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差一点被柳澈的话气得摔下床去,好在顾明暖适时扶稳她的身体。

顾氏眼泪滚滚而落,失望怒骂:“我没教过你礼义廉耻?你知小暖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同我命一般重要,你不仅仅侮辱小暖,更甚得是在侮辱我!”

“姨娘,误会我了。”

柳澈无愧的昂头,自信的为自己辩白:“正因我感念姨娘的养育之恩才想着为顾妹妹寻个容身之处,姨娘可知顾衍得罪了静北侯萧家?不提同陇西谢家,南阳顾家齐名的北地枭雄静北侯,就说记恨顾衍的萧阳萧指挥使,他刚到帝都就被陛下封为前军指挥使,官居正三品,同父亲齐平,但是父亲只是闲职无实权,萧指挥使统领两千兵马,他跺跺脚,金陵都得抖三抖。”

顾氏望向顾明暖,南阳顾氏就是顾衍的宗族?

顾明暖点点头,顾氏心中有了底气,让南阳顾氏的嫡裔小姐做外室,柳澈好不知羞!

柳澈瞥见顾明暖点头,以为她是认可自己的话,又见顾氏虽然愤怒但不似方才那般暴躁,又道:“我同顾妹妹青梅竹马一块玩到大的,哪忍眼看萧指挥使报复到她身上?”

他深情的目光落在顾明暖身上,缓缓起身走上前去,伸手去握顾明暖的手,“暖妹妹,我心里是有你的,只是父命难为错配姻缘,你暂且为我委屈一时,等我升官封爵,我必定不会辜负你。”

顾明暖躲开他伸过来的‘猪手’,两世为人她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男人!

“你不怕萧指挥使?”她玩味的问道:“萧阳出手狠辣绝不留下活口,他和我爹的矛盾……很深很深。”

深到为一碗肉丸差一点动手!

“我爹还曾当面说萧指挥使欺君瞒上,不配做前军指挥使。”

“令尊……令尊的胆子……”

柳澈不知怎么评价才好,他是不敢得罪萧阳的。顾明暖有神的双眸以及她别有神韵的清丽脸蛋儿,他欲念突升想看顾明暖眸里染满情欲,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见惯安福县主那张长脸,他再看顾明暖犹如看倾城美人。

“我这就送你和姑姑去万县,改名换姓想来萧指挥使一时找不到你们。”

“我爹呢?不管他了?”

“我的好妹子。”柳澈哭笑不得,“你真会为难我,能在萧指挥使手中保下你和姑姑已经很不容易了,令尊……到底得罪了贵人,等以后我有官职爵位,再为你报仇。”

顾明暖轻盈的转身避开柳澈,低笑道:“等你做官,怕是萧阳都封侯拜将了!”

“暖妹妹——”柳澈显然被顾明暖的轻视鄙夷震到了,“你——”

何时顾明暖有了机灵聪慧的气质?

连安福县主都不如她!

顾明暖幽幽叹息:“我还是见得世面少,来帝都才知帝都富贵奢靡,才知道世上竟有柳公子这等无耻之徒,多谢柳公子让我大开眼界,我定当记住今日的教训,绝不把无情无义的畜生当人看!”

柳澈面红耳赤,想发火又不舍得顾明暖。

“放妾书拿来,我和姑姑这就离开柳将军府。”

“……父亲……”

柳澈呐呐的说道:“父亲以为姨娘会再住两日,他明日给姨娘放妾书。”

顾氏进门十余年,周到细致从不曾让柳雷分心,她比柳雷夫人贤惠公允,长袖善舞的顾氏帮他笼络不少部将的夫人。

柳雷畏惧萧阳也念着几分顾氏的好,乍然听到顾衍得罪萧家便立刻给顾氏放妾书,柳雷怕被故人戳脊梁骨。

顾明暖一刻都不想在将军府呆,挽着顾氏起身,“明日,我爹会来取放妾书。”

“顾明暖!”柳澈脸一白,“你——”

“柳公子还有何事?”顾明暖回头,柳澈顿时气势弱下来,“姨娘还病着,东西还没收拾——”

“柳家的东西,我姑姑看不上。”

顾明暖漫不经心的说道:“看在我姑姑曾经在柳家为妾的份上,我最后提醒柳将军一句,切勿东施效颦引人不耻,本是将门再装高雅也学不到文臣精髓。”

