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萧宝儿有找你茬了?”

“爹,你怕我被萧宝儿算计?”

顾明暖反问,瞪圆眸子,嘟起嘴道:“在您眼里我就这么没用?被个仰仗萧家过日子的萧宝儿算计?”

“嘿嘿,嘿嘿嘿。”

顾衍笑呵呵摸了摸顾明暖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我晓得你有用,有用!你让石湛他们陪着我,还把女婿麾下的常将军等人介绍给我,是不想我碰见萧宝儿。”

“咦,爹变聪明了嘛。”

顾明暖看着得意的父亲,点了点额头,“是娘娘教的吧。”

顾衍张了张嘴,手再一次摸上女儿的头,这回顾明暖没有躲,“倘若是娘娘绝会让萧宝儿吃不了兜着走。方才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提前离开的女人们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娘娘说的,你呀看着无情,心肠柔软,让我多照看你,省得你因心软吃亏。”

“我的确做不到把萧宝儿和一个男人扔到一起,不是为萧家名声,而是我那么做了,同殷茹又有什么区别?”

顾明暖是不会为了让殷茹难堪,以牙还牙就牺牲萧宝儿。

最后她还是给了萧宝儿机会。

顾衍笑道:“你这样很好的。”如娘娘所言,所有坏事腌臜的事儿,都有他们作父母的来!

让小暖快乐干净的过日子。

第七百零八章

房门缓缓关上,顾诚的身影在殷茹面前消失,她眼前一瞬间暗了下来,方才还充斥着说话声音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个。

孤零零的一个人!

莫名的恐惧和孤寂让殷茹后背泛起凉意。

哐当一声,寒风将窗户吹开,寒风卷着细小的雪沫刮进来,殷茹觉得身上更冷,空无一人的屋子莫名有股阴森森的味道。

她不愿意在待下去,伸手去开房门,用力,用力,轻而易举就能打开的房门竟然没开?

“谁在外面?是谁在外面?”

殷茹极是不悦,脸庞更白,“等我出去,仔细你们的皮,连我都敢戏弄?好大的胆子。”

即便萧越失势,她还是萧家的夫人,是萧家仆妇的主子。

外面并没人回话,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推不开房门的殷茹越发紧张,握着房门的手指冰凉,慢慢的这分凉意顺着指尖向上涌过来,沿着小臂,大臂,胸口流窜全身,一瞬间仿佛把她整个人冰封住一般。

门打不开,殷茹目光看向敞开的窗户,虽是翻窗出去有点丢人,但总好过再待在此处,几步走到窗口,殷茹眼前突然一黑,从房顶上漂下漫天似能掩盖包裹整座屋子的黑布。

“啊。”

饶是经历过诸多意外,见过世面,殷茹也不由得高声尖叫,“啊,谁捣鬼?!”

屋子里彻底黑下来,浮动摇曳的黑布上愣是用鲜红的血画着索命的阎罗,鬼怪,亦有几个吊死的女子,他们随着黑布晃动,漂浮,宛若活物一般。

殷茹吓得连连后退,远离窗口,躲闪那些漂浮的妖魔鬼怪。

凭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殷茹自己都数不过来到底做过多少坏事,利用处死过多少的人。

她焉能不怕?

焉能不惊悚?

“你吓不倒我的,顾明暖,我跟你不死不休!”

她一边用咒骂顾明暖给自己壮胆,一边捂着胸口向后退,哐当一声巨响,殷茹再一次尖叫,叫声凄厉,恐惧,让人毛骨悚然。

撞倒屏风时,一簇簇幽暗,散发着蓝光的鬼火火团儿窜到半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飘荡。

殷茹身体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呼吸急促,在鬼火的照耀下,黑布上血红的鬼怪更加清晰,张牙舞爪,好似欲向她索命。

“走开,走开,离开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殷茹尖叫着蹲下身体,双手环在胸口,“我不会被雕虫小技吓到,我……得苍天庇护,万鬼不扰。”

鬼火围着殷茹头顶绕着圈子,墙壁上隐隐出现几道瘦削的声音,女子呻吟低泣的哭声传来,“殷茹,你害得我们好惨。”

“你设计陷害我同人私通,毁我名节,逼我自尽,今儿,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殷茹捂住耳朵,身体缩成一团,且不停的颤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吓不倒我,全是幻觉……顾明暖,你吓不到我。”

颤抖的声音证明她此时的自言自语是何等的苍白,如同一张纸,轻轻一捅就碎了。

“殷茹,你用毒害我,夺我正妻之位,我是那么的相信你,支持你,照顾你。可是你却恩将仇报,和萧越私通,未过门就生下萧玮……”

这声音有点耳熟,殷茹惊恐的睁大眼睛,墙壁上的身影也是熟悉的,“是你,谢姐姐?”

