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面面相觑,原本坚定的意念开始动摇起来。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既然父皇名正言顺,请问玉玺何在?”

这一声质问,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嗣皇帝与赵见鸿如遭雷击般瞪大了双眼,身子不由自主绷直僵硬,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赵见深从门口走进来,众人看到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来了,不由大喜过望。

“殿下!”内阁首辅喜出望外:“您没事?”

赵见深点点头,朗声道:“安平郡王赵见鸿鼓动皇上造反,软禁了太上皇,所以没有玉玺。”

“太上皇圣驾已到。”他用手指了赵见鸿,喝令:“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随着他一声喝问,太上皇在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大殿,他目光如炬,盯着嗣皇帝。嗣皇帝面色如土,瑟瑟发抖滚落在地。

赵见鸿满面凶悍,大喊:“吴言默,护驾!”

吴言默率领的人迅速将嗣皇帝与赵见鸿围住,双方对峙,短兵相接。

“畜生,还不快放下武器!”南阳侯站出来,大声呵斥吴言默。

吴言默与赵见鸿都勃然变色,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南阳侯反水。

“爹!”吴言默不敢置信、咬着牙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大事就要成了。

南阳侯冷着脸,声音冷酷:“赵见鸿悖逆无德,弑君枉上,人人得而诛之。逆子,还不快跪下。”

吴言默不甘心,眼里都是怨怼,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赵见鸿一把抓了他,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我走!要不然我杀了他!”

吴言默万万没想到赵见鸿会来这么一招,立刻吓白了脸:“爹!”

南阳侯忍着心痛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道:“你不要怪爹。”

就在众侍卫蜂拥而上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噗”一声正中赵见鸿左肩。

赵见鸿吃痛之时,吴言默反手将其制住。

“呵呵。”赵见鸿被反剪了双手,跪在地上阴森森盯着手握弓箭的赵见深:“黄泉路上,有薛氏与我作伴,我也不算亏。”他毫不后悔,反而有一种奸计得逞的畅快。

没错,在燕地,他有父皇疼爱,处处都比赵见深强。来到京城之后,一切反转,他处处被压制,早就看赵见深不顺眼了。

现在,他虽然输了,可一想到赵见深此生痛不欲生,他就满足了。

他死死盯着赵见深,想从他淡定的脸上看到害怕、后悔、痛苦,只可惜,赵见深只是一声嗤笑:“我早已将太子妃转移了…”

“不可能!”赵见鸿凄厉地大叫,挣扎着扑向赵见深:“范全明明就在东宫?你骗我!”

“是啊,我就是骗你,若是范全不在东宫,又怎么能骗得了你。”

赵见鸿睚眦欲裂,双目猩红,如发怒的野兽:“我不信,薛氏已经死了,薛氏已经被我派的人杀死了…”

赵见深落了脸色,吩咐侍卫将他带走,等候处置。

两天前,薛锦棠在赵见深的安排下出了宫,没去威武将军府,而是去了程家。

郑太太又高兴又紧张,怕薛锦棠是出什么事了。

薛锦棠跟她说没事,郑太太性子单纯,竟然又信了。程石山告知心腹,无论如何不能把家里来客人的事说出去。

薛锦棠住进了单独的院子,郑太太怕她无聊每天过来陪她,又让程紫陪着她玩,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薛锦棠就觉得一个人不容易睡着。

其实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她竟然就已经习惯了有赵见深的生活了。加上心里担忧,两天的时间她觉得挺难熬的。

无聊的时候,她会摸摸自己的腹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这样就不会感觉到孤单了。

第三天中午,她正在睡午觉,感觉有人摸她的脸。

薛锦棠一把将那只大手抓住,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笑了:“不是说傍晚才过来接我的吗?”这还早呢。

她睡得脸蛋红扑扑,笑得眼睛弯弯,一副见到他很高兴的模样。

赵见深心里软得不得了,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声音十分温柔:“我心里惦记你,想早点过来看看你。”

“油腔滑调。”薛锦棠也惦记着他,但是她不会说。

赵见深就趁势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里:“我只对你油腔滑调。”

他的手抬起来,虚虚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孩子乖不乖?”