“顾姨娘。”樱桃犹豫不敢上前,“奴婢——奴婢——”

“你若是跟我姑姑走,我拿银子买下你的卖身契。”

顾明暖给樱桃选择,“你倘若留下来,我姑姑也不会怪你。”

樱桃看了看顾姨娘,又看看了柳澈,跪下身去,“奴婢送顾姨娘。”

顾氏被抬到柳家十余年,没养好柳澈,柳沁,最后没一个人肯跟她走,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玉镯,递给樱桃,“我匣子里放得一百两银子也留给你,算是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樱桃低声哭泣,“奴婢叩谢顾姨娘。”

此时顾明暖已经让人叫了一辆马车过来,她扶着顾姨娘上了马车,顾氏靠着顾明暖,泪如雨下:“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您是太善良——”顾明暖话没说完,马车刚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有人追了上来,“不能走,顾珺,你留下来。”

顾氏一怔,复杂的低声道:“将军?!是柳将军。”

柳雷追来绝不是对姑姑难以忘情,顾明暖催促道:“快走!”

无论柳雷是何目的,明日顾衍能不能拿到放妾书,她都得先把顾氏带出将军府。

顾明暖撩开一道缝隙向外张望,柳雷身穿深墨直裰,皮肤黝黑蓄着团须,面部线条深邃似有外族血统,他年过四十身体并没发福身体矫健,“顾珺!”

“父亲。”柳澈追上来,“您这是——”

柳雷见追不上马车,抬手给了柳澈一记耳光,“糊涂!糊涂!”

柳澈被打蒙了,不敢去揉被打痛的脸。

“方才我接到静北侯夫人的请帖。”柳雷满脸的懊悔,“竟是邀顾珺赴宴,并言明她是南阳顾氏之后,顾衍——他是南阳顾氏嫡裔,他是当朝顾阁老的堂弟!就连静北侯夫人都得礼顾氏几分。”

第四十五章 悔则晚矣

柳澈站在原地默默望着渐渐消失踪影的马车。

南阳顾氏之名如雷贯耳,顾家不仅有当朝顾阁老,还有在太后娘娘面前极有面子的姜太夫人。

柳家死命的巴结安福县主却错失了身份更贵重,背景更深的顾氏。

柳雷止不住的后悔,柳澈更是悔不当初!

倘若他认顾姨娘为母,此时他就是南阳顾氏的外甥,能管顾阁老叫声舅舅。

“父亲没给姨娘放妾书,她还是父亲的人。”柳澈脸上残留巴掌印,眸子一变再变,“我猜想顾衍得罪静北侯夫人是真,顾表妹不会在这事上说谎,静北侯夫人给父亲送请帖,挑明姨娘的身份,怕也是暗示咱们别轻易错待姨娘。”

他说到错待特意加重语气,柳雷心领神会,“我同你姨娘相处多年,实在难以割舍她。”

“姨娘把我带大,如同我亲娘,”柳澈袖口抹了眼角,“我一时糊涂,明日我必去姨娘跟前负荆请罪。”

他不仅想挽回顾姨娘,最好能哄住顾明暖……做顾家外甥不如做顾家女婿。

可惜他同顾明暖的婚约只是柳家默认而已,顾衍一直不曾点头。

当年若是留下一个凭证,他就敢闹上顾家去。

柳雷满意柳澈表现,转身向将军府走,“夫人身体不好,操劳不得还是以静养为好,庶务中馈还是要交给你姨娘的。”

柳澈明白父亲有心舍弃发妻柳陈氏了。

安福县主察觉将军府气氛不对劲,便让身边的春草去打听消息,顾姨娘乃是南阳顾氏族人的消息已经在仆从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春草得了准信立刻回禀安福县主。

柳陈氏当场就吐了血,昏了过去,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乱成一团。

安福县主比柳家更明白南阳顾氏嫡裔的贵重,姜太夫人可以坐在太后娘娘面前谈笑风生,她却只能站在大殿的门口。

她找到在顾姨娘屋子门口徘徊,后悔不叠的柳澈,担心柳澈疏远她,轻声笑道:“澈哥哥在忙什么?”