“你以为你毒杀我,就能稳坐静北侯夫人的宝座?萧越连发妻都不顾,他会一辈子维护你?哈哈,他不是承诺过你不纳妾吗?方才你设计萧焱的侍妾是哪里来的?”

影子也来越长,犹如竹竿一般,却是摇晃宛若活物,双手化作鹰爪向殷茹修长白皙的脖子抓来……

殷茹感到呼吸凝重,窒息,喘不上来气息。

“萧越背叛了我,忘记没有我谢家的支持他当不上静北侯,你同他是一丘之貉,贱人配****!”

“他如今为权势纳妾,背叛了你,殷茹,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我所承受的苦难折磨,你都会一样样的品尝到,今日你的亲生儿女同你反目成仇,明日你终将众叛亲离,什么都剩不下。”

殷茹瑟瑟发抖,嘴唇犹如中毒一般泛着青紫,脸庞时而惨白,时而发青,喃喃的念叨:“谢姐姐,你不要来找我,不要过来。”

在她所有害过的人中,萧越发妻谢氏显然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

当她随萧越来到北地,住进侯府后,当年的萧家人还是仆从都是瞧不起她的,哪怕她是以萧越救命恩人义妹的名义,也没得到尊重。

没有人理会她,总是在背后窃窃私语嘲笑她。

只有谢氏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帮她在萧家站稳脚跟,领她出门赴宴同北地夫人们相交,在南边长大的殷茹正是在谢氏的关照下,才渡过了来北地后的种种习俗和饮食习惯的不适应。

渐渐的殷茹展现自身才华,展现出绝俗的风姿,吸引了许多男人的爱慕。

谢氏屡次劝她再嫁,因为她那套顾家对不住自己的话,谢氏没有一点的怀疑,并帮她选可靠的良人,甚至想过让谢家的亲弟娶她。

这道疑似索命谢氏的身影勾起殷茹埋藏很深的记忆,在谢氏帮她时,她却偷偷和萧越滚到一起,在背后商量如何让谢氏病故。

偷情次数多了,难免漏出马脚,竟然被谢氏发现了,殷茹无法忘记看到谢氏崩溃绝望的目光,当时她和萧越正****着身体抱在一起……

原本殷茹不打算让谢氏察觉的,谢氏疯狂的报复让她至今背负着偷情的名声,她的丑事整个北地人都知道,做了萧越的妻子,她做了许多的善事,提起她丑事的人少了,可却无法彻底洗清那些污名。

一旦她权势不在,那些事情就会被翻出来,而且始终是萧越抛弃自己的一个最好的借口,殷茹算计萧越的妾室,也是为了不给她们扶正取代自己的机会。

她怕失去权势筹谋东山再起的萧越抛弃自己。

“谢姐姐,放过我,放过我。”

刷刷刷,鬼火消失,人影渐渐散去,盖住窗户的黑布一瞬间撤去,屋子里恢复了明亮。

殷茹呆呆的跪坐在地上,除了倒地的屏风,屋中没有任何异样,她宛若只是做了一场梦。

门外不远处,谢珏玉树临风,展颜轻笑,“所以说千万别得罪燕王妃?”

“是不是,燕王殿下?!”

第七百零九章

萧阳身披玄色大髦,在侍卫仆从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寒风吹拂大髦领口的华亮貂毛,摇摇摆摆拂过他清俊昳丽的脸庞,修长的脖颈完全陷入高领貂毛之中,彰显尊贵,高雅。

谢珏同萧阳一起看向屋顶,萧阳笼在袖口的骨感好看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目下无尘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映出点点的喜悦。

宛若看一个备受宠溺的孩童儿玩了一个让人惊讶又无奈赞叹的恶作剧。

从屋顶上飞下两三名拖着一卷黑布的男子,他们统一一身玄服,在寒冷的隆冬季节穿戴略显单薄,然而他们脸庞红润,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显得很是精神,火气亦很旺盛。

只不过他们多是面无表情的,从屋子后面又转出几名同样的男子,手中拿着皮影和卷线等杂物,两股人回合到一处,面向萧阳深深一躬,无声无息,却能让旁人明白,主人!