“嗯。幸亏有他陪着,我才不觉得寂寞。”

她说得轻松,赵见深还是听出来她寂寞了,心里暗暗想着,以后绝不离开她太久,让她担心。

赵见深佯作吃醋:“你有人陪,我没人陪,这几天,我可寂寞了。”

“那你替我怀孕吧。”薛锦棠忍不住笑道:“下辈子你做女儿,我做男子,你来怀孕,就有人陪了。”

赵见深忍不住汗颜:“这个…这个…”

薛锦棠更乐了,难得还有他不答应她的时候:“既然你不同意就算了,我下辈子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但是我也想做男子,既然你不想,那我就只好找别的女子了。”

赵见深想了半天,才苦着脸道:“好吧,既然没得选,那我下辈子就做女子嫁给你好了。”

“乖娘子。”薛锦棠学着男子捏赵见深的脸:“为夫会疼你的。”

“嗯。”赵见深见她心情好,也就哄她开心,做出娇羞的模样,把头靠在她肩膀,羞答答道:“奴家一辈子的幸福就全靠夫君了,请夫君垂怜。”

他说完,竟然听不见她回应了,细细听着,她睡着了,呼吸绵软悠长。

赵见深心疼地想,这小女子必然前几天没睡好。其实他也没睡好,心里惦记她。夫妻二人同眠,室内静悄悄的,唯有男子轻微的鼾声,女子轻软的呼吸声。

郑太太偷偷看了看,捂嘴笑了,一脸欣慰地走了。程紫也满脸羡慕:“娘,我以后找夫婿,就要找太子殿下这样的,要对我好,疼我才行。”

程紫长大了,也到说亲的时候了,最近一直在相看,只是她特别挑剔,看了很多家,她总是不满意。

郑太太笑着问她:“你不是说要等到你梦中威风凛凛的将军吗?”

程紫抱着郑太太的胳膊嘻嘻笑:“我梦中的将军一定会对我好,比殿下对姐姐还好。”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上香,你多求求菩萨,让她快点让你与你梦中的将军相遇,要不然三个月后你哥哥娶了嫂嫂,你再想拖也不行了。”

“不是还有郑执哥哥吗?”程紫道:“他也是我哥哥啊,他没成亲,我也不能成亲的啊。”

郑太太无奈地摇头,拿她没辙了。

主要是郑执只是每个月来一封信而已,从不见人回来。郑太太只要在信里说到婚事,他下个月就不写信了,总要隔一两个月才再次写信。时间久了,郑太太也不敢催促他了。

程紫嘿嘿笑,这一刻心里感激郑执做了她的挡箭牌。

宫中,嗣皇帝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面如死灰。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道自己死一万次都不够。”

嗣皇帝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他真的是万念俱灰,最心爱的女人徐侧妃死了,是为他而死。马上,他的儿子也要死了,也是为他而死。

他答应过徐侧妃会好好照顾阿鸿,却没能做到,这让他有何面目去见徐侧妃呢?

太上皇眼神冰冷,对这个儿子失望到极点。

“你的确很蠢,在朕的儿子里,你不管出身、资质、才华都不够资格做皇帝,但是你命好,生了一个好儿子!”