语气绵软,隐约带有几分不曾有过的讨好。

柳澈不自然的说道:“我打算重新给姨娘布置屋子,姨娘待我如亲生,我既已及冠也该对姨娘尽尽孝心。”

他很快恢复镇定,主动提起:“县主是要回去了?我命人给你备车。”

以前柳澈舍不得安福县主离开,每次她告辞,柳澈都会同她说许久的话。

安福县主拽住柳澈的胳膊,好奇的问道:“澈哥哥是姨娘养大的?顾姨娘是怎样的人?将来我可同澈哥哥一起孝顺她。”

柳澈脚下一顿,慢慢掰开安福县主的手,正色道:“我姨娘是个善良的好人,有机会再同县主说吧。”

他不会彻底拒绝安福县主,再看相貌平平的安福县主,柳澈越发想要清丽娟秀,聪敏机灵的顾明暖了。

安福县主听不清他说什么,错失柳澈,她不知何时才能嫁出去,驸马府根本不能称为家,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回到客栈,顾明暖为姑姑安排好屋子,又请了有名的大夫,并向安公公讨要两个的婢女侍奉顾氏。

顾氏进将军府这些年很少享受到众星捧月般的侍奉。

安乐王府的婢女多是宫里分出来的,经过内务府严格的调教,侍奉主子细心也很有眼力,一会功夫就让顾氏眉开眼笑。

“方才殿下让顾爷住到王府去。”安公公小心翼翼得给顾明暖奉茶,“顾爷说您一定不准的。”

顾明暖慵懒的抿了口茶,“他们两个是不是又闯祸了?”

安公公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弯腰佩服道:“奴婢就说瞒不过您,殿下也没做什么,就是差一点烧了客栈客房……顾爷说教殿下放鞭炮……”

“然后呢?”顾明暖进门就发觉客栈的客人少了很多。

安公公笑着指了指西厢房,“殿下和顾爷一直在读书,方才奴婢去看过了,已经读好几页了,殿下还写了好几个大字。”

听他的语气,仿佛安乐王乖得不行,做了了不得文章似的。

青衣小内侍顷刻把点心,零嘴,甜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明暖扶额道:“殿下准备的?”

“殿下听顾爷说您爱吃就特意让王府的厨子做了好多。”安公公一样样介绍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奴婢自作主张把客栈买下来了,您和顾爷住着也舒心。”

顾明暖莞尔一笑:“等我们搬回顾宅去,客栈也算王府一门生意,你好好规划一番别让殿下赔了。”

安公公:“……您说笑了。”

安乐王府最不缺得就是银子!

每年除了安乐王的俸禄外,楚帝和太后成箱成箱得给安乐王赏银。

顾明暖摇头道:“殿下不好在京郊修建皇庄,客栈到是可以多开几家。”

安公公一愣,这能赚几个钱?

“今年是太后娘娘七十整寿,陛下早就下旨普天同庆,来帝都献礼的客商或是奇货商人肯定多,今年又加开恩科,各地举子云集帝都,客栈生意比往年红火。”

“……”

“人过七十古来稀,太后娘娘万寿才好。”顾明暖眼睑低垂,取一颗松子在指尖把玩,“客栈的生意获利不多,胜在稳定,细水长流。”

安公公背弓得更深,倘若太后有个万一,楚帝未必会再纵容优待安乐王,况且楚帝今年四十有五,已经算是历代楚帝中高寿的。

顾明暖缓缓的说道:“此处靠近城门地点极好,我记得后街上有一片空置的宅子,重新整修一番屋子可连成一片,客栈扩建后生意会更好。”

“后街的宅子是冯厂督干儿子的外甥……”

“那不正好嘛。”顾明暖意有所指,“单凭殿下的面子未必能打点齐全帝都各路神仙,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底层官吏越是不好打交道。”

安公公眼睛一亮,连连躬身:“谢过顾小姐。”

在楚帝最信任的冯厂督眼皮子底下,安乐王只做客栈的生意,楚帝自然会一清二楚。

“我不过是动动嘴,跑腿得还是安公公。”

顾明暖站起身转去西厢房,不过片刻安公公就听见安乐王哇哇大叫,“坏妹妹,坏妹妹,我手疼,不写字啦!”

“你写完大字……”顾明暖慢悠悠的说,“我让我爹带你去房顶放鞭炮。”

ps:女主是不会同柳家人开撕的,她的对手是想报复顾衍的殷茹,男主,有人窥视你老婆!