他们的身份是萧阳派去保护顾明暖的萧家死士,一向只管杀人的死士自从跟了燕王妃后,做了许多以前他们绝不会做的事儿。

今日还学会装神弄鬼了。

他们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偶尔闪过的眸光却有一丝的兴奋,以及迷茫,训练他们的人可没教过他们这些啊,不过燕王妃所谋还蛮有趣的,装神弄鬼很带感。

萧阳云淡清风的挥了挥手,面前的死士快步离去,顺便把手中的‘证据’处理干净,虽然燕王妃不介意,但受训多年的死士不会给自己的主人留下任何把柄。

谢珏望着训练有素的死士,萧阳所属的仆从,侍卫,再想到花厅中,同顾衍推牌九,喝酒,高声谈笑的诸多猛将,以及帝都城外十万铁骑精锐,他的眸子暗淡了几分。

比不过啊,

真的比不过。

萧阳手中还有多少的底牌不得而知,就算是他两世为人,前生看到萧阳坐拥天下,依然弄不明白今生萧阳是不是还有后招。

谢珏唯一能做得就是让曾经显赫,威压萧家的陇西谢氏传承下去,稳稳的站在朝廷的前列,不要同前生一般凋零落寞,几乎被萧家灭族。

他清醒后,心中那分不忿恨意也渐渐消失了,当敌人太过强大,除了听命,又能做什么?

再多的挣扎反抗只会让结果更糟,萧阳若是动怒,后果绝不是他和谢家能承担得起的。

何况萧阳最终只是让他熟睡了一觉,清醒时,谢珏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压在他身上那些腌臜或对,或错的负担彻底的卸下了。

当他发觉脑海中还保留完完整整的记忆时,谢珏竟然对萧阳涌起一丝丝的感激。

无论那些记忆如何沉重,不愿意回想,谢珏想要抛弃,但他不希望被人强行抹去,毕竟再不好那也是他谢珏的人生。

“主子。”

江恩穿过庭院中林立的侍卫和仆从走过来,半跪下来低声道:“王妃殿下已经把‘宿醉’的静北侯送回主院安置,并且将误闯此处的女子送回去了。”

谢珏后退一步,这些萧家的腌臜事真不想听啊,转过去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此处算不上十分优美的景色。

“嗯。”

萧阳点点头。

江恩又道:“王妃殿下在前面……嗯,大杀四方,把那群赢了平郡王的人赢得面无血色,连广安常将军都……都让人来说,王妃该回去歇息了。”

萧阳勾了勾嘴角,谢珏在一旁耳朵稍稍动了动,顾明暖赢了多少?能让那群喝酒豪赌的人都怕了?

萧阳耸肩道:“我管不了王妃。”很是无奈,但更多得是放纵,看好戏的样子。

“赢了本王的岳父就想走?想得太美了啊。”

“……”

江恩默默为同僚掬一把眼泪,心里却说,王妃干得漂亮!

常年征战的将军都是有钱人,脾气又很暴儿,时常抓着他们这些在主子跟前听命的人推牌九,每一次不把他们身上的银子赢光,或是诈骗光,牌局绝不会散。

江恩等人反抗不得,又不能同他们较劲儿,只能每次都当冤大头。

萧阳负手向前面的高处的假山凉亭走去,慢吞吞的仿佛漫步一般,优雅疏懒。

谢珏愣了一会,微微摇头跟了上去。

凉亭修建在高处,凭栏眺望揽尽梅园的风景,一簇簇花海的梅花随风起伏,或红,或淡,美不胜收。

原本凉亭也有宾客欣赏景色,远远见到萧阳后,一个个行礼后,匆忙离开。

他们即便想讨好燕王,谋得好处,却也不敢轻易打扰燕王,显然今日燕王没心思接见他们。

仆从很快收拾好原先的宾客留下的杯盏等物,重新摆上清茶,点心,瓜果,又在石凳上放好软垫,垂首站在凉亭外。

“为何改变主意?”

谢珏安然坐在软垫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齿颊留香,茶香扑鼻,目光却有点复杂莫测看向萧阳,“你不怕我说出去了?”