太皇上言辞毫不客气:“朕传位给你,全是因为你是阿深的父亲。朕是给了你机会的,只要你好好的,朕百年之后,你就是大齐的帝王。虽然你没什么本事,但有阿深在旁辅佐,想来你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只可惜你不知满足,放着阿深这么优秀的儿子不待见,反倒对庶出的赵见鸿言听计从,你今日之祸,皆由你嫡庶不分、偏心太过导致。”

嗣皇帝以头碰地,后悔万分:“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处死赵见鸿,你依然是皇帝;二、称病卧床,永不临朝,换赵见鸿活命。”

嗣皇帝几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儿臣愿意称病卧床,只求父皇能饶恕阿鸿一命。”

徐侧妃已经死了,若是阿鸿再死,他还剩什么呢。

这皇帝之位,只是个美梦而已,如今美梦结束,他也该醒了。

孙皇后与赵见泽弹冠相庆。

“赵见鸿终于倒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切都跟他们想的一样,赵见鸿这个蝉已经被赵见深这个螳螂给抓住了,接下来,他们这只黄雀也该出手了。

孙皇后问:“我们要现在动手吗?”

她日夜盼望着与楚王团聚的那一天,本来她就该嫁给楚王,与他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都怪嗣皇帝横刀夺爱,破坏了她终身的幸福。

嗣皇帝已经倒了,只要再没了赵见深,一切都能回归原点。她跟楚王、阿泽才是一家人。

“现在还不行!”赵见泽有些焦躁:“太上皇的身体比我们想象中好太多了。”

之前风烛残年、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竟然在天机道长的调理下渐渐好转。这次赵见鸿落败,他们本以为会有一番恶战,没想到太上皇的余威竟然这么大,这更让赵见泽暗暗惊心。

“那…那就再等等吧。”孙皇后心疼道:“你也别整天皱着眉头,太上皇就算身体硬朗,也熬不了多久了。”

“对了,你爹让我跟你说,人已经找到了。”孙皇后道。

赵见泽很不喜欢孙皇后提起楚王用“你爹”这两个字,但此刻他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当真?有几分像?”

“找到三个人,有两个不太像,就是眼睛跟薛锦棠有几分像,有一个很像,身段、容貌都有五六分相似。”

赵见泽忙道:“让楚王好好调.教,我这就把安排在东宫的眼线调出来。”

赵见泽为了扳倒赵见深,特地去查了薛锦棠,得知薛锦棠有个姐姐叫薛锦瑶,之前也去过燕地燕王府,还有一个名叫薛锦翎的,也跟赵见深见过面,据说这两个都很讨赵见深欢心。

但是赵见深最喜欢的还是薛锦棠,为了得到薛锦棠,哄薛锦棠高兴,对薛锦瑶使药,让她脸肿得像猪头。还把薛锦翎的脸刮花了。

这个薛锦棠不仅长得美艳,驾驭男人的本事更是一流。不过他也相信,没有不偷鱼儿的猫。赵见深既然会跟那两个薛锦棠的姐妹接触,就证明他是有这个心的。

由此可见,他就喜欢薛锦棠这种容貌的人。

他们新婚燕尔,自然蜜里调油。等赵见深倦怠了,就是他的时机。

若是赵见深弄出天大的丑闻,德行有亏,这个太子之位,他还能做得稳吗?

117.公开

安平郡王赵见鸿挟持嗣皇帝夺宫造反, 以失败告终,被囚幽居宫终身。嗣皇帝在这个过程中受到重伤,要卧床休息。

主谋保全了性命,那些跟着赵见鸿一起造反的大小官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些人悉数入狱,经大理寺审查后斩首、抄家、流放不一而足。

南阳侯功过相抵, 用爵位家产换取吴言默活命、吴语柔离开皇室嫁娶自由, 三个月后,南阳侯一家低调离开京城, 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吴语柔洗尽铅华, 身穿素色衣裙, 通身没有半点配饰,朴素中透露着昔日没有平静。马上使出京城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默默与这里道别。

吴太太忙道:“再过几年,说不定咱们就能回来了。”

吴语柔轻轻摇头:“娘, 我并不是舍不得京城的繁华。爹、娘、哥哥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脸上露出坦然的微笑, 握住了吴太太的手:“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此时,赵见深正扶着薛锦棠在御花园里散步。

三个多月了, “重病”卧床的太子妃殿下终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往的宫女、太监不约而同选择了避让, 因为太子殿下秀起恩爱来太过旁若无人、丧心病狂。