第四十六章 负荆请罪

帝都静北侯府,华荣堂是侯府的正堂,自然也是侯府规矩最严苛的地方,没有人敢在华荣堂喧哗吵闹。

华荣堂坐北朝南位于侯府正中央,有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耳房,天井等齐全,俱是雕梁画栋,尊贵气派。

庭院栽种的几株万年常青松柏衬得华荣堂的主人分外不同,有股有别于金陵世家的豪迈。

华荣堂上门悬挂着碧玉竹子编织的竹帘,门口两侧各站了两名衣裙鲜亮,穿金戴银的婢女。

竹帘内隐隐传出竹板相击的声音。

殷茹坐在罗汉床上,对牌竹板在她手中转动,面前规规矩矩的站着十几名侯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

紫檀屏风后,另有机灵识字的小厮等候殷茹宣召。

“如今比不得燕京静北侯气派。”殷茹让手中的对牌互碰,以前她在静北侯府排场更大,光管事婆子都得站到门口去,“不过该守得规矩,谁要是犯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管事婆子齐齐躬身,肃然恭谨。

“堂会的请帖我已经发出去了,遍邀金陵勋贵世家,你们都是侍奉我的老人,该知晓我的脾气。”

殷茹把一块对牌扔向负责膳食的管事,“天南地北的鲜货缺了一样,让我丢了脸面,伤了萧家的面子,你直接去清骨堂领罚。”

管事婆子惴惴不安的接下对牌,给殷茹了一个头。清骨堂,顾名思义清骨头……骨头都清了,还能保住命吗?

殷茹又接连甩出几个对牌,冷傲的说道:“即便过了一年再提起我办的堂会,世人也得交口称赞,我只要最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竹帘晃动,萧宝儿欢快的声音打破殷茹营造出的气势,“娘,娘。”

殷茹面带几分无奈又有几许宠溺,道:“让宝儿进来。”

萧宝儿穿过林立在内堂的管事婆子,一下子扑进殷茹怀里,撒欢打滚,“您真厉害,一张请帖就让柳蛮子一家缠上顾衍,我让人盯着柳蛮子府上呢,一会有热闹我一定要去看的。”

“当日在皇宫门口,我是没在意顾衍才吃了大亏。”殷茹慵懒的靠着大红绣鸳鸯的迎枕,“以前消息不对等让顾明暖占了些许的便宜,用侯爷留给我的侍卫打听消息着实大材小用,太抬举顾明暖!”

萧宝儿被顾明暖扇了耳光,殷茹便把她恨到了骨子里去。

“以后即便她有姜氏背书,被柳蛮子纠缠足以毁了她名声!”

“我就知道娘有办法为我出气。”萧宝儿兴高采烈,眸子亮如星子般璀璨,“柳雷的祖母是低贱的羌人奴隶,柳澈巴结讨好安福县主的丑态别提多恶心了,顾明暖竟然同柳澈定了亲……就算她是南阳顾氏小姐的身份都拯救不了她的名声。”

殷茹得意之情一闪而过,叮嘱萧宝儿,“你去看她丢脸时不许离她和顾衍那个二愣子太近。”

萧宝儿靠着殷茹的肩膀,低垂下如同扇子般浓密的眼睫,“柳蛮子缠上会影响顾——顾衍?”

“那个二愣子,傻了吧唧的一身蛮力,又护顾明暖得紧,柳家闹得厉害,他定会动手伤人。”

她没看出萧宝儿的异样,冷笑道:“闹出人命最好,你小叔祖正担着五城兵马司前军指挥使,我让人给你小叔祖送口信,只要顾衍动手伤人,我就让他尝遍十八种酷刑,把牢底坐穿。”

“顾家——不会不管他。”

“顾家虽是出了一位阁老,又有姜太夫人,可惜顾家真正善战的人不是战死就去求仙问道,顾家同咱们静北侯萧家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顾家只不过守着世家大族的迂腐规矩,他们早就落伍了,乱世争雄的年代,手中有兵才有底气。”

殷茹阴狠的说道:“眼下我还得给顾家一个面子,等将来……他们侮辱我的,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曾经她为嫁进顾家费劲心机,吃足了苦头。她做得再好,姜氏都没拿正眼看过她,只把她看做不贞卑贱的女人。

殷茹心底冒火,似火山喷浆泛起无尽的恨意。

倘若不是萧越没有按约定来接她,她何至于委身顾诚?

