡不醒的毒,他会在合适的时机让孙皇后服下解药。

本以为这次孙皇后必死无疑,没想到,孙皇后竟然被赵见深给救回来了。

据太医说,孙皇后应该明天就能醒。到时候,他又该怎样跟孙皇后解释呢?

114.恩爱

徐惠妃谋害皇嗣、毒杀皇后, 罪不可恕,两位太妃判徐惠妃死罪, 两日后处刑。

嗣皇帝早有准备, 听到消息还是晕死过去。醒来赵见鸿陪伴在他身边。

“父皇, 您醒了。”

嗣皇帝抬头去看赵见鸿,只见赵见鸿跪在地上,而且像是跪了很久。

“阿鸿。”嗣皇帝吃惊又不解:“你、你这是做什么?”

赵见鸿两眼通红、嗓音发哑、神情痛苦:“父皇,儿子去求了两位太妃,她们说对母妃的判决已经交由太上皇,她们没有更改的权力。若要母妃活命,只能去求太皇上。”

嗣皇帝赶紧坐了起来:“这…”

他皱了眉头,好半晌才道:“父皇虽然贵为皇帝, 大事小事都没有决策权,若非如此, 你母妃又怎么会受此大苦?在太上皇面前,我没有一丁点的颜面。若是太上皇愿意听我的话, 哪怕就听一丁点, 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可是,你也知道…”

“儿子知道。”

赵见鸿声音是平静的,心情却是痛苦的。他早就知道, 父皇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成为皇帝之前, 他还敢为了他与母妃争一争, 可当了皇帝之后, 他就不敢了。他害怕,怕自己轻举妄动,让太皇上不喜。

父皇与他,原本已经定好,以不变应万变,慢慢熬。熬到太皇上殡天、父皇执掌大权,然后废赵见深,改立他。

可是,现在他不想熬了。

赵见深心狠手辣,又有赵见泽做帮手,他再不行动,只能被动挨打。

赵见鸿道:“儿子不是让父皇去求太上皇,儿子打算自己去。”

赵见鸿以头碰地,给嗣皇帝行了个大礼,语气决绝:“儿子这一去,说不定会遭了太上皇的厌弃,也有可能与母妃同罪。若儿子真遭遇不测与母妃一起去了,就不能陪伴父皇左右,父皇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来生再报。”

嗣皇帝大惊,完全没想到赵见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赵见鸿走了,他坐在床上,内心痛苦与自责交织。既舍不得徐惠妃与赵见鸿,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与疼爱的儿子,又不敢跟赵见鸿一起去求太上皇。

他甚至不敢砸东西发泄怒火,怕宫人听见,报到太皇上那里去,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去。

他是个软弱的丈夫、无能的父亲!

他恨自己的怯懦无用,却不敢去改变。

嗣皇帝痛苦地攥紧拳头,身体蜷缩成一团,无声痛哭。

赵见鸿去求太皇上,遭到呵斥,他并没有退缩离开,而是选择跪在乾清宫宫苑里。

吴语柔得知消息,立刻进了宫去找德太妃:“姑祖母,你带我去乾清宫去找阿鸿。”

吴语柔虽然是皇家孙媳妇,但未经传召,她连乾清宫的大门都够不着。

“不行!”

德太妃一向疼爱吴语柔,也将吴语柔视为后半生的依靠,但是这次她没有听从吴语柔的话,反而劝她:“徐惠妃自己作死,赵见鸿再去求,太上皇也不会更改念头。”

“想当初,先皇长孙赵见浩出事,先太子跪地恳求,连命都搭上了也没能让太上皇网开一面,赵见鸿求跪地,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吴语柔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您看这天,就要下雨了,阿鸿这几天心力交瘁,本就彻夜难眠,若是再淋了雨,他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受不了也要受!”德太妃看得很清,赵见鸿八成是指望不上了,竟然想出跪地乞求的法子,分明是山穷水尽了。

果然天降大雨,赵见鸿硬生生跪在雨地里,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挺不住晕死过去,被人抬回了燕王府。

昏迷两天之后,他醒了。

嗣皇帝非常担心他,忙完了宫里的事就来燕王府看他:“阿鸿!你醒了。”

“母妃呢?”赵见鸿两眼迷茫怔忪:“母妃她…”

“你母妃…”嗣皇帝痛哭:“你母妃已经去了,阿鸿,父皇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挺住。要是你也倒了,你让父皇依靠谁?”