萧阳背对着谢珏,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声音清幽,“这世上能让我全然相信的人,只有一个,能让我顾忌的人也只有她一人。”

显然谢珏不在此列。

谢珏并不意外,萧阳那样的人除了他自己外,谁都不相信,顾明暖能是特例,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小暖不在意李玉,却唯独惋惜你,倘若我若把你的记忆一并抹除,她会察觉,虽是嘴上不说,心里却把一切都当作是自己的错。”

萧阳再次轻轻挥手,所有凉亭外的人退得很远,遥遥望着居于高处的主子。

“我一直在想前世今生,是你们逆转时空,还是用作你们身上的孟婆汤失效了?”

“我岳父是性情中人,重情重诺,正因为如此对亲人越是敏感,他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养大的女儿,况且小暖对他的好,旁人是很难明白的。”

稍稍停顿片刻仿佛等着谢珏思考。

萧阳最后道:“即便你去同他说什么,岳父也不会相信。只不过处理起来,麻烦一点罢了。”

回过头,他清冷的眸子看着谢珏,嘴角弯弯:“你会说么?”

第七百一十章

谢珏如同黑缎发亮的头发披在身后,发髻歪歪梳着,几缕碎发垂在耳鬓,平添几分放荡不羁,颇有游侠骚客的气度。

他的双眸深沉,漆黑无比,吸引天下光芒和摄人心魂。

同唯一不受其影响的萧阳对视片刻,一直捏着茶盏,轻轻叹息,“这世上唯有顾世妹是我所亏欠,想要报答的人。”

和方才萧阳的话倒是有种遥相呼应的感觉。

“当世人都轻贱背叛你时,有一人可怜你,帮助你,让你明白残酷冷漠的世界还是有好人的,任谁都忘不掉她给予的那抹淡淡的温暖善意。”

萧阳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仿佛掐断谢珏和顾明暖那特有的联系。

谢珏的言辞显然激起萧阳对顾明暖的独占欲,他着实不愿意顾明暖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尤其是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玉树公子。

仿佛感觉不到萧阳的不悦,谢珏本身也没什么可以隐瞒萧阳的事了。

他两世为人的经历不好同旁人说,可陷入痛苦回忆的谢珏又觉得孤独,今日总算找到能同自己说得上话的人,谢珏挺乐意和萧阳倒倒苦水,萧阳不会被这些事情吓到,也不会借助利用他。

“当日我清醒,理清思路后,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复仇,向那些人报复。在凉州碰见顾明暖后,察觉到她换了身份,你知道我想到什么?”

谢珏等着萧阳的答案,可惜萧**本就没理会,自顾自的摆弄腰间的玉佩。

论高冷,谁也比不过萧阳。

谢珏不在意的笑了笑,“迎娶顾明暖……”萧阳投过来一个平淡的目光,谢珏心头一颤,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倘若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想一想。发觉她看向我的目光盛满惋惜,我便明白了,她不是我能亵渎的。”

“今生她很不一样,有顾衍疼爱,在顾氏也不再是被所有人忽略漠视的小可怜儿,相比较还在谢家挣扎的我,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即便她此时不需要,我想着以后总有能报答她的地方。直到我发觉你们相遇了,她果不其然的钟情于你。”

这句话令萧阳身上淡漠的气息夹杂了些许的暖意,骄傲满足般眯了眯眸子。

谢珏暗自好笑,玩味般摊手,“嫁了你,还需要我报恩?岂不是太小看燕王殿下了。”

所以谢珏很少在出现在顾明暖面前,远远的避开,只是听旁人满是羡慕的说她过得有多好。

谢珏无畏真诚的看向萧阳,一字一句道;“我一直以为今生没有机会报答于她,倘若对她的好感延续到下一世,许是形成执念。这一世我亦得不到彻底的宁静和解脱。”

“燕王根本不必担心我会泄露任何事儿,那些话纵然打断我骨头,我也不会同任何人说。”

萧阳在最后关头放了他一马,不管如何没让他落入同李玉一样的境地,谢珏更不可能多说半句话。

他也不是不知萧阳可能是因为没有办法做到完美,不被顾明暖察觉才才手下留情的,但是他就是这么个性情,无论重生多少次,依然无法改变,快意恩仇,绝不会对恩人无情。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萧阳缓缓说道,“本王会让萧家不肖子弟给你一个交代。”

他并不否认设计了一把谢珏,但同样他会为谢珏重重处置萧家好色之徒。

谢珏轻轻摇头,“不必了,燕王让我明白两件事,第一当你强势时,再龌蹉猥琐的人都不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他们只会卑微的膜拜于你,而不是把你所有的尊严都踩在脚下。”