“娘,娘,您怎么了?”

“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殷茹绝美脸庞重现婉约从容的笑容,从一旁的首饰匣子翻出一对祖母绿翡翠镯子亲自给萧宝儿带上,“翡翠虽然有点钱的人都能带,可这对祖母绿镯子价值不菲。”

“镯子肯定不是父亲送您的。”

“一个蠢货的妄想罢了。”殷茹斜睨了一眼被扔到一边去的盒子,“你带去玩吧。”

萧宝儿见门口闪过自己丫鬟的影子,跳下罗汉床,一阵风似向外跑,“我去看热闹了。”

殷茹随随便便写了几个字,叫来贴身的赵嬷嬷,“让他别再给我送首饰了,前情已了,他该善待珍惜眼前人。”比如那位青楼名妓。

顾诚就是贱皮子,越是冷着他,他越是无法释怀。

客栈外,柳澈光着的上身缠满带刺的荆条,利刺刺入肉中,鲜血淋淋,他直挺挺的跪在客栈正门口,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格外引人注意。

在客栈厢房养病的顾氏气得浑身发颤,“他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

顾明暖不慌不忙,似听不到外面的议论,笑着安慰顾氏,“姑姑何至于同他生气?”

“可是——可是他在败坏你和你爹的名声。”

顾氏愧疚的不敢看她,双手紧张的拧成麻花:“是我糊涂没用,当年稀里糊涂失贞……只能任由夫人安排做了冲喜的妾,又因愧对夫人,我不敢簪越一步,我回柳将军府,他们是不是就不闹你了?我只是你祖母养女,本就同南阳顾氏无关。”

她这辈子已经毁了,不能眼看着顾衍蒙羞,更无法让顾明暖嫁给卑劣的柳澈。

“您是我姑姑,永远都是。”顾明暖握紧顾氏的手徐徐说道:“不管我爹是南阳顾氏嫡裔,还是凉州顾衍,他都无法眼看您受苦,以前他不懂妻妾的天差地别,今日他定不会让你再去做妾。”

“柳家不会给我放妾书,不会放我大归。”

“他们不懂!便是算计我的静北侯夫人都不明白,只要姑姑您有决心离开柳家,其余的事交给我。”

顾明暖浑身洋溢着自信沉稳,“请安公公去衙门说一声,有人骚扰良民!”

顾氏震惊得看过去,顾明暖往日平静的眸子燃起两簇火团,不似寻常时的柔顺,隐有一股利剑出鞘的锋芒,她樱唇边浅笑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ps:殷茹面对不同的人有很多面,白莲花,绿茶婊,黑心莲都做得,别把她想得太简单。顾明暖以阳谋对殷茹的阴谋,其实交锋起来满有趣的。

第四十七章 再见萧阳

安公公本是安乐王的大太监,内廷司礼监出身,在宫内宫外颇有脸面。

按理顾明指使不动有品级的大太监,但是安公公心甘情愿,屁颠屁颠得为顾明暖跑前跑后。

安乐王孩童性子在帝都惹得祸事不少,总为他善后的安公公对帝都的衙门门清。

“用不用说他骚扰殿下?”安公公低声对顾明暖建议,“血刺呼啦得在外一跪,吓得殿下少吃了两碗饭。”

顾明暖知晓安公公好意,看了眼同顾衍一起蹴鞠的安乐王,他额前的汗水颗颗晶莹,染墨的眸子纯真清澈,时不时传来他宛若孩童般欢快的欢呼声,轻声说:“殿下平常吃得太多,以后都少用两碗饭吧。”

安乐王偏胖,再不控制饮食,一味的放纵他吃喝,指不定胖成什么样。

七八岁的孩童胖墩墩,旁人会赞一声可爱。

二十多岁的胖子会被嘲讽为蠢笨痴肥。

她照顾安乐王并非是想借势。

安公公一怔,“殿下倘若明白也会帮顾小姐的。”

讨好巴结安乐王得人不少,像顾衍父女真心对殿下好得没有一个。

安乐王笑声阵阵,抱着蹴球向顾明暖招手,“妹妹,看我,看我。”