嗣皇帝不顾吴语柔这个儿媳妇在场,就哭了出来,分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赵见鸿觉得他机会来了。

他当然知道太上皇不会改变主意,他去跪地乞求,也并不是为了徐惠妃。他是为了让嗣皇帝看清楚他们的情况有多糟糕,绝不是他们想忍就能忍得了的。

“父皇。”他起身,动了动嘴唇,用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反吧。”

嗣皇帝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看着赵见鸿。

赵见鸿起身跪地:“父皇,如今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等死。”

他语气坚定,牙关紧咬,等待着嗣皇帝的答案。

嗣皇帝双唇发抖,终于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孙皇后醒了,但是她身体太虚弱,需要静养,所以众人轮流进去看望。

赵见泽一直紧张守候,第一个进去了。

“母后。”赵见泽泪流满面,自责不已:“儿子没用,害你受苦了。”

孙皇后无力地咳嗽,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我昏睡的药吗?”

她记得昏迷前,她吐了很多血。

“都怪徐嬷嬷!”赵见泽痛恨道:“她弄错了药,害您受了这么大的罪。多亏太医救助及时,您才能平安度过。”

孙皇后对此深信不疑:“那徐嬷嬷现在如何了?”

“她死了。”赵见泽佯作惋惜:“她犯了大错,原本罪不该死,但是她心里愧疚,怕您迁怒她女儿,就自尽了。”

其实是赵见泽找人勒死了徐嬷嬷,可怜徐嬷嬷临死前还做着徐惠妃死了,她就能带着女儿离开宫廷的美梦。

“唉。”孙皇后有些伤心:“那你把小莲带出宫吧,放到燕王府,做大宫女吧。徐嬷嬷不在了,母后见到小莲就忍不住想起徐嬷嬷,心里难受。”

“放心吧,母后,儿子会安排的。”

“楚…你父王怎么样了?”

“他很担心您。”赵见泽忍着厌恶,轻声说:“别想那么多,您好好养身体,身体好了,儿子安排您与他见面。”

孙皇后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赵见泽出来后,对赵见深、薛锦棠说:“母后太累,休息了。二哥、二嫂,你们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由我来侍疾,明天你们再来。”

赵见深进去,见孙皇后果然在休息,就领着薛锦棠走了。

薛锦棠有话,死死憋在心里不敢问。

她猜赵见深或许已经查到与孙皇后有苟且的那个男人是谁了,或许他知道的更多。

虽然他掩饰住了,但她依然能感觉到赵见深心绪不佳,对孙皇后也不如从前那么关心了。

婆婆跟人偷情,珠胎暗结,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虽然非常想知道,但绝对不能问的。

等他想说了,一定会告诉她的。

“我那里还有一支百年人参,明天拿去送给母后吧。”

赵见深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很明显吗?”他两道乌黑浓眉剑眉拧了起来,双目泛着冷光。

薛锦棠摇摇头:“没有,别人看不出来你的冷淡,但是我的感觉到。看来你平时总是板着脸,还是有好处的,真正的情绪都掩藏起来的,一般人难以窥探。”

赵见深得到了提醒,点头道:“不等明天,我们今晚再来看母后吧。”

薛锦棠心头一个咯噔。

赵见深分明不关心孙皇后了,他原本虽然与孙皇后关系不亲近,但每次提起孙皇后眼中都有濡慕之情,孙皇后中毒的时候,她也亲眼看到了他的紧张担忧。

可是现在,他去看孙皇后不是出于儿子对母亲的担心,而是为了麻痹孙皇后。短短两天,赵见深到底查到了什么,让他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薛锦棠咬咬唇,有些自责,他必然不好受,可是她前两天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了。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与他并肩走。