“第二件事便是……”

谢珏面色复杂,眸子越发明亮,好似整个世界唯一的亮光,“也许王爷说得对,我同她不过是庄公梦蝶或是孟婆汤失去效用,每个人都有前世今生,我比旁人不过多了一世的记忆和痛苦罢了。”

就算他灭掉萧家也拯救不了前世,首罪已除去,萧家那群好色男人今生已经没有机会再算计他了。

谢珏起身向萧阳躬身行礼,慢吞吞走出凉亭,寒风吹拂他的发丝,卷动他宽大的袖摆,宛若临风欲去的神仙人物,说不出的潇洒,道不尽的缥缈仙姿。

萧阳紧了紧领口的扣子,随身的匕首慢慢收回,他谢珏是君子,真正的君子,而萧阳自己却是枭雄,当世枭雄。

他看似给了谢珏选择,一旦谢珏的选择不如他心意……

萧阳走出凉亭,布置隐藏在凉亭周围的弓箭手听到哨声后,迅速离去。

在顾明暖心里,他萧阳是最重要的,一旦他被谢珏所伤,顾明暖根本就不会在意他是不是会在反击中取走谢珏的性命。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枭雄。

他毕竟是姓萧的,萧家从来就没出过真正端方的君子。

静北侯酒醉离开,燕王无需违背心意招待宾客,太阳依然落山,侯府的宴会渐渐降温,宾客逐渐散去,还滞留在侯府饮酒的人多是萧家这些年的死忠将领。

他们身上挂着朝廷的官职,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只听燕王或是静北侯的调遣,楚帝根本命令不动他们。

顾衍乐滋滋的数着面前堆成小山一般的银子,左手拿着酒碗往口中灌,右手去摸牌九,打了个酒嗝,脸庞酡红,醉醺醺的说道:“来来来,再战三百回合。”

顾明暖给他赢了不少,足够他玩到天亮了。

于他对赌的人互看一眼,神乎其神又运气极好的燕王妃回去歇息了,他们还怕顾衍不成?

高声叫嚷着,又耍了起来。

常年跟在顾衍身边的人纳闷的皱眉,以前顾衍十赌九赢的,是赌桌上的常胜将军,怎么最近他赌运没了?

自从顾衍常奉命去皇后娘娘清修的寺庙后,赌博的运气查了好多,都说赌徒碰到尼姑倒霉三年,看来这句话未必是假的。

不过除了在赌桌外,平郡王在别的方面都有不小的进步。

四五名或是清丽,或是婉约,或是明艳的女子哭诉着,“老爷可要为妾做主啊,夫人竟然陷害妾同人偷情,妾被冤枉了不打紧,外人会怎么看您?”

萧越面色凝重,按着太阳穴,“把殷茹叫过来!”

第七百一十一章

萧越被女人们吵得头疼,此时正是他休养生息,韬光养晦谋求东山再起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儿。

偏偏殷茹弄出个陷害妾室的勾当,倘若殷茹设计成功,萧越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能让萧焱名声有损,对萧越有些好处,何况他一向不管后宅女人们的明争暗斗,谁胜谁负还不都是他的人?

都得乖乖老实的伺候他!

殷茹失败不说,还让被设计的妾室告到他面前,萧越想装糊涂都不成,听说还勾起谢氏病故的往事,殷茹丢了一个大脸,弄得萧越也成了毒死发妻的凶手之一。

萧越稍一琢磨便明白这是小婶子顾明暖设下的奸计,先用言语让殷茹紧张起来,随后便装神弄鬼,逼殷茹不打自招。

这世上哪来得那么多鬼怪复仇?

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萧越一向不敬鬼神,也不怕鬼怪寻仇。

萧越一下一下仿佛很烦躁一般按着太阳穴,眼底一派清明,殷茹是不能再……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只是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殷茹毕竟不同其她的女子,她是萧越爱慕过的人,这几****同殷茹耳鬓厮磨,朝夕相伴也不都是别有用意,他在犹豫,亦在迟疑,即便将来他必须做出决定,也希望给殷茹一个体面,留有一份美好的记忆,让殷茹明白,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萧越断然没想到,他对殷茹的温存让殷茹的胆子大了起来,生出遣散他身边妾室的心思。

这几个侍妾的娘家都被小叔重新梳理了一遍,萧越留在身边借不上力,但是萧越却不能轻易把她们送走,毕竟再借不上力,这些人的娘家也是北地名门或是将门,还残存着一些的人脉和故交的。