本想表现一番,谁知没踢好蹴鞠,摔了个跟头,他坐在地上不见恼,顾衍拽他起身,他又笑着同顾衍玩到一处。

“怎么?安公公怕我输?”顾明暖同安公公说话却向安乐王竖起大拇指。

“奴婢……”

“倘是我身边有得力的人也不会总麻烦安公公。”

能用得人还是太少了,顾明暖盼着凉州的故人早点到帝都来。

她能猜到是谁给柳家‘通风报信’,静北侯夫人殷茹的报复心一点都没变。

殷茹是将来权倾朝野摄政王的王妃,摄政王萧越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南阳顾氏头上。

她没必胜的把握,不愿让安乐王摊上祸事。

身为南阳顾氏子弟,顾明暖和顾衍享受顾氏的荣耀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安乐王只是顾衍的朋友并非顾氏族人。

安公公默默向顾明暖躬身行礼,转身去衙门报案。

顾明暖扬声道:“爹,您同殿下好好玩,我出去一会儿。”

顾衍把蹴鞠扔给安乐王。几步走到女儿面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跪在外面的杂碎不是负荆请罪吗?既然他知道有罪,你咋不让我打他呢?”

自从顾明暖细细同他说清楚妻和妾地位天差地别后,他看柳家人眼眶发青。恨不得把柳家上下打个遍给姐姐顾氏出气。

凉州蛮荒,战乱极多,柳家又是将门,男人多以子嗣为重,因此妻妾的差别没像顾明暖说得那么邪乎。

她故意说得很重就是想让总是一根筋的父亲明白。遇事需三思,别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柳雷当初不就是用几句话把顾衍给忽悠了?

顾明暖无奈摇头:“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拳头解决,这事您得听我的,要不您会逼死姑姑的。”

“从我丢官回家,哪件事我没听你的?”

顾衍不满的嘟囔,他这当爹反倒被女儿照顾叮咛,实在很没面子。

顾明暖安抚般说道:“未必没动拳头的机会,到时候爹可要恨恨的揍他们!我和姑姑能不能出口气全靠您了。”

一句话说得顾衍只见牙不见眼,摩拳擦掌道:“我定要让柳家知道痛。”

“算上我!”顾衍肩膀上冒出安乐王的脑袋,“我也帮妹妹出气。”

他灿烂信任的笑容比骄阳还暖人。

顾明暖上辈子为李玉掏心掏肺付出一切。李玉不曾说过一句帮她出气的话。

李玉的温柔是性格使然,对谁都一样。

顾衍同安乐王诧异的互看一眼,谁欺负小暖(妹妹)了?

顾明暖手挡阳光,揉了揉眼睛轻声说:“有沙子……有点刺眼。”

眼看着顾明暖走远,顾衍问趴在自己后背上的安乐王:“小暖是眯眼了?还是说阳光刺眼?”

安乐王茫然的摇头,仿佛在问这两样有区别?“反正妹妹眼圈红了。”

“要不我们再去看两页书?”

这是顾衍唯一能想到哄女儿开心的办法了。

安乐王委屈的瘪嘴,嘟囔道:“蹴鞠比读书有趣多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随顾衍去厢房,摊开书卷后,一会便在书卷空白地方乱画起来,而顾衍比他好不了多少。书卷盖着脸,很快梦会庄公。

客栈外,柳澈整整跪了一个多时辰,又累又渴。正有一口气撑着,他才能坚持下去。

他本来以为稍稍做做样子,心软的顾姨娘就会让他进门。

谁知客栈里没任何动静,他摸不准顾姨娘和顾衍的态度。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清丽娟秀的顾明暖缓步从客栈走出,她耳畔那对金石榴耳环反射阳光衬得她夺目耀眼。

柳澈喉咙干涩:“顾表妹……”

话语因顾明暖同他擦肩而过而憋了回去。顾明暖完全漠视他,话都懒得同他说一句。

莫名巨大的屈辱击碎柳澈的信心。

若无旁人的顾明暖身影没入人群,顾明暖波光流转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嘲弄和鄙夷——他一番作态犹如跳梁小丑,丝毫影响不到顾明暖。

在临街茶楼里等着看热闹的萧宝儿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没用!真是没用柳蛮子!”

她无法忽视面顾明暖面对非议时展现出的平静气魄……甚至她都无法从顾明暖身上移开目光,“我不比她差!”

面前有人挡路,顾明暖看了一眼后,平静的问:“萧指挥使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