回到东宫,杏枝禀报说薛夫人递了帖子进来,问下午是否方便进宫。

薛锦棠很高兴,连连说让薛夫人进宫。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吃的比之前多,也比之前快,显然心情很不错。

这几天两人的心情都挺沉闷的,难得见她心情舒畅,赵见深看着也高兴。

赵见深给她盛了一碗牛骨豌豆汤:“慢点吃,你就是吃再快,薛夫人也不能立刻进宫啊。”

他冰冷的神色多了几许温柔,薛锦棠脸上的笑容就更大。

杏枝、范全都说,她对他影响很大,现在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的确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这让她心里甜丝丝的,也更加想哄他高兴。

她笑着说:“我知道啊,但是我控制不住啊…”

“嗝!”她说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赵见深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从小学礼仪,在餐桌上打嗝被视为失礼。赵见深很少见到薛锦棠打嗝,没想到她打嗝声这么响亮。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薛锦棠的嗝,一个接一个朝外蹦,导致她没办法吃饭,也没办法说话,憋得脸都红了。

薛锦棠心里那个怄啊,她只是想哄赵见深高兴,没想打嗝啊,怎么打个不停了!

“哎呦。”赵见深心疼了,饭也不吃了,将她抱起来放在膝头,给她拍后背,然后又给她揉心口,又是喝热水,又是喝冷水。

全都不管用。

赵见深虽然医术高明,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实在没辙了,就喊了范全过来,让他去请太医。

薛锦棠连连摆手,不让他去。

这里是东宫,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太医若是过来了,立马有无数人打探消息。然后整个后宫都会知道,太妃子吃饭噎着打嗝了,兴师动众请了太医。

赵见深想了想,就让范全去问问太医,有没有好的止嗝方法:“快点去!”

范全不敢耽误,跑着去,跑着回:“太医说了,要用纱布包着舌头,用力拉扯,这样喉中会有一股气冲出来,就好了。”

范全累得像狗一样喘息:“奴婢这就去准备纱…”布字还未出口,赵见深已经抱了薛锦棠寝宫了。

“乖。”赵见深捧着她发红的脸,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把舌头伸出来。”

薛锦棠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死活不答应,只听得屋中嗝个不停,她跑,他追。

两人跟小孩子一样,跑累了,朝床上一倒,气喘吁吁的。

赵见深抓了她,笑道:“小东西,这回你跑不掉了吧。”

薛锦棠猛然大笑:“哈哈哈,我不嗝了,不用你帮我了。”

“你说了可不算。”赵见深扑过来,把她压倒了。

下午薛夫人来了,原来自打三天回门,她再没见过薛锦棠,又听说孙皇后被人下了毒,心里担忧。

“你宫里的人,都靠得住吗?”她忧心忡忡道:“都能识别毒.药吗?要不要我派两个人进来帮扶你?”

薛锦棠故意轻描淡写道:“姨母放心吧,我身边的杏枝就很厉害,能解毒。东宫很安全,没人敢对我下毒手。经过了皇后娘娘中毒一事,后宫的人又重新筛了一遍。我不会有事的。”

薛夫人稍稍放了心,叹息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嫁到宫里来…”

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薛锦棠在掐她的手。

“姨母,您别这样说嘛,我在宫里很好,跟赵见深也很好。”

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确过得很好。

薛夫人拍她的手,笑着打趣她:“是,没错,我进来的时候可听说了,咱们太子妃娘娘打嗝了,把太子殿下心疼得不得了,差点就叫太医来了。”

薛锦棠听了一噎:“这是谁,好快的嘴,到处乱传!”

她不让请太医,就是怕被人知道,结果还是传得满宫里都知道了。

真是…真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