即便她们真同旁人偷情,萧越也不会把她们都赶走或是逼死她们,留下有把柄的妾,萧越没准将来就能用得上她们。

“夫人,老爷让您快些过去。”

殷茹闻言一愣,失魂落魄且摇摇晃晃向屋中走去,刚刚经历过那样的噩梦,她此时实在没有精力去想萧越找她做什么。

直到此时,她仍然感觉谢氏那双仇恨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亦感觉凉风阵阵,谢氏并没走远也没去投胎,眼见着迎上来的仆从,殷茹轻声道:“无论花多少的银子,你都要帮我请到道家或是佛家的高人。”

“主子,您要……”

殷茹咬着嘴唇,狠辣的说道:“既然她不想投胎,我就让她一辈子投不了抬,魂飞魄散!”

省得谢氏在阎罗面前多说什么,或是时不时出现吓唬她。

嬷嬷打了个寒颤,多恨一个人才让她魂飞魄散啊,“奴婢一定尽力。”

她是殷茹唯一能相信的人,一直忠心耿耿为她办事,只是这种有损阴德,为祸子孙后代的缺德事,她嘴上说尽力,心中却不敢努力寻找高人。

“几位姨娘在老爷面前哭诉。”嬷嬷压低声音提醒殷茹,“主子您多加小心,老爷肯定是相信您,不过您也得做些准备才是。”

殷茹清醒了几分,恼道:“她们还有脸哭委屈?倘若对越哥一心一意,又怎么会听说……凭着一张纸条就去暖阁花厅那边?还不是想多同萧焱媳妇等人走动,为娘家谋得一些好处?”

“也不看看她们的颜色能不能打动燕王!”

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莫非还牵扯到四老爷?

殷茹色厉内荏,嘴上说得厉害,心中也有几分怕了,断然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们敢当面向萧越哭诉,一般情况不是应该隐瞒吗?

这等偷情捉奸的事儿,沾上了就如同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她们的胆子野心不小啊。

殷茹撩开帘子,冷静沉稳的走进去,无视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投过来似要杀死自己的目光,抚了抚身,柔声道:“越哥。”

这几****同萧越好时,便用以前的称呼相称,殷茹瞧见萧越脸上露出不舍,泪盈盈的说道:“宝儿不肯认我,她被小婶子教训时,我的心好疼啊。”

全然不提设计妾室的事。

萧越看了看殷茹,抬手制止住想要插嘴的妾室,疲倦的说道:“我不能再让旁人看笑话和热闹,罢了,既然你们无事儿,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老爷……”

妾室们很是不满,她们差一点名声丧尽,萧越竟然轻轻放下?

她们看殷茹的目光充满了怨恨,萧越还是疼殷茹的,竟然不顾她们的名声。

萧越道:“宝儿迟早会明白你是疼爱她的。”

殷茹乖顺的凑上去搀扶起萧越,向妾室得意的瞟了一眼,叹息道:“宝儿同我疏远一些也好,省得招了小婶子的恨儿,我不求旁的,只希望她能安好,就是不再认我了,我也不会怪她。”

两人宛若和谐相爱的夫妻慢慢走远,妾室们咬碎了银牙,拧碎帕子。

明明看着萧越方才是打算教训殷茹的,怎么殷茹出现后,萧越就熄火了?

除了萧越自己外,旁人怕是很难明白他此时的心思。

不过这日的事并没因为萧越不作为而淡化下去,殷茹找去捉奸的命妇们没少散播当日的事儿,很快整个京城差不多都知晓了,更有一些殷茹谋害谢氏的流言散播出去。

这些消息自然而然传入顾明暖的耳中,停下毛笔,问道:“王爷让人传出去的?”

没等冯招娣等人回话,她摇头否定方才的话,萧阳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不是不能做,而是这样女人勾心斗角,他不屑掺和。

“也不是我。”

顾明暖皱紧眉头,倒地是谁?

当日她说殷茹有情劫,并非是全然吓唬她,回来后顾明暖心潮涌动,彻彻底底给殷茹算了一挂,最近殷茹的运势和守宫运势并不好,隐隐有大祸临头的趋势。

当然发觉殷茹不好,顾明暖是很高兴的,只是顾明暖想不到是谁在背后算计甚至设计殷茹。

殷茹固然对不住谢氏,谢氏的死她要负担六分的责任,另外四分……萧越是跑不了的。