不过, 他们只是表面上避让而已, 暗地里却一直在观察。

众人很快就发现这一回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更在意、更呵护。

“小心点,慢一点。”赵见深像扶着一棵易碎的琉璃树,小心翼翼,如捧至宝。

薛锦棠红唇扬起,笑得舒心:“你这也太夸张了,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这么吓人。”

赵见深也笑了,丹凤眼里柔情似水:“你是我的太子妃,再夸张都不为过,而且某些人太笨了,不夸张一些,他们或许不懂。”

原来三个月危险期过了,薛锦棠腹中坐稳了胎,赵见深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两人沿着御花园的林荫小径朝乾清宫走,一路花香四溢,景色怡人,不时有探头探脑的宫女太监疾步离开。

没等薛锦棠、赵见深抵达乾清宫呢,太子妃康复出东宫,被太子一路扶着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孙皇后十分惊愕,不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薛氏真的能下床了?”

“是的,皇后娘娘。”宫女绘声绘色说:“奴婢一开始也不信,后来靠近看了,太子妃肌肤白皙莹润有光,两腮粉中透红,那双眸比御花园的湖水还晶莹透亮,一点也不像大病初愈之人…”

太子妃是美,三个月不见,她比从前更美了,像枝头的花,全都开了,开到最好看的时候。让人又羡慕又嫉妒,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孙皇后心里涌出一个猜测,立刻吩咐人:“去,速速把郡王叫来。”

赵见泽步履匆匆,他一进门就问:“母后,可确定了吗?太子妃有孕了?”

孙皇后如临大敌:“连你都知道了,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本以为调.教了那几个人,能趁薛氏病重送到东宫,谁能想到薛氏竟然不是病重而是有孕。”孙皇后脸色阴沉:“若她一举得男,依着太上皇对赵见深的疼爱,就算咱们除掉赵见深,说不定薛氏会抱着小孩子坐龙椅。”

赵见泽也想到了,他脸色也不好看,坐在椅子上,他声音低沉:“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薛氏有孕,赵见深竟然瞒着我们,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对我们有了防备之心?”

孙皇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

她这几次跟楚王见面,都是很缜密的,不会被赵见深发现了吧。孙皇后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别提多难看了。

赵见泽眼底幽暗在涌动,后悔当初没把孙皇后毒死。

“阿泽。”孙皇后害怕了,无措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见泽也不知该怎么办?正因为他知道赵见深厉害,知道自己不是赵见深的对手,所以才会用这种阴暗见不得人的法子。

他不说话,孙皇后越发忐忑:“阿泽…”

“没事儿。”赵见泽压下各种情绪,对孙皇后扯出一个微笑:“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他主动去找赵见深,向他揭发母后与楚王的奸情。只要赵见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他依然是他的好弟弟。

这时,范全来了,他笑盈盈的,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亲切高兴:“皇后娘娘,郡王殿下,太子殿下有请,让两位去一趟乾清宫,有要事相告。”

赵见泽见他满脸笑容,心底的不安烟消云散:“不知二哥找我们有什么事?”

“自然是好事。”范全笑呵呵:“皇后与郡王去了,一定会高兴的。”

赵见泽也笑,与孙皇后一起去了乾清宫。

赵见深一向平静的脸上挂着飞扬的笑容,给孙皇后请了安,让众人坐下。

太上皇和颜悦色问:“到底是什么事,要如此兴师动众,非要等人都到齐了再说。最好真能让朕开怀一笑,否则朕就要罚你了。”

赵见深面带笑容,两眼亮得惊人,道:“皇爷爷请安坐,待太医来了就知。”

然后太医院四位最德高望重、医术最好的老太医联袂进来,在赵见深的示意下轮流给薛锦棠号脉。

四人跪地,大喜道:“恭喜太上皇,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有孕三月有余,脉象平稳有力,腹中胎儿健